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岩城太瘦生
皇姊自签筒里拿出一张纸来:“喏,两年前我们抽的东西都记在上边了,不如今晚来解一解,看抽的东西准不准。”
两年前我凑过去想要看看,她们全都捂着不让我看,这下子倒是很大方的让我们看了。
抽花签仿佛真的很准。那时晚照姑娘得了一枝牡丹,这时她与沈林薄订了亲,沈林薄又将是太子了,牡丹花不配她还有别的什么?这东西果然是准得很。
可那张纸上连沈清净抽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没有我与宋清平的。
皇姊嗔道:“那时候你抱着一整个签筒给宋清平挑好东西,谁能给你一个一个全记下来?”
“我又不信这东西。”我把目光从那张纸上挪开,“宋清平也不信。”
“你不信,你问什么?”皇姊将签筒塞给我,“你现在抽,我给你记着。”她又朝宋清平招手:“宋家小子你也来,我给你们两个添上。”
我抱着签筒,背过身去悄悄往里边瞥了两眼。宋清平本来就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抽到什么东西都容易多想,上回他抽了一个浮萍,脸色都变了。这回要是再抽一个浮萍,恐怕他心中要多想。
“殿下?”宋清平背着手凑过来看。
“嗯?”我抱着签筒死不撒手,“我帮你抽,你不是不信嘛。花签保不得你一辈子,我保你一辈子。”
他仍是唤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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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两年你就不听我的话了?”我把挑好的签子塞给他,然后转过身去向皇姊报告,“宋公子得了竿绿竹。”
皇姊笑道:“是他得了,还是你给他的?”虽这样说着,皇姊却也拿过了笔,在那纸上添上新的墨迹。
我挑眉:“签子是他得的,不过他这一生顺遂嘛,便是我护着的了。”
宋清平把花签塞还给我,对皇姊解释说:“花签也是殿下赏的。”
“那我写你二人的名儿。”皇姊写好之后往那纸上吹一口气,待墨迹干了,才慢慢的收起来,“我们仍旧去梅园赏梅,去不去?”
皇姊问我们去不去,其实就是让我们去的意思。正说着这话的时候,其余人等就已经走出院子了。魏檐站在屋檐下,正回眸时,皇姊也提着裙子小跑着过去。
“每年都是这样的景致,他们每年看着也不觉得厌。”
“殿下以为?”
“你知不知道,桃树树干里边那一块木头用来雕……”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煞风景,在宋清平面前还显得我很没有风趣,我便住了口。
“雕什么?”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你说在北疆时你知道我在哪儿,为什么?”
“因为殿下送来的信上写着地址。”
我简直像是个傻子,我还真以为宋清平是心里挂念着我,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才能知道我在哪儿,现在看来我真是想多了。
他又问我:“殿下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可是如果说出来,又显得我太矫情了,“我没以为。”
梅园四处都是黑的,姑娘家们这回也不再找我帮忙折花枝了,梅花还未开,就算是很零星的花苞也没有多少,说是赏花,不如说是看树。
我拉着宋清平随处乱走,忽然回头问他:“重华宫的那个铜瓶还在不在?”
宋清平点头。
“那到时我们来折花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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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阵子,皇姊他们在花树枝丫那边朝我们招手,说天晚了,让我们快回去睡。花树那边响了一阵,鞋踏在雪上的声音,裙裾扫过的声音,衣袖拂动的声音。
两年前我与宋清平一起回重华宫时,灯笼被烧坏了,我们两个摸黑行夜路。宋清平一只手抱着花枝,一只手拽着我,在雪地里走了很久。
等走回重华宫,我才发现衣摆处粘着了花瓣。
我转头问他:“像不像我们从九原回来那一回?”
“不像。”他摇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们两个许多次一起走这条宫道回重华宫,那么多个冬日里,哪里只有那一回像了?
我却偏问他:“那像什么时候?”
“不像什么时候,这时候就是这时候。”
我一愣,随后说:“你说的对。”
之后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将睡过去时,又想起上回我做的那个梦,便清醒过来,问宋清平说:“你记不记得上回从九原回来,我们也是在这张榻上躺着,我跟你说了什么典故?”
他翻过身去,背对着我,大约是不好意思,很久之后回答我说:“君臣之间……抵足而眠的典故。”
我继续问他:“那你以后给二弟做丞相,不许……”
他笑道:“我都跟殿下说了,我不做丞相了。”
“我那时候做梦,梦见我蹲在一边给你们烧炭取暖,简直把我给气坏了。”我絮絮叨叨的念说,一不小心就说起下定决心绝不跟宋清平说起的那个梦,“……还有一次做梦,我加冠的前一天晚上,我竟然梦见你伸手扯我衣带,捏着嗓子喊我殿下,软得像一滩水,我随手一推就把你给推倒了,我简直是吓坏了,这根本就不是宋……”我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缓了一会儿,想想自己方才一时口快,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我悄悄转头去看宋清平,他这时候翻过身来,倒是觉得很有意思的模样,等着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把断了的话给接上去:“……清平,你想之后我都一狠心跟你说开了,你都没那么……呃,像水,更别说那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君臣了。”
“殿下做的梦确实都很有意思。”他似笑非笑的说,“殿下暗示我要像水一样对殿下?”
“别。”我摆手,“做梦时我简直急得要哭了,后来好一阵子,我一听你喊我殿下我就腿软。”
过了一阵子,我想了想自己的话确实是圆得很好的,只是还有一件事得撒个谎来解释:“不过你别误会,我虽然做了这个有意思的梦,但是不代表我一直惦记着你。在此之前我绝对没有对你心怀不轨,在此之前我对你动手动脚也都是出自兄弟情义。”
其实他是很容易看出我撒谎的,但我想撒了谎总比不说好。什么时候宋清平回味过来,从前我总是占他便宜,我在他心中恐怕就不会再是什么正经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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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说:“那我比殿下早。”
我凑过去问他:“什么时候?”
我怕他说起上辈子的事情,可我分明都叫他把上辈子事儿给忘了的。若他说上辈子,那我便不说话了。
他却说:“景嘉十五年夜访九原行宫时,殿下随口说了浑话,说过便忘了,我放在心里了。”
那时候我分明是为了二弟,才说要去九原行宫的,没想到把宋清平害得不轻。
“可你那时不是落在后边……”
第44章这章谈论起动心(2)
那回去九原行宫,我记得清楚,因为那时候我说浑话,惹宋清平生气了。
我骑着马在路上等了很久,也没见他追上来,最后要转头去找他时,却发现他无声无息的就跟在我身后,整个人也狼狈得很,我问他怎么了,他一驱马就冲出去很远。
我说:“那时候你去做什么了?”
他正色回答说:“撞树。”
那时候我玩笑问他是不是跑得太快撞树上了,可我看他的马又没什么事儿,没想到他是自己跳下马去撞树的。
我没忍住笑了,又怕他生气,忙忍住笑意问他:“你这个呆子,疼不疼?”
“不疼。”
“为什么要撞树?我当时做了梦,顶多也就慌了手脚,你怎么就去撞树了?”
“有念头时觉得不对。”
是了,宋清平这样讲规矩的一个人,猛地发现自己对殿下别样的心思,实在是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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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行,解决办法是杀了自己或者杀了殿下。
不过殿下是绝对不能动的,那就杀了自己罢。可是又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那样的心思,还是仅仅头脑一热,被殿下闹得慌了,要先弄清楚,得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过来。
怎么让脑袋清醒过来?那就撞树去罢。
我一边想一边笑,想到宋清平抱着一棵树咚咚的撞,震得树叶簌簌的往下落。
我伸手揉他的额头:“不疼了,不疼了。那你撞完树之后,想明白了吗?”
“清平愚钝,未想明白。”
“所以那时候我们翻墙进去,你还在想这件事,一时间走了神,就没能接住我?”
“不是,那时我想殿下若是不说乱七八糟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我支起身子瞪他:“你还敢恨我?”
“不敢。”
我继续问他话,宋清平很难得跟我说起这些:“那再后来呢?”
“后来我就忍着。”
我实在是想笑,那时候宋清平表面上看起来端方得像一个老夫子,谁知道他背地里在想什么。
我做梦之后去找父皇,父皇问我:“你怎么知道宋清平背地里不做这样的梦?”现在想来,父皇还是慧眼识人的。
“谁知道那阵子殿下总是喜欢闹我,一会儿又凑得好近跟我说话,一会儿又让我在殿下手背上试试新刻的章子,一会儿又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真是……”
宋清平回想起这些事儿,现在大约也要疯了。偏生我还很不要面皮的问他:“哪里?”
他还不明白,问道:“什么?”
“我不是这里碰碰你,那里摸摸你嘛。哪里?”
“沈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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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见宋清平被我气疯的模样,他都被气到喊我的名字了。
过了一会儿,我碰了碰他的肩:“其实我那时候是在试探你。”
“殿下?”
你看他这个人还是很好哄的,气得都喊我名字了,下一刻就能重新喊我殿下。
“那时候我对你有一点儿……”我掐着小指尾给他看,“也就是这么一点儿的心思,我不大清楚自己怎么想的,我也不大清楚你怎么想的。我就想不如我试探试探你,也试探试探我自己,所以那一阵子我就多闹了你几次。但是后来,我觉得闹你玩儿实在是太有意思的。诶,你知不知道每次我逗你玩儿,你看上去正正经经的没什么破绽,其实你的破绽可多了。”
我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其一,是你总会红了耳朵,一直从耳根这里开始红起来,不过也就只有耳朵是红的,面上神色还算平常;其二是你的手搭在膝上,你的这一根手指……”我伸手捏他的右手食指:“这根手指总是在膝盖上点啊点啊。”
宋清平反手勾住我的手:“臣这是对殿下‘食指大动’。”
“不许造次。”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反驳他的话来。
宋清平又问我:“那后来呢?殿下试探得出的结果是什么?”
“得出的结果就是你可能根本没把我放到心上过。”
他很快的说:“不是。”
“怎么不是?”我抽出手来,又开始捏他的手指玩儿,“那时候我近乎疯狂的试探你,结果你呢?你明明就是不喜欢我闹你,可是你却根本不理会我闹你,好像我一个人在一个泥塑的菩萨面前耍把戏似的。你越退越后,仿佛对我这个殿下丝毫没有什么保留,也就是你越退越后,我也就根本找不见你的底线。”
“原来殿下是这样想。”
“你那时若是不想我闹你,你跟我说,我绝对不再闹你,结果你却什么也不说。”我想了想,“人家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我又不是要试探你我们之间究竟是不是淡如水,要是真淡得像水了,那我不就没戏了?”
“那殿下以为,你我之间该像什么?”
“我还想不出来,像茶?像酒?像汤?我觉得都不大像。”
宋清平笑了笑,断言道:“我以为像酒。”
“轰轰烈烈,愈陈愈香?”
“像兑了水的酒,看起来像水,总还有一丝酒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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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平说得很对,我们之间像兑了水的酒。
虽然我们年纪都还不大,但都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是老交情了,也就不是该轰轰烈烈的时候了。或者说我们从前轰烈过了,他落水被捞上来时,我一边背着他一边哭,我摔断腿时他也差点哭了。
但若是变成了水,那就成了友情、亲情、君臣之情,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我们这些俗世凡人之间,不论是多久的交情,总该有一些酒味在。
“殿下?”
宋清平把我喊回了神,我笑道:“我现在知道那时候我想的不对了,你不是对我毫无底线,其实你的底线可高了,不过就算是我踏了过去,又蹦又跳的也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
“对对对。”我点头,“有关系,有关系。你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其实背地里忍得很不自在。”
“没有。”
我挑眉:“那你就是很喜欢我闹你了?”
“没有。”宋清平今晚大概是被我气坏了,“殿下不是说只要我说一句不喜欢,殿下就不闹我了么?那我现在……”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的话现在不作数了。”
外边传来宫人打更的声音,倒是被宋清平逮到了机会,他又翻过身去:“好晚了,殿下快睡罢。”
“你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听旁人的话。”我凑过去问他,“到底是哪一样?你是心里不自在,还是喜欢我闹你?这两样你选一样。”
“臣不选。”
我趴过去捏他的脸:“你就选一个,不选我们今晚就都别睡了。”
宋清平捉住我的手,翻身过来:“那我选我闹一闹殿下,殿下之前说梦里的宋清平是怎么样的?扯着殿下的衣带,捏着嗓子喊殿下。”
我的衣带确实落到他手里了,但他却不是捏着嗓子绕过好几个弯儿喊殿下的,他是压低了声音喊的。
我便道:“捏着嗓子不是这样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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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教我?殿下捏着嗓子喊我一声来听好不好?喊宋清平,清平儿,宋公子,随殿下喊什么都好,我喜欢殿下连名带姓儿的喊我。”
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个人一定不是宋清平。
“我不喊。”
宋清平学我方才的话:“殿下随便喊一个,不然今晚就都别睡了。”
此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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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被废了,原先的太子府也就不能住了,父皇没给我封王,他怕匈奴那边还盯着我,便索性不给我封号,仿佛他真的很厌恶我,只给我在工部挂了个名儿,给木匠老师傅们打下手。
老师傅们正在忙皇姊出嫁时的花轿与抬嫁,我插不上手的时候便在一边给皇姊雕簪子,总归都是给朝阳公主做活儿。
日子就这么过去,一直到了腊八。
腊八那日父皇来工部视察,看见我蹲在一边很专心的做活儿,倒很是高兴,跑过来拍拍我的肩,表示他的满意。
他说:“看你这么专心,都不忍心打搅你了。”
“爹啊,可是你一边打搅我,一边却又说不忍心打搅我。”
“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走走,走了,活儿明天再做。”父皇把我拉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工部尚书杜大人道,“给他记上今儿没来,今天的工钱也就不用给他发了。”
我想父皇是不是为了给国库省点钱才把我给拉走的,可是国库能缺我那几钱银子?
“你看你的马我都让人给你牵来了。”
我们一直牵着马,直到出了城门才上马,却也仍是慢慢的,不比牵着马走快多少。
我问他:“去哪儿?”
“带你去看看朕的陵寝,我估摸着也修得差不多了。”
这什么皇帝?若他不是我爹,我简直想骂他缺心眼儿。哪里有皇帝自找晦气,大好江山,哪儿都不去,专带着儿子去自己的陵寝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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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感慨道,“人死了,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到时候躺在什么地儿也不知道,还不准我现在去看一看?”
我没说话,父皇又道:“不算春猎秋狩,父皇没怎么带你出来过,只从前带你去过一趟温泉行宫,其余的朕也想不起来了,趁着今日我还换了衣裳,特意带你去看看,看百年之后盗墓的能不能刨进去。”
说得好像谁在乎百年之后似的,上一辈子与下一辈子,我只活在这辈子便好了。
父皇又问我:“你最近在工部就光给你皇姊刻簪子了?”
我点头:“是啊,都是给朝阳公主办事儿不是?”
“你就没造出什么威力巨大的武器造福国家?或者什么新型的水车耒耜造福社稷?”
“父皇,你跑戏跑到话本子里了,这种东西是在话本子里才会有的。老木匠们比我厉害得多,他们本事那样厉害都没造出来,我能造出来什么?”
远处的青山覆了白雪,映得这江山很是好看。
第45章这章是没有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
父皇拍着陵寝前的石刻狮子,对我说:“我活到你能用木头做大东西的时候,躺在自己儿子做的棺材,多少人能有这样的福分?”
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晦气了,我便回说:“我不会打棺材,到时候拿一张席子把你一卷就丢进来了。”
“走罢,进去看看。”
信步向前,又走了一阵,父皇还想要进到墓道里去,我拉住他:“别进去了。”
“总有一死,顾忌什么?”
仿佛这时候我成了他父亲,时时替他操心着这那。
我缩了缩脖子:“那里面看起来挺冷的。”
“那就不进去了。”父皇转身,我们就绕着一圈儿的松柏乱走。地上积雪化开,到处都不怎么干净。
父皇忽然说:“得死在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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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转头看他。
“你想,深秋萧瑟,人大半都是那时候去的。在深秋就去了,你们就给我操持葬礼。下了初雪的时候出殡,你,还有你二弟、三弟,在前面给我撒纸钱,纸钱和雪一起飘下来,是不是还挺有意境的?”
我简直不知道今天这个老头想说什么。
我应说:“是,确实挺有意境的,我要是在这样的天里死了,我能直接飞升上天。”
“到时候你二弟即位,他再改个年号,我就变成所有人口中的先皇了。每年过节,在祖庙里被人提起来。再过了一阵子,你二弟也成了先皇,我就成了祖庙里的一幅画像了。”
“父皇……”
“说偏了,一些破烂感慨。”他顿了一会儿,指着身边一片宽阔地带说,“这是给你们留的地儿,说不定什么时候,阿二也领着他的儿子在这儿闲逛。”
“他才不像您,大冬日里忍心把儿子找出来吹风。”
这时候我们又行经一处小宅院,我想那是修筑陵寝的工匠居住的地方,不过这时候将近年节,那儿也就没有人烟。
父皇却指着那所小宅,道:“那个留给你。”
“给我?”
“朕特准你住在这儿给朕守陵。”
我回绝:“我不要。”
父皇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不要?那你和宋家小子该怎么办?”
“什么?”我实在不是很明白,父皇百年之后给他守陵和宋清平有什么干系。
“照着规矩,你们两个不是早该定下姑娘家,过几年就可以成家了?现在呢?父皇与宋丞相允了你们这事儿,可是这事儿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过来的么?”父皇想了想,又道,“这么说,日后你随便当个闲散王爷,若你有正妻,随你怎么去玩儿,旁的人不会说你。当然你若这样做了,父皇骂不骂你那是另一回事。宋家小子又不比别的人,旁人都以为他是日后要做丞相的人。这两点你都办不了,你不能去骗了另一个姑娘家,宋清平也不是其余什么人。现在你们两个也就这样过下去,再过几年,你要拿他怎么办?把他摆在哪个位置上?是你先对他说喜欢的,他是应了你的那一个,你既喜欢他,便不能忍心等他来算计这点破事儿。”
“所以您就给我想了个守陵的法子?我和宋清平就……”我指了指那小宅院,“就待在那儿,一辈子就这么躲过天下人的眼睛?”
“这是父皇能为你们想的,要不你们去小蓬莱,宋家在那儿还有宅院。不过是离燕都远了些,每年就随你外祖家的船北上来过个年好不好?”
“丞相的位置,非得他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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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不一定,只是宋家出山时祖宗立了规矩。”
“我不当皇帝,他也不当丞相,我们不给您守陵,也不去小蓬莱。”我笑,“我们就随处乱走,昨儿晚上说去哪儿,一早上就去,走到一半不想去了,那就不去。当然,我们每年回燕都来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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