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岩城太瘦生
“殿下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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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诚实的告诉他:“我怕你一剑把我给刺死了。”
“我不会。”宋清平靠过来,附在我耳边说,“殿下还是冷到发抖。”
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老是发抖:“住口,别吹气,你别吹气。”
他倒是很无辜:“我没吹气。”
“你不杀我你半夜看剑做什么?”我一激灵,“你不会是想造反杀回燕都?千万别,你们宋家多好的名声,你何苦为了一个废太子闹腾?”
他还是说:“我不会。”
“那你半夜不睡觉看剑干什么?”
“我……以后都不看了。”
“也别。”我又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给谁做丞相,你去辅佐谁。我被废了,指定就是二弟当太子,你想什么时候回燕都就什么时候回燕都,你去跟着他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点,你常记得我就好。不过你也别一直喊他殿下,你要喊就喊他太子殿下,和从前的我做个区分。”
“殿下。”他又喊我,这一声还没喊完,就凑过来含住我的耳垂,没等我说话,他便含糊不清的说,“我没想过要陪着别的人。”
“这是不能的,若我……”我本来想说若我我死了他总不能不活了,后来想想这样的话在大过年的说起来很不吉利,便住了口。
但他倒是接了话,还是原先那一句:“若殿下死了,我便撬开殿下的棺材,往里边放百八十颗悬珠,我给殿下守坟。”
又过了一会儿,我以为他睡着了,想动一动身子,却不料他又说:“殿下没睡?”
“我以为你睡了。”
“我以为殿下睡了。”
“其实我一直挺不明白的。”我翻了个身,大约是面对着他的,但是四处黑着也看不清,“你到底为什么一心想着要我当太子?”
“理由很多,殿下要听哪一个?”
我很豪爽的一拍胸脯说:“你全说,我慢慢听你说。”
“一是我们宋家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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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是知道的,他们宋家是丞相世家,百年前辞小蓬莱入朝,我们家祖宗给他们家祖宗做了承诺,他们家的人从来都是做丞相的。
我说:“那你也没有非要和我绑在一处,我不当太子,日后不当皇帝,你还是可以做丞相的。你与我待在一起这么久,不会不知道我志不在此。”
他没理我:“从前我也没理会过这规矩。”
这下我知道父皇为什么说他偏心了。
他继续说:“其实小时候殿下偷偷塞给我的武侠话本我可喜欢看了,我怎么会喜欢像父亲一样永远困在燕都?唯一一次出门是十几年前,拿着节杖,也不是拿着长剑。”
“这下随了你的意了。”
他还是不理会我:“可是殿下呢?殿下把话本子塞给我,却又像这样。”他还是伸手抱我,把我给捉过去:“又像这样,把我给捉回来。”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什么了?你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就对我这么死心塌地的?我是不是小时候跟你说‘日后我做了皇帝,你就当我的丞相’?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对不起。”
“不是,是许多很小很小的事情,绊住了我的脚,最后一点一点把我给拖进去。”
他这样讲我有点惭愧,说不定他记得的很多很小的事情,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从前殿下还不怕高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第一件事却是朝我笑。”
好么,我果然不记得了。我当时摔得眼冒金星,谁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表情。他接下来还说了我各种事情,我怀疑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么好。
其实这样看来,宋清平还是很好哄的。
“从来最误人的都是这些小事。”他最后说,“还有一件最大的事情,殿下信神佛吗?”
第40章这章讲到客店夜话(2)
宋清平低声问我:“殿下信神佛吗?”
这个话他从前问过我,我忘记我当时是怎么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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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回答他,他又问我:“殿下相信人有上辈子吗?”
我一个哆嗦,宋清平便不说话了。
我们又都以为对方睡了,过了一会儿,我觉得他睡熟了,才敢点了点头,悄悄对他说:“我信。”
我没想到宋清平没睡着,他突然开口说话,又把我吓得一哆嗦:“但是殿下害怕?”
我反驳:“不是,我是冻得发抖。”
他笑,仿佛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我多活了一辈子,或许是在阎王殿喝汤没喝干净,又或许是死了之后,魂魄就直接到了这儿。”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
“景嘉十四年,我落水之后。”
他没说为什么不跟我说,但我想他大概是害怕。
他觉得我这个人这么胆小,听见什么神佛都要吓得发抖,怕我从此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说他那时候为什么在大明宫一听见道士来了就往外跑,他害怕那些道士看破他。
可他为什么要现在与我说起?
我道:“所以你醒来之后问我,这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是你房间,现在很晚了。我应该一板一眼的跟你说,现在是景嘉十四年六月,这里是宋府,你是宋丞相的独子宋清平,我是当朝太子沈风浓。对吗?”
他点点头:“确实是该这样。”
“那上辈子我过得怎么样?”
“殿下最后当了皇帝……”他顿了顿,良久才道,“是个昏君。”
这样的话他不好意思说,我也不好意思听。
我又问他:“那上辈子你怎么样?”
“我是殿下的丞相,阶上陛下,仿佛一个深揖,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他叹气,随后却又笑,“不过我死在殿下前头。”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专要说这一句话,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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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随口说:“你死在我的前头,我就在九原给你修个坟,每年的春猎秋狩,我再不漫山遍野的去跑,专门去给你守坟,就这么每年还能去看你两次。”我又问他:“那上辈子皇姊、二弟他们都还好吧?我当了皇帝,恐怕二弟要气死了。”
“二皇子殿下封了摄政王。”
这倒也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儿。
我问他:“国泰民安?”
他信誓旦旦的答说:“国泰民安。”
我最后问他一句:“山河犹在?”
他说:“山河犹在。”
“那挺不错的。”我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上辈子我对你太好了,这辈子你想对我更好些,所以你就挖空心思要帮我坐上皇帝的位置?”
“殿下一直……”他大概很不好意思说这样肉麻的话,但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楚的说出来,“对我很好,我想,我知道了上辈子能发生什么,我可以更好的辅佐殿下。”他又说:“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就算我知道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天命。就连殿下在九原摔断了腿这样的小事,我也没办法阻止。”
我安慰他:“所谓天意,高深莫测,能让你过来呢,也是上天泄露的一点玄机。”
“可是这一辈子最大的变数,是殿下不再当太子了。”
我摸着黑去捏他的手指:“我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了,让给别人当一当也好。照你说,上辈子我都当过皇帝了,这辈子就换给别人当了。我想当皇帝肯定也累得很。上辈子大概是我半推半就的就坐上了那个位置,大概我也没能给你说清楚,我不想当皇帝,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不想。你既说是为了我,不如就为了我把这件事儿给放下。再说,你上辈子当了我一辈子的丞相了,我是什么德行你还能不知道,让我当皇帝,你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他倒是反应很快:“我不为天下苍生。只因殿下须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宋清平才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
“你这个人真是心术不正。”我现在才知道,父皇说他的这句话也是对的,“这种话跟我说说就罢了,出去了可不准说,你这样的说法不对。”
他应道:“我明白。”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伸手,摸索了一阵,在黑暗之中捧起宋清平的脸,也看不见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前面,“你以为,上辈子的沈风浓和这辈子的沈风浓是一个人吗?”
他大概是愣住了,顿了半晌没有作声。
我笑他:“说要报答我对你好的时候那样信誓旦旦,我才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就不说话了。那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这两个沈风浓是不是一个人,但是上辈子的宋清平和这辈子的宋清平肯定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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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怎么知道?”
“你落水醒来之后,我就问过你,我问你你是不是宋清平。”我断言道,“你说是,那就是。”
“其实殿下早就明白。”
“谁能想到你瞒着我偷偷跑去又活了一辈子?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被鬼上身了,但是你说你是,那你就是。”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晨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我仍捧着他的脸,也就这时,我们才望进对方的眼里去。
“那我们……话就说开了?”
他点头。
“你还想不想让我当皇帝了?”
他笑道:“那要看殿下想不想当。”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皇帝,谁知道我上辈子怎么当上的。”我最后问他,“你再没别的事情瞒着我了吧?”
他很郑重的摇头:“没有。”
“好,那我好好的睡一整天,吃晚饭了再喊我。我们晚上吃一顿好的,算是补吃年夜饭。这么多个年节呢,不能落下一个去。”我翻过身去睡,最后嘱咐他,“你多活了一辈子的事情不要跟别的人提起,我怕别的人还不太能明白这种事儿。”
他们不明白宋清平就是宋清平,上辈子下辈子,管他活了几辈子,也都只是宋清平。
“好。”
“我最后问你一件事情,问完了你就把自己多活了一辈子的事情忘掉。你既然现在活在这辈子,何苦老惦念着上辈子的事情。”我边打哈欠边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上辈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心里有你?”
“殿下上辈子没有说过。”
“真的没有吗?你想一想再告诉我。”
他果然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殿下没有说过。”
我骂上辈子的自己:“这人真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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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傍晚,途中做了个梦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宋清平还好好的在那儿,实在敌不过困意,便又睡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傍晚了。
那个梦里宋清平还在生气,我跟他解释他从来不听,自顾自的擦他那一把长剑,随时都要把我给砍死的模样。
然后他就用长剑抵着我的脖子,带着我一路造反,到了燕都。
我们与父皇和沈林薄他们站在城楼下对峙,我没办法面对所有人,我就往前一伸脖子,用宋清平的长剑自尽了。
最后宋清平抱着我的尸体大哭,我的魂魄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哭。
其实这个梦很荒诞,我怕疼怕死,哪里会自己跑去自尽?宋清平也不会拿着长剑带着我到处乱窜。
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宋清平喊我喊的每一声殿下,喊出来的是殿下,其实他喊的是沈风浓。
他为的是沈风浓,不是太子殿下。
我想明白这件事情后,觉得自己从前是庸人自扰,我总以为是他非要我当太子、当皇帝,好让他自己当丞相,其实不是。
我们全都想错了,自以为很明白对方。不把话说明白就容易出现误会。
这个梦让我觉得现实中的宋清平还真是挺好哄的。
我起来时外边的雪也已经停了,夕阳余晖映在另一边的窗子上,风吹过,发出呼呼的声响。
屋子内架了一个炉子,宋清平就坐在那炉子前煮东西,他用勺子去搅锅里的东西,锅里的东西煮沸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抱着被子凑过去看:“在煮什么?”
“年节客店不管饭,随处找的一点东西,简陋得很,殿下的年夜饭是没有了。”他用勺子捞起一块肉。
我边嚼着肉,边问他:“不错了,什么肉?”
“殿下的马,殿下从前对那马说,等殿下没东西吃了,就把马给宰了煮来吃。”宋清平是很不会撒谎的,就算是说玩笑话也很不在行。
我心想,他要闹得动我,下辈子也不能够,就算是上下八百辈子,也都只有我闹他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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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顺着他的话说:“那我没了马,还得麻烦你我共乘一骑。到时候我坐在后边,两只手往你腰上一揽。我只求你坐在我怀里别乱动,你最好穿得厚实些,穿的像一只熊就更好了,我怕我一时间忍不住就动了……”
宋清平把勺子往锅里一扔:“殿下的马好好的在外边院子里拴着呢。”
“那宰的是你的马?总归是我们两个得骑一匹马,我定力可不好了,真的,我不撒谎,你什么时候试……”
他突然喊我:“殿下。”
我笑应道:“什么?”
宋清平这时是盘腿坐在炉子前的,我弯着腰凑过去跟他说话。只消得一转头,他的唇便贴上来了。
他的嘴挺凉的,凉得我喉头发紧。
我收回我方才说过的话,他闹得动我,他很能闹我,不用上下八百辈子了,他想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我直起身子:“可以了,你赢了。方才还说我定力不好,你就来撩拨我。”
我裹着被子走回床边去穿外裳,装是随意提起:“二弟与晚照姑娘都定下来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回燕都去。”
“什么?”
“回燕都去见一见我爹娘和你爹,虽说平时没少见吧,但是还得见一见。其实我父皇知道的,我欢喜你。既然我父皇知道了,宋丞相也就知道了,陈夫子也就知道了,李将军、小皇叔他们也知道了。再说了,这回我大年夜的就把你往外带,他们肯定全知道了。”我忍着笑伸手去提衣裳,“你放心,我会负责。”
“好。”
我本想闹得他脸红一阵,我没想到他只应了这么一句话,宋清平的定力是愈发好了。
而现在我觉得闹他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这时候我一只手臂挂着外裳,另一只手拎着头发,转头对他说:“过来帮我提下头发。”
我们待在一起这么久,我从没在穿衣服的时候喊他过来帮我提着头发,我总是把衣裳套上之后再把头发拿出来。
宋清平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但他却什么也不问,走过来拢起我的头发。
我悄悄看他,真好,我怎么舍得再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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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这章说到解酒
酒过数巡。
我与宋清平一起喝酒,是没有什么章法的。两个杯子分别喝着,最后却能喝到一个杯子里去,谁也不记得哪个究竟是谁的了。
全都弄混了,所以也就没有酒过数巡这样的说法。
那时候宋清平正提着勺子在锅里捞东西给我吃,我捧着碗坐在他身边,也瞪着眼睛往看。
“左边左边,好大一块肉!”
宋清平拎着勺子却往右边,他很明白我说的究竟是哪一边,也很懒得去纠正我。
酒酣耳热,我往旁边挪了挪,实在是有些热了。
我突然问他:“你昨天晚上听见打更的声音没有?”
他放下勺子,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我们昨天安置下来时,就已经过了时辰了。”
“我也没听见。”我把酒杯和筷子塞到他手里,笑着看他,“那你给我喊一个好不好?”
宋清平虽说正了衣襟,也坐得端正了些,一双眼睛却也是含了笑意的回看我的:“殿下真的要听我喊?”
我点头:“要听。”
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又捏着酒杯,瓷的酒杯里还余一个杯底的酒水,我递给他时洒了出来,就淋在他的衣襟上。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再看我了,便垂了眸子,一边用筷子敲打着杯沿,一边念道:“景嘉十七,山河犹在……”
我打断他的话:“清平。”
他抬眼看我:“什么?”
“不是喊你。”我纠正他,“是‘山河清平’。”
他继续念道:“景嘉十七,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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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字被他吞了,不知道落在哪处。
我再说了一遍:“清平。”
他继续敲杯子:“景嘉十七,山河……”
“清平。”我解释说,“我这回是在喊你了——宋清平。”
宋清平笑了,却把杯子和筷子还给我:“殿下自个儿念罢。”
“我醉糊涂了,舌头也醉糊涂了,念不出了。”我把杯子丢到一边去,又戳戳他的腰,“我跟你说,我刚刚发现一件事,特别有意思。”
“什么?”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清平总被我闹的原因,他这个人对我不留心眼儿。
换了别的什么人,全能知道我是在闹他,但他总是好认真的听我的话,有时候还想一想才正正经经的答我。
“你过来,我跟你说。”
宋清平果然凑过来:“殿下要说什么?”
“我发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我拖了长音喊他的名字,随后才道,“你可以解酒。”
他下意识便反驳道:“我不可以。”
我解释说:“我一直念你的名字,确实还没有太醉嘛。”
他却还是说:“我不可以。”
“你不可以,那我就醉死过去了。”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又过了一会儿,我爬起来悄悄问他:“现在可以吗?”
他很正经的告诉我:“殿下,其实喝醉了之后,是真的不可以的。”
我说:“我没醉啊,其实你这个人就是可以解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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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无奈的喊我:“殿下。”
“好好好,不可以不可以。”我哄他说,“等回了燕都,见过家里人,你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从现在开始就勤加锻炼……”
他又喊我:“殿下。”
等到宋清平把我按到身下,亲了一顿,再问我他究竟可不可以解酒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宋清平是真的不能解酒的,而且他自个儿也会喝醉。
我伸手捏他的脸,反身跑走:“醒醒,你我各自解决,这事儿等回了燕都再说。”
我与他,虽然不能像寻常人家一般,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交付在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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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二月份的时候从北疆南下,晃晃悠悠的走,一直行了好几个月才到岭南。
这回没能在山林里遇见外祖,我们便直接去了岭南王府。
外祖拍了拍我的肩:“我以为你还是个臭小子呢,北疆的事儿我听说了,干得不错。正月里你父皇又下旨把你给废了,过了个好年吧?”
他说这话时宋清平就在我身边站着,我转头去看他,他这个人站得端正,拢着手,装出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
外祖也反应过来,忙道:“你不当太子,像现在这样当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也是很不错的。”他很不自在的转了话头:“你在哪儿过的年?除夕那天晚上,你皇叔说你带着宋清平跑了,还派人给我们送信,看你是不是来了我们这儿。”
“我……”我随口胡说,“那时候不是旨意下来了,我不当太子了,一时间想不开,骑上马就冲出去特别远。宋清平不放心我,他就追着我出来了。”
外祖知道我在骗他,我不当太子了,我高兴得很。他用什么猜都能猜到,那时候想不开的应该是宋清平,我只是给他打掩护。
于是他似笑非笑的问我:“那现在想开了吗?”
这问的就是宋清平想开了没有了。
“那还用说?我哄人哄得可厉害了……”后边那几个字我说着说着就掉下去了,我把它圆回来,“我哄我自己,让自己放宽心。”
外祖不再提这件事。他们都觉得宋清平满心的执念,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我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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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燕都,你皇姊等着你回去就跟魏檐办礼了,你又老不回去,为了你,她都等成老姑娘了。”
“我……”我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今年冬天一准回去,外边的冬天实在是不好过,到处都冷得像铁一样。再说了,父皇下旨,让我没事儿别到他面前晃悠,我得把戏做足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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