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林格啾
驾驶座上,司机忙不迭回头看她,似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到,“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应该没放什么东西。”
钟秀下意识把这话题敷衍过去。
忍住声音微抖,竭力平静好半天过后,才又回复道:“可能是车故障了,你到时候去公司报修吧”
说罢,便强逼自己收回不住后看的目光,再无言语。
只等这辆貌不惊人的黑色大奔,在asimont别墅区中最为年代久远、亦最为奢华的一栋豪宅前停稳,瞧见专程等在大门前、亦同样不住向这头打量的richard,她复才整理好表情,施施然下车,走上前去。
“阿秀!”
“richard,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
不像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那副疏离温文的面孔。
richard一见她便笑,湛蓝双眸弯作浅色月牙,简单寒暄过后,便很是顺手地接过她手里提包,一边引她进门,一边细心问着:“用过晚餐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师马上去准备。”
钟秀默然,瞄了眼他那热切表情。
顿了顿,婉拒道:“我不是很饿。”
“可你一点东西都不吃吗?我记得你以前晚餐不吃就会胃痛。”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这样。”
richard依旧笑着,嘴上也是恍然大悟的体谅了解。
然而,他显然同样掩不住失望,再开口时,嘴角弧度微僵,“我本来还专门把斯科特从美国调回来了——斯科特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食堂里专门做肉酱意大利面的那个厨师。刚毕业那年,你经常说很怀念他那种不怎么正宗、但‘很有意思’的味道,后来我就专门请他做了家庭厨师……只可惜再之后,到今天,我们已经很久都没私下聚过,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享受’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面露怀恋,对两人的回忆如数家珍。
然而钟秀只是简单“嗯”了一声,并没太多表示。
倒是视线随意在别墅大厅内逡巡一圈,又顺手指了指楼上,“去书房聊吧?或者会客厅也行,这里仆人太多了,我有点不自在。”
圆橙 第109节
“当然可以,那去书房吧。”
她的建议在richard这,一向都被照单全收。说完,甚至立刻背手向管家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别墅内二十来个仆人都先行回避,复才亲自带着钟秀上楼。
“阿秀,小心脚底下——楼梯有点滑,来,我扶你吧。”
“……”
如若有第三人在旁,或许便能毫无阻碍的发现,他那点当局者迷的病态,如同溺水者贪婪空气。
上楼梯时,他又指着两幅放在最明显处的画框,装作不经意与她搭话。
“对了,你看,陈文希的画,这个你肯定没买到过,还是我专门飞去新西兰拍下的。还有这个、这个也是你之前上学的时候老拉着我去看的,海伦·贝兰,她画的油画肖像,你一直说最欣赏她——我儿子zack就很喜欢画这些东西,不过我都没让他碰过,他画不好。”
“是吗,但不试试怎么知道?”钟秀反问,“之前我在拍卖会上看过他,他很喜欢画画。画的是他母亲,也还算栩栩如生的。”
“……”
听她毫无介怀的提起聂秀,richard的表情显然有些难堪。
然而也只是一瞬而过。
很快,他又恢复如常,试图与她朋友般并肩聊天,无奈道:“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当个画家……”
“很不像样?”
“也不算,画家也有走进上流圈的嘛。我只是觉得那有些浪费他的出身,”richard说,“如果他欣赏那些画家,尽管花钱支持就可以了,或者当做业余爱好。但是要纯粹做一个画家,阿秀,你知道,我们做大人的,是很难支持这种没底气的梦想的。”
“你还是像以前那么理性。”
“不,阿秀,我这只是从过来人的角度,不希望他走错路——”
“有什么区别吗?richard,有时候你理性得有点无情,但其实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他顶着你的姓,给你丢脸而已。”
richard被她说得有些讷讷无言。
好在交谈间,两人已然走到书房前。进门后的落座空隙,正好弥补了尴尬的沉默,不至于冷场太久。
最后,还是richard忍不住先发问。
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隐约期盼的,轻声道:“阿秀,你这次突然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没有,我只是觉得难得来一趟新加坡,应该和老同学见见。”
钟秀以退为进,温情了没有五秒。
又问:“你呢,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
“对啊,”钟秀笑着,眼底情意却冷,一双自然天成桃花眼,意味清冷分明,“这些年我们很少见面,但我们都很清楚,有些话不当面说,肯定说不明白。今天见到了,你有话说吗?”
这话瞬间戳到了richard的痛处。
他登时眼眶微红,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只扶额沉默许久。
开口时,声音已极嘶哑:“是啊。我很后悔,当年毕业之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向你家里说明情况,就忙着处理家族的事情,一直到你直接拒绝我的求婚,我才意识到,很多事都变了,我们再也不是那时候,那时候最好的、最好的朋友,我们……我很后悔没有当面告诉你,其实我不是忽视你,我只是……”
“我不是在说这个。”
钟秀忽的打断他。
“richard,如果是这件事,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跟霆威结婚,不是因为你忽视我,你来的不够及时,纯粹就是因为我爱上了他而已,我们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好吗?如果你对我有多痴情,现在也不会有妻有子,外面还有太多说不清楚的男女关系。我们都是明白人,说这些没有意义。”
“不、不,那些人都只是……”
“好了,够了。”
钟秀眉头紧蹙,猛一挥手,“还要我再说明白一点吗?我现在是在问你二十年前的事,richard,李立文、还有那些绑匪,还有你对我儿子做的事——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二十年了,你从来没有反省过,反而还在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
这个字眼很是敏感,说的显然不仅是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而是直指近来新加坡最大的绑架风波。
richard毅然摇头。
“阿秀,为什么还要问这么久远的事,二十年了,连案件追诉期都过了。至于你说的‘故技重施’,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次的事不是我干的。”
“……”
“你不信我,难道连警方也不信吗,你家人的证词也不信吗?我没记错的话,是舒小姐的证词明明白白写了,她亲耳听见,绑匪说了jones的名字,后面查到的所有物证,逻辑链,全部都跟我无关,我才是受害者,差点被他陷害,你为什么反而来怀疑我?”
richard早已料到眼前的局面,也早想好全部的说法,顺畅无比地背了一遍腹稿。
然而,于他而言,唯一想象不到的,或许也只有眼前,钟秀似被他言之凿凿的自证气到发笑,那副毫无遮掩的嘲讽神情。
他甚至怀疑那不是自己认识的钟秀。
怎么可能呢?他认识的阿秀,虽然娇蛮任性,无理取闹,时常奇言怪语,但她同样天真娇憨,有着被世界所保护、温柔和善的底气,永远怀揣着一颗愿意主动相信他人的无垢心灵。所以二十年前,自己不过扮演着帮助者的角色伸出援手,她怎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是谁在背后乱说话?
冲天恨意,一瞬间在他胸腔横冲直撞。
richard几乎咬牙切齿:“是不是蒋霆威又在污蔑我?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二十年前是,现在他也不放过我!阿秀,可你怎么能信他不信我?当年是谁为了蒋成四处奔走,给你们联系李立文,之后那么多年,蒋成过生日,我哪一年亏待过,我如果想害他,我不心虚吗?!我拿他当我的亲生儿子,就像我也跟我的儿子说,要把你当做半个母亲!”
急怒攻心。
他很快绕过阻隔两人的红木书桌,径直起身走到钟秀身旁。微微躬身,便一把猛地扶住她肩膀,将她纳于不容抗拒的阴影之下。
然而,明明是那样强硬的姿态。
他却只是近乎恳求的低声道:“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孩子,阿秀,不管我在做什么,保护你的感受永远都很重要,这一点——”
【啪】。
这一点,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他的脸偏向一侧。
许久不曾转回,直至隐约红印浮现,而他怔怔抚上那刺痛感传来的位置,这才惊觉,原来那些没说完的肺腑之言,不过瞬间就能化作尘土,甚至不值得她垂怜的一眼。
钟秀冷冷看他,两道纤细柳眉微微蹙起。
“二十年前,他们跟我说是你,我不信,二十年后,几乎一模一样的事上演,你又扮演了一模一样的角色,你现在告诉我,你无辜?”
“……”
“那宣扬呢,宣扬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你的提线木偶?——你把他,和你的亲儿子,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拿他们对聂秀的感情当引子,用李立文做饵,不仅害了我的儿子,让我的丈夫以身犯险,也让我当女儿看待的儿媳流干眼泪,你觉得我是什么想法?你现在跟我说,你在保护我的感受,好,真好,richard,你说这句话不脸红吗?”
他默然无言。
在外人面前,所有尖锐而锋利的棱角,在面对着钟秀时,都一瞬间化作毫无攻击力的沉默。
他甚至忘记了怎样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捂住半边火辣辣的脸颊,传来的不是刺痛,而是利落而清脆,在耳边不断传来的耳光声。
他该怎么才能让她不要那么失望?
不再装成朋友的身份,哪怕坦诚那么一次,他鼓足勇气,蹲得更低,几乎在她面前半跪下来,用尽平生最诚恳也最温柔的语气:“阿秀,你听我说,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是爱你,真的。只是这并不影响,我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商人,是一个家族的主导,我有我该做的事……但我真的考虑了你的感受,你相信我,好不好?”
“娶了聂女士也是爱我的一部分吗?”
“她根本不算什么,为什么总是提她,我只是在说我们的事。”
richard没有注意到,钟秀忽而望向书柜后方,若有所思的眼神。
只想也不想便回答着,复述自己的心里话:“如果不是因为像你,她不可能嫁给我,这是她的幸运,你明白吗?我不懂她为什么还跟所有的人说她不开心,她得到的还不够吗……那些本来都应该是属于你的。”
无论是孩子。
当家主母的位置。
所有来自外界的关注。
一切的一切,都该是为这个“阿秀”准备的。
他极痛苦的喃喃着:“我和jones不一样。他只会是爱一个没用的死人,但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碎了一块镜子而已,和我家里撕烂一幅画,丢了一只猫没有区别,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要求更多?如果她真的委屈,可以选择净身出户马上离婚,可她没有,阿秀,这意味着什么还不够清楚吗?为什么你们只同情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反过来指责给了她一切的我?”
他想起那个女人永远怯生生的眼神,永远盛满仰慕,却不敢言说的畏惧,瞬间无来由的一阵厌烦。
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只记得自己有多讨厌她鸠占鹊巢,却永远学不会任性,讨厌明明要她做“公主”,她却永远像个抬不起头的灰姑娘,太不争气,就连生下来的孩子也那么窝囊,比不上蒋成,就好像他永远都输给蒋霆威那样。
钟秀静静看着他那纠结而怨怼的表情。
忽而,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她不走,可能不是因为她爱钱,仅仅是因为她爱你呢?”
richard一怔。
爱……我?
【richard,早上好啊,你看,今天天气真好,要不要一起去花园走走,晒晒太阳?】
【你最近也太辛苦了,看——我给你熬的鸡汤,你闻闻,香不香?啊、没什么,我、我第一次用砂锅,所以有点烫伤了。】
【richard,你有想好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我想了很多了!这样吧,英文名给你取,我取中文名好不好?宣焕、宣展、宣桀、宣……你别光看我呀,你也想想,到时候宝宝长大了,我会告诉他,爸爸妈妈特别疼他,连想名字都想了好久,好久。】
她微笑时红着脸的模样,她笨拙的藏住五指创可贴、慌张毕露的模样,她坐在草藤躺椅上,摇摇晃晃、咬着笔尖想名字的模样。
一切仿佛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也仿佛就在昨天。
他以为自己触手可及,就像如今,真正的“阿秀”就在面前,他只需要紧拽住、紧紧拽住,不要放手——
而后。
这个阿秀问她:“你现在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漂亮而圆润的杏眼,淡淡远山眉,有些小塌的鼻梁……
“啪。”
迎面而来,又一巴掌。
然而这次力度轻不可闻,几乎只是从他脸上拂过。钟秀什么都没有说,但所有的,她能说的,该说的话,早已尽在不言中。
只离开前,她最后问了句:“其实这么多年,richard,你是不是一直忘了,我姓钟?”
*
钟家风雨百年,黑白通吃,穷则变,通则醒,方保数代相传,代代昌隆。
很多事,钟秀不是不会,只是不愿意做到那一步,不愿意相信人性本恶罢了。
但尽管如此。
圆橙 第110节
原本,谁也都不该忽视,作为一个母亲,一位妻子,她对蒋家,对那些孩子们,有着怎样不计回报的付出与深爱。
“richard,我们走到这一步,我很失望。”
一片死寂间。
钟秀平静的视线绕过昔日的老同学,最后的最后,定格于书架背后的角落,那隐约颤抖的脏污衣角。
而后起身,装作视而不见。
头也不回,不需远送,而一步一步,离开这充斥着绝望与无用懊悔的房间。
……
回程的路上一片静谧。
她索性闭目养神,只让司机随意放首歌来听,不知不觉间,思绪却早已飘远。
飘到很远很远。
甚至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毕业典礼上,她还是长发及肩的亚洲姑娘,黑头发,红嘴唇,在人群中昂首挺胸,看着台上那个可憎的笨蛋,作势挥舞拳头吓他。
她在台下跃跃欲试,他在台上憋不住笑场,然而,还是按部就班,故作正经的念着手里那薄薄几页、却注满中文拼音的发言稿。
【刚才说了这么多。其实临近毕业,我还想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多次合作的钟秀同学……感谢她多次无私的“捐助”,帮助我更加顺利的完成学业,当然,如果不出意外,这会是我们一辈子的秘密,我们都承诺了绝不外传。】
以及。
【以及,有一句话我藏了很久,一直想要送给她,那就是——尽管她一直告诉我,在她最爱的《百年孤独》里,作者曾以最无情的笔触告知她‘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眼烟云’,她不会相信爱情,但,我还是想说,虽然她因为一点小事就流眼泪的样子很傻,但,其实也很可爱。】
在万人大礼堂,在高朋满座的盛会之上。
自诩为享受万千瞩目,旭日东升的骄阳,不在意世人眼光,恣意纵洒。
他对她说。
【毕业快乐,阿秀。】
而她闭上眼。
只因为,即便在缓缓流淌的音乐声里。
她依然能听见从车后方向传来那一声刺耳枪响,瞬间引爆了四面住宅区的惊呼阵阵,也惹来司机大惊小怪的一下急刹,猛地向后看去。
司机战战兢兢发问:“蒋太,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车厢内无人回应。
独她唇边衔着一根将燃未燃的苏烟,不知从哪摸出的火机,大抵许多年没用过,连摁几下,也只冒出一点可怜火星。
“蒋、蒋太?”
“听到了。”
她终于点燃烟。
那一秒,仿佛再忍受不住,猛一下深深啜吸。
继而姿态娴熟地,吐出个晃悠悠烟圈。
司机看得有些呆愣。
直到钟秀冷不防瞪他一眼,一扫之前的好脾性,厉声斥道:“知道最近局势乱,我们难道还敢去凑热闹?这种事有警察处理就行了。”
他这才陡然惊醒,忙不迭应是,回过头去,再不敢多话。
四下沉默里,音乐却仍在放着。
尚未唱完的曲调,宛若歌者喃喃自语般的倾诉:
“so go,
my little one,
i will sing a song until i know.
...
someone waits for you,
through the blossoms and the flowers,
he will find you.”
一颗眼泪从她眼眶落下。
滑过她姣好面容,滴落在衣襟,又被漫不经心地揩去。
而后,伴着飘出窗外的烟圈,消散于浓墨般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bgm:days and moons——elsa kopf
至此,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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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richard在家中遭袭、中枪身亡的消息传到舒沅耳中时, 已是次日下午。
当天,几乎新加坡本地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紧锣密鼓跟进该次事件, 宣展所在的中央医院, 当晚因此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得不启动紧急应对方案, 仍旧于事无补。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拿到警署方面的内部材料, 确认同样饮弹自杀而死的袭击者, 正是此前蒋成遭绑案中的在逃幕后元凶——wr前任副董jones.steven, 消息一出,愈发引爆全城热议, 彻夜不止。
可原本舒沅还不太敢相信。
只觉得事发突然, 或许存在误传的可能性——一直到从负责绑架案收尾工作的孙警官那得到肯定答复后, 复才足足怔了好半晌。
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眼前显然比他平静太多的蒋成,不由一时无言。
“……要打个电话给宣展问问吗?”
蒋成问。
还以为他对宣展成见颇深, 这会儿倒开始善解人意起来,没耍小孩子脾气。
舒沅闻声,又是沉思许久。
末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答应。
“还是不了。”
“你怕我生气?没事,我知道你只是把他当弟弟看。”
“不是。”
蒋成:……?
他在外接键盘上敲打不止的手指蓦地一顿。
原来不是怕他生气。
白感动了t_t。
只可惜舒沅完全没会意到他的失落。兀自轻轻摩挲着下巴,喃喃着:“就是觉得……不用。他们家的事情, 也轮不到我去管。”
她说:“而且,如果事情的真相就像你昨晚告诉我的那样,宣展也不无辜——在这件事上,我永远没法去关心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蒋成。”
哪怕自己也不是毫无恻隐之心,昔年同舟共济的照顾也从来不假。
但错了就是错了,她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偏袒护短,听不进去也学不来那些个豪门里不得已的勾心斗角,但至少知道,不该为了泛滥的同情心,去浪费身边人的理解和共情。
换句话说,她也不是不愿意善良,只是,不想踩着蒋成的伤痛去善良罢了。
舒沅两手撑住脸。
坐在病床边,兀自冷静了好半天。
结果冷不丁抬头一看,蒋成却不知何时,早已放下这段时日仿佛黏在他手上的平板电脑,也放下工作,静静的,也不知道瞧了她多久。
“噗嗤”一声。
她笑出声来:“蒋成,你看你——”
怎么变得这么傻兮兮的?
她胸腔闷笑,来不及嘲笑某人疑似微红的眼圈,却先一步,被他倾身而来的拥抱搂进怀里。
与平常不同,这次他抱的不紧。
不过一个舒服亦温柔的姿势,近似于依偎,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下巴轻轻抵在她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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