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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好就收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则玺
周氏一愣,见香凤因还不了解家里的情况,准备的都是惯常的菜。忙道:“亏了你细心,赶紧的给他们爷儿们盛上。”说着自己又去暗格子里取了两个鸡蛋,煮好了塞进李富的包袱里。
沉默地吃了饭,没人提下田的事,李富执意不让任何人送。自己背了行李,对香凤歉然道:“虽是没这个礼儿,也容我提前叫你声嫂子。嫂子刚来,二弟就走了,只得厚着脸叫你声嫂子。家里人多事儿多,娘一个人忙不来,烦请嫂子多帮衬着。”说着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李枣儿,无奈一笑,道:“还有这个丫头,也是个操心的。顽皮的时候,嫂子多担待些。”
香凤不好意思说什么,只重重地点点头。
李枣儿忍着困,听着李富用依旧带着稚气的声音说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话,揪着他衣服,脆生生叫了一声:“二哥。”然后摊开手心,里面是两枚饱满的枣核。
这枣核是她初来时四哥和五哥放在她手里的那两颗枣子,她花了好些心思才藏在炕席里头留了下来,此时拿出来给了李富。
李富嘴角动了动,将枣核贴身揣好,将枣儿交给香凤抱着,跪下给长辈磕了几个头,随即后退着走了几步,接着拔腿跑了起来,不多时就不见了影子。
周氏站在李平安身边,见两个小的以为自己二哥出去玩,要追出去,被她一手一个扣住,半晌后,使劲儿踢了下自己男人一脚,道:“还不下田去。”
李平安答应一声,回头骂自己大儿子,道:“什么时辰了,还杵在这儿偷懒!”
李寿抹了把脸,提了庄家把式,大声道:“我下田了!”
李枣儿看着自己的爹娘和兄弟,突然就想起前世见过那个疯子尼采的一句话: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力。想着二哥瘦小的背影,她似乎能看到,不久的将来,自己的这些兄弟将一个一个地从这里走出去。不禁打了个激灵,落了几滴泪。却终于熬不住,昏昏地趴在香凤怀里睡了。
转眼就一个月,家里像是同往日一般寂静。
说了能常常回来的李富,这一个月连个影子也不见。家里是从没钱买米的,连借着买米的机会看一次也没有。只从邻人口耳相传中偶尔听得消息,说那钱掌柜对李富还是不错的。
周氏谈笑如常,李平安也依旧常常憨笑。只是里外多了些忙碌,有时连李吉也会帮把手。大哥李寿也越见黑瘦结实,除了下田就是拾掇庄家把式,总是把它们擦得铮亮,那股子狠劲似是要杀人一样。
李康已经上了私塾,每日回来教几个兄弟认字。
李枣儿开始时偷偷地摸过去听,被发现后也没人说什么。李康更是怕她爬来走去跌伤,索性一到习字时就将她抱到身旁,还用麦杆和猪毛仿了一支毛笔给她拿着玩。后来见她并不像一般孩子总是破坏东西,见她又有兴趣,有些用旧的书也放心给她拿着耍,以为她不过是当个玩物。
香凤因知道自己是借了李枣儿的福气才能到了这个家,枣儿又生得可爱懂事,实在是当自己亲妹子疼爱,处处照顾得细致周到。她天性柔顺,手脚又勤快。自来了这个家,真真成了周氏的好帮手,里里外外忙活着,渐渐地也算当了小半个家。
周氏自是万分喜爱,吃穿都与自家孩子一样,慢慢真当了半个女儿来疼。
第九章 泼皮
李枣儿虽始终是最受优待的,但家里忙,也没法子分太多的神来照看。两个小哥哥也都已五岁,也都开始学做些活计。因而大多是放她在炕上一个人玩耍,或是见天气晴朗,带她到院子里看看地里适时开的菜花,虽然这个时候,李枣儿多是拿着树枝在土地上练字。
不像前世工作那般紧张,也脱离了婴儿贪睡的现状,李枣儿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她不免开始思考,在这里,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了解自己的。
她现在的情况,叫:“文不像相公,武不像关公”,过去学的和现在的生活脱节,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除了本专业那个领域,她知道的不比任何一个多。那些这里还不曾出现的东西,她见过,也知道名字,但是不会做,也做不出来。就好像,她知道避雷针是好东西,但她就是在雷雨天放风筝把自己电死,也学不会富兰克林那一手,发明个避雷针改变历史。
她在这里唯一的优势,也就是见识和眼界。说来说去,她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论起在这里生活的能力,她兴许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那么,她往后要如何生活呢
李枣儿背着旁人的视线,自己蹲在地上,一边有些绝望地思考着未来,一边拿着树枝学着昨晚新学会的繁体字。冷眼看去,就像一个小孩儿在挖土玩。
手还不是很稳,她慢慢地比划着。却写着写着,不知不觉竟写起了九九乘法表。看着那些遥远的东西,李枣儿不禁有些烦躁,用脚抹了,摇摇摆摆地扑向正编着竹篾的香凤。
“哎呦我的小祖宗,当心扎了你。”香凤已然熟悉了这个家,说话也随便许多。见李枣儿突然冲来,惊得将竹条往旁一扔,一把将李枣儿抱起,道:“这可不是好玩的,这要是伤到哪儿,娘还不剥了我的皮!”
李枣儿见香凤紧张的样子,想到底她不是周氏的亲生女,现在又没实在的做了媳妇,心是虚的,不免总是担忧。因而心底有些不忍,遂堆了笑去抓香凤的辫子,嘴里道:“姐,累、累。”
“原是心疼我。”香凤想着,心里一暖,抱了她要往屋里去,嘴里笑道:“真是个小人精儿,一点点大就会疼人儿了,怎不得全家都宝贝。”
正说着,门口有人嚷了一声:“呦,香凤,才几日不见又俊了,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呢!”
香凤抱着李枣儿回头,见是个半大小伙正贼眉鼠眼地往院子里看,慌乱招呼:“棒头哥。”
这棒头姓陈,是那庚子媳妇的大儿子,别看十三、四的样子,平素游手好闲,手脚和嘴上都是不干不净的,活脱脱就是个小泼皮。虽一直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在这个镇子上也算是出名儿的。
“香凤,家里什么人在”
“没的什么人。”香凤有些怕他,搂着李枣儿的手有些发紧。
李枣儿轻轻皱了皱眉,这陈棒头真是会挑时候。今天恰是重阳,如是平日,家里没精神过节,也就插个茱萸就算了。然现在李富出门在外,家里不免担忧。周氏于是随着公公,登高祈福去了。两个小哥哥也不知跑哪去玩了。若是这会子陈棒头闹出什么来,家里恐没什么人喝得住他的。
陈棒头一听没人,马上推了院门进来,惹得正悠闲的几只鸡一阵飞跳:“寿哥儿真是个好命儿的,这就有了媳妇了,再两年怕是就要当爹了吧。”
香凤还是个半大娃,就算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媳妇的,但这里的事儿又怎么知道只知道是个当羞的,当下脸红得跟布一样,抱着李枣儿哄着,半句不接。
陈棒头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装似要逗香凤怀里的李枣儿,手却总是向上撩,有意无意地向香凤脸上抹去:“要不是我娘晚了一步,说不得你就是我媳妇了。”
这陈棒头自知道和他差不多大的李寿平白得了个媳妇,心中不免对自己的娘有几分埋怨。又见虽才八岁,却好模样儿底子的。妒羡不已之下,只觉香凤越看越好看,一下子忘了她的年纪,恨不得立即抢到家里去。
只不过,他虽是个小流氓,说到底也就是个农户的儿子。年少又未成家,对于男女之事,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男人摸到漂亮女人就是一件美事,是占了便宜的。
“哇!”
一声哭号响自李枣儿的嘴里,她听得快要气炸了。以前想着古人在这方面都保守,可亲见了,竟然是一个十四的半大小子竟想着来占一个八岁女娃的便宜!他不嫌会烂嘴角,她李枣儿还怕长针眼呢。却苦于没办法将这小流氓赶出去,只好猛地大哭,好拦得他住嘴。
香凤也知这不是什么好话,可巧小妹子哭了,便道:“枣儿怕是饿了,我得进屋喂她。棒子哥请回吧。”
陈棒头干笑着道:“怕是一个人忙活不来吧哥进去帮你。”说着手又伸了过来。
香凤强笑着抱着李枣儿向后退,嘴里道:“不忙,不用。”
李枣儿瞪着陈棒头,实在很想张口去咬,又怕激怒了他反倒对她俩不利。只得挥着小拳头,尽量阻拦那不规矩的手。虽知道这流氓才十四,也未必能做什么出来,心中十分焦急,焦急中,又生出几分恐惧来。
就在两个女娃正在惊惧之时,门口传来一声重重的磕门声,一把忍着怒气的声音道:“棒头哥,怎么这么空闲来我家串门子”
陈棒头一听有人,忙回头去看,竟见是前些日子去米行学徒的李富,心里倒有些胆怯。他虽比李富长了几岁,但素来不田不干活,身子并不如自小下地的李富结实。又知这李富平日虽不大声响,在一干小辈中打起架来出了名的狠。因而收了心思,讪笑着道:“富哥儿不是去学徒了不会是被撵了回来吧。”
“我倒是听三儿说,庚子婶送你去私塾了怎么没见去”李富手里拎着个包袱走了进来,将包袱递给香凤,接了李枣儿来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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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算盘
“谁说的”陈棒头一愣,见李富看着自己,脑子一转也就明白了。.因知自己娘的脾性,最爱找些别的说辞要些东西。虽是习惯了,但当面被人挑出来,也觉得没脸。心底暗暗恼恨,含糊了几句之后便灰溜溜地跑了。
李枣儿自见李富回来就不哭了,窝在二哥怀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身上的行头,咯咯笑着:“二哥,好看。”她见李富虽然有点疲倦的样子,但气色不错,好像还胖了点,衣服鞋子也是新的。便知道那钱掌柜确实待他不错,这才真正放了心。
李富不知道枣儿的想法,他看着玉娃娃一般的妹子,脸色柔和起来,笑道:“是个臭美的,也知道好看。”又对香凤道:“爷爷和爹娘呢”
香凤忙着给李富倒了碗水,道:“爹和大哥下地了,爷爷和娘去登高了为二……哥求福去了。”香凤原想叫二弟,想着还未和李寿成亲,又改叫二哥。
李富眼神一暗,有些失望起来。他一个月未回家一次,好容易熟悉了行里的情况。又因快要秋收,收米买米的多,眼看着将更忙,倒时就更抽不出身子了。于是便告了假,想先探望一下父母。哪想正赶上亲人都出去了,竟是除了枣儿,一个都没见着。
李枣儿明白他的想法,于是揽了李富的脖子道:“留,留。吃饭。”
李富勉强一笑,道:“枣儿可是在留二哥”笑了笑,又觉得李枣儿不该明白这个,就拍拍她的脊背,指着自己带来的包袱对香凤道:“临出来时,师娘给切的方肉。又知家里有个小的,带了些点心。等娘回来,和娘说声。就说我在那边都不错,不用挂念。”
香凤听得李富的意思竟是不能多呆,忙道:“娘眼看着就回来了,你回来一次,怎的也得让娘看一眼再走啊,又不差这一会子功夫。娘可是天天念叨呢。”
李富也是无奈,揉了揉妹子的脸颊,笑道:“做了徒弟,时间就都是师傅的了。”说着欲将李枣儿交还香凤,却见她正低着身子死死够向他腰间。
原来,李枣儿打量李富时,发现他的腰间竟别了一架算盘,一下雀跃起来。
古代职业,左不过就是“仕、农、工、商”。她一个闺女,不能为官,仕途肯定是不成的。又说“女人到田间,连续旱三年”,且她想自己也吃不了那个苦,因此这条路也不成。做工倒是可以,但是学过资本论的她,知道给人打工怎么都是被剥削的,赚不来几个钱不说,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底,也只剩经商一途了。虽说女人经商也惹是非,但这是她唯一的路了。不成功,便嫁人,谁让她生到这儿了呢!
其实,自李富去做了学徒,她就隐隐在想了这个问题,但她毕竟还小,想做什么也不能。但看到了这个算盘,她立刻想起,做会计时,打算盘的技巧还有剩。这里做生意,打算盘是绝对必要的。但算盘这东西,一日不练手就生。眼下看到李富有这个东西,她便打定了主意想要下来。
她拼命的动作看在李富眼里,就好像是小孩子看到了玩具,本想哄着她撒手,却见她怎么也不放,小脸憋得通红。不由得心中一酸,妹子自小就乖巧,从没要过什么东西,家里也没钱买个什么与她耍,因而见了新鲜东西才不撒手。本想立刻就将东西给了枣儿,又恐师傅生气,当下哄道:“枣儿乖,这个是要不得的。容二哥几天,给你送个新的来。”
李枣儿听得明白,手松了松,有心不让他为难,却又怕是他哄了她,之后便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富。
李富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满是渴望,轻轻点了点头,道:“枣儿乖,哥哥过两天肯定送个给你。”
“要!”李枣儿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心里却想着,要是李富说话不算数,她可要记一辈子。
“要。一定要。”李富摸摸她的头,将她交与香凤,道:“下次见了陈棒头,别与他客气,拿了扫把打出去。别怕,在咱镇上,咱哥儿几个打架从没输过。要不他怎一看我就跑。”
“哎。”香凤答应着,声音还是有些怯怯。
“还有,这事回来要和娘说,别瞒着。”李富嘱咐几声,遥遥望了望,见家人还是没影,于是别了香凤原路回去。心里想着自己嫂子虽好,却是个软性子,有空要写信回来告诉爷爷,让爹娘多多教育四儿、五儿,不可再随便乱跑,要当家立事云云不提。
送了李富,李枣儿心怀祈望地看着香凤在一边儿绣花,一边暗自回忆着珠算歌诀,好容易七拼八凑地想起来背了几遍,也不知对不对。
一下午匆匆过去,傍晚人齐了,周氏听说了李富好容易回来竟没瞧见,不免又落了泪。但听香凤说了李富现在的境况不错,又稍稍安心。
后听得陈棒头来过,周氏忙问说了些什么。听香凤红着眼说了,忍不住一阵骂。又见李寿则是重重放了碗,虎了脸就要出去。忙拉了道:“做什么去吃饭!”顿了顿,又抱了香凤道:“娘以后不会放香凤自个儿在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香凤总归还小,以后小心着也就是了。”
香凤于是也来劝。李寿这才黑着脸将饭吃了。
周氏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带了香凤去厨房将方肉腌了挂起,拿了块点心给李枣儿,剩下得都放进高处的暗格子里。馋得那对双胞胎直流口水,却忍着不去看要妹子手里的点心。
如此李枣儿也吃不下去,有心要分吃,两人却怎样也不肯。无奈只得又装哭,唬得两人各自稍稍舔了一口才罢休。
照例习过字,李枣儿看着李寿依旧黑着脸的样子,知道这口气大哥是不准备咽下的,自己虽也想给那无赖点教训,又担心大哥处理不好被那无赖黏上。
想了想,悄悄滑下凳子,走到在桌子前并排坐着看书的双胞胎背后,伸手各打了两人一下,然后飞快地蹲到凳子底下。
双胞胎见四周没有旁人,均以为是对方无故打自己,当下吵了几句不够,就要开打。
“好了!”一直看着妹妹玩的李康笑着将李枣儿从凳子地下拎出来,道:“你这个调皮鬼!”
双胞胎也明白了是妹子调皮,不禁又气又笑,都过来逗着她玩。
李枣儿被李康拎在手里,仍不忘拍手笑道:“打人,不知道!别人,打!打!”
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李寿,见他眼睛一亮,心知他明白过来,杀鸡岂用宰牛刀那陈棒头是个惹事的,想整他何必要亲自动手呢。
目的达到,李枣儿也不再装了,当下扑进李康怀里叫:“哥哥。”哄得李康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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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热闹
普通百姓过日子,日日辛苦劳累,性子已磨得韧了。等闲波折不愉快并不记挂。陈棒头的事虽然气人,但香凤无恙,自家又没损失什么,也就没人再提起,一连几日都十分平静。
然李枣儿一早认定,李寿是不会就此罢休的,所以日日细心观察。见这几日李寿虽是举止如常,也不耽搁下地,但一向在习字后就收拾把式的他,这几天却总爱一个人蹲在门口,不言不语的,似乎是在自个儿合计着什么。
虽暗自对李寿不鲁莽行动,先思量的做法挑大拇指,李枣儿却也猜不出这个总是闷不吭声的大哥究竟能想出什么主意,不免既担心又好奇,总是往李寿的方向看去。
久而久之,李枣儿意外地发现,关注李寿的,并不仅仅是自己。她虽总跟着周氏忙前忙后,却忍不住时不时分神去看李寿。那神情,带了几分忧虑和担心。
注意到这个,李枣儿不仅替大哥感到欣慰,庆幸香凤对李寿的关心。却在庆幸之余,为这时代的女性感到悲哀。一旦定了夫家,不管那男人是什么样子,不管喜欢不喜欢,自己的感情都会向那一方倾斜。不一定是爱情,却远比爱情忠诚。
抛开李枣儿成天想东想西不提。话说李寿性格木讷,原是兄弟几个中,最没主意的人。虽然是老大,但是凡事听长辈的。长辈不在时,又多是二弟拿主意。在家里也是不声不响,只顾着自己手头的那点活计。
然而这几日家里变故颇多,先是来个香凤,让李寿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毛头小子,而是个男人了。后来二弟又出外学徒,面对年幼的弟妹,他身为长兄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是以在这一个月里,李寿向雨后的笋,一瞬间成熟了许多。
也正因为这样,陈棒头的事刺激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使得他方听到这事时涌起了一阵热血。但他并不笨,一听到李枣儿的提醒,心下便模模糊糊地有了几分眉目。
只是虽然大略有个方向,可他毕竟老实惯了,一时也拿不出个像样的主意。事情揣在心里又不肯放下,时时惦记着,一有功夫就苦思冥想。
这日,他跟着父亲下地,中午吃过饭歇息时,又躺在地头抱着锄头思索起来。
午时的太阳最烈,李寿将草帽扣在脸上,听着不远处父亲和叔伯们大声交谈,周身汗水淋淋,几只苍蝇在身边不停地绕来绕去,想起憋在心里的事儿,忍不住烦躁地挥了挥手。
哪知这一挥手却碰到了什么,只听“哎呦”一声,有人在旁说道:“李家老大,干什么火这么大睡着也打人呐!”
听声音熟悉得很,李寿忙拿开草帽一瞧,见面前笑嘻嘻地站着一个瘦小的少年,是邻地张家的独子,名唤张旺的。
张家男人在三十岁上方得了张旺这么一个儿子,真是如珠如宝。只是这张旺虽是娇生惯养,却自小体弱,因此虽和李寿同年,却生得瘦弱,在一群孩子里不免受欺负。
又因张李两家交情不错,李平安便常要李家兄弟照看着张旺。从小到大,李寿也不知为了张旺打了多少次架。时日一长,两人的交情便日益深厚起来。
现在发现自己无意中打到了他,李寿很是抱歉,连道:“可打疼了你刚赶苍蝇来着。”见张旺摇头表示没什么,这才放心,道:“有事”
张旺人虽瘦,性子却大方,又和李寿是好兄弟,根本不在意,当下踢踢李寿的腿,道:“有热闹。走,瞧去!”
“啥热闹”
“镇上来了群耍把式的,听说挺有看头。”张旺说着,弯腰去拉他。
“不去。”李寿因心里不愉,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当下甩开他的手,道:“咱镇虽小,倒也不是没见过耍把式的。左不过那么回事,有甚稀奇的!”
“怎么不稀奇”张旺神气道:“以前都是人,舞刀弄枪的没意思,这次可不同。”
“有什么不同”李寿不以为然:“这次难道是鬼”
“不是鬼,是猴!听说这次来的是耍猴的,好几只呢。”张旺边说边去看李寿的表情,见他依旧没什么兴致,不禁一愣道:“镇上小的都去了,你真不去”
“呸!我十三了!你家就一你个宝贝,爱怎样就怎样。我可不像你,哪有闲功夫装小的。”李寿瞪了张旺一眼,翻身道:“我下午还有活,家里一家人就靠我和我爹种地呢。”
张旺听了,也不恼,倒是“扑哧”一乐,又踢了踢李寿,笑道:“是是,你那一家子人,都靠你和你。你那如花似乎的媳妇,也得靠你。”说着不待李寿翻脸,又神秘兮兮地道:“你那脑子净想种地了,就不想点别的”
“想啥”李寿被问得一愣。
“你那媳妇啊!”张旺一脸看傻瓜的表情,道:“说书的不是说,男娶女嫁,总该都点定情之物。你咧有吗你就不想趁这机会去买点什么送给你那媳妇”
其实这张旺想引诱李寿和他一起去。一是毕竟还小,出去总爱呼朋引伴,二来觉得若是说不动李寿,自己好似没面子。他家地又和李寿家的紧挨着,香凤的事总被大人们拿来取笑李寿他是知道的,故而一顿混说,什么不相干的都扯了出来。
但是李寿偏偏就吃这一套。听张旺提到香凤,立即紫红了脸,怒道:“什么定情之物!香凤到了我家,就是我媳妇!”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却一骨碌爬起来:“不与你去你就说三道四,看我打烂你的嘴!”那意思,也就是同意了。
只是还得禀告自己父亲,当下去同李平安说了这事。
李平安素来疼爱孩子,平日让大儿子跟自己吃苦挨累也就罢了,难得一次有热闹,也不忍心拦着不让去,于是爽快地同意了。嘱咐了几句,无非是照顾张旺,小心安全,别惹事之类。
李寿点头答应了,将自己的把式收了,便与张旺一同回镇上去。
镇子很小,远远就望见到市集上聚了许多人,都在欢呼叫好,掌声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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