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仁奴
“那太子殿下冒着性命危险救下你,他欲意何为”
“太子救我,十有**只是为了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旦他知道我一无是处,要是他心狠,便会将我交出去,杀死,若他心善,也犯不上冒险收留谋逆之人的后代,我一样是漂泊在外,不如识趣一些。”
鱼菀青将自己对仁清太子的判断如实告知阿让。
“你怎么会这样想一个救了你的人太可怕了。”阿让既可怜鱼菀青,又厌恶从月娘去世后,她多出的多疑猜忌。
“如果你经历了我经历过的,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若冲目光哀怨,望着阿让,她现在只有他一个能信任的人了。
阿让担心鱼菀青离开不争观,走上邪路,一回到不争观,便恳求若拙道长收留鱼菀青。
“原本为师也在株连之列,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上书圣上才保得为师一命,为师自身难保,如何护得了她”
“菀青妹妹她才十岁,外头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女孩子如何安身难道和她母亲一样沦落风尘吗”
阿让这样一说,叫若拙道长心生怜悯。可自己又不能拿不争观上下数百人的性命去冒险,摇摆不定,几番思量之后,决定暂时留下鱼菀青,一切还有等请示正清道长之后再做定夺。
毕竟,鱼菀青只是个孩子,连鱼难成是做什么的她都不知道,这样无辜之人何必受此牵连。
若拙道长让她住在客舍,嘱咐她不要随便外出见人,一应饮食物件,也是由阿让亲自送去的。可是,阿让来不争观是学习学习道法和武艺的,不能时常陪着鱼菀青。
鱼菀青在道观中,也觉得无趣拘束,时常趁着阿让练上课的时间,一个人偷偷离开客舍,去不争观后山树林中寻觅个僻静之处看书,练琴,游山玩水,以此来消遣时光。
一日,鱼菀青在山后悬崖边上抚琴。
她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错了错了。”
鱼菀青也不转头,更不惊慌失措,只是嘴角之处微微上扬,若拙道长无意说正清道长酷爱音律,便日日在后山无人之处抚琴,引正清道长出来一见。
“哪里错了”
“《广陵散》这一段你奏得太急,浮躁之气太重。”
鱼菀青双眼带着笑意,将方才奏的那一段急切之声改的静而缓的平和韵律,身后那老者的哈哈大笑三声,说道:“孺子可教也。”
鱼菀青还是没有转过头去,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说:“多谢老先生指教,请受菀青一拜。”话罢,便起身来,对着前方无人的悬崖,磕了个头。
身后的老者言语中带着笑,问:“丫头,我在你身后,为何要对着你的前方磕头。”
鱼菀青机灵俏皮地说道:“老先生若是想要让我见到您,何必在我身后说话呢菀青不敢造次,自然是不会回头的。”
这位白衣老翁,出现在鱼菀青身后十几步的位置,只见那老翁鹤发童颜,道髻宽袍,神闲气定,声音圆润而浑厚,语调平稳,语气缓和,她便猜此人
第二十四章 拂尘袖
鱼菀青见正清道长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中生出一丝忧患,便直言问道:“师父可知我的身世是否会给您召来祸事”
正清道长睨着一旁的鱼菀青说:“不争观中的事,我都知道,你是鱼难成,也就是阿难的女儿。我只想知道,你真的不想为你父亲伸冤吗”
鱼菀青迟缓地摇着头。
“我怕。”
“怕死怕和你母亲一样,所以不敢,是吗”
“是。”鱼菀青低下头来。
正清道长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又问:“我知道我后山,所以抚琴引我出来是吧”
“是。”
“大师觉得菀青很卑鄙吗”鱼菀青面容惭愧。
正清道长摆摆手,背过身去:“你很聪明,知道故意奏错几处,让我忍不住出来指正。是若拙告诉你,我酷爱音律的吧”
“不是道长说的,是我打听来的。”
前几日,官府来人问讯若拙道长,事后,若拙道长又撵鱼菀青走的意思,阿让便让鱼菀青去求正清道长,阿让还说正清道长在后山闭关,她茫然前去是找不到他的,故此,若冲便在后山弄出点动静,引正清道长出来相见。
正清道长走向古琴,席地而坐,而后他伸出枯槁的手指,抚摸琴弦,自言自语说道:“这是一把绝世难得的好古琴,这柄太古遗音你手里,哎,可惜了,可惜了,古琴讲究清微淡远,顺应天道,可你这丫头,你用它做算计人的工具,你以后在不配用它了。”
正清道长叹息着,起身来,示意鱼菀青抱着琴和他走。
鱼菀青照做。
路上,正清道长问她为何不留在京城为父洗冤,是要跑回不争观躲起来。
鱼菀青坦白说道:“道长,要我为父亲的冤屈有所作为,我那我除了去告御状,还能做什么呢母亲为告御状已经死在一百杀威棒之下,我去不过是送命而已。要真有人会出来为我父亲洗冤,那早就出来了,鱼家现在也是树倒猢狲散了。再说,我父亲为何落于这种情形,得罪了谁,我都不知道。父亲母亲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我对长辈的事一无所知。这般情形看下来,菀青能自保,不辜负父母养育隐瞒的恩情,便已经很是艰难了,哪里还有空顾及别的。”
“只是明哲保身”
“怕死罢了,哪有这么多遮羞的说辞”鱼菀青飘零无助,如今只能自轻自贱,掩盖锋芒。可她说的话,却也是实话,不中听罢了。
正清道长听她这样说,捋须大笑道:“怕死其实不丢人,人都怕死。只是这年头说真话的人不多,你倒是直爽不羁,贫道喜欢。世人大多贪生怕死,可又有几个人愿意这样说自己呢崇尚美德的同时也不要隐藏自己的本性,才是道。你倒是挺有灵性的。”
“但愿我报不了的仇,洗不了的冤,上天秉持道法,给我家人一个交代吧。”鱼菀青如是说道,正清道长不予回复。
鱼菀青跟随着正清道长,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传闻中的九幽洞,可洞口出没有写名字,也没有任何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若不知道此处是九幽洞的人,路过也不会往里看上一眼。正清道长往里走去,鱼菀青抱着琴,从外面看洞中,觉得有几分阴森。
正清道长听不到鱼菀青的脚步声,转身问道:“不进来吗”
“里面不会有蛇吧”鱼菀青怯生生的可爱模样引得正清道长暗自发笑:“你这丫头,要是有蛇,我还会在这里闭关”
“不好说,万一您老人家喜欢蛇呢
第二十五章 不胜悲
正清道长见鱼菀青颇为不乐意的模样,问:“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有名字,为何不能用真名呢”然后鱼菀青忧伤地说了声:“我父母留给我除了我这薄命身,便只有这名字和这把琴了。”
“丫头,进入不争观,就要改名,你若是想入我门下,更要改名,还要提醒你,做了我的徒弟,就再不能做回鱼菀青,而且你和鱼家再无没有半点关系,我的徒弟不能和逆犯扯上半分关联。”
正清道长说完,便拂袖进入小屋中去了。
鱼菀青立在原地,思忖了很久,是改名换姓苟且偷生还是用鱼家后人的名义活下去她在想究竟哪一个更有意义,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
可最终她还是叩首说了声:“若冲拜见师父!”
额头重重落在寒玉上掷地有声。
她除了苟且偷生,她没有别的选择,她需要找一个留在不争观的理由。她不想死,更不想离开这里,和母亲一样沦落风尘卖笑为生,哪有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在《道德经》中有“大盈若冲”一句,盈为满,冲为虚。
如今她孤苦伶仃,连自己的姓名都是忌讳,都得舍去,她当真是虚无了。这个名字当真是与她极为相配的。
而正清道长收徒,自然是要上书朝廷,朝廷那边对若字辈的道家之人,是要记录在案的。若字辈道长,大荣二品道人,享皇族待遇,可直接上书君主,见到皇族中人可免除跪拜大礼。
仁清太子入内阁议事后,与外公赵瑾明一同离去,只见今日天朗气清,二人便相约走着回去。
路上,赵瑾明闲聊说起:“不争观正清道长近来收了一位徒弟,还是一位十岁的少女,真不知是何等人物才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仁清太子抑制不住喜悦之情,露出笑来。
赵瑾明见他在笑,不明原因,便问:“你认识那孩子”
仁清太子摇头,岔开话题:“鱼难成那个案子,还有没有翻过来的可能”
赵谨明谨慎地环顾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音:“十有**是不可能的了。”
仁清太子欣慰地吐出一口气来:“那就好。”不多会儿,他又问:“鱼难成的家产,打算让谁接手”
“这件事现在可说不准,司礼监想用自己人,赵文贞想用他以前的那个军师,龚光杰他们列出来一堆人选,有他们的,也有咱们的,乱哄哄的,我可不想再和这些事有关系了。”
“外公,这可是个钱袋子,龚光杰司礼监靠着鱼难成捞了多少钱,看着都眼馋。”
赵谨明乜他一眼:“太子,听说最近皇帝现在身体不大好,咱们也要把重心从捞钱上挪到争取人心上,你立下战功,鱼难成又不在了,咱们已无后顾之忧。正好借此机会,金盆洗手,咱们手里的那些生意烂账也该扔了,早点入正轨才是正事。”
仁清太子明白赵谨明的用意,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一场仗打下来,为自己积累了不少民心:“那就让他们争,谁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手脚不干净了,咱们就办他们,名正言顺。”
赵谨明会心一笑。
祺王府。
龚光杰将赵谨明没有派人争夺鱼难成作坊的是告知祺王幼清。
祺王愁眉紧锁,他们原本也无意争夺鱼难成的家业。
当然,司礼监也无意争夺鱼难成家业。因为鱼难成曾经是他们的人,他们深陷贪墨案件的阴霾中无法自拔,故而他们比谁都着急脱手,将这件事隐过去。
龚
第二十六章 以柔立身
东皇宫,独慎精舍中。
敬灵帝握着一封由不争观的内卫送来的书信,盘腿,闭目,精心修炼着。
黄保在一旁,问道:“陛下,太常寺送来的折子要不要批红”因为敬灵帝笃信道教,故此,这道观中的事与那些朝政都需要禀告敬灵帝。
皇帝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道:“批!”
黄保念着:“可是这个人的身份不明,奴才这就让内卫去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皇帝冷冷地叫住了他,说道:“不必了,正清道长已经告知于朕了。”
这个人他要留。
正清道长在一个月之前还在宫里,就住在东皇宫中。也就是在鱼菀青被仁清太子带回东宫那天,仁清太子的举动早已被敬灵帝派去的内卫捕获。
正清道长便提到这位鱼菀青,她是富商鱼难成的遗孤,正清道长要敬灵帝留下那被仁清太子带入东宫的鱼菀青一命。敬灵帝不懂,为何一向无情冷漠的正清道长要为一个小丫头求情。
因为此事关系到太子,故而敬灵帝并未叫人去东宫捉拿鱼菀青归案。
正清道长说敬灵帝十四年前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可以利用天赐大恨的鱼菀青去做。
就在敬灵帝打算让鱼菀青活下去的那一天,他命黄保取来文房四宝,当着正清道长的面写下一幅字——“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作为皇帝,他不能为天下先,可他却需要敢为天下先的人,为他效力。
此时,敬灵帝亲书一封信给正清道长,叫正清道长好生栽培这位身世成谜的若冲道长,等候启用。
然,世人皆有私心,怎会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若冲在正清道长这里学的第一课便是与“敢为天下先”背道而驰——
正清道长领着若冲站在山涧底下,抬头仰望着下落的水,它们拍打在坚硬的石头上。正清道长笑问:“若冲,你说是水攻击了石头,还是石头挡住了水流”
若冲咬唇,含笑思考,这两种说法,似乎都没有错,只是看的角度不同罢了。若冲笑答:“师父说的都对,只是站的角度不同,所以看法不同而已。”
正清道长脱去鞋袜,卷起裤腿,撩起衣衫,走向水流急打的石头,若冲自然跟着一同进了水,只是她还小,走到石头旁时,她的衣裳大半都已经被水没过去了。全身的衣衫也都湿了,只露出一颗头来,池水冰凉刺骨,若冲不禁懂得发抖,牙齿也打着颤。
正清道长指着凹陷的石头说:“若冲,这就是水滴石穿。”
若冲想点了个头,可因为被湖水冻得全身僵劲,点头都力不从心,只好战战栗栗地回答个“嗯”。
“师父不想叫你学什么水滴石穿,持之以恒的大道理,做事便是能做就做,不能做便罢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持之以恒,全是痴人学的,师父想要你学做水。”
若冲不解。
“我道家讲究五行八卦,男为阳刚,如火,女为阴柔,如水,若冲你即便享有的是‘道士’称号,可你终究是个女子,你得学会柔,你的本性坚强,你小小年纪吃苦太多磨练出来的坚强支撑着你,可现如今以你的处境,坚强这种东西,会害了你要你的命。”
若冲更是不懂,她这样的身份处境,怎么不坚强
她一脸疑惑地望着正清道长。
 
第二十七章 玉簪
敬灵帝写来的信件被送到不争观由正清道长阅过之后,放在一旁,冷漠地瞥一眼敬灵帝地手书,扭头望着若冲,露出淡淡的笑。他亲自为刚刚若冲大病初愈,此时正在房间里温书的若冲倒了一杯清茶。
若冲笑这接过茶来,正清道长若有所思的问了句:“冲儿,你说这是茶,还是水”
若冲面容苍白,可却面带浅浅地笑,她想了想,生怕又因为自己蠢笨被责罚,于是试探地回答说:“自然二者皆有”
正清道长立即回绝:“错!你喝的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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