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虎子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而这次,王尚德能否突破大江的险阻,顺利攻入荆楚呢?
谁也无从得知。
六月初,赵虞带着静女、张季、马成几人回到鲁阳县,又恢复了以往悠哉惬意的生活,他除了时不时地去郑乡工点看看,看看当地的难民状况,看看璟公渠的挖掘进度,其他的时候,他就关注着宛城军的进展。
据他所知,宛城军如今的战况,说实话并不乐观。
首仗,南郡,没什么好说的,南郡跟宛南一样,作为宛城军与荆楚叛军之间的缓冲地,几乎已被战火摧毁殆尽,单单王尚德每一两年就要打一次南郡,更别说荆楚叛军的反扑。
有意思的是,倘若有人仔细分记录,那么不难看出看出,其实荆楚叛军反攻南阳郡的次数,要比王尚德挥军南下的次数更多。
难道荆楚叛军竟要比王尚德的宛城军实力更强?
这当然不可能,否则不至于每次都被王尚德带兵打到大江沿岸。
但荆楚叛军的韧性,却着实是不可小觑。
虽然赵虞对荆楚叛军了解的不多,但据他所知,荆楚叛军是直接以‘推翻暴晋’为口号的,光这一点,就区别于晋国绝大多数的叛乱。
但有关于荆楚叛军的事,赵虞着实不好多说,原因就在于立场尴尬。
仔细想想,在晋国国内贵族、世家阶级土地兼并异常严重的情况下,荆楚叛军将贵族、世家的土地分发给无地的农民,从内心出发,赵虞其实是支持的。
但尴尬的是,他鲁阳赵氏就是晋国的贵族阶级,是既得利益者之一,别看他们全家实际上就四口人,但却享受着‘食两千户’的待遇,更别说他们家还有几千倾的田地——这些田地都是当地人因为各种原因而陆陆续续转卖给乡侯府的,也并非不能视为土地兼并的例子。
换而言之,哪怕他一家在什么都不做,在这鲁阳地面上,几乎也不可能出现比他家还要富有的家族。
这就很尴尬。
倘若荆楚叛军攻破鲁阳,他们会看在鲁阳乡侯平日里善待平民的份上,宽容地对待他家么?谁也不能保证。
除了关注王尚德率军平叛,赵虞依旧将其余的精力投在对县内各处工点的关注上。
说到鲁阳县,鉴于汝水诸县恢复了对鲁阳县的钱粮资助,鲁阳的仓库宽裕了,县令刘緈刘大人出手也阔绰了许多,一口气增设了好几处工点,用来安置陆续涌入鲁阳的难民。
甚至于,他决定与叶县联手修缮通往宛城的官道,以方便两县与宛城军市的通商。
这个决定,非但得到了叶县县令毛珏的支持,也得到了鲁叶共济会的支持。
不过最直接关乎鲁阳、叶县两地百姓生计的,还是在于刘緈与毛珏两位县令大力支持小家庭、小作坊作业,同时要求鲁叶共济会不得打压。
比如种植的桑麻、豆菽,猎获的兽皮、兽骨,甚至个人打造的木器,等等等等,县衙出面鼓励,鲁叶共济会出面收购,从当地百姓手中得到这些零散的原料,制作成成品,或者干脆收购成品,待积累至一定数量后,一致转售于宛城。
而鲁阳、叶县两地的米价,则因为鲁阳赵氏的关系,平稳地维持在两百钱一石的价格,尽管今年陆陆续续又有许多的难民涌入鲁阳、叶县两地,对当地的口粮造成了一些的冲击。
总而言之,在县衙与鲁叶共济会的合力下,鲁阳、叶县两地百姓手中的余钱与余粮逐渐增多,而在这个过程中,作为鲁叶共济会会长的鲁阳赵氏,或者说鲁阳乡侯府,也无法再像那样低调,逐渐成为了鲁阳、叶县两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或有人议论当初赵、郑两家发生在汝阳以及汝水诸县的斗争……
或有人议论鲁阳乡侯府的种种善行……
或有人议论鲁阳乡侯膝下那个聪慧过人的二公子……
不一而足。
乡侯府的名气,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鲁阳乡侯刚刚联手叶县县令毛珏揭穿前鲁阳县令孔俭罪行的那会儿。
名声之下,自然也难免会有说媒的人争相上门,毕竟鲁阳乡侯有两个儿子,且这两个儿子都尚未婚娶。
且不提鲁阳乡侯父子三人对此作何想法,周氏倒还真是替小儿子赵虞精挑细选起来。
想来也是,周氏原本就担忧赵虞的婚事,毕竟赵虞是二子,不受外界重视也是理所当然,是故她才早早替儿子做了准备,培养静日后作为儿子的侍妾,无论如何娶的妻子如何,最起码能让儿子有个可以信赖、可以寄托的女人,可没想到的是,她儿子的聪慧超乎她的预期,以至于她儿子年近十一岁,便陆续有人上门说媒。
这可欢喜坏了周氏,非但亲自接见登门而来的说媒人,甚至隔三差五地就在饭桌上向赵虞提起,直说这家姑娘不错,那家姑娘也蛮好,说得赵虞都有些心慌。
他忍不住对母亲说:“娘,孩儿才十一岁,过了年也才十二岁……”
“对呀,可不早了。”周氏笑着说道:“咱们先挑着嘛,免得被别家抢了先……”
赵虞觉得,合着母亲就准备广撒网,看看谁家大鱼愿意跳到这网里来,然后她在慢慢挑。
母亲的意见,赵虞不敢违抗,只好求助于父亲。
于是有一次他私底下对鲁阳乡侯抱怨道:“爹,娘说那些的时候,你就不能帮孩儿劝一劝么?”
鲁阳乡侯看了一眼儿子,奇怪问道:“既然你不愿意,何不自行向你娘提出呢?”
“我不想惹娘生气。”
鲁阳乡侯点点头,旋即平静地反问儿子:“哦。……那你为何又觉得我想呢?”
“……”
看了一脸父亲,赵虞竟哑口无言。
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于是赵虞隔三差五便带着静女、曹安、张季、马成四人跑到郑乡,一边监督璟公渠的挖掘进展,一边暗自希望母亲能逐渐冷静下来,莫要急着帮他找媳妇。
十月,鲁阳、叶县两地忙于收成,而此时,有一支队伍来到了叶县的东城门。
这支队伍仅仅只有一辆马车,但马车旁却有多达十名身披皮甲的卫士跟随保护,令人震撼的在于,这十名卫士,都有马匹代步。
这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人物。
“谁啊这是,鲁阳乡侯都不至于如此招摇。”
值守城门的县卒忍不住嘀咕了两句,带着几个人上前将队伍拦下,问道:“你等从何处来,出示路引。”
听到这话,那些卫士均露出不快之色,但却没有人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此时,驾驭马车的马夫从怀中取出一份路引,递给了县卒。
可能那名县卒不怎么认字,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结果,马夫便笑着解释道:“这是郾城签发的路引。”
县卒皱着眉头瞧了几眼那马夫,用手中的长矛拍拍车厢,问道:“车上的是谁?”
“是我家老爷。”
“叫什么?”
“我家老爷姓童名谚。”【PS:书友‘剪窗’客串。】
“童谚?”县卒念叨了两句,旋即用手中长矛挑起了车帘,果然见车内坐着一名目测三十余岁的男子。
可能是见县卒无礼挑起车帘,那男子双眉一皱,身上仿佛涌出一股无形的气势,让那名县卒吓了一跳:“你……”
然而当这名县卒仔细去看时,却见对方满脸堆笑,再无方才的气势,眼神亦不似方才那般锐利。
“这位,在下的路引有什么问题么?”名为童谚男子微笑着问道。
县卒盯着男子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在盘问了几句后,便将这支队伍放入了城内。
进城之后,童谚打发了随行的卫士,仅带着一名卫士来到了城内一间酒肆,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安静地吃起了酒菜。
而此时,从旁两名酒客正在谈论的话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招来店内伙计嘱咐了两句,他起身坐到了那一桌,在那两名酒客不解的目光下,微笑着问道:“在下初来贵县,观两位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能否与在下说说当地的事?”
那两名酒客脸上露出几许不快,正要说话,却见店内有两名伙计,将一大盆肉,一大壶煮热的酒摆在桌上,解释道:“这酒肉,乃是这位客人请你们二人的。”
看着那白花花的切肉,看着大壶的酒,两名酒客咽了咽唾沫,一改方才的不快,连声说道:“当然当然,不知足下想要听些什么。”
只见男子身体微侧,一手撑着长凳,一手平放于桌上,身形微微前倾,凑近二人。
“我就是想听听,两位方才口中所谈论的……鲁阳赵氏。”
第113章:莫名来客
秋季过后,鲁阳迎来了当年的冬季。
去年这段时间,鲁阳与叶县最为动荡不安,因为有大批从宛南、宛北的难民涌入境内,让两县措手不及,因此两县当时均出现了许多难民与当地人的冲突,其中不乏出现死伤。
而今年,鲁阳、叶县两地在以工代赈方面已有了经验,哪怕因为战争的关系,南阳郡仍然持续有难民北逃至两县境内,两县县令也能很快将这些难民安置于各个工点,给予这些难民活命的希望。
难民有活命的希望,自然就不会作乱,两县得以继续维持稳定的局势。
当然,大批难民的到来,也并非全然都是负担,这些人同样是优秀的劳力,极大地加强了鲁阳、叶县两地的建设能力,比如鲁阳,在县令刘緈与鲁阳乡侯的带领下,鲁阳在四月初时完成了当年的全县的耕种,随后在一边挖掘璟公渠的情况下,又陆陆续续开垦了数千倾的荒地,以便在六七月时种植豆菽。
豆菽的亩产要比稻米出色,更重要的是,豆菽在贫瘠的地上也能种植,甚至还能改善土壤,在赵虞的劝说下,刘緈今年尝试大规模种植豆菽,倘若效果确实好,那么相信这位刘县令并不会拒绝将豆菽作为鲁阳的经济作物之一。
更别说豆菽这东西,不但人能吃,喂牲口、喂战马,都是极好的饲料。
总而言之,鲁阳渐渐地愈发有了活力,许多人都相信,待不久以后,鲁阳会渐渐追赶上叶县,成为毫不亚于汝阳、阳城的繁荣大县。
至少赵虞就是这样认为的:眼下的鲁阳,缺的只是时间。
鉴于鲁阳当前暂时不需要担忧什么,赵虞便开始思考自己的将来。
将来做什么?
说实话在来到这个家至今,赵虞还真没想过。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其实有三条出路。
目前最好的出路,自然是投奔宛城那位孤高的将军,王尚德。
虽然据鲁阳县令刘緈所言,王氏一族在朝野的名声并不是太好,他有点反对赵虞与王氏一族走地太近,但同时刘緈也必须承认,王尚德确实是晋国数一数二的将军,国内能达到他这种高度的,一双手就能数出来。
因此投奔王尚德,对于赵虞来说确实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更别说王尚德也颇为欣赏他。
但赵虞个人并不喜欢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相比之下,他其实更倾向于他素未谋面的大舅、二舅那样的生活,当一名云游四方的商贾,累了就找个风景好的县住一段时间,待恢复精力后再去其他的县城。
但遗憾的是,商贾在晋国的地位低下,赵虞不敢在父母面前提起。
至于第三条出路,那便是刘緈所建议的,即去王都求学,晋国的王都在邯郸,也就是古时作为赵国都城的邯郸一带,那里聚集了晋国的高官名流,刘緈认为,凭赵虞的才能只要去邯郸求学,就肯定会被那些达官贵人看中。
这个建议,令鲁阳乡侯与周氏颇为犹豫。
相比较投奔王尚德、投身军伍,夫妇二人自然倾向于刘县令的第三条建议,毕竟军伍太过凶险,看看王尚德,五月初出兵讨伐南郡叛军,如今都十月了,这位王将军还在与叛军厮杀,据小道消息称,双方士卒的伤亡数字早已超过三四万。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为人父母只要有选择,岂会忍心将儿子送上战场?
但说到去王都求学,邯郸离鲁阳实在是太远了,无论是鲁阳乡侯还是周氏,都很担心将儿子送去邯郸后,他们儿子会像周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周韫、周傅那样,几年都很难见上一面——当然了,周氏两兄弟纯粹就是害怕见到老爷子,原因还是有所不同的。
好在幼子赵虞现如今才十一岁,哪怕过了今年也才十二岁,尚有至少三年的时间在家中陪伴父母。
十月中旬,因为天气逐渐转冷的关系,赵虞渐渐也不往郑乡跑了。
虽然父子的关系随着解除日渐亲近,但鲁阳乡侯对待两个儿子依旧严格,尤其是对待幼子赵虞。
这不,每日清晨大概卯时的时候,鲁阳乡侯命令张季、马成二人必须到赵虞的屋子报道,然后教授赵虞习武——他倒不是想让儿子练好武艺去投奔王尚德,但他觉得,儿子最起码得有防身的本领,毕竟日后万一出门在外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呢?
于是乎,赵虞每日尚在瞌睡之际就被静女唤醒,然后就在他那间小屋前,一边听着大哥赵寅郎朗的诵读声,一边跟着张季、马成二人习武。
张季、马成二人,论武艺在乡侯府的卫士乃是佼佼者,尤其擅长矛与剑这两种兵器——严格来说,其实乡侯府的卫士都擅长这两种兵器,因为都是卫长张纯等当过军卒的人教出来的。
在教授赵虞武艺钱,张季、马成二人在小屋前耍了一套,无论是剑还是矛,挥舞起来大开大合、飒飒生风,看得赵虞、静女、曹安三人一愣一愣。
然而张季与马成教授赵虞的第一课,却是马步。
这个赵虞懂,任何花里胡哨的武艺,最关键的就是马步,也就是下盘得稳,不然你一刀砍过去,别人还没怎么着,你自己却跄踉摔倒了,那纯粹就是白送人头。
下盘练得稳健之后,第二步是活用腰力,那些历来传说力大无比的猛将,无一不是掌握了如何灵活使用腰部的力量,这比单纯的臂力要强劲地多。
不得不说,习武打基础确实是一桩非常枯燥的事,哪怕有张季、马成这两位不错的老师,哪怕自告奋勇的曹安陪着一起练,哪怕有静女不离身的擦汗递水,也是非常无聊。
对此,张季、马成二人很是无奈。
他俩私底下评价这件事。
“二公子……过于懒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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