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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三人嫌弃号房里脚臭气味重,便在大殿上支着火锅边涮边吃,香味飘荡在整个国子监里。
书生们闻着香味纷纷过去,他们许久未见到这样清丽的女子,原本都颇为兴奋,上去拽了几句“窈窕淑女”之类的诗文。没想到秦小竺破口大骂,毫不客气地夹起炭火便掷过去,吓得这群人鬼哭狼嚎。
教谕赶来维持秩序,场面登时一片大乱。
秦玄策却是计上心头,向王笑问道:“我们要在这呆两天?那要是被提前赶出去怎么算?”
王笑知道他藏着什么坏心,笑道:“赶出去的话不算我们忤逆陛下。但你别抱期待,你怎么闹他们都不会赶你出去的。”
秦玄策颇为不服气,下定决心要让王笑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从这一刻起,国子监似乎迎来了一页崭新的篇章……
于是,师生们在秦家姐弟的威逼下开始……斗拐。
所谓‘斗拐’也称‘斗鸡’,即一脚独立,另一脚抬起、由手扳着,用膝盖攻击别人,若双脚落地便为落败。
教谕与书生们极不情愿玩这种粗鲁的游戏,偏偏谁不参加便被逮着一顿痛殴。
教谕们吹胡子瞪眼,摆出一幅宁死不屈的模样……但最后还是在秦小竺的拳头下丧失了为人师者的威风。院内虽有些护卫,却也不是秦家姐弟的对手。
“师仪不存,道德沦丧!你们……唉,斗拐就斗拐吧。”
白发苍苍的老夫子、弱不禁风的寒门书生、肥头大耳的勋贵子弟被分为两个阵营,分别由秦家姐弟领着对打。
许多人颤颤巍巍掀起长衫,小心翼翼地提起一支脚。可惜还未开赛,便已倒了一地。
那边王笑拉了秦玄策一把。
众人还以为他要阻止,登时松了一口气。
却听王笑道:“这么多人聚集,好歹戴个口罩啊。”
“鼠疫那么烈,要死早死了。他们天天聚在一起上课才是最危险的!我是让他们强身健体……”
王笑竟无言以对。
这些五体不勤的读书人便开始了一场斗拐大战……
秦小竺很是赖皮,攻击别人时极嚣张,膝盖一顶便将对手顶倒在地上。但谁若想攻击她,便被她飞起一一脚狠狠踹出去。
“男女授受不亲,你他娘的离老子远点!”
一众读书人登时哭丧着脸。
只许你打别人,不许别人打你,那这还斗个屁。
下午,书生们忍着腿肚子的酸楚与疲惫、一瘸一拐地进了学堂,才知道秦玄策对他们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诸位同窗,来玩‘官打捉贼’啊!谁不玩老子揍谁。”
“先生?你以为我不敢揍先生?有本事你赶我出去!”
“来玩‘狼吃娃’啊。”
“来玩跳坊啊……”
~~
顺天府。
周衍与王珰已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两人这几天也一直在互相了解。
“什么?你娶了一个丫环?”周衍讶异道:“依楚律‘以婢为妻者徒三年’,你就不怕被捉起来?”
王珰嘿嘿一笑,道:“我爹还了碧儿的身契,她怎么能算作婢?”
“你这是钻楚律的空子。”
“珠二哥替我打点好官府了。”王珰理所当然道:“清水坊到顺天府的官吏既能得银子,我与碧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周衍道:“行贿官吏,这又是一桩大罪……你偏要给我说这些事,以后我法办你还是不法办你?”
“殿下你不要这么古板嘛。笑哥儿就说了,婢女也是人,人人平等。”
“他胡言乱语。”周衍道:“人人平等?这天下岂不乱了套?”
“哦。”王珰点点头道:“他以前是个痴呆,向来是有些傻气。”
周衍沉吟道:“他还在国子监?那这防疫的差事我们要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喽。”王珰无所谓道。
王笑对捉到国子监,王珰其实很惊喜。
曾几何时,他对王笑不用去学堂这件事极为羡慕……没想到,人活着真是什么事都能遇到,如今自己与他的遇境竟然反过来了,哈哈哈。
“殿下,笑哥儿不在,我们要不要去放松一下?”王珰道:“这几日殿下如此辛苦,我带你去个好去处,如何?”
“好去处?”周衍心中一惊。
他虽从小长在宫中,却也知道宫外有些‘好去处’。
“这这……这不太好吧?”
王珰道:“有什么不好的?笑哥儿也不在,明轩哥也去办事了,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可是……”
王珰对周衍已很是了解,这位殿下一向是欲拒还迎的,于是他拉起周衍便往外走……
~~
车厢里,周衍很是忐忑。
既担心自己被王珰带坏了,又觉得多见识一下民生总是好的。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掀开车帘一看,只见前方似乎是一家……戏院。
王珰侃侃而谈道:“这平乐坊里请的是瑞福班,戏唱得最是好,京中名旦顾回芳便是瑞福戏的抬柱子……”
听着他如数家珍的介绍,周衍愣了愣,问道:“你喜欢听戏?”
“听戏谁不喜欢啊。”
王珰说着,却是眉头一皱,目光看去,只见平乐坊大门紧闭,一群富豪打扮的人正聚在那里吵吵嚷嚷,对面还有一队巡卒在与他们争吵着什么。
听起来,是五城兵马司奉齐王殿王之命,禁止人员聚集,不让戏台唱戏。那些富豪不依,双方争吵起来。
“鼠疫?官爷,你们且看清楚,我们是能染上那种脏病的人吗?”
“怎么?想不服齐王殿下命令?”有巡卒喝道。
“我们皆是顺民,怎会不服殿下命令?殿下只是号召大家不得聚集,这样吧,今日这场子老朽包了,一人看戏。”
“凭什么你包了?看不起我方家是吧?”
“就是,这场子我包了,你出多少钱我偏你比多一成。”
争吵声中,忽然有人喊道:“我就好听戏这口,多少钱我都包!看不成戏,还不如染了鼠疫呢……”
车厢内,周衍惊叹道:“好刚烈的人啊。”
“蠢材一个。”王珰嗤之以鼻。
接着,他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禁“咦”了一声:“哎呀,我爹。”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345章 翰林院
王秫平生有三大爱好:听戏、斗虫、养外室。
随着年纪愈大,他这后两项爱好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听戏这种舒缓的活动便慢慢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上次在王家村他沉浸于顾回芳的风采,如今便成了铁杆戏迷,每日都来。
今日偏偏遇到这种事。
他倒不是想与齐王作对,但瑞福班今日被关停自己却未出头,那以后面子往哪搁?
至于不怕鼠疫?
开玩笑,哪个不怕死?
想要脸面,唯有强撑尔。
果然,一句话喊出来,周围那些有头有脸的老家伙纷纷侧目。
王秫心中正得意,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
“爹。”
王秫一回头,便见王珰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
他以前看不上这个五儿子,如今却觉得王珰是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此时便佯怒道:“你不跟着齐王殿下办事,跑这来做甚?”
又是一阵侧目与惊赞。
王秫心中得意。
——老东西们看看,老夫的儿子何等出息!
果然,登时便有人道:“王兄,令郎竟是齐王殿下的亲随?啧啧。”
“不如让令郎与殿下通融一二?大家都是体面干净人,绝不给防疫之事添乱。”
更有性子急的直接对那些巡卒道:“既是自己人,还请官爷们解开禁制……”
说着便开始封银子,出手倒是颇为大方。
“把银子收回去。”王珰走到近前道。
说着,他对王秫行礼道:“孩儿如今随侍齐王殿下,自己的父亲却不遵齐王的号令。爹这不是让孩儿为难吗?”
王秫面色一变。
孽障,你说这种话,让你爹多为难?
“不过是听回戏,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许就是不许,殿下的吩咐岂有商量的余地?”王珰神色郑重地,道:“还请爹与诸位伯伯们散了吧。”
诸人不由心想:这没了门牙的傻小子原来是个不孝子,王老儿教子无方啊。
他们再看向王秫的目光便带着些讥嘲。
“你……逆……”
王秫一张脸登时红得与猪肝一样。
王珰又向众人拱拱手,用他漏风的声音煞有其事地道:“殿下心忧百姓,呕心泣血想出这防疫之策,若京城有成效,便可推行天下。各行省、州府水生火热之中的百姓皆翘首以盼,此事刻不容缓。还请诸伯父体察殿下一番苦心,那个……忍一时之……总之,忍一忍,别给殿下添麻烦,别给这些兵丁添麻烦。等鼠疫过后,殿下亲自请大家看戏。”
刚才背了好一会,可惜还是忘了词——王珰挠了挠头,颇有些尴尬。
王秫却比他还要尴尬,与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老脸都不知往哪搁。
王珰却又将他拉到一边,轻声道:“爹,你就听孩儿的带人走呗,以后我们王家在殿下那也有更有面。”
“为了你有面,你爹的面就不要了?!”
“爹啊,你可长点心吧。这事可是笑哥儿要办的,他要是发了火,那可是六亲不忍的主,你想想大伯娘和宝哥儿的下场,上次在王家村他说什么你忘了?”
王秫脸一板,道:“老夫还会怕自己的侄儿不成?”
他说着,却是眼睛一转,心中已生退意。
王珰又道:“今日孩儿劝退了父亲,传出去那可是一段佳话……嘿嘿,到时候殿下赞许一番,以后孩儿没准也能给爹挣个文散勋。”
“真的?”王秫眉毛一挑。
“当然是真的。”王珰讨好道:“爹再给孩儿点银子呗,这几日在殿下身边花了不少。”
“娶丫环的废物,还敢跟你爹要银子?”
“爹,你想想呗,那可是文散勋哦……”
~~
出门一趟虽未听成戏,周衍与王珰却都颇为高兴。
周衍觉得王笑与苏明轩都不在,自己却也办成了一件事,心中极是有成就感。
虽只是驱散了一些商贾,却也是仅凭自己想出的小办法。
孝子为了国事劝退了自己的父亲,传出去对京中防疫之事应该会有很大的激励……
王珰也很高兴,揣着怀里的银票时不时乐出声来。
周衍不禁问道:“你傻笑什么?”
“我教训了我爹啊,哈哈哈,从小大到都是他训我,如今我训他,哈哈哈。”
周衍道:“为了国事不得已而为之。但君臣父子,天地纲常,你怎好如此得意?”
“但是训爹真的很高兴啊。”
“是吗?”
周衍抬着头想了想。
若是哪天自己也能训一下自己父皇……
他心中一颤,只觉想都不敢想。
“是啊。笑哥儿就经常顶撞大伯,老有意思了。”王珰道:“他说一家人就要时常拌嘴,感情才会更好。”
“哪有这样的歪理?”
“真的啊,你看,我爹也想被我训,他还给我银钱了。”
周衍抽了抽嘴,竟不知如何应对……
~~
两人才回了顺天府,便有人来见。
一听来人是翰林大学士何良远,周衍颇有些讶异。
他虽身份尊贵,却也不敢在何良远这样的士林泰斗面前拿大,连忙亲自去迎。
彼此见过,何良远抚须道:“殿下主持治疫,一应安排井井有条,区区几日间便小有成效,实在难得。”
周衍受宠若惊,行礼道:“大学士谬赞,愧不敢当。”
“殿下不必自谦,什刹海畔为民做主、铁面法办宪国公,民间颇有赞誉。”
周衍连忙摆手,不敢居功。
他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何良远来的目的,不由问道:“大学士今日此来,是为了?”
“老夫受陛下之命主持编书一事,此书名《四时录》,为的是……叙述近年各种天灾……并非君王之咎,乃自然之道。”
周衍道:“此事孤亦有所听闻,大学士辛苦。编好书,父皇必然龙颜大悦。”
“可是,如今什刹海捞尸一事,编书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这……何出此言?”
“什刹海接太液湖,与皇宫一水相连。从中捞出上百具百姓的尸体……翰林院诸多官员认为,此正上天不断降灾祸于楚朝的原因,甚至有人称陛下任由宪国公与皇墙外残害生黎,引起天罚。陛下却不思引咎自省,反而编书洗清。他们说……这等掩过饰非之书,他们不编。”
周衍猛然站起身,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老夫苦苦相劝,却劝不住这些同僚。”何良远叹息道:“此事既因殿下而起,老夫不得已只好前来救助殿下。”
“大学士想要孤如何做?”
“请殿下亲往翰林院,将宪国公一案对诸翰林解释清楚,免得事情闹大了陛下不悦。”
话既然说到这里,周衍只好点头应下。
他知道修书一事父皇极是看重,若因为自己让这事出了岔子,那就是大罪。
如今王笑被关在国子监,苏明轩身上压着重担一直在外奔走。
周衍身边并无人可以商量,只好独自随何良远到翰林院。
但见到那帮面色不善的清流之臣,他便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才应对了几句,他忽然发现:此事竟是一个说不清楚的死结。
宪国公是被自己的人拿下的,周衍必须将这案子咬得死死的。
那……堂堂国公长年在皇城外抛尸,陛下丝毫察觉,这不是天子之咎又是什么?
面对这一群声色俱厉的老顽固,周衍彬彬有礼的话语尽数被喝断,毫无辩驳之力。
他越劝,群臣越激动。
“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不足以应天变。当痛自责己,广求直言!岂可文功饰非?”
“下有直言,臣之行也!臣食国家俸禄,一片公心,绝不为陛下修此唬骗世人之书!”
“四方多警而圣上不悟,生黎有苦而圣上不知。岂是治国之道?今殿下既查出大案,理应出面领群臣上表,劝陛下罪己自躬,而非来劝吾等忠直之臣违心逢迎!”
周衍说一句就被这样直挺挺地顶回来好几句,他慌得脸色惨白,苦声劝道:“诸位老大人,修书事大,万不可……”
“殿下还不肯为天下万民劝一劝圣上吗?若是这般,我大楚必将万劫不复……”
一名老臣忽然冲出来,大哭道:“权贵残害黎民,家国至此地步,还编什么书?!”
说罢,他手中抢过《四时录》的稿纸,猛然撕成碎片。
“如此掩过饰非之书,下官绝不编!”
“对,绝不编……”
“嘶”的声音响起,诸臣纷纷抢过稿纸撕起来。
纸片如雪在殿中洒下来。
周衍呆呆立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父皇的明君之名没了。
防疫之事完了。
自己也完了……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346章 处置他
延光帝失魂落魄地坐在龙椅上,眼中的神彩又黯淡了一层。
他面前的奏报还摊在那里,上面分明写着:十月二十一日,唐逆于西安称帝,建国号为‘瑞’,改元‘兴禾’,告曰‘贵贱均田、五年不征’,同时开科取士……
对于延光帝而言,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切。
时至今日,连他自己也感到反贼的一应举措如此光明伟正、仿佛旭日初升。反观自己治下,却是到处都弥漫着腐烂昏聩的气息,臣工勾心斗角,文武百官只为了一已私利,竟无一人可堪任事。
过了良久,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那份奏报合上,只当自己还未看到。
有些无所适从地,延光帝随手又拿起下一封奏报,心中竟有些自嘲而庆幸地想道:“不会有更坏的消息了。”
“浙江金华府有暴民起事,东阳知县贪虐,借名备乱,横派各户输金,致诸生逆反。浙江巡按闻变,调兵行剿,官兵大败……”
“福建汀州府有山民暴动……”
延光帝抬起头,也不知在看向哪里,只是呆呆地坐着。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绝望?悲凉?
富有四海的九五之尊,恍然间却似乎觉得……天下之大,竟无自己的立锥之地。
“陛下!大事不好了!”有太监尖声通传了一句。
延光帝竟是嘲弄笑了笑,喃喃道:“又大事不好了?”
“翰林院闹起来了!老大人们撕了《四时录》的稿纸,要向陛下死谏……”
延光帝不说话,那一丝渗人的笑意愈盛,仿佛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
那太监背上泛起一阵凉意,登时噤若寒蝉。
“哈哈哈,分崩离析!天下分崩离析之时,朕的臣子们还在明争暗夺,生怕这天下亡得不够快。”延光帝哈哈大笑道:“来,告诉朕,他们又有何妙言连珠?”
那太监身子一颤,不敢说话。
“告诉朕啊!”
延光帝随手拿起一个砚台狠狠砸在那太监头上,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陛下,他们说……”
延光帝耳边嗡嗡的,文过饰非、罪己责躬、万劫不复这样的词语在脑中晃来晃去……
~~
何良远穿过重重宫门,快到乾清宫时便看到一个太监的尸体被抬了出去。
看着担架渐渐走远,他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情,方才缓缓踏入殿中。
龙椅上的延光帝神情已然恢复了平静,愈发显得有些阴森。
何良远行礼道:“陛下,翰林院一事,老臣已然弹压下来了。”
“是吗?朕还以为朕应该再下一道罪己诏。”
“那些人不过是一些酸儒,今次之事也是被人利用了。”
延光帝目光渐冷,但还是微有些意外地又道了一声:“是吗?”
何良远镇定自若地道:“此事,应是冲着齐王与驸马来的。宪国公一案使得京中贵胄人人自危,这是在逼陛下处置齐王与驸马。”
一句话说完,延光帝的目光稍稍温和了一些。
这种事,何良远不说他也看得明白。
他又不傻。
但何良远既然说了,便表示何良远与那些贵胄不是一伙的,是持秉公之心处事。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那大学士认为,朕应该受这样的威胁吗?”
延光帝嘴里的‘威胁’二字咬得有些重。
何良远低声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驸马与齐王太年轻,做事难免有些急,触怒了京中贵胄,伤的还是楚朝的基业……急火是熬不出好粥的。”
他话里的意思也很明了。虽说如今是权贵们忤逆,但为了平熄众怒,还是应该处置王笑与周衍。
延光帝不语。
何良远又道:“我朝开国时第一次科考,中榜的全是南方人。此事引起了北方士子的强烈不满,纷纷要求彻查舞弊。当时的考官们直言此次科考并无舞弊。只因当时北方于蒙人治下新复,士子学问不足。太祖皇帝亲自阅卷,也发现考官确实是取士公正……但陛下可知太祖皇帝是如何做的?”
不待延光帝回答,何良远径直道:“二十余名考官皆被凌迟处死,以息众怒。如今驸马与齐王掀出宪国公一案,确实未做错什么。但,驸马接连抄家,已引起京中恐慌。翰林院之乱只是前兆,陛下应以大局为重。”
延光帝沉默片刻,却是岔开话题,道:“这三封奏报何卿先看看吧。”
何良远知道这是在考校自己。
一翻奏报,果然如此。
——陛下这是对内阁三人失望透顶,想看看熬天下这锅粥该是用王笑那种急火,还是用自己这团温火。
何良远略一思索,缓缓道:“浙、闽暴动,臣举一人可平。绍兴推官陈子龙,道备文武、衷怀忠亮,可堪此任。”
延光帝点点头。
何良远又道:“唐逆之举实乃意料之中,陛下万不可自乱阵脚,从容应对便是。他开科举,我们便开恩科。他免赋五年,陛下便免赋八年。”
“开恩科?朝中冗官沉积,要那许多官员做甚?”
“不为取士,只为赢得士林人心。”
“免赋税?何来军饷劳军?”延光帝道:“来年唐逆东征,又该如何应对?”
“陛下其实还有一支极大的助力,朝中却从未有人留意到。”何良远缓缓应道。
延光帝讶然道:“是什么?”
何良远道:“从先祖分藩皇室以来,经历十六代帝王,宗室皇亲已有三十余万人,这其中锦衣玉食的巨富藩王有之,只守着点禄米、穷困潦倒的宗亲也有之。这些人不得封官、不得经商,甚至不得离开封地……左经纶想要削他们,王笑想要抄他们。老臣却觉得,陛下应该用他们。”
延光帝微微一愣,觉得这主意有些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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