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逃命!”“败了,败了!”
黑暗中,惊恐的喧嚣四处响起,声浪一波更胜一波,其中还夹杂着濒死伤兵的惨呼。面对黑暗和死亡的恐惧控制了金吾卫官兵,连军官的呵斥都无法遏制。被这铺天盖地的恐惧浪潮所席卷,面对那漫山遍野的溃逃兵马,即使一些本来还存有战力的兵马也迅崩溃了。
轩文科的亲军位于大军的中段,并不是第一批受到斗铠冲击的部队。当听到前军那边传来的恐怖喧嚣的时候,他的脸唰的变得惨白。
他惊恐万分地了命令,命令前军立即出动反击,阻止北疆军的进攻,为大军赢得整队的时间——其实孟聚错怪了轩总管,他其实还是安排了一批斗铠掩护部队的,总数为一个旅,分布在前军、中军和辎重队各处。但在汹涌而至的北疆军面前,这些分散的掩护兵马并未能为大军争取到应战的时间,数量占了绝对优势的北疆斗铠倾刻间便摧毁了他们,接着便大军赤囘裸裸地暴露在敌军斗铠面前,被蹂躏得体无完肤。
在边军猛烈的攻势下,长达数里的北增援兵马,就像被巨浪冲击的泥沙堤坝一样,轰然倒塌。
军队的崩溃是一场灾难,无可阻止,无可挽回。即使在数里外的远处,亦能听到那片轰烈的惨叫和喧嚣。那条巨大的火把长龙像是被不可阻挡的巨力猛然一击,断成了数截,紧接着便是火把光点大批而迅的消灭,龙头、龙颈、龙身……那条蜿蜒数里的行军巨龙,一截又一截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孟聚伫立在高处,注视着那条正在被屠囘杀的巨龙,耳边传来了那震天的喧嚣,他神情沉静而严峻,心情却是颇为复杂。
自己的先见之明终于得到了证实,轩文科的愚蠢和固执终将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样的代价,委实太过沉重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自己出击援救的最佳时机?
按孟聚原先的估计,即使最终落败,坐拥千斗铠、两万战兵的轩文科,怎么也该能抵挡到天亮的,那才是自己出手援救、一击败敌的最佳时机。
没想到,现在自己看到的却是一面倒的崩溃。敌人攻势狂飙如潮,毫无阻碍,这让孟聚把轩文科恨得牙齿囘痒:事前无法预料敌人的伏击,可谓无谋;一意孤行,拒绝孟聚再三的提醒,可谓刚愎;安排的队列被敌人一击即溃,可谓失策——这些都懒的说他了,孟聚本来对这人也没多高期待。
可是,就算事突然无法指挥全军,把轩文科身边的亲兵家丁披铠武装起来,怎么也能凑百十具斗铠?动起一次反突击,迟缓敌人的推进,给后面的兵马赢得备战或是撤退的时间,这件事总该办得到?就算大军最后落败,他怎么也该能坚持一两个时辰,起码也帮忙消耗下边军的体力?
“本来就知道这家伙是废柴了,没想到废柴到这地步!生领兵,从没出过什么好事,这帮家伙只会躲在安全地方动嘴皮子,真要让他们到一线临战调度,当场就尿裤子了!十有八囘九,轩文科这家伙是逃了。”
孟聚很是为难,轩文科废柴是他的事,可这实在让孟聚处境尴尬。他若是现在掉头就走,自然可以好毫无伤地回去,可慕容家的一路大军被边军追杀殆尽,唯有自己安全归来——自家的兵马死囘光了,别人的兵马却是毫无损,就算慕容破胸怀在宽广,只怕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孟聚看了。
再加轩文科和一帮吃了败仗的将领们为了推卸责任,肯定要死命地抹黑孟聚的,搞不好把自己栽赃成边军的卧底都有可能——“孟獠未请军令,突率亲兵擅离本队,潜行匿迹,不知所向,王师将官无不惊骇,有识将士,皆以为忧,军心浮动惊惶,虽众将尽力弹压亦无济于事。孟燎方离,北贼旋即掩杀而至,内有一彪带路兵马,皆以赤巾覆面。此路兵马深知我军内情,所击皆为我军要害,虽众将力战不屈,无奈敌众我寡……”——拿屁囘股都知道这帮人会怎么说,那帮龌龊文人,拿敌人是没啥办法,但整起自己人来却是最拿手的。
孟聚在沉吟着思考,部下众将神情肃然,沉静如林。数年间在战场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早已培养出他们对孟聚近乎无条件的崇拜。镇督总会带着大伙打胜仗的,这就跟太阳在东方升起一般天经地义。该怎么办,自己根本不必操心,不必追问,只需等着镇督出命令然后照做就好——这也是孟聚要把马贵赶走的原因了,那个死太监在的话,孟聚会被他的公鸭嗓子烦躁死。
前面传来了一阵急的脚军步声,一名斥候军官穿过夜色快步走进,他肃然向孟聚行礼:“启禀镇督,边军已经击溃了金吾卫的前军和中军,现在他们正在向后军扑去。”
“敌人分兵了吗?”
“有!他们留下一部分斗铠追击溃逃的前军,在击败中军后又派出一部分斗铠去追击,主力则扑向后军,斗铠数不详,但应该不过五百具斗铠。在他们身后,又有数千步军和马兵随后,但斗铠攻得太快,那些马队和骑兵已跟前锋的斗铠脱节了,足足有两里。”
“北疆军的旗号打探到了吗?是哪些部队?”
“抱歉,镇督,北将军攻得太快,他们各部兵马已经混编了,再加太暗了,实在看不清他们的旗号。”
“轩文科何囘在?”
“他逃了,或是死了。他的主帅旗帜已经不在了,镇督,我们要继续打探吗?”
孟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敌人两次分兵,这已经是自己能等来的最好机会了。再耽搁下去,待那些追击溃兵的斗铠回去头,自己的战斗就更难打了。
“出!”孟聚站起身,对环侍的军官们令,声音不高但却是极锐利:“三刻之内,我军务必击破当面之敌!”
命令既下,斗铠队伍随之出。在斥候队带领下,东平陵卫的人马一队队谨慎地、悄悄地向战场接近,远处那片轰隆震天的杀声掩盖了斗铠行进的声音。
就如从前战场时一样,孟聚穿着一身豹式斗铠,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转过一片树林,战场赫然已经在目。在那黯淡的苍穹背后,清晰地显出一片耀眼的火光,大片火光照红了一方天幕,那是大片的粮草车队被火烧着了,那火焰甚至蔓延到了道边的荒草中,撕裂了一方的黑暗天际。
就在那火光中,无数的人影在奔走呼号,惨呼声、铿锵的金属撞击声混杂成一片,那声音混成了一片宏大而杂乱的杂音,直冲云霄。
在那火光明耀处,传来了轰隆的交战声,在红亮的火光照耀下,激烈的交战正在进行着,两股斗铠正在恶斗。三五成群的斗铠战斗群在火光中忽进忽退,那些魁梧的黑色身影反映着血红的火光,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武器的撞击声响震耳欲聋。那些厮杀中的斗铠,犹如地狱中突然冒出来的修罗和恶魔,正在你死我活地争斗着。
孟聚甚是惊讶,拥有精锐兵马的前军和押营亲兵的中军都是一击即溃,为何反而是一帮战斗力低下的辅兵和辎重兵反而能坚持抵抗得更久?
但他已经没空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刚趟过一片着了火的草丛,绕过一辆翻到的马车,迎面就撞了一名铠斗士。
这是一名穿着虎式斗铠的斗士,手提佰刀,身子晃荡着,像是还不适应身的斗铠。很显然,这次的遭遇对他也是一桩突然事件,看到孟聚突然从火光后冒出来,这铠斗士愣了下,站住了脚步。
就在他停步的时间,孟聚已经动手了,只听“噌”一声脆响,孟聚手中的佰刀已经准确地捅穿了对方的护喉,激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孟聚的覆面。
这名铠斗士丢下了长刀,抱着自已的喉咙翻倒在地,痛苦地来回翻滚着。气管被割断了,他说不出话来,一张狰狞的钢铁面具盖住了他的脸面,只有透过覆面的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孟聚,嘴里出含糊不清的“咯咯”声地,在地滚来又滚去。
与对方眼神接触,看到对方不甘又绝望的眼神,孟聚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杀错人了,这应该不是北疆军的铠斗士,而是护卫后军的金吾卫士兵。
这时,有人在他身边大声“镇督,请您当心,敌人的铠斗士披着白色斗篷!”
孟聚低沉地“嗯”了一声,望向地倒下的那名铠斗士果然,他的背后并没有白色的斗篷。他艰难地把目光从那濒死士兵的眼睛里移开,投向了那片如火如荼的战场。
在那片火光中,两军铠斗士正在厮杀,金吾卫最后有组织的残余力量正在败退。看到这一幕,孟聚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交战的北疆军和金吾卫,他们同样穿着大魏朝的黑色制式斗铠,操着同样的语言,有着几乎同样的军旅编制和服饰——当然,交战日久,双方军官肯定知道该如何区分敌,但初来乍到的东陵卫却不知道。依孟聚那天怨人怒的人缘,有哪个金吾卫将领会去提点他?
孟聚冷笑着用力挥舞手那杆滴血的佰刀,血珠被远远地甩开了,飞舞的刀刃在火光中泛出一道白亮又清冷的轨迹。
“跟我。”年青将军的声音清冷又残酷:敌难辨的,都杀了!”
孟聚领着麾下铠斗士,径直向那拼杀得最激烈的战场奔去。
一路过去,他们看到了一片混乱又动荡的情景,大群的溃败士兵、民夫和辅兵从他们身边奔过、逃难的人群汹涌如潮,简直像被那狂风掀起的浪头,惊恐万分的情绪控制了所有人,溃败的人潮抢奔逃窜,呼号惨叫自相倾轧、自相践踏。烈焰焚空,铁骑轰隆,激战方烈,犹如世囘界囘末囘日一般的恐怖和绝望气息已经控制了所有人,哭嚷之声震撼天宇。
越向前走,离战场越近,逃亡的溃兵人潮渐渐稀疏,孟聚穿过大片乱七八糟横垮在道的粮车和辎重,那些驾驭车队的民夫和辅兵大多已经逃散,只剩数以百计的运粮车和辎重被丢弃在原地,堵塞了整条道路。在有些地段,铠斗士们不得不以佰刀将那横跨在道的粮车劈开,才能开出一条道来。
孟聚领着前锋队越过了一排翻倒的粮车,迎面的火光中突然窜来一群铠斗士。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孟聚。这群铠斗士不呼喝也不减杀,犹如夜鸟展翼一般迅疾地展开了队列,朝着孟聚这帮人径直就扑了来。在他们背后,无数雪白的斗篷连成了一片,那些迎风招展的斗篷犹如白色的云朵一般被火光映照着,灿烂无比。
在这群沉默的铠斗士身有一股令人毛囘骨囘悚囘然的干练和利索,犹如伏在草丛中的赤练蛇瞄准了猎物突然暴起,他们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冲了过来,甚至无视这边人多势众——倘非百战兵,绝无这种目空一切的傲气和自信,也不可能有那种迅若雷霆的反应和度。
孟聚立即就能断定,这伙铠斗士,定然是北疆边军中的精锐。
敌人来得太快,孟聚连叫一声都来不及,战斗已经展开了。铠斗士们扑近,作势正要厮杀,忽然手臂齐齐一扬,尖锐的破风声嗤嗤作响,一波弩箭铺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这种装备在臂的轻便弩威力很大,尤其是近距离下的攒射,力度足以穿透铠斗士的护铠,这帮铠斗士作势要近身厮杀,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狡猾又刁毒。
眼见这帮人扬手,孟聚心下已知不妙。不待想明白,他的身体已经闪电般做出了反应:急单膝跪下,左手单臂举起盾牌遮住了头脸和前胸要害。说时慢那时快,在撕裂锦绸一般的尖锐破风声中,“铛”的一声巨响,挡在面前的护盾如被铁锤猛击,孟聚却是松了口气:自己活下来了!
和孟聚一样,他麾下的铠斗士亦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反应敏捷。当头的一排铠斗士大都做出了闪避和护卫要害的动作,这一轮攒射中,只有几个运气不好的铠斗士被射中了盾牌护卫不到的肩膀处,他们闷囘哼一声,向后退后,借着同伴的掩护,退出了前锋队列。
看到这路兵马应变神,在弩箭的攒射下不显丝毫慌乱,一轮近距离攒射,竟只击中了几个敌人,迎面而来的铠斗士们显得很是意外。没等他们再射,孟聚低吼一声,如同一头咆哮的狮子般,怒吼着向对面冲去。
见孟聚突然冲近,铠斗士群中有个北疆口音低喝一声:“起!”
当头的一排铠斗士齐齐把手中的佰刀斜向前竖起,十几把佰刀齐齐竖起,犹如平地陡然升起来一面闪亮的刀墙,然后齐齐斩下,刀光如瀑布般倾下,眼看着就要把那个胆大又狂妄的疯子乱刀斩碎了——呃,只差了一点。
孟聚突然加,他淡淡的身影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诡异地穿过了那片密不透风的刀墙,窜进了铠斗士的人墙这瞬间,铠斗士们没一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直冲而来的,他是人还是鬼?
这边领头的军官是难得的高手,唯有他看清了孟聚的动作,不过,在他看来,在高的前冲过程中突然变、扭转身躯,在间不容的间隙里以眼睛都无法捕捉的迅捷动作,躲过了七八把佰刀的砍劈——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跟鬼怪也没什么区别了!
“今晚自个碰到硬条子了,金吾卫中哪来这样的高手?他是谁?”
他来不及想明白了,眼前人影一晃,孟聚已是扑近身前,他暗叫不好,急忙丢下手的佰刀想要回手格挡——已经迟了,一个巨大的拳头在他眼中忽然急地扩大,孟聚凶狠的一拳,砸破了他的铁覆面,拳套那尖锐的手刺已经戳进他的脑中。
这军官尖锐地惨叫一声,当场倒地身死。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孟聚一侧身,又闪到另一个铠斗士身前,一个凶狠的护臂肘击打过去,将他的脑袋打崩,红白的鲜血和脑浆从头盔里飞溅而出,他用力将这个铠斗士的尸体向前一推,挡住了一把砍过来的佰刀,顺势靠过去,又是一拳打爆了那名佰刀手的护喉。
这么一转眼功夫,已有三名铠斗士死在孟聚手下了。
斗铠能增加铠斗士的力量和防御,却没法增加他们的灵巧和度,对于大多数铠斗士来说,拿着佰刀大开大合地砍杀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现在,碰到孟聚这个全面增幅的怪胎,又被他近了身,边军的铠斗士们根本无法抗衡,就跟站立的木桩没什么区别——他们手中的佰刀太长不利近身搏击,又被自己同伴妨碍着施展不开,被孟聚重拳击中他们的要害,只能一个又一个惨叫着地倒下。
孟聚鬼魅般的身影在敌人中窜行,度之快,如影随形,所到之处皆是一击即杀,北疆铠斗士接二连三地倒下,转眼间已有十一人丧命,直到有名机灵的边军头目醒悟过来,急切地呼喝道:“散开,快散开!这厮太强,我们不是对手!”
铠斗士们如梦初醒,纷纷四散躲开,但在这个过程中,又被孟聚逮到了两人,他轻松地粉碎了其中一个的头盔,顺手扭断了另一名铠斗士的脖子。
那些散开的铠斗士,他们大多也没能逃得掉,就这回功夫,孟聚的部下们也赶过来了。
这种短兵交接的厮杀中,最要紧的是一股悍勇锐气和保住阵势不乱。无论厮杀经验还是战力,这路边军的铠斗士都是相当不弱了,倒霉的是,他们碰到了孟聚这个无法以常理估算的怪胎。接下来的交战中,场面呈一面倒,东陵卫一通掩杀,边军铠斗士死伤了五六十人,只有几个机灵的跑得快,遁入夜色中逃了。
孟聚松了口气。胜负之差,当真只有一线。这路铠斗士,论起真实战力,并不亚于东陵卫,而且指挥官也是老练,恰好乘着东陵卫兵马被废弃粮车堵塞、列队不能展开的时候杀来。倘若不是有孟聚这样强悍的怪物在前头顶囘住了,他们这样乘着锐气一口气冲杀过来,把东陵卫的兵马杀成倒卷都有可能。
这时,远处的鼓声响起,咚咚声急鼓,震人心魂,响彻夜幕。咚咚的急鼓声中,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轰隆的响声,敌人的斗铠正在集结。
很显然,北疆军指挥官已经现了这一路新加入战场的兵马了,他们正在急切地调兵遣将应对。黑暗与火光交织的夜色中,出现了如林的憧憧黑影,这片黑影在迅地列队、成阵,北疆边军的斗铠主力正在集结。
火光的映照下,黑色的斗铠和白色的斗篷都被火光染成了鲜红,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听得从黑暗中传来的轰隆响声和急鼓,看着那如林般屹立的强敌,东陵卫铠斗士全身滚烫,热血沸腾,同样是来自北疆的剽悍战士,边塞的狂热杀戮气息笼罩了他们,刚经历过厮杀的士兵们狂热的斗志犹如滚烫的刀刃,那狼一般的凶残咆哮在黑夜中远远地传开来。
孟聚轻囘咬唇,目露凶光:“看气势,这起码得有三四百斗铠在这边了,全是精锐!”
倘若有选择,他是绝不愿意跟北疆的主力悍兵这样硬碰硬的,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了。自己一退,此次增援金城的千余铠斗士和两万战兵将遭到北疆斗铠和骑兵的一路追杀,能活着逃回行营,十中无一。损折了千的铠斗士,慕容家就是实力再雄厚,他也难挽败局。慕容家败了,自己就算现在在战场逃得掉,将来也逃不掉拓跋雄的追杀。
为人为己,这一仗,自己都得拼老命了!
孟聚低吼着:“跟我齐冲!北贼,受死!”
全军阵列如山,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奔杀而去。
几乎同一时刻,对面的那群北疆铠斗士亦是整好了编队,以同样剽悍的气势冲杀而来,风中传来了他们的豪迈呼喝:“弑君的慕容叛贼,统统都杀了,一个不留!”
轰隆声中,两个钢铁集群在急地接近,接近,直至一声轰然巨响,两个斗铠方阵终于正面接触了!
斗铠 二百四十二 诱敌
二百四十二诱敌
这是一场漫长的追击,孟聚都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跑了多远,经过了多少地方。他只知道,自己和部下们越过了大片的树林、原野、灌木丛,甚至还从一个废弃的村庄中跑过——当那群横冲直撞的斗铠经过之后,村子里已经找不着一座立着的房屋了,全是被撞塌的废墟和残骸。
这也是一场残酷的追击。边军铠斗士投入战斗较早,早就疲惫了。但他们都知道,这场赛跑关系自己的性命,每个人都豁出了性命来跑,拼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跑着跑着,不时有人就脱力了,倒在道边昏厥过去,口中吐出带血的白沫。
东陵卫没有跟随的步兵部队,所以没有余力来收容那些俘虏,所以,对于那些落队被抓到的边军铠斗士,铠斗士们压根就没想过俘虏他们,直接一刀就了结了他们。于是,在那荒野树林边,凄厉的惨叫声、求饶声不时地响起。
对部下的行为,孟聚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并没有阻止——往日,东陵卫与北疆边军的战斗里不会这么残酷,大家容许投降,也不杀俘虏。但现在,自己委实没法手下留情了,敌人兵力远超自己,等这些累倒的铠斗士缓过气来,他们又是能威胁自己的战力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这场长途追逐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子边上结束,最后一名边军铠斗士在这里被杀死。
经历了这场长途竞赛,陵卫铠斗士们同样疲惫不堪,很多人站都站不住了,他们摊开手脚平躺在地上,浑身冒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象一条条快被渴死的鱼。
看到部下的状况,孟聚很是忧虑。他下令全体部下就地歇息,让队长们清点部下们的人数。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远处和近处的景色都渐渐清晰。晶莹的露珠挂在野草尖头上,大片树林一望无际,荒野特有的清新野草气息随着清凉的晨风拂来。越过树林的上空,一座城郭的黑色轮廓浮现在晨光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你们看,那是座什么城?我们这是跑到哪了?”
在这完全陌生的地域打了一仗,瞎跑了小半夜,部下们同样茫然。有人说这是金城,有人说这是苦塘,甚至有人说大伙已经跑过金城到南竹城,但谁都不敢下个定论。
孟聚大感头痛。自己上阵时没带熟悉情况的向导,要搁在平时,自己还可以去道边抓几个村民来问路,可是最近慕容家和边军在相州打拉锯战,周边的乡民早逃得精光,这荒野野岭的,自己该往哪走?
孟聚还在琢磨着呢,队长们已经清点完各队人数,纷纷来向孟聚报告。听得那报告,孟聚剑眉轻轻一挑:出战前,各队共有三百零五名铠斗士,但在这里能集合的,只剩二百五十一人了。
知道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但这些精锐铠斗士损折了一成多,孟聚还是很心疼。他暗暗发誓,将来绝不再打这样的硬仗了。他现在只能期盼着,那五十几名铠斗士只是在暗夜里跟大队走失、掉队而已——不过在那兵荒马乱的情形,落单的铠斗士跟死也差别不大了。
这时,齐鹏凑近来:“镇督,这里敌情不明,太危险了,不宜久留。”
“齐管领,你说,我们该往哪走才对?”
“自然是往南走,回狭坡县的行营——”
话说到一半,齐鹏也愣住了,他也想到不对了:队伍昨晚从行营出发,金城在行营的北方,自己该往南走才对。但问题是昨晚伏击大队的北疆兵马只是被自己击溃而已,自己往回走,很有可能碰上那数以千计的溃兵——甚至碰上哪路完整无损的边军兵马都有可能的。
要继续向北走?同样很有可能遭遇北疆边军的后续部队。
孟聚沉稳地说:“先不要声张,让大伙安心歇息。等恢复了战斗力,往哪走都不是问题。”
于是,兵马躲进树林里歇息。孟聚下令,斗铠第一旅的官兵可以脱下斗铠休息回力,第二旅官兵则是依然穿着斗铠戒备——他们已经没什么战力了,但穿着斗铠还是蛮能吓唬人的,起码比一帮赤膊的步兵有威慑力点。
孟聚在心里估算,要等那帮休息的铠斗士恢复能投入战斗的体力,起码需要一个时辰。然后要等那批执勤的铠斗士也投入休息,再恢复体力——不管怎么说,没有半天功夫,无论想打想跑没不成。
倘若碰到敌人,不要说碰到敌人的新斗铠了,就是碰到一队步兵就能把自己给收拾掉了。
太阳升起来了,孟聚锁着眉,望着远处那越来越清晰的城池轮廓,心中忧虑,偏偏还得装出成竹在胸的淡定样子来安抚部下们:“大家好好歇息,喝口水,不用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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