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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吾儿愚且鲁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谢七少爷
谢别用的是陈述的语调,根本不是问句。孟惟闻言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他的师相往日只会在调侃的时候叫他小孟舍人,他想说什么,可谢别说完就不再看他,而是径自望向李澜,两眼里都是怒气: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李澜其实状态很不好,俊美如神祇的小皇子眼下微微有些发青,眼白上蛇一样爬着血丝,闻言十分暴躁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冷声说: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谢别站起身来走到李澜面前看着他,问: 陛下是不是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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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澜眼眶又有些红,他咬了咬牙低声问: 你怎么知道?
谢别劈手就抽了他一耳光。
李澜被打蒙了。除了李言从来没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何况谢别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难得高声说话都会引人注目的,别说李澜,就连孟惟都看得一愣。
片刻后孟惟直接抢上来,挡在李澜和谢别的中间: 师相不要妄动,殿下并不是
谢别直接一把拨开了他,两眼冷得像是冻透了底的湖: 别叫我师相,之前是我瞎了眼,现在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李澜,你是不是故意勾结孟惟杀了李沦,好叫陛下犯病了,你就伺机夺位?枉我以为你就算是装疯卖傻,对陛下的心意总该不假,原来是我料错了!
谢别你放肆! 李澜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谢别的领口: 你懂什么?我宁可现在神志不清的那个是我我也不希望父皇变成这样!李沦是什么东西,弑兄杀弟狼子野心!他如果做了太子,那他会不会对父皇不好你想过没有?
谢别冷笑了一声: 至少他孝悌稳重至少他没有装疯卖傻欺上瞒下二十年!
他已经死了!现在父皇是我一个人的父皇,我是父皇惟一的儿子! 李澜激动得一把推开了谢别,残留着一点少年音色让他激动时高亢的嗓音听起来近乎尖利。孟惟连忙从后面扶住了他的师相,哪知谢别挥开了他不要他扶,转身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指着他颈子里用红绳挂着的梅花金锞子寒声道: 拿下来!你怎么还有脸在胸口挂着我送你的东西?
孟惟狼狈地掩住衣襟,紧抿着嘴唇,谢别二度扭过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李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从容稍复,道: 我要见陛下。
李澜粗喘着气看着他,猛地拿过桌上的杯子也不管是谢别用过的,倒了一杯茶仰头就灌下去。他抬手抹了抹嘴,一字一句道: 现在还不行。
他又喝了一杯水,终于冷静了一点,重新拿捏起腔调来: 谢丞相。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协助孤,甚至教导孤处理政务。孤虽然一直在父皇身边,但是父皇从没有好好地教过孤,孤熟知朝中人事,但并不明白政务处置具体要如何行事。现在父皇不能视事,你身为丞相,必须要敢于任事,教导储君。如若不然……
他忽然眨了眨眼,看向正在整理衣襟的孟惟: 小孟,后面该怎么说来着?
谢别疑惑的神色里露出几分哭笑不得几分冷笑嘲弄来,他纡尊降贵地转身看向孟惟,孟惟也看向他,眼神竟叫他看不懂。
谢别有些疑惑地揣测着,孟惟清了清嗓子,道: 如果师相不照做,那么太子殿下便会布告天下。是师相见太子殿下痴傻,便趁陛下重病,谋害了天牢中的三殿下,意欲拥立六殿下,做杨骏、贾充,效晋惠帝故事了。不料太子殿下忽然开了灵慧,叫你功败垂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起初还有些磕绊,后来竟渐渐有了一份岳峙渊渟的气度,无端带了威势: 殿下先前天姿不显,朝野皆知。这番罪名如果扣上去,师相万死难赎。
谢别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诚然,他已别无选择。
这个罪名一旦被扣上,就是祸及九族的大罪,而他,是绝不会再拿孟惟对自己的情意赌第二次的。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李澜,低声道: 臣会照殿下的意思做,但臣希望能面见陛下,请殿下恩准。
孟惟听他无奈称臣,心里竟有种别样的炽热升了起来,他用力地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也去灌两杯茶的冲动。
李澜揉着被谢别打红的脸,歪着头看了谢别一会儿,反问孟惟: 丞相该跪太子么?
谢别抬眼看着他,孟惟正要说话,谢别已经拂衣跪了下去。不仅跪了,他甚至俯身叩拜道: 臣谢别,叩见太子殿下。
李澜让他跪了一会儿才说: 平身吧,谢丞相。
谢别拂衣起身,一言不发。
小太子气哼哼地看着他: 孤知道,平时谢丞相见了父皇都不经常跪的。但你刚才要是没跪,这个耳光,孤可就有理由还你了父皇都舍不得打澜儿的。
第九十四章
谢别已经被拉下了水,李澜便有些坐不住了,念着李言还不曾醒,眼神总往乾元宫的方向飘。
谢别被他们气得厉害,面色虽然不显波澜,但眉宇间还是透出几分恹恹来,话也不想说,径自阖着眼。孟惟看看他又看看李澜,正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外头响起乐然的声音:“太子殿下,陛下醒啦!”
李澜嚯地站起身来,兔子似地窜了出去,孟惟只来得及伸出手喊一声“殿下”,就看不见人了。
谢别“嗤”得笑了声,闲闲睁开了眼看向孟惟,指尖拨了拨腕上的紫檀念珠道:“看看,这便是你选的主君……索性你家中没什么亲眷,父母也都已经过世了,不然被你累得抄家灭族,岂不罪过。”
孟惟抿着唇,下巴的线条微微绷紧了一会儿便放松下来,仍旧恭敬而温和地道:“师相心中有气,学生明白的。太子殿下的资质绝非凡俗,只是赤子无邪罢了,有这样的表现,亦是因为一片纯孝之心——”
谢别出言打断了他:“纯孝之心?好,就算他是一片纯孝之心,那你呢?孟惟,那你呢?”
他问完,便再度阖上了眼,仿佛原也不想听什么回答,只为诛心而已。
孟惟咬了咬嘴唇,俊朗的面孔上因此流露出一种和年纪相符合的青涩来,直咬得嘴唇泛了红,才低声道了一句:“我待师相——此情此意,亦是不渝……”
换得谢别分明刻薄的一声冷笑:“我以为你哪怕不知什么是廉耻,总该晓得卖师求荣四个字是如何写的。”
孟惟抬手揉了揉额角,衣袖是绯色的,倒衬得他肤色颇为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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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李澜自立太子后,他便已经擢了学士,如今穿一身绯袍,束金带,配金鱼袋,赫然是重臣的装束。
谢别蓦地想起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然拜了相位,掩在袖中的手指便无意识地蜷曲起来。
他自年少时就是出名的风度精致,掌掴李澜也不过是出于义愤,唯独方才面对孟惟的时候是彻底的失态。
他还从没有这样失态过。
可活了一把年纪,这辈子唯一一次心软,竟被辜负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失态。
谢别忽然觉得这就是报应。
正待再说什么,孟惟已经放下了手,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道:“师相且先休息,学生要先往乾元宫随侍太子殿下和陛下,师相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有甚么要取的东西,也尽管开了单子来,学生自会为师相取来。”
说着保持着弓着腰的姿势退了几步,到殿门前的时候才旋身出去。
那边厢李澜一路跑进了乾元宫,就看见他父皇正坐在床上,不知道是哪个把琼抱到了龙床上,皇帝正低着头用手指给兔子梳毛。
他的父皇生得样貌极好,哪怕憔悴苍白,亦别有一种孱弱的风流,细长的手指穿梭在兔子莹白柔软的毛皮里,竟也是赏心悦目的。
李澜心头一热,上前两步唤道:“父皇!父皇认得琼了,父皇可是好了么?”
李言闻言看向他,下意识地便抱着兔子便向里躲。
李澜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偏偏黎平还在旁边说风凉话:“你吓着你父皇了知不知道?他何曾不认得人过,他只是不认得你而已。”
似乎是为了佐证他的话,李言抱着琼垂下眼,低声地道:“李沦,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澜儿?”
第九十五章
李澜怔怔地看着他父皇,李言也看着他,怨愤又哀切的样子,漆黑的眼带些湿润,一点都不像是那个能叫新进小臣宁可出外也不愿日日面君的刻薄天子。
乐意在旁边看得直抹泪,满心都是凄恻,几乎要落下泪来。
方才皇帝醒来后也是痴痴地认不得他,只是坐在床上出神,是黎平听说了进来进来,他认了半晌才开口叫了声“平哥”。
黎平同皇帝说了好久话,李言还是分明昏聩的,不认得人,也不怎么说话。黎平没奈何,到殿外转了一圈,提着兔子进来问他:“兔子认识吗?”
对什么都没太大反应的李言抬眼看了在半空中蹬腿的兔子半天,低低地叫了声:“澜儿……”竟向他伸出手来。
黎平自从昨日起就一直在气头上没下来过,方才把兔子递给李言之后就更气了,正好看见李澜跑进来,才说了“只是不认得你”的话。
李澜自然是分不出气话不气话的,他的父皇认不出他已经足够叫他觉得难过,何况黎平这样唬他,他自然便觉得李言连琼都认得,偏偏不认识他的事是真的,一时间只觉得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
孟惟匆匆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境况。昨日才加官的小孟学士抬手按着额角——这是谢别常做的举动,他没有意识到——看着跪在皇帝床前泣不成声的李澜,第不知多少次地想:我竟然为这样一位主君赌上了身家性命。
但是他全无退路,生天在眼前,要凭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去,走过去了,就是富贵荣华权势滔天。
须知李澜不同于史书上任何一位主君,要命归要命,仍旧是天大的机遇。
孟惟知道别人觉得没了谢别给他遮风挡雨他根本走不远,但旁人可依不可靠的道理他十岁的时候就懂得,他在谢别羽翼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待一辈子。
被自己渴望着的师相提携庇护固然是很好的,但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自也可以将他捧到指掌之间,甚至这才更妥帖。
他运了运气,快步上前去。
李澜仍旧痴痴地跪在皇帝床前抽泣,而皇帝只是抱着兔子,看也不看他,只小声地反复唤着澜儿。
间或看李澜一眼,却又抱着兔子闪躲到龙床的角落里去。
孟惟过来唤了声殿下,李澜没听到似的,并不理他,孟惟又叫了两声,李澜抬手抹了抹眼泪,仰起脸来,却是对着李言道:“父皇,澜儿知道错了……澜儿求父皇了……父皇怎么能、父皇不能不认澜儿呀。”
李言低垂着眉眼,指尖仍旧无意识地梳弄着兔子的皮毛,并不理他。
孟惟看不下去了,又唤了声“殿下”,上前来扶住李澜的肩劝他:“太子殿下且让陛下好好歇息,臣另有要事请殿下决断。”
李澜猛地甩开了他,凄声道:“还决断什么——父皇都不认澜儿了,澜儿要做这个太子又有什么意思!?”
孟惟几乎被他掀倒,直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却见李澜膝行上前,低声对李言求肯道:“父皇,澜儿知道错了……你亲亲我好不好?”
李言望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愣在了那里。皇帝的手指一松,琼就势一跃,跑下了龙床,蹭了蹭李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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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惟蓦地抬起了头。
第九十六章
孟惟站了片刻,骇然地去看乐意,又去看乐然。乐意因他鼓动李澜又胁逼自己,并不看他,反而乐然面上现出几分尴尬来。他向孟惟小声解释:“六殿下自幼同陛下亲近的……亲近得很。”
孟惟幼失怙恃,但他记性好,仍旧记得父亲在世时候的样子,决计没有听过这样的亲近父子。
对皇帝和楚王过分而偏颇的亲近,宫中是早有过闲话的,被皇帝辣手打灭了而已。
孟惟如今已信了七分。——他终于明白,李澜说杀李沦当太子是为了能同父皇一起,竟也是真话。
过分年轻的翰林学士用力地抚了抚额角,他尚未习惯重臣的身份,打心底里觉得皇帝喜欢谁太子又要同谁相好,他一届小臣委实管不着。
但自家的性命实在要紧,他不可能撒手不顾。
如今宫中惊变,朝堂上却死水一般,绝不是群臣以此为常。肯定会有人心思变,何况谢别如今被不明不白地软禁在宫里,有脑子的都会知道就中不寻常。
李言的刻薄寡恩对妻儿尚未少宽,遑论其他。无论对臣子还是对那凤毛麟角的几个藩王都是一视同仁的,只怕昨日就已经有书信去了几处藩王封地,过几日有那浅薄鲁莽的,就该上书请旨朝贡了。
孟惟呼出一口气来,想,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还需先将这个使性子不要做太子了的太子安抚下才是正事。
他俯身捉住了没得到李澜爱抚,正要往殿外跑的琼,走到龙床边,恭恭敬敬地递还给天子。
李言看他一眼,并不伸手来接,孟惟便将兔子放在龙床上,李言才探身将之抱回怀里,仍旧蜷回床榻深处。
孟惟正措辞要怎么把李澜从皇帝榻边骗走,忽然听李言开口叫了声:“子念……”
孟惟想了一半的说辞都被惊了回去,李言抬起眼看着他,不太确定地说:“你是……子念呢……你去叫子念来……”
李澜擦了擦眼泪,转头对乐然道:“父皇要见谢丞相,你还不快去——”
孟惟急切间顾不得礼数,一把按住他的肩阻道:“殿下不可!”
李澜不耐烦极了,抬手再度打开他:“父皇要见,岂有不可!”
孟惟自觉失仪,收回了手,却干脆掐住了李澜的命门:“那殿下还想不想同陛下在一道?”
殿内一下子就静下来,乐意和乐然的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李言被这安静吓到了,把兔子又抱得紧了些,怯怯地不敢再言语。
李澜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眶犹自红着,紧抿薄唇,便格外显出几分厉色来,大有谁敢不让他同他父皇在一道,他就要杀人的意思。
孟惟并不心惊,只是叹了口气,坐实了剩下那三分相信。他是读圣贤书仕进的,但少年时便长在梵刹,写多了清净经文,虽未曾蒙授慧根,也学得几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来。伦常和业报他都并不在意,倒是诚心实意地觉得李澜情路怕是艰难,至于自己和师相那里,更是一时怠懒去想。
年轻的翰林学士对失心疯的天子尚存有一丝警惕,请了太子移步到偏殿,才恳切地劝谏道:“太子殿下不该存有不做太子的念头,更不该因为哀恸难当便不肯视事问政。”
“为什么?”李澜听了就不高兴,沉着脸冷声冷气地问:“要是现在是谢丞相认不得你,你难道有心思去看奏疏不成?”
“回殿下的话,臣会。”孟惟站得笔直,仪态端正,面上也没有甚么波动:“否则待师相醒转,臣要拿甚么再挽留师相?”
李澜一下子便愣住了。
“殿下虽然是陛下仅剩的嗣子,但若殿下不能掌握朝局,积累声望,叫天下人皆以为太子殿下圣明天成,则不仅群臣难安,四藩就不会心动吗?”他诚恳地看向李澜,谆谆劝道:“就算群臣藩镇皆无异动,陛下醒来,会容忍自己有一个这样无用的太子么?到时候殿下不得人心,谁又会为殿下说情?臣死不惧,但殿下倘若见弃于陛下,比死如何?”
看见李澜神情数变,俨然触动极深,孟惟便又为他画出另一幅图景来:“而若是殿下能压服群臣,清明政局,将军国大政牢牢握在手里。那待到陛下醒来,便是仍不能理解殿下的苦心……他又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李澜喃喃地复述了一遍,咬了咬唇,道:“是啊,到时候就是父皇生气了,也不能赶澜儿回重华宫了。”
他抬起手用衣袖重重地擦了擦眼睛,问孟惟:“孤应该做什么,才会像一个好太子?”
第九十七章
“孤应该做什么,才会像一个好太子?”
孟惟过分紧绷挺直的腰背在听了这句之后终于稍稍松下了些,他微微欠身道:“太子为国之储君,是天子之后继承大统的人。殿下如今既然已经监国,便更应该做人君该做的事,问政视事是最要紧的。如今四海升平,八方息兵,军务上没什么要紧的;至于祭祀,今年不是郊祭之年,何况不过是暮春的时气。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些都不迫切,只要每日决断些政务,殿下想必是可以轻松学好的。”
“问政视事要如何学?”李澜眨了眨眼睛,道:“孤常给父皇念奏折,但只识得字,上面说了什么,孤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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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惟苦中作乐地想,识得字就是极好的。转念又思及乐然私下同他说,李澜一笔字和他父皇写得一模一样,越发欣慰起来。于是十分温和地说:“殿下只要识得字,臣等自会教会殿下那都是什么意思,臣观殿下天资聪慧,颇有些过目不忘的能力,这臣是不担心的。至于如何那些政事要处置,臣也不过是登科三年的新进,这还要着落到师相身上。”
李澜闻言便将眉一蹙:“谢丞相?孤方才还要问你呢,为什么父皇要见谢丞相,你竟不肯?现在倒又要孤去找谢丞相了。”
孟惟抿了抿唇,拱手道:“殿下容禀,师相同陛下君臣情深,此其一也;师相为相近二十载,权势煊赫,又深得陛下信重,此其二也;最要紧的便是,从矫诏杀李沦到殿下自立,师相都是……何况陛下现在病成这般。”
“一个臣子,这样大的脾气,父皇也是太宠他了!”李澜把眉一挑,哼声道:“他已经向孤行过礼称过臣,真的下狱问罪,他也是那个……那个……附逆的!哪里轮到他向孤耍脾气。”
孟惟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时候,李澜已经扬声叫了人:“乐然,乐然,你进来。”
乐然是早侯在外头的,正对小孟学士的口才五体投地,闻召匆忙进来,就听李澜气呼呼地说:“孤知道小孟学士的意思,谢丞相做了这么多年丞相,朝臣们都听他的,让他见到了父皇,说不定就有什么变数。孤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这么把他放在宫里,也要提防些的,乐然,你去给孤找个锁人的东西来。”
乐然听得一懵,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孟惟。孟惟愣了一会儿,他当然知道李澜是想要锁谁的,一面觉得不妥且不忍,一面又觉得李澜的顾虑竟是不无道理的——便是这深宫之中,谁又不识得谢丞相呢?如今做乱臣逆子的是他和李澜,万一碰到个把忠义的内宦……这是绝不可不防的。
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来,对乐然道:“要不会完全妨碍行动的,不能是会伤着人的。”
乐然眨巴了一下眼睛,猛地一敲手掌,说:“奴才倒知道合用的只是……先叫他们取给太子殿下和小孟学士看看?”
东西很快呈上来,是一条细金链子,样式精巧。看似是黄金打造的,李澜掂了掂又扯了扯,便觉得不是金子那样软的,很是牢固。竟还有一把配套的精巧小锁。
他觉得满意,便拿在手里,一步当先跨出去,同时吩咐说:“搬上今天奏折,找谢子念去。”
孟惟做事一贯谨慎仔细,落在后头几步,拦住乐然轻声问:“请公公赐教,这金链子是拿来锁甚么人的?”
乐然嘿嘿笑了声,臊眉耷眼地道:“实在怕污了您的耳朵……”
孟惟神色严肃了些,郑重地问:“可是有甚么不妥么?”
乐然臊眉耷眼地道:“不妥倒是没什么不妥……先昌平帝喜欢性烈的女子,这是……临幸的时候,怕伤着龙体,特意打造的。不过这条是没用过的,旁人不会晓得,应该无妨。”
说完,便眼看着这位小孟学士猛地红了脸。
他急忙关切地问道:“小孟学士……这是怎么了?”
孟惟抬手按住滚烫的颜面,转过了脸去,绯红官袍遮住了头脸,片刻后才道:“无妨……有劳公公,为我讨一盆冷水洗脸。”
第九十八章
谢别低头细细端详着右腕上的金链,不发一言。李澜在他对面坐下,指着满满一桌的奏疏问:“澜儿怎么觉得,父皇平日里不用看这么多奏折?”
谢别抬起头来,将衣袖放下,遮住了那金链,淡淡地应道:“圣天子日理万机,不厘细务。这里面有许多本是臣分内的公务。臣会拣选要事上奏,余则批陈下覆,因臣被殿下软禁于此,所以才会堆积如山。”
李澜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他,单手支颐,露出些天真无邪的神气来:“谢丞相说这个,是不是想孤放了你?”
谢别抬了抬手,腕上那金链便撞出细碎的声响来,他神色仍旧淡然,甚至颇为温和:“想必太子殿下是不愿意放臣出宫的。”
“小孟起先说要你写劝进表,写了再放你。”李澜说着皱了皱眉头,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澜儿问他什么是劝进表,他给澜儿讲了讲,澜儿不喜欢那个,太不吉利。父皇好好的,做什么要澜儿来做皇帝……他就没再说下去。”
谢别听到劝进表便挑了挑眉,听了李澜后面的话,神色微微一怔。
他看了眼敞开的殿门,柔声问:“那孟惟还同殿下说了什么?”
李澜又眨了一下眼睛,答非所问地道:“润州通判谢琚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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