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这事也是怪了,三十几个人,还要两千多人来杀?一人一口唾沫也就淹死了。
嘿,出来一趟,混个五两银子。要是运气好,拿下了大贪官王剥皮的人头,能得五百两银子哩……
至于那些护卫手里拿着的烧火棍一样的东西,赵傻蛋还是第一次见,听说叫什么鸟铳,点起火来,等一会儿,“砰”的一直就能打死人。
不过隔得太远,他也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玩意。
他心里想着,这边有两千人,那些护卫能打死几个?
~~
而此时潘明望与鲁平良站在高处,在他们身后,还有近一百个彪形大汉。
“要是王笑下令开铳,这些矿工可能会害怕,吓得转身逃跑。但不要紧,鸟铳这种东西,打过一铳就要装填。等那些护卫打上几铳,再追着矿工们杀的时候,你们再冲上去……”
潘明望说完,鲁平良又道:“放心,你们的家小我们都会安顿好。还是那句话,只要杀了王笑,每人赏银八百两。手刃王笑者,赏银一万两!”
“谢东家厚恩!”彪形大汉们纷纷拱手。
“好!你们都是武艺高强之士,又有那些矿工先去送命,相信此事一定能成……”
~~
赵傻蛋并不知道自己的大东家心里打着什么盘算。
他大步奔跑,挤过争先恐后向前涌的矿工,冲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
渐渐地,已能见到一个年轻人跨坐在马背上面对着自己这些人,周围只有十余个护卫。
那年轻人的模样与赵傻蛋想象中大贪官的样子完全不同。
赵傻蛋不由地有些犹疑起来。
“谁敢冲撞晋王仪驾,杀无赦!”有护卫大喝道。
晋王?
赵傻蛋才不知道什么晋王不晋王的,从来没听过……
“他就是王剥皮!杀了他!”有管事大喊道。
“杀了他!”许多矿工跟着大喊,脚步却慢了下来。
谁都不傻,知道冲在最前面的肯定没好下场,要稍微靠后一点,才有机会赚那五百两。
赵傻蛋听到前面那王剥皮在喊着什么,但他一开始没注意,没听懂对方说的话。
紧接着,管事又大喊道:“不管王剥皮说了什么都不要信,杀了他,拿银子娶媳妇……”
“砰!”
一声巨响之后,惨叫声、惊呼声响起。
赵傻蛋吓了一跳,连忙停住脚步,踮起脚看去,只见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矿工被打得整个脑袋都成了血糊糊……
这一眼把他吓得胆战心惊,连忙停下脚步。
又听“砰”的一声,第二个还在往前冲的矿工也倒在地上。
场面安静了一下才爆发开来,矿工们一片混乱。
许多人都发现,自己的胆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有人想往前,又有人想要退,互相推搡着。
赵傻蛋是不敢再往前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指挥一下……
接着,那王剥皮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把矿业收为官营是什么意思吗?你们将由官府直接管辖,不再受私人矿主的剥掠,你们的工钱、伙食,将在楚律里制定出一个标准……”
工钱?
赵傻蛋一愣。
“不要听王剥皮的骗!”有管事大喊道:“你们都服过徭役,徭役有工钱吗?王剥皮是在骗你们的!要信老爷,不要信他……”
“对,不要信王剥皮的……”
~~
王笑皱起了眉头。
他望向前面的人群,只见人头攒动,乱七八糟,分不清那些叫嚷的管事在哪,一时也不好杀掉他们。
“手雷给我。”他向护卫道。
接过一颗手雷,王笑拉开拉环,用力一甩,直接向南面的永定河水面上掷去。
“嘭!”
一声大响……
~~
远处,潘明望与鲁开良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他他他……带了红衣大炮?”
~~
赵傻蛋已经吓得脸如土色。
他已经彻底忘了什么五两银子的事,只想要转身逃跑。
——眼前那个大贪官王剥皮这是能召唤天雷啊,我的天……怪不得大东家要找两千多人来杀他……
然而,十余个护卫已经策马过来,提着‘鸟铳’大喊道:“所有人都不许动!谁敢动就是死!”
赵傻蛋只觉腿肚子软得厉害,他缩着脖子站在那,低着头,眼睛却还在四下乱瞄,心想着“得要逃啊……”
王剥皮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你们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坐在哪里?一天到晚老爷老爷,老爷是你们的爹吗?他赏过你们多少吃的?!
他们把天下的山川河流,森林矿产,田地人口据为己有,奴役你们,赚出滔天富贵,你们却还在崇拜他们们的富贵?在你们眼里,富者、贵者就是你们的天是吧?
‘老爷真是了不起,老爷养活了我们?’懂不懂到底是谁在供养谁?
新法出来,你们抵触,继续拥戴着让少数人骑在大多数人头上的旧法,心甘情愿地给人当奴才?
骨子里的奴性!”
~~
王笑深深吐了一口气,心头的怒火稍减。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又喊道:“朝廷法度是什么?是为维护世人和平安稳地活下去,它该越修越好,不该永远只为维护小部分人上人利益的工具。
多少人在呕心沥血为变法出力,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这样更多数的人活得好一点。但你们呢?死命拥护着你们的人上人。你们自己想清楚,真有一天你们能成为人上人吗?!
他们美舍豪宅住着,锦衣玉食过着,你们跑来为了让他们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来杀我?跑来为他们的歌舞升平送命?他们吃的是什么?你们吃的是什么?!”
王笑骂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文书用力掷了出去。
“新法就写在上面,自己看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把天下的矿业收回官营之后,你们每个月该领的工钱、一日三餐的规格、每日干活的制度、安全的保障……不想要是吧?你们干脆就来毁了它……”
矿工中有许多人以为那又是什么“天雷”掷了出来,吓得不轻。
却见那个奏折跌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
管事们再次大喊起来。
“哪有这种好事?别信他的!”
“老爷养活了你们这么久,信老爷的,相信老爷就有实实在在的银子领!他是在骗你们的……”
“真的把矿收走了,来的只会是剥皮的大贪官……”
“别听他的!矿上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获利!他是为了保命在骗大家伙。杀了他,赏银五百两……”
“他就是想收矿收,断你们的活路……”
“砰”的一声响,一个放声叫嚷的管事被一铳打倒在地。
……
护卫们也在大喊。
“倒底是矿主在剥掠你们,还是官府想要害你们?自己算一算不明白吗?!”
“朝廷一文矿税没收过,你们过得就好吗?蠢材!”
“……”
血在人群中溅开,矿工们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许多人已经只想要逃了,推挤着同伴,拼了命地逃……
王笑只是闭上眼,摇了摇头。
逃了就逃了吧,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还是在天子脚下,有精兵镇压的情况下。换到天下别的地方,强行推行新政都不知要引发多大的动乱……
~~
赵傻蛋混在人群中跑啊跑,脑子里却忽然在想……矿上一年到底赚多少银子呢?
他想到管事那胖乎乎的媳妇,想到弟弟赵臭毛累死时的场景……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不知怎么说,只是大喊道:“都别推我!都别跑哩!人家不开铳打我们了……”
接着,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大家伙,俺信王剥皮的,你们自己算哩,俺们一天出多少铁石?吃的又是啥?”
“都他娘别跑了!大家伙算一算啊……”
“算一算就明白啦……”
赵傻蛋只觉脑子里像突然开窍了一般。
那套自己曾经一直用来安慰自己、安慰弟弟的谎话在一瞬间他再也不相信了。
……
“臭毛,你别跑了,东家对我们很好,老老实实地给东家卖力干才能活下去……”
“哥,过这日子还不如去开荒……”
“臭毛,这里至少有粥吃啊,逃走了会饿死在外面的,东家也没办法……”
“哥,我拉不出来了……”
“哥,好累……”
“……”
“赵傻蛋,臭毛是因为身子骨弱才死的,你能活下去的……”
赵傻蛋只觉眼睛一酸,猛得大哭出来。
“臭毛啊!”他嘶喊了一声,一把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矿工,喊道:“信王剥皮的!别再信他们了啊……”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36章 有算盘(求月票求订阅)
京城,议院。
有人快步冲进公堂,喊道:“诸位大人,不好了!有两千余矿工暴乱,在妙峰山附近伏击晋王……”
左经纶、钱承运、白义章、傅青主等人听了,表情皆有些微妙。
惊讶也有,更多的情绪却是“果然如此,终于还是酿成暴乱了”的了然、“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啊”的追忆、“又要死许多人喽”的惋惜、“一天到晚不得安生”的烦恼……
各种情绪在几双老眼中一闪而过,几位大臣这才脸上一变,纷纷站起身惊呼起来。
“晋王如何了?!”
“还不知道,是香山上有人见了、赶来报信,庄将军已领人前往支援……”
堂中几个老大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番。
“放心吧,晋王战功赫赫,面对一些乱民,抵挡几个时辰想必还是能做到的。等庄将军一到,该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白义章骂道:“都是些刁民,不识好歹。”
左经纶捻着胡子,叹息道:“明日朝会颁布新政的计划怕是要停一停了。”
钱承运斜睨了傅青主一眼,道:“我早便说了,这些刁民蠢得不可救药,若再强推新政,必要酿成大祸。”
傅青主默然了片刻,道:“钱大人总说百姓愚昧,但在我看来他们不是愚昧,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钱承运讥笑一句,颇为不屑。
“佃户自己在田地里耕耘,一锄头一锄头种出的粮食,岂会不知每年交六成的粮给地主太多了?矿工一锹一锹挖出的矿石,又岂会不明白用命换来的东西不该连顿像样的饭都换不到?老百姓心里都是有一个算盘的啊,每一粒米、一个铜板,他们都能算得明明白白……”
钱承运摇了摇头,对傅青主的执迷不悟感到失望,淡淡道:“是吗?但我没看到他们的算盘,只看到他们扬刀向晋王杀过去了。”
傅青主避过钱承运的目光,显得底气有些不足,长叹了一声,低声自语道:“因为他们没办法,所以只能骗自己,骗自己是老爷们在养活他们,这样,他们才能逆来顺受地活下去,他们一直在忍、一直在骗自己,可要骗到什么时候……”
~~
妙峰山下的官道上。
慌乱的矿工们互相推搡着,赵傻蛋已经被人推倒在地,不时有脚踩在他的背上。
“听我说……栓娃,你听我说。”赵傻蛋抱住一个矿工的腿,喊道:“记得臭毛吗?臭毛早就说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哇……他那时候就要逃走的,是我拦着他……是我拦着他。”
“傻蛋哥,放开我啊……快跑吧!跑吧!”
“你算一下啊。”赵傻蛋喊道:“臭毛算过的啊,我们一人一天挖两筐铁石,二两银子都替他们赚到了,可是我们吃的是什么啊?没天理了哇!”
“都啥时候了傻蛋哥……跑!跑啊!放开我。”
赵傻蛋还是死死抱着栓娃的腿,大哭道:“可是臭毛死了啊!我害死他了啊……”
“他都死一年多了!”栓娃急了,一脚踹在赵傻蛋胸口,抽出脚就跑,头也不回。
又有人踩在赵傻蛋身上,他也不挣扎,就趴在地上哭。
人群中还有管事在大喊道:“都别跑啊!杀王剥皮啊!都别跑啊……”
偶尔有“砰”的一声,是护卫把那些还敢叫嚷的管事射杀。
也有如赵傻蛋这样不再相信潘家的矿工还在原地喊叫着。
“信官府一次吧……不会更坏了……还能比吃着树皮粥累死更糟吗?!你们还跑什么啊……都不能更糟了啊……”
赵傻蛋想着赵臭毛死前说的那些话,哭得越来越凶。
幸而他一开始挤在最前面,等矿工们掉头跑了,从他身边跑过的人不多,他才没被人踩死。
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跪在地上,转头看去,只见那些矿工已经跑百余步远,地上倒着许多像自己一样被推倒的人,有的已经被踩死了,有的受了伤。
却也有二十余人还没跑,留在当场,满脸茫然……
“跑什么呀?官府都没冲我们开铳。”有人哭喊道。
赵傻蛋认得这人,知道他名叫杨狗定,平时就是矿上的刺头,常被管事打……
~~
王笑看着这二十余人,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他在前世的时候也见过许多……勉强算是与他们类似的人,喜欢管有钱人叫“爸爸”,但那些人不傻,他们很清楚什么是对自己好的,很清楚拼了命地干活不是他们的福报。
所以在某一个瞬间,他们就突然认为福报不像那样。
也许不是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是因为听人说了一句“你们过得太苦了,不该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心里早就灌满了委屈。
当然,也有许多人始终拥护那些福报……
想到这里,王笑忽然也想不明白了。
他总以为人性相通,但时代似乎还是不同的。
今天他看到两千多矿工要冲上来杀自己和自己的妻儿,又看到他们在铳响之后落慌而逃,像一场闹剧。
然后,留下了二十多个人……百分之一?
王笑摇了摇头,向一个亲卫吩咐道:“去,传令京营,围捕逃跑的矿工,若有敢祸害乡里、踩踏民田、抢掳百姓者,格杀勿论。”
“是。”
“你们几个,骑马跟上去,注意他们的动向。”
“是……”
王笑吩咐完,翻身下马往前走去,走到一个跪在那大哭的瘦弱汉子面前,问道:“你哭什么?”
~~
赵傻蛋听到有人问自己话,重重拍了拍大腿,哭喊道:“臭毛死了哇!他死了哇……”
“哪个是臭毛?”王笑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臭毛……死了一年半了。”
王笑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哭?”
“他当时就说了……潘家不把人当人看,还不如牛马畜生,他受够了,他要走……是我拦着他,是我拦着他哇……”
“你为什么拦着他?”
“没办法啊,没办法,离开铁矿我们也会死的……我怕我们活不下去啊。”赵傻蛋头都没抬过,哭得浑身都在抖,用心吸着鼻涕,哭道:“真没办法啊!”
王笑问道:“今天别人都逃走了,你为什么不逃走?”
赵傻蛋也不知怎么说。
他心里有个很清晰的道理,但就是说不出来,急得不行。
王笑又道:“慢慢说,你信官府吗?”
“信……也不信……但臭毛算过,我们一天挖二两银子的铁石,潘家一天给我们一百文……不,五十文……五十文就够了。”赵傻蛋抱着膝盖,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喃喃道:“潘家肯定给得起,但不给,我就想也许官府拿了铁矿肯给呢……臭毛说‘算一算就明白了’,他叫我算一算的……”
王笑道:“官府是肯给……如果新政实施,一天两百文,干得好的矿工还能得更多。”
赵傻蛋听了竟也没应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他早就知道面前这人是王剥皮了,但不知道怎么办,干脆装作不知道……
王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开,走到那被掷在地上的奏折前。
他想了想,抬脚踩了上去。
“王……王大人,新政不弄了吗?”杨狗定喊了一句,小心翼翼道:“我们来之前不懂,我们可以和矿工们说的。”
王笑倒也有耐心,开口道:“但天下不止你们一个矿啊。天下数十万矿工若都这么容易被煽动,不等我们说清楚,就会有很多很多人先死掉。”
杨狗定不明白。
他总觉得说清楚就好了嘛。
“那……那新政怎么办?工……工钱……”
“没关系,我出京就是要看大家的反应。”王笑喃喃道:“现在我已经收到你们的表态了……”
杨狗定更糊涂了,他不懂王笑说的‘你们的表态’是指自己这二十几人的态度,还是那逃走的那两千多人的态度……
他等王笑走开了,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瞄了一眼,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奏折,拿手擦干净上面的鞋印。
有几个矿工围过来,问道:“写得啥呀?”
“我又不识字,咋看得懂……”
“真有工钱吗?”
“不知道……你说,那个官老爷还能为了咱们这几个人变法吗?”
~~
潘明望目光望去,见到矿工们已经溃散,连忙命令手下的高手们冲过去杀王笑。
他对那些矿工实在是太失望了。
——两千多人,杀不掉王笑,好歹干掉一半的护卫啊,这还没开打呢就跑光了,有什么用?
好在确实有十来名护卫被王笑调开了,也不算完全没用吧。
事已至此,只能寄望于这些江湖豪杰了。
“也不知这些人敌不敌得过王笑那些火铳。”鲁平良叹息了一声。
“希望能吧,毕竟都是武艺高强……”
潘明望话到一半,忽然转过头,向东面看去。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再一看,还是看到有许许多多的人从官道那边赶过来,手里还拿着锄头扫帚之类的东西。
官道上,一边是从西向东疯狂逃窜的矿工们,另一边是从东向西赶过来的耕农,两拨人越来越近。
“终于!”潘明望大喜过望,大呼道:“终于有越来越多的人反王笑了!马公子诚不欺我!鲁兄,你快看,快看……又有乡绅君子鼓动佃户来给我们助威了……”
“是马公子的后手?太好了!”鲁平良喊道:“只要稳住那些矿工的士气,这么多人杀回去,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王笑……”
~~
京城,宣传部衙门。
李香君抱着一大撂报纸跑到大堂上,堂上一个小吏见了,连忙上前接过。
“李大人,这哪能让你来搬,我来,我来……”
“不要紧的,几位先生昨日写的文章已经刊出来了,我们加紧把报纸发出去。”李香君道:“明日朝议过后,晋王就要颁发新政,准备得越妥善妥好。”
“李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发。对了,侯大人那篇文章改了吗?用句也太……精妙了些,平头百姓哪看得懂啊?”
李香君道:“嗯,我们换了一篇,你也别拆开看了,快派人去分吧。放心,我们懂怎么写,给百姓把帐算明白了,他们自然会明白新政的好处。”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把帐算明白了……”
眼看那小吏安排着人把一撂又撂的报纸搬出去,李香君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转身往公房走去。
她进京以后就被调任到宣传部,担任的是报刊局的郎中。
别的都好,就是忙,另外也不像在知事院时能常常见到顾横波与董小宛。
才有些想她们,李香君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她回头一看,只见董小宛急匆匆跑过来。
“香君姐,不好了……徐大人说有矿工暴乱,攻击晋王仪驾,横波已经带人赶出城了……但新政只怕要停下来……”
“你说什么?”李香君愣了愣,又问道:“要停下来?”
她转头看去,只见衙门里的官吏们还在来回穿梭、不停忙碌……他们都只是小官,但一直以来出力最多。
——可这个这么多人努力准备了这么久的新政就要前功尽弃了吗?
~~
京西,香山脚下、永定河畔有个村庄,叫五里坨村。
村口,一群村民正围坐在地上,与几个吏员聊天。
“刘大爷,这帐你怎么会算不明白?三十税一,没有丁税、没有徭役,这田税怎么就高了?以后要是定额地租,不是更低嘛?”
“俺知道,但伍大人你说,山东咋就免田税?”
“怎么又扯到这事上?是,山东是免了三年田税不假,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我们不能总指望朝廷免田税吧?”
“那凭什么山东那边分田的时候免了田税,现在给俺们分田不免?情况不一样?俺们不是大楚子民啦?”
“没这个道理嘛。”说话的吏员摇了摇头。
他名叫伍立果,三十多岁,脸色黝黑。
伍立果是去年通过官考入仕的,成绩是最后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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