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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虎子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就在十日之前,在赵、郑两家斗地两败俱伤之际,一伙有组织的叶县商贾忽然涌入汝阳,像雨后春笋般在县城内开了店铺,提供了许许多多诸如铁锅、桌椅、木盆等生活用具,用这些东西吸引汝阳城的百姓,以交换他们手中盈余的粮米。

    先前,赵家米铺向汝阳人提供了‘以旧物换米’的售粮方式,脑袋一热的汝阳人就把家中诸如旧衣服、旧家具等旧物通通搬到赵氏米铺换了米粮,以至于当时有不少百姓一下子家徒四壁、只剩下成堆的粮米,几乎能吃个二三年。

    而就在这些汝阳百姓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失去那些生活旧物导致生活不便时,那些叶县商贾恰巧就出现了,也恰巧提供了‘以米换物’的渠道,于是汝阳百姓又纷纷拿着多余的米粮,去找这些叶县商贾的店铺换了各种日常用具……

    不觉得太巧合了一点么?

    郑家不是傻子,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当即派人去查,结果才知道,那些有组织的叶县商贾,都隶属于同一个商会——鲁叶共济会!

    而鲁叶共济会的会长,恰恰就是鲁阳赵氏!

    鲁阳赵氏当初公开挑衅,与郑家打了一场价格战,使两家贱卖了不计其数的米粮,而现如今,又通过鲁叶共济会,将汝阳百姓手中那些多余的米粮又重新收了回来,哪怕不可能全部收回,赵家的损失也因此得以降到最低。

    借助与宛城军市的通商,赵家短时间内就能赚回来其中的亏损,唯独郑家……

    损失惨重!

    保守估计,郑家这次足足损失了七、八万石粮食,倘若按一石米亏损五十钱去换,也足足有三百万钱,更别说郑家为了跟赵家做义气之争,卖出一石米的亏损远不止五十钱。

    郑家被耍了!

    被鲁阳乡侯赵璟的二子赵虞,被那位现如今在扬名于汝阳、扬名于汝水诸县的‘二公子’,耍得团团转。

    郑家因此而愤怒,他们想要报复,可在郑州看来,与其报复赵家,还不如先想想这件事如何收场。

    要知道迄今为止,赵氏米铺还在汝水诸县施行‘以旧物换米’的策略,他们停止了以钱财购米而改为以物换米,而相对的,鲁叶共济会的商贾、店铺,则反其道而行,施行‘以米换物’、甚至更干脆点地施行‘以米换钱’,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两股力量就是在联手针对郑家。

    甚至于,就连河南的商贾也纷纷出来落井下石,与鲁叶共济会一起抢购汝阳乃至汝水诸县当地百姓手中多余的米粮。

    总而言之一句话,赵家没亏多少,其他人都有得赚,唯独郑家,血本无归。

    在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情况下,郑家当然不会傻到继续充当冤大头,原本以‘九十钱一石’的价格出售粮米的郑家店铺,纷纷停止售粮,但换来的却是汝阳乃至整个汝水诸县的怨声。

    是的,正是汝阳乃至汝水诸县的当地人,率先对郑家发难,因为郑家的‘退缩’,让他们占不到便宜了。

    一时间,舆论彻底倒向赵氏,郑家成为了失败者。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惨重了些。』

    在家族的会议中,郑州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禁回想起去年年末他堂伯汝阳侯郑钟宴请鲁阳乡侯、宴请汝水诸县县令的那一夜,其实他当时就有所猜测,认为他郑家必然会因为羞辱赵家父子而付出沉重代价,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代价居然会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他偌大家族亦难以承受。

    眼瞅着众族人的商议渐渐趋向于下三滥,连什么买凶杀人都冒出来了,郑州咳嗽一声打断道:“诸位叔公、叔伯,族中兄弟,且听郑州说两句。”

    不得不说,其实郑州、郑潜堂兄弟在郑家当中只能算作小辈,比他们高两辈的依旧尚在,但不可否认,这对堂兄弟在家族中有特殊的地位,郑潜是因为他是本家的嫡子,而郑州,则是因为他乃阳城县的县令。

    因此当郑州开口之后,他族中的叔公、叔伯、平辈兄弟,也就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听着他说话。

    只见他在座位中站起身来,朝着在场数十名族人拱了拱手,旋即笑着说道:“在讲述我的想法之前,我先提一个建议,像买凶杀人这种这种蠢话,就莫要说出来了,虽然我知道各位叔伯、兄弟是因为心中气愤,但这种话不可乱讲,传出去就不好了。……现如今有多少位县令盯着这件事?就算赵家父子此刻出现在我等面前,难道我等真敢对他们不利么?”

    听到郑州的话,他的叔伯兄弟虽一个个面露愤恨之色,但却无法反驳。

    的确,买凶杀人确实只是他们为了泄恨的蠢话罢了,要知道赵、郑两家的这场斗争,有好几位县令盯着呢,鲁阳县令刘緈、叶县县令毛珏、汝阳县令王丹、轮氏县令翟育,等等等等,而其中,鲁阳县令刘緈与叶县县令毛珏明摆着就是支持赵家的,而汝阳县令王丹与其余汝水诸县县令,也如今也有逐渐倒向赵家的迹象。

    在这些位县令眼皮底下买凶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位乡侯。

    就算是郑家,也承受不起此事带来的严重恶果。

    “子象,那你说怎么办?”

    在东侧的首席,有一位老者开口问道:“赵家至今还在咄咄逼人……”

    “叔公。”郑州拱了拱手,回答道:“就由晚辈去跟赵家父子谈一谈吧。……赵家父子不是不讲理的人,观今日汝水诸县,唯独我阳城,无论是赵家还是鲁叶共济会,均未曾涉足,赵家父子是畏惧我么?还是说,是囊括了鲁阳、叶县两县两百余家商贾的鲁叶共济会畏惧我?均不是!那只是因为,我阳城从未断绝给予鲁阳县的钱粮资助,赵家父子知道,是故不想为难阳城。……由此可见,赵家父子其实是有原则的人,这样的人,并不是不能相与。”

    “……”

    那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思了片刻,旋即转头问坐在主位上的汝阳侯郑钟:“本家以为呢?”

    见屋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自己,汝阳侯郑钟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那……就拜托子象了。”

    “伯父请放心。”

    郑州拱了拱手说道。

    事不宜迟,当日,郑州便前往汝阳,去拜访那位据说仍在汝阳城内的赵家二公子,赵虞。

    虽然他在家族会议中口口声声表示要跟赵家父子谈一谈,但据他所知,鲁阳乡侯根本不曾参与这件事,在这几个月里,那位赵氏乡侯只露面于鲁阳、叶县、郾城三地,汝阳这边的事,其实是他儿子赵虞干的——这一点,郑州也从堂弟郑潜口中得到了证实。

    进得汝阳县城之后,郑州先去了西街的郑氏米铺,见到了躲在其中的堂弟郑潜。

    与前几个月前时相比,郑潜看上去憔悴许多,双目亦布满了血丝,尤其是在见到堂兄郑州时,郑潜满脸羞惭,除了喊了一声‘堂兄’,竟不知该说什么。

    郑州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愚兄吧,你好好去歇息一下。”

    听到这话,郑潜问郑州道:“堂兄要去见那赵虞?”

    郑州点点头。

    见此,郑潜咬咬牙说道:“我跟你一道去。”

    郑州闻言皱眉看向郑潜。

    仿佛是猜到了郑州的想法,郑潜正色说道:“堂兄此行来替我善后,我绝不会坏了堂兄的事,我也想见见那赵虞……倘若那赵虞趁机提出什么要求,我也可以帮堂兄回绝。”他看了一眼郑州,补充道:“虽说族中对我很不满意,但我是最清楚赵家实力的人,我很清楚,那赵虞其实也已经没有别的招数了。”

    『话虽如此,可眼下的局势你也破不了啊……』

    郑州暗自嘀咕一句,但还是没有回绝堂弟的要求,一来堂弟乃是本家嫡子,多少要给他点面子,二来,这位堂弟确实谈得上他郑家最了解赵氏作风的人了。

    想了想,郑州点头说道:“那好吧,切记要保持冷静,三叔公也好,其余族中叔伯也罢,都不想再跟赵家斗下去了,这一点你最清楚,赵家的背后有鲁阳县令刘緈、叶县县令毛珏二人支持,还有宛城军市、鲁叶共济会,倘若继续斗下去,纵使我郑家亦未必能胜。”

    未必能胜……

    郑州说得很委婉,但事实上他也知道,其实他郑家已经输了,至少在这场与赵氏的交锋上。

    “我知道。”

    郑潜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谈妥之后,郑州便派郑氏米铺的家仆到对面的赵氏米铺投了拜帖。




第110章:言和交涉
    『PS:本来还想写写郑家联合当地势力反扑,但觉得没意思了,所以稍微加快点进入主线,就现在主角这样最多一个懒虎,怎么能称得上夕虎呢。』

    ————以下正文————

    片刻后,赵虞便从张季口中得知了郑州携其堂弟郑潜前来拜访的消息。

    “阳城县县令,郑州、郑子象……”

    看着手中那份拜帖,赵虞喃喃自语着。

    尽管拜帖上只有简单一个‘阳城郑州’的落款,可见郑州这次打算以郑家子弟的身份拜访他赵虞,而不是以阳城县县令的身份,但话说回来,赵虞对此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毕竟,就在当初汝水诸县县令纷纷听信汝阳侯父子挑唆而断绝给予他鲁阳县的钱粮资助时,却反而是郑州这个郑家子弟,坚守最初的承诺,继续资助鲁阳以工代赈。

    正是这个原因,赵虞还有鲁叶共济会都没有涉足阳城,算是还了郑州的人情,否则,看看同样抗拒赵家的汝南县,现如今城中一半店铺都挂着‘鲁叶共济’的牌子,县令刘仪都不知该怎么办。

    “见见吧。……准备些酒菜。”

    吩咐罢张季,赵虞派人向对面送去了回覆,回应了郑州的拜见。

    得到赵虞释放的善意后,郑州自然无有顾虑,便带着堂弟郑潜来到了赵氏米铺的二楼——考虑到街上还有不少当地人盯着两家米铺,要面子的堂兄弟俩,走的是赵氏米铺的后门。

    在赵氏米铺的二楼见到了赵虞,郑州一边拱手行礼,一边暗自打量眼前这个据说只有十一岁的孩童。

    不得不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赵虞。

    第一次是在汝阳侯府的宴席上,但当时听到赵氏父子离开前那番话,他就敏锐地意识到这对父子俩可能不简单,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谁能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居然差点就把他郑家给搞垮了。

    而从旁,郑潜则是用夹杂着凶狠的复杂眼神死死盯着赵虞,仿佛就跟看到了仇人似的,好在他还记得对堂兄的承诺,尽管脸上的恨意一览无遗,但终究没有发作。

    稍作寒暄后,赵虞将郑州、郑潜堂兄弟俩请到了他这几个月居住的屋内。

    赵氏米铺的二楼,还是比较宽敞的,但因为条件关系,二楼摆满了张季、马成等卫士与家仆歇息的地铺,唯独赵虞与静女,还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屋子,屋内也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只不过这些家具与摆设,也配不上乡侯之子的身份罢了。

    “真是辛苦二公子了,在这等条件下依旧坚持与郑家为敌,令郑家损失惨重。”郑州玩笑说道。

    听到这句带着几分挖苦的玩笑,赵虞笑着回应道:“其实我也不想,郑公你想,我原本可以好好呆在鲁阳,每日带着卫士、侍女外出游玩,而如今我却只能窝在这里,每日盘算该如何算计郑家……你说为何会落到这个局面呢?”

    说话时,他瞥了几眼郑潜,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显然郑州也清楚其中原因,在瞥了一眼郑潜后,笑着说道:“在下今日仅以郑家子弟的身份前来,二公子就莫要如此拘礼了,虽然二公子年纪尚轻,但依二公子的睿智,我等亦不敢托大,不如这样,我等平辈相交,二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唤在下子象便可……”

    听到这话,赵虞微微愣了一下。

    他还不知道他的表字呢。

    不过他大哥赵寅的表字他还是知道的,赵寅、赵伯虎!

    按照这个趋势,莫非他的表字是……仲虎?

    赵虞,赵仲虎?

    『唔……好像有点气势。』

    赵虞摸了摸下巴。

    “二公子?”

    见赵虞似乎有些走神,郑州脸上露出几许不解。

    赵虞这才反应过来,拱手说道:“一时走神,子象兄莫怪。”

    郑州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片刻后,酒水煮开,张季代为给赵虞、郑州、郑潜三人舀了一碗酒。

    似乎三人都是不怎么喜欢饮酒的人,浅尝即止。

    待放下酒碗后,郑州道明了此行的来意:“今日,族中的长辈派我前来与贵家交涉,希望郑、赵两家握手言和,这一仗,我郑家损失了七、八万石米,折合下来约五百万钱……”

    在旁,张季与静女皆露出了震撼之色。

    正所谓当局者迷,别看张季与静女这些日子都跟着赵虞,但事实上,二人连他们赵家亏损了多少都说不出个具体数目,更别说对面的郑家。

    此刻忽然听郑州透露郑家的具体亏损数目,二人惊得目瞪口呆。

    七八万石米,折合五百万钱?

    要知道这差不多就是一个鲁阳县的官仓存粮了。

    郑家亏了相当于一个县的官仓储粮?

    就在二人震撼之际,却听赵虞笑着说道:“哎呀,这可真是吓死人了。子象兄莫要吓唬小弟啊,相当于五百万钱的粮米亏损,想来贵家族都恨不得雇人将我父子杀死了吧?”

    『这个小子,确实聪慧啊……』

    郑州眼眉微动,心中暗想。

    就像赵虞所说的,他确实有‘吓唬’前者的意思,他大意就是借此告诉赵虞:你当初要郑家付出代价,如今郑家已经损失惨重,你差不多点就得了,别弄到最后双家都难以收场。

    想了想,他笑着说道:“确实有人说过那样的蠢话,不过这种蠢话,也就是泄泄愤而已,谁会真的那样做呢?”

    『……』

    赵虞别有深意地看了几眼郑州,旋即笑着说道:“说的也是。……类似的这种蠢话,我家当初也有人提过,说什么鼓动我鲁阳的难民来汝阳,当时我鲁阳可是有近万难民呢,现如今更多,个个对郑家气愤填膺……”

    『这小子……』

    郑州哭笑不得,他抬手作阻止状,无奈说道:“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说着,他正视赵虞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要怎样,郑、赵两家才能停止当前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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