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仁奴
“本王从小就被教育说,不能告知旁人自己的喜好,尤其是饮食,小时候吃饭,夹菜的都是宫里的太监们,每一样菜品都不能过三勺,也不能不吃。后来出来开了府,身边也……”裕王顿了顿,又道:“本王就在这山里,弄了个别院,平日也少有人来,本王就亲自做饭,做自己喜欢吃的。”
“那为何不让勤伯做饭呢”
裕王环视四周,而后小声说道:“勤伯做的菜不好吃。”
二人同时笑出声来,若冲看了看身旁的裕王,他身型消瘦,目光沉郁,从见他时便觉得这人总拒人千里,而今和他相处这一日下来,到底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可为何明明是个热心体贴的人,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
若冲望着裕王思索着,右手一个劲儿地给药炉子煽火。
裕王一心一意在她身旁择菜,二人同时闻到红烧肉的香醇气味,裕王转头见若冲巴巴望着自己,若冲忙转过头去,望着药炉子,裕王浅笑一声拍拍低落的若冲的肩膀,指指后面的灶台,问:“别的不会,尝尝咸淡总会吧”
若冲用力一点头,揪着裕王的衣袖与他一同开锅,热气迎面而来,香味也扑面而来,怕蒸汽烫到自己,若冲便往裕王身后一躲,只露出眼睛张望着,裕王舀起一勺汤,吹凉了喂给身后的若冲。
若冲往后仰头,握住裕王握手的手,将勺凑到裕王嘴边:“你先尝尝。”
“不要,怕烫着我。”若冲虽然拒绝,可闻着香味还是走到裕王身旁杵着。
裕王无奈之下,吹凉勺里汤汁,自己抿了一口,点头道:“本王觉得不错。”
若冲凑上前去就着裕王抿过的地方下口,咂咂嘴,道:“要是再甜一点就好了。”
“还要放糖”裕王犹疑,他自觉今天放的糖比较多了,若冲竟然还说不够,他不由得又从锅中舀出一勺尝了
第九十七章 鱼雁盼随足迹来
饭后裕王领着她去了汤池,出浴之后,见自己的脏衣裳旁,有一套叠地整整齐齐,洁白的女子衣裙。隔着屏风,裕王在外喊:“干净的衣衫给你放在这儿了,不嫌弃的话就请换上吧。”
若冲双手捧起衣衫来,一股淡淡的香味袭入鼻中,她猜不出这是什么香,只觉得异常好闻。她换上衣衫,这样昂贵的丝绸服饰是她从未穿过的,丝滑柔软细腻,精致的牡丹刺绣图案。这种衣裳按着规距,应该王公贵族才有资格穿戴的,她对这些不甚清楚,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级才能穿这种材质的丝稠。
如今这样好看的衣裳的衣裳摆在面前,她倒是情愿顶着罪责穿上一次。
“王爷你看,很合身。”
若冲顶着湿发,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微微泛红的脸颊,在月光的映衬下美丽妩媚,裕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若冲。裕王走近后,他突然止步,先是含情脉脉,而后一脸萧然,蝉衣一袭余香在,睹物怀人。
“好看。”他生硬地说了声。
若冲并未留意裕王的变化,心中暗自欢喜:“当真好看吗”
若冲满脸稚嫩清纯的笑容,裕王柔声回答他:“当然,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干嘛要问呢”
若冲眨着眼睛问:“我真的好看吗”
裕王浅笑不语,转身去捡枯树枝。
篝火旁,裕王坐在若冲身后,看着若冲烘干头发,抱怨说:“头发都湿了,几时才能睡下”
若冲本来也知道洗了头发要很晚才能睡,可坐在药炉边仔细观察裕王的做菜时的举动,倒是与她那有洁癖的若屈师兄有几分相似,若冲便想他是有洁癖的。闻着自己全身上下被熏得都是一股子中药味,若冲自己也恐裕王嫌弃她,只好将头发洗了。
“王爷,你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衣衫,还是这么好看的”若冲打岔问道。
若冲觉得身上的衣衫很合身,才这样问的。裕王也不愿提及裕王妃,只说道:“以前有个人放在这里的,忘了带走了。”
若冲阴阳怪气儿地问:“是不是常有女人来这里看来您这别院是用来养小妖精。”
“那你说自己是小妖精了”裕王只是顺着若冲的话随口一说罢了。若冲却有几分当真,一本正经地:“我是道士,是驱妖的。”
若冲乜他一眼,等到若冲头发烘干,她挽在头顶,和裕王说了告辞,便回去了。
等得若冲走了,裕王才进汤泉中,躺在泉中,长呼一口气,他闭上眼来,努力回忆自己和王妃在长恨院的一点一滴,却发现能回忆起来的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哼唱起来: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裕王遥望圆月,将自己的脸没入水中,这些年裕王夫妇之间的从起初的此生不渝已渐如枯井之水。
若冲回到房中,很快便睡着了,今日走了很久的路,还在病中喝了安神的药,自然入睡很快。梦中,她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衣衫,在一间恍如仙境,墙壁上画满了仙女的地方跳舞,她去追仙女,脚下一滑,惊醒过来。
醒后的若冲独自沉思这些天所经历的种种,直到浮想联翩,更是难以入眠。
另一头,裕王躺在床上,点着灯,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之感浓。
此时,勤伯突然敲门,道:“王爷,他们到了。”
裕王掀起被子下床,出门来。裕王这间房屋逾制,不敢让内卫的人进来看见。
黑衣蒙面的内卫跪地行礼问
第九十八章 留笔一支
若冲赖在床上,不想起,闭着眼问:“王爷有事吗”
“给你送药来了!”裕王手中端着一碗治疗风寒的汤药,滚滚热气上腾。
“放在门口吧,待会儿我起来自己喝。”若冲翻了个身,不想起。
“给你煎的,得趁热喝。”
裕王坚持着,又敲了三声门。
若冲半睡半醒:“得趁热喝!那待会就凉了凉了我就不喝了!现在也不喝了。”
裕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喊道:“快起来,喝了药再睡!”
若冲不作回答,她已经醒过来,可却不想起身,更不想喝药。只想自己就这么一直病着,拖着,在长恨院中赖着拖延时间,等太子回京保护她。
“你要怎么才肯喝药呢”
若冲起身开门,裕王正欲离去,门嘎吱地响起。
“我不想喝药,我不想痊愈,不想走,你就不能不要来烦我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裕王听她一通撒泼之后,冷冷地说:“喝药吧,你是病人。”
“只是病人吗”若冲质问他。
“照顾你是本王的责任。”裕王依旧冷静。
若冲不在多言,夺过裕王手中的药碗,往墙角摔去,回房闩上门。裕王没有和她争执动怒,只是叹息一声,离开了。
中午若冲闷得厉害,开门在院中走走,透过窗,见裕王在房庑下作画。听门“嘎吱”响了一声,停笔,抬头,见若冲在不远处的望着自己,他重新低下头去。隔了良久,见若冲还没离开,裕王才问:“道长看什么呢”
“在看你呢。”
“本王有什么好看的”裕王一边低头作画,一边和她闲聊。
“王爷这里没有镜子吗”
“嗯”裕王不明,难不成是她想梳洗打扮,没有镜子来找他拿
“王爷这么好看,却还问我你好不好看,是要照照镜子去了。”
裕王嗤笑一声:“巧言令色,看来有事找本王”
若冲走上前来,在裕王身旁瞧他作画,想起青藤宫的时候,她自己也画画,可她的画都徒有其表,没有根骨,画中下品而已,裕王画作冗繁削尽留清瘦,一如他本人。若冲只在一旁看着,心生羡慕。
“你平时作画吗”
若冲回答:“画了十来年工笔画,虽说画得越来越像真的,可却上不了的台面。”
裕王毫不掩饰地说道:“描摹工笔虽是入门,可长期书画有损性灵。本王是十岁开始学画,后来遇到一位泼墨写意高人,在他的指导下到二十岁便很少画工笔了。”
若冲点头,想自己若是现在改,能不能在三十岁时与他一般呢
“王爷,若是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裕王将笔交给她,信手拈来一张宣纸,道:“写个字来看看。”
若冲接过笔来,正欲下笔,却见裕王盯着她的笔尖,若冲心慌,焦急,只觉得在裕王面前无论写什么字,都会叫他觉得自己是在学贵妃,恐叫他这样的大家笑话自己东施效颦,迟迟不敢落笔。
“怎么没想好”
若冲微怯:“你看着我,不敢写。”
裕王柔声笑了,问道:“写个字而已,有什么不敢的看了你的字才晓得如何指点你。”
若冲也说不上来,平时在旁人面前出丑也不是没有过,她却从不放在心上,若是入得了他的眼倒好,若是入不了他的眼,他觉得自己才学浅薄,拿着个讥笑她,若冲便撂下笔,撒娇撒痴道:“你又不是我师父,干嘛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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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再一支银簪(首订)
若冲的眼眶红润了,抱着浑身湿凉的裕王:“你不能死呀,你不能死……”
裕王还没睁开眼,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对不起,我找到瀑布口也没找到,明日我再回来找,一定帮你找回来,别哭了。”说话时,裕王抬起手,轻轻推了推抱住自己的若冲,若冲松开手,扶他做起身来。
若冲长舒一口气,半哭半笑:“你没死就好。”
若冲掩泪换笑,眼眸中是水中的他的脸。
“一支银簪而已,你一王爷值得为它冒险吗”
“你不是说那是你娘留给你吗”
裕王此话一出,若冲泪水潸然而下。
夜色已深,裕王在温泉中将身上污泥洗去之后,与披散着长发的若冲一道儿往回走去。
“王爷,您知道我的身世吗”若冲颌首怯问。
裕王轻轻“嗯”一声,再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你知道我娘是艺妓吧我外婆也是妓女,王爷又是爱干净的,想来也是嫌弃我的,怎会为一支银簪豁出命去”若冲说话将,将头压低怯生生地询问他。
“看你着急,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对你自然重要,哪里想得那许多”裕王语气渐缓,字字斟酌才出口,唯恐自己将不该说的说漏了嘴。
“那……王爷觉得我的出身不干净吗”
裕王摇头,矜存地望着若冲:“你娘我听说过她,她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可她选择有气节的活着,我很敬佩她的为人。”
这是若冲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月娘,这话说到若冲心里去了,若冲侧头仰望身旁的裕王,眼眸中闪动月晖之下他俊秀清瘦的面庞,赞美她月娘的人由此进入她的心扉,即便知道他对自己不怀好意。
提及月娘,他便紧张纠葛,想要放走若冲留她一条生路,却不敢违抗父命。裕王背起手来,落下若冲,自己快步往前走去,他恐言多必失,恐说出实情,让敬灵帝的计划功亏一篑。
若冲没有追上去,望着裕王的背影,慢慢走着,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不自觉地想入非非,想起此处叫做长恨院。
再想到《长恨歌》,长生殿,想起玄宗和贵妃,不由自主地用家乡口音哼起小时候在听过的小曲《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裕王放慢脚步听她哼曲,他不懂吴音,却也能听懂一两句。等得若冲唱完,便已经回到住处。裕王折过头望着若冲双目含笑。
“唱得不错,好听。”
“若冲倒是觉得长生殿的故事比曲子美多了。”
裕王却失落地:“美吗贵妃自缢马嵬,香消玉殒,玄宗孤独离世。与其说这个故事美,不如说惨。”
若冲却不以为然:“玄宗离世不正好去找贵妃了吗,比翼鸟,连理枝,永不分离,不也好吗”
裕王哑然一笑,若是能白头到老,岂不更好他不与若冲争论,催促若冲快些回房去歇息。
目送若冲回屋,裕王站在门外,仰头望月,自责自己为何没能帮若冲见银簪带回来。
勤伯打着灯笼走过来:“王爷,怎么去了这么久”
“想多待一会儿,有事吗”
“没,没有。”
勤伯的回答有几分迟疑,那种欲言又止
第一百章 朝朝露共尝(首订)
“因为有个人奋不顾身,昨晚水流很急,是会要人命的,您到深水里帮我找银簪,你对我这么好,很是感激。”若冲说话时目光灼灼投向裕王,目光相交一瞬,他忙扭头躲开。
裕王百感交集,他心中想着:“我是害了你父母的人,你要恨我才是。”
若冲将银簪扎入发髻中,抬头柔声笑问:“好看吗”
裕王目光放空,敷衍道好。
自那日回长恨院之后,若冲和裕王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裕王送去的汤药,若冲也都乖乖服下。没过几天,清晨第一声鸡鸣时,裕王便起身来,收拾了细软钱物,从墙上取下宝剑来。悄悄来至若冲房门口,敲门。
好久,若冲才醒过来,揉着睡眼:“谁呀”
“这里除了我还有谁”
“有事吗”若冲嘟囔着,披着衣裳,给裕王开门。
“上路吧,趁着现在天还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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