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

    杨端痴痴地盯着李麟：“所以你觉得当今皇上和先帝时殊途同归吗？”

    “不是吗？这些年儿子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杨端无奈地叹了一声：“干爹年纪也不小了，身上还有伤，到了冬天就做不了事。过几天就先皇上请命，去为先帝守灵，陪伴黄公公去，也去尽一尽我这做干儿子的孝道。”

    “干爹，皇陵那边更阴冷，您身子不好去那边也没个照应，再说，请大夫也不方便。”

    “年纪大了，勾心斗角的日子我不想过，也不想看了，给你们腾地方。我们这些老了的，积些阴德，来世还能做个完完全全的人。”说着杨端推开李麟搀扶着自己的手，缓步朝门外走去。

    “干爹！”李麟深情地喊了一声。

    杨端听见这一声呼唤，他止住了步子，欲回头却忍住了，纠葛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李麟望着杨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他泪眼婆娑。

    “连你也舍我而去了……”

    随后，李麟关上门，坐下来，一个吃着杨端送来的菜。夹起一个饺子塞嘴里。突然硌着了牙，他吐了饺子，看见饺子里有一颗金豆子，百感交集。

    李麟年幼便进了宫，因为生的俊俏，刚来时总被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还总被人拿来做出气筒，动辄就被别人打骂。后来他遇到了杨端和淑妃，一个让他感受到了父子之情，一个让他知道了男女之情。

    回想起多年前，杨端第一次和李麟一块儿吃年夜饭，杨端亲自给他送来一碗饺子，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肉，吃得囫囵，都没好好尝尝味道，只一个劲儿往嘴里塞。

    杨端一个劲儿劝他慢点儿，他也不听。

    这时候杨端说自己在包饺子的时候把铜板放在馅里了，让李麟吃慢些，别把铜板吃肚子里去了。

    李麟听了下来，嘴巴里塞满了饺子也不舍得吐出来，等到用水顺着将饺子咽下，他问杨端吃了铜板会怎么样？

    杨端笑着告诉他，把钱吃到肚子里会死人的。该和他说了，从前有些妃嫔自尽就是吞金而亡。

    当晚给李麟吓坏了，他慢慢吃完了剩下的饺子，可没吃出铜板。

    第二年除夕夜的饺子里，李麟又吃得很快，他说自己头一年吃了铜板也没死，说不准今年也没事，可杨端说他往饺子里放了金豆子，李麟要是吃得出来就给他做压岁钱。

    李麟就慢慢地吃，果真吃出来一颗大金豆子。

    不过从那之后，杨端每年除夕，只要李麟在宫里，他都会送一碗饺子过来，其中一定放入一个大金豆子。

    不过李麟着些年不在宫里过年，李麟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件事。而他本以为杨端病着，一到冬天只能趴在床上不能动惮，自然不会费心给他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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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四章 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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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宴。

    歌乐萦绕，兰香飘袅，金杯闪烁。

    文术在人群中寻了好久，才看见从外间透气回来的煦廷。文术一见煦廷便喜笑颜开，招呼溶月去将煦廷请到自己身旁来。煦廷听溶月一说，自己也就低着头来至文术身旁。

    文术见煦廷闷闷不乐，问：“你方才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和旁人吃酒？”

    煦廷干笑着：“回贵妃娘娘的话，煦廷不喜热闹，方才出去透口气。”

    文术笑着：“带着书来赴宴的，也就是你。”

    “娘娘，煦廷除了读书，其他的也不会，更不喜欢。”

    “你今年也十六岁了是该考虑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京城中这么多名媛淑女，可有你中意的？”

    煦廷摇头说：“娘娘莫要取笑煦廷了，瑞亲王的什么样子人家不是不知道，那个姑娘愿意和瑞亲王府沾上干系的？”

    “你长得一表人才又文质彬彬，满腹诗词，本宫倒是要给你选个好王妃。”

    煦廷跪下推辞道：“谢贵妃娘娘美意，可煦廷无意娶妻，只想进入翰林院就职。”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

    煦廷不再说话了。

    当晚，容貌与若冲有几分相似的舞姬蕙莲被送到了延福宫。她跪在暗红色的羊毛地毯上，偷偷抬起头，看着眼前珠帘纱帐高悬，彩色围风，檀香飘袅。

    身旁的紫檀木桌椅上，又红又大的桃儿盛在水晶盘中。

    蕙莲的眼睛都亮了，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随后看见身旁两个术者高高发髻的宫廷女官上走进殿中，紧接着就是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文贵妃在溶月的搀扶下，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地送文贵妃回到寝宫。

    文术坐好了，望着跪在地上的蕙莲，说：“小姑娘，把头抬起来。”

    蕙莲不知道文术是喊自己，还压着脑袋，溶月上前蹲下拍拍蕙莲的肩膀：“贵妃娘娘要看你，抬起头来。”

    蕙莲怯生生地抬起头，望着文术。

    文术端着茶，细细地打量着她，咂舌：“好好一看，不像了。”

    随后文术问溶月：“你觉得像吗？”

    溶月摇头。

    文术朝着蕙莲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旁来。

    蕙莲起身，怯生生地走向文术，问：“娘娘有何吩咐？”

    “你想不想留在宫里，在本宫身边伺候？”

    “娘娘若是愿意收留奴婢，奴婢自然愿意。”蕙莲跪下磕头。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奴婢名叫蕙莲，爹娘走得早，自幼跟着师父靠着卖艺为生，若是娘娘不嫌弃酒留奴婢在宫里伺候，奴婢也算有个安身之处了。”

    文术轻声叹息：“也是个可怜人，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师父。”

    “这个名字本宫不喜欢，本宫看着你就想起先皇后了。给你取名‘如是’如何？”

    “如是？这有什么说法吗？”

    溶月上前：“还不谢娘娘给你赐名，问这问那的，没规矩！”

    文术摆摆手：“无妨，有话直说，本宫喜欢。”顿了顿，文术又问：“你知道辛弃疾吗？”

    蕙莲摇头，说：“没听说过。”

    文术眼中有几分失落，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说道：“辛弃疾有写的词就有一句‘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你的容貌与故去的皇后有几分相似，你我今日相会，叫我想起了过去和先皇后在东宫见面的样子了，真是叫本宫怀念呢。”

    蕙莲也是聪明机灵地，连忙叩首谢过文术给赐名，改名为如是。

    当晚，如是沐浴更衣之后回到自己房中便看见桌上摆放着一盒点心，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如是便问身旁的侍女：“这是贵妃娘娘赐给我的？”

    “贵妃娘娘想着姑娘今晚献舞之后累了一夜，特地让奴婢准备了夜宵给您。”侍女回答说。

    如是一改方才在文术面前的怯懦，颐指气望着身边的侍女，问：“你见过先皇后吗？贵妃娘娘说我和皇后的差远了，先皇后究竟有多美？”

    “回姑娘的话，奴婢也没见过先皇后。倒是听说，先皇后去世七年，依旧独得恩宠。”

    如是无礼地说道：“死人还能得宠？”

    侍女为难地屈下身子，不知如何回答。

    如是见侍女谨慎，自己娇笑一声：“那你告诉我，皇上在后宫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儿？”

    “芳泽殿，那是皇后的住处。皇上一有空就过去坐坐，接下来就是延福宫，皇上隔上几日就会过来和贵妃吃个饭，其他嫔妃的住处，也就轮着来吧，皇上也不大记得她们。”

    如是拨弄着头发窃笑，想起今日在殿上看见皇上的那俊朗的面容，早已芳心暗许，在一想，如今自己进了宫，自己又生得美丽，以后自然会有恩宠的，如此想来，不禁喜上眉梢。

    “明日陪我去一趟芳泽殿吧，我去瞧瞧。”

    “姑娘，芳泽殿现在虽然无人居住，可是还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如是勾勾手，让侍女凑近她，如是扶在她耳畔说道：“你想不想做女官？”

    侍女一口回答：“自然是想的。”

    “那你明天带我去芳泽殿，我要是见着皇上，以我的容貌必然会得了皇上的恩宠，我就让你做我身边的女官。有我给你撑腰，害怕那些摆着给人看的规矩吗？”

    “这个可以，不过姑娘明天倒是不能做现在这样的打扮了。”

    如是低头扫视自己的衣裳，问：“不好看？还是不合规矩，又或许是皇上不喜欢？”

    “都不是呢！听说皇后是道观里出来的。她喜欢穿青色，绿色，灰色的衣裳，不喜欢艳丽的颜色。”

    如是谢过侍女，捻起桌上的饼子，咬了一口没好气的搁下来。

    “怎么都是甜的？我可不吃甜食。”

    “这是贵妃娘娘特地吩咐人给您准备的，您就算不爱吃可也不能不吃，要不然贵妃娘娘看见了会生气的。”侍女说道。

    如是撇嘴：“都说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今天一来，看着这些，吃得和外头也差不多！”

    “姑娘，您就赶紧吃了吧。别待会儿收碗筷奴婢见了，到贵妃娘娘跟前说你的不是。”

    如是端起粥了囫囵喝下，吃了一块儿饼子。

    “贵妃天天都会这样吗？”

    “贵妃天天都熬八宝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喝。以前也不准我们喝。可你一来就给你了，真是奇怪呢！”侍女捂嘴笑说。

    如是嘟囔着说道：“阿弥陀佛，我真是要早些搬去其他宫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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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木子右
    文术站在门外，听着如是和侍女的话。她毅然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寝殿，溶月将文术给她准备的首饰，交给身边的女官。

    “贵妃娘娘也不必恼，宫里如她一般的女子前赴后继，都以为自己能独得恩宠。”

    “爹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好了。”

    “亏得娘娘还想将她指给世子爷做个妾室，想不到她有别的心思。”

    “本宫是想煦廷那孩子整天闷闷不乐，大家闺秀又都和本宫在闺中时一样不会哄他，想着找个有几分才艺的女子给他解闷。”

    “娘娘，如是也不合适的，她出身不好，宗亲们也不会答应的。”

    “本宫不在乎她的出生，孝武卫皇后出身也不高，可她却是一位极好的皇后。若冲出身也不高，可她也是一位好皇后。本宫看人，看的是人品，不是出身。”

    溶月将文术的汤药送上，说道“这是是李太医给娘娘开的汤药，已经放温了。”

    文术端起药来，望着黑色的药汁儿，叹息“要是本宫可以给皇上生下一个龙子就好了。”

    “娘娘一定会有的，您还年轻别着急。”

    “这个月能有好消息便好了。”

    文术眼头将汤药喝下，随后走到佛龛前跪下，上香求子。

    翌日，文术在宫里摆筵席，请了达官显贵家未出阁也没有婚约的女子入宫来陪她看戏。

    王宫贵戚家中未出阁的适龄女子陆续到来，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都有，有带着厚礼来的，也有两袖清风的，一一见过了文术之后安排在暖阁入座。如是原本是跟着去的，就在文贵妃身旁伺候着，可中途却推说身子不爽，溜回了延福宫。

    文术问身旁的煦廷“煦廷，你可有中意的娶妻生子这件事上，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煦廷扫视四围，眼睛落在了如是背影上，问“这个姑娘是不是昨天的舞姬”

    文术思忖了一会儿，问“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煦廷摇头，说道“昨儿见她觉得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虽说言行举动中有几分市井俗气，可也模样也是极好的，七叔没看上她吗”

    “你七叔眼中只有鱼皇后一人，旁人即便是容貌相似，也够不上。”

    煦廷抬头望着文术笑说“真是令人羡慕，煦廷也想要那一生一世一双人。”

    文术听着也觉得别扭，却也不好说其他，只是打岔问“这里就没有你看上的姑娘吗我看都挺好的，你不是说喜欢知书达理，文雅娴淑的吗，好多都是这样的呢！”

    煦廷摇头，望着文贵妃撇嘴撒娇说“今儿煦廷进宫，不是来看美人的，是来陪您的，您若是再说这些，那煦廷可就回去看书去了！以后你要见我，我也不来了！”

    文术无奈“好，不说了。”

    煦廷笑着，剥了几个栗子，亲自送到文术桌前。

    如是一回延福宫便钻回自己房间。

    一面换衣裳一面问着侍女“你说皇上今天真的会去芳泽殿吗”

    “今天听木子右说，九蛋那个小祖宗病了，不吃不喝，皇上一定会过去看它的。”

    “九蛋是谁”如是问。

    “皇后娘娘的狗，你可别说，后妃们病了都不见皇上关心，鱼皇后的狗病了这个宫都跟着捏把汗，了不得呢！”

    如是冷哼一声“原来做了皇后，自己宫里的狗都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侍女不说话，低头给如是换着衣裳，如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问“你不是说皇后喜穿青绿色的衣裳吗怎么给我找了套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