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累金铄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付一钱
富酬去床边拉开了窗帘露出外面云彩散尽的清朗夜空。
“用死亡逃避很有用,但为人不齿。这个“人”不是广大的他人,而是尚且拥有生命的你个人。”
“就在你进门前不久,我换了秋月的药。”名濑说。
富酬瞥了名濑一眼,转而从床后拎起单薄的背包。
那双给人忧郁脆弱之感的眼睛对此事并无波动,而包含着其他程度的危险的混乱。
“你要离开?”
“这儿没人能治我的病,别看我死不起活不起的样,还是有求生本能的。”
听说自己下手后富酬便一刻不停的收拾行李要走,名濑猛然间明白了,富酬留下来就是在等秋月死。
“但是,”名濑侧移一步,站到门正中,“美月看到我换了他的药。然后我就那么走开了,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成。”
富酬拉背包拉链的手顿了顿,又继续了。
“为什么不能留下?”
“就像你选择婚姻,你不能不稳定,我不能不飘泊。”
名濑见到富酬时,富酬的身体的状态和流逝的时间不相匹,他就预感富酬随时会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下一个九年回来,也许永远不见,他们将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踏进不同的河流。
谁都无法阻止富酬再次上路。名濑不明白他怎么活得那么有斗志?不像自己,狼狈地希望事情本可以不同,试图弥补又欠缺执行的勇气。
“我们第一次见前不久,我刚掌管名濑氏。”由离别想起相遇,名濑兀自陷入回忆,“姐姐离世,形势最差的时候我接手,事发突然,骤然接触太多社会暗面,肩负家族命运,压力无从排解,做了不少荒唐事……然后你出现了。”
名濑继续说,富酬摆正床头歪了的枕头,抚平床单的褶皱,理没了生活的痕迹,然后不留恋柔软触感的收回了手,随便听着。
“我们那时候的状态很像,面对无望的前路我想放弃,然后我看到你忍耐,谈判,游说,设局挖掘真相,利用色相,不择手段的赢,肆无忌惮的操纵交易破坏规则,欲望强烈毫不掩饰。体内潜藏着生生不息的力量。而你的无可抗拒的力量、锋芒乃至色气,是从绝望和堕落里来的。”
“您过誉了。”他的优势除了这副好皮囊,再就是拎得清。“十个金融诈骗犯,九个都是我这样的俗人。”
“我一早看出你和我不同,你身心都喜欢女人。然后为了拒绝稳定,你拒绝了所有女人,为了拥抱钱权,转而拥抱男人……真是错乱,喜欢女人的跟男人睡觉,喜欢男人的跟女人结婚。”
对他发泄似的独白,富酬没什么好说的,仅仅一笑而过。
美月认为性是爱和美,对于佳子性是欲望和罪恶,富酬把性当中性介体。而性对名濑可能是孤独的一种解式。
“我喜欢你说话没好气,还有俗气里的悲剧本质。”名濑道,“我知道你和男人做不好受,所以我喜欢和你做。”
“变态。”
“我从你的痛苦中看到我的痛苦,你成了我痛苦的出口,也就成了我情感的重大寄托。”
他虽插科打诨,却听得出名濑前所未有的真情实感,不过不买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我有些爱你。”
爱这个字在美月嘴里还有些清脆,由他说出来则显得尤为无聊。
而且他们这种关系,爱字一旦出口,就什么都不剩了。
富酬撂下背包,微笑道:“我想我还是等秋月死了再走吧,他不死我不甘心。”
在这栋署名名濑的宅邸里,名濑占据着房间偏狭的一角,脸隐在暗处,绿色瞳仁闪烁着光,嘴角略微上扬,却显得怅然若失。
门被敲响,名濑顺手开了门,露出仆佣茫然的脸。
秋月死了。
未来得及抢救,死于肺循环衰竭,联系距离名濑换药已有三四个小时,符合毒发症状。
名濑有半分钟没说话。
“美月呢?”
“小姐一直哭,没有闹。”
他背倚着门,苦闷地静默着。
富酬知道他不止为自己递上了杀人的刀感到难过,还悲叹于美月的变化。
“除了美月,还有人看到了你换药。”
闻言名濑直起身,眉头皱了皱:“你是说秋月自己……”
于秋月的状态来说,没有人能忍受那样活着。
不过美月有充足的动机和决定改变的热望,无论为一己之私,还是为给秋月解脱,亦或借解脱秋月之名让自己解脱。
富酬背起背包向外走,在名濑身旁短暂停留。名濑感到他学自己做过的那样,安慰的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与此同时从富酬身上飘来股淡淡的药水味。
富酬说看到了他换药不止美月。也许也不止秋月。
他摘下自己带有棕红条纹的黑围巾,这是美月送他的生日礼物,横过富酬脖子:“秋天夜凉。”
说着严密的绕了两圈掖好。
他突然释然了,追究谁杀死了秋月已没有意义,永无定论。
左右一个早该死掉的人终于回到他应落得的结局,大家都解脱了。
名濑关上门,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书,冷风沿窗缝钻进来,他脸和脖子冰凉,心跳压抑的加快了,于是快步走到窗前,尚能遥遥望见人影,他以为自己方才至少踌躇了十来分钟,原来还不到五分钟。
大门系着他送出去的围巾。
那个什么都不带走也什么都不留下的影子走远,行走在高悬的夜空和时间之下,缩为摇晃的一点,最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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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直面的,与已成过往的,较之深埋于它内心的,皆为微沫。——莱蒙托夫《一只孤独的船》
[综]累金铄骨 三六章
富酬在城市中穿行,走过夜间车辆仍奔涌不歇的街道。随着他方向的选择和不停的脚步,大厦、警局、酒店、医院纷纷向后倒去,车流渐稀,再走几个街区就出了城市。
前方马路上一动不动地卧着一个穿橙蓝袍子的孩子,整条街只有一辆车在行驶,它不变换车道,没有停下的趋势。
富酬没有把握自己的速度能够将他从车轮前拖出来,他站到了那孩子和直撞而来的车之间。
车笛声大作,车灯晃得富酬眼花,他在司机的骂声中去看那孩子如何了。
富酬扶起他时听到了鼾声,这孩子竟在马路上睡着了。
身后司机也下了车,车不见了,司机扶着摇摇欲坠的头朝他走来,脸一半是富酬一半是西本。富酬低头,悠悠转醒的孩子是米哈伊洛,眨着夜色下偏蓝的眼睛。
富酬起身便走,米哈伊洛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后面。
“你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我不会回去了,我脱离你们了。”
随后说话的成了西本。
“啧,你都不累吗?”
“你以为族灭之后我是怎么走出高山活下来的。”富酬只顾往前走。
“我知道,你从没有过少年时期,前一天还是孩子,然后突然就成了要独自谋生的成人。摸爬滚打、受人的骗、忍求告无门的不公,那是一群制定规则来践踏他人的刽子手,然而你学成的第一个方向就是为他们驱使,但那个阶层的云梯不向你开放,于是你第二个选择就是执法律剑指他们。我是你的幻象,怎么会不知道你翻身后的所有选择都是拿起刀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刽子手!”西本的咄咄逼人像极了富酬曾在法庭问询他的口吻,“你杀了秋月!”
“我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
“终于肯直视你经手的罪恶了?那又有什么用?”
“收获就是,我看到了一种鲜少见过的合情合理的人性,对社会和男女主导权力的病态追逐,尽管丑陋,但是合乎自然。”
已经离开了城镇,路过一片树林,西本被甩在了身后。
但是很快有人追了上来:“你真的要去治病了吗?”
富酬听到这个虚弱而清甜的声音,猛地驻足后望。
荧光点点的树林前,站着身穿病号服奈奈子。
“是。”他回答,“我要去治病。”
“轻易的原谅了自己,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了。”她淡淡的问,“对我们公平吗?”
富酬不回答。
美惠的信仿佛封锁良心的驱魔符咒,自烧毁后幻觉丛生,只是美惠从未出现,他也已很久不再做梦。
他来到了开阔的原野,在缀满繁星的通亮的夜空笼罩下,整个空间包括草地都呈现出蓝紫色。
今夜他看得尤其清楚,风景是连贯的,思维却是散碎的,孤寂的环境,疲劳的腿脚和错乱的精神让他如坠梦境。
敌人仇人对手盟友的名字他全不记得了,但是他忘不掉每一个当事人的名字,忘不掉每个自己间接害死、亲手杀死的人。这些带有魔力的名字的主人轮番跟在他身后,他只顾向前走,把他们甩下,但他们又跟了上来,缠着、坠着、撕扯着他。
他也对自己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负罪感不耐烦,可它就是存在,静寂蹲伏在良心的一隅,日渐庞大,愈压抑愈失控,愈忽视愈昭彰。
就像他走到光亮边,知道自己后面有个可怕的庞然大物,控制不住的侧头瞟上一眼,阴影立马将他网住,拖回暗处。
若他待在暗处不动,怎么能?人不能不向往光,世间万物都在推他往前,向众人都在的那光亮地去。
尽管他以为自己该待在暗处,让什么人把他抓住关进牢笼。理应如此,但不成。找不到合适的笼子,也没有来抓他的人。
比他不能轻易原宥自己的罪更可怕的是,他无法因罪获罚。
他在多个世界游走,没有固定归属世界,既不认同任一世界的规则,谈何顺应。再者他玩弄法律,钻尽它的空子,所以法律的惩罚对他不存在任何意义和力度。无法被惩罚,于他就是最大的惩罚。
“地狱之悲剧不在于神不能为有罪者洗清罪孽,而在于有罪者自己,正是一种绝对的孤独,良知的不灭之火焚烧着罪孽者。”
他向东去,离下一个城市还有十里左右,从那的港口乘船能到达轻魔法世界的冬木市,有消息说神户大桥的未远川里让他跳海幸免一死的世界裂缝,被当地政府开发成了世界井,富酬要通过它回到念力世界,那个世界的医疗可以治好他的疯病。
治不好也罢,他只是需要一直走下去。
那是绝路——一个声音说。
不是幻觉,这把亲切的声音富酬闻所未闻,这个远在天际线又似乎近在眼前的人他略感熟悉。
我可以告诉你,过了今晚你的眼睛就无法视物了。
富酬认出来了,正是此人声称自己是神。初次见是黑发黑眸的少女,第二次见是一条猎犬,眼前则是银白头发的老人。
他继续走,压下无由来的怒气:“我需要以殉道来赎罪吗?”
殉道需要纯粹的信仰,我所遇见的人们,没有任何一个拥有真正清明坚贞的信仰。
“世界融合是你弄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一次聚拢,也是一次筛选。他回答。我之所以为神,世界成就了我,我也要成就世界。随文明发展,人们竟愈发趋于不义,我此举,是要各个世界的人类互为镜子,摒弃傲慢和分裂,如果终究不能,反而诉诸暴力……
“你会灭世?”
我尽力避免那样。
“不求暴力、贫穷、饥饿、阶级彻底消失,只要以所有正面付出都有正面回馈的世界取代,就连这样的愿望也是奢望,或许人间灭了的好。”
“库洛洛是不是在我见到你之前就知道你?”富酬又问。“我提到你时他竟然不太感兴趣。”
如果那个我还是我,那么他确是见过我。
富酬不懂,也知道他不会解释。
“为什么唯独窟卢塔族人不可与你交易,有这条挂坠也仅限交易三次。”
富酬停了下来。
一个显而易见,容易忽略,他早该问却此时此刻第一次想到的问题。
“也是交易来的吧?”
是你的祖先用百年后的族运换来的。
“所以……灭族的真凶正是族人的祖先……怎么会?不可能……建立一个生来就要覆灭的族群,那不就没意义了吗?”
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理性思考就成了奢望,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前一天还在反驳名濑‘人生来便迈向死亡,一切都没意义’的观点。
窟卢塔族的祖先是大智慧者。老人模样的神说。你父亲是知道的,他虽未参透,但他打算把挂坠带进坟墓。
老人消失了,纠缠富酬的魔影幻象消失了,他胸口冰凉的挂坠忽然沉重无比,使得他支撑不住,跪将在地。
父亲愁眉不解,是因为诅咒。他时时想要逐他出族,是因为他预见诅咒将会在这一代应验,不管孩子的幸福在何处,只想要其长久的活着。
但他自己不能走,他是犯了戒需终生祈祷原谅的大祭司。他也不能告诉族人,因为窟卢塔族人离不开那片土地,亦注定逃离不了宿命……
回忆曾经和父亲相处的画面,富酬明白了父亲一天比一天暴躁、焦虑、态度冰冷的原因,祭典前天他单方面的大发脾气,叫自己混出村子,于是他没心没肺的躲到村子外的高岗上睡觉。
那张怒气勃发的强硬的脸逐渐被痛苦扭曲的濒死的脸取代,他在他每句话、每个行动里都发现他威严面孔之下的恐惧和惶然,无能为力的怯懦,以及对自己深藏的疼爱。
不知是感情牵动的落泪,还是病理性溢泪牵动感情,眼泪掉进草地里,摔成碎裂的细珠。
剥离了血脉,一脚陷进世俗后,文明和内省不能给他力量,他的力量是从绝望和憎恨里来的,父亲的憎恨曾经是他最大的不幸和动力。
当一生执念画上句号,人生之路一片迷雾,他仍是原来的他,甚至连恨的理由都失去了。
或许人人都需要经历对父母的误解。
若人连自己都看不明白,又怎能向周围的一切和命运发问。
无形的枷锁从富酬身上脱落了,他眺望愈渐黎黑的浩瀚天际,怀着忧郁的喜悦思念那个陌生的重新认识的父亲,记起了和这相同的感受在父亲断气时有过一次。
膝盖因潮气侵入而疼痛,他浑然不觉地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散发着土腥味的湿冷的地上。
窟卢塔族人敬畏土地,土地是仅次于神的崇高存在。
他全身心地匍匐敬拜这片辽阔的土地,过去和未来缭乱地集中于现在,心境混混沌沌的平静着。
生命就是人的光,这道光既无阴影,也无轮廓,更无愿景,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我在天上的父,孩子请求你原谅,你与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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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主的日子会到来,就像贼对于黑夜一样,人们说平安稳妥的时候,灾祸会突然降临,就像产难对于怀胎的妇人一样,他们绝不能逃脱。
你们却不在黑暗里,叫那日子临到你们像贼一样。你们都是光明之子,都是白昼之子,我们不是属黑夜的,也不是属幽暗的。
——圣经帖撒罗尼迦前书第五章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一章
[综]累金铄骨 三七章
和被告知的一样,新日初升之时,富酬眼睛看不见了,仅有微弱的光感。
他凭太阳的光向走出原野到了城镇,然而抵达不久,光感也消失了,他彻底盲了。
当地的医生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给他开了止痛和舒缓精神的药物。
起先他不自觉的以为这如同往常的暂时性失明,但理智清楚他再看不见了。失去了一种感官,曾经熟悉的全都变为陌生,城市莫测的光和驳杂的气味让它变得比纯粹的原野自然危险,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路上,但是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虽然也不简单。
他遇见了恶意、善意和虚伪的善意,这些都不能阻挡他去往目标,听人说话的语调、气息和停顿,更能清楚一个人的可信与否,他最终还是在一天内设法登上了去冬木市的船。
船会渡过海域,逆流驶进未远川口岸。
他年少时生活在深山里,十分向往族中老人讲述的故事中的海,走出深山后,反而无心去看,即使目光停留在上面,也满心世俗的琐碎。如今他是从中解脱了,想看也看不见了。
帆在桅杆上晃动,船体在海上动荡,海的气味和温度,与它处不同的空气和平衡,加之封闭的船舱,富酬耳鸣头痛,呼吸不畅,绝大多数时间都到甲板上透气,而且他低估了路程的漫长,开的处方药不够。
周围说话声脚步声不绝于耳,还有咀嚼声,应该是白天,有人在尖叫着吆喝着什么,听起来像是船缆松了,海风灌进耳孔,所有声音巧合般地达到一个波段,汇成了贯穿富酬头脑的尖锐杂音,他浑身发冷,冷得颤抖,头脑却在发热,他用左边太阳穴贴着冰凉晃动的栏杆,伏在那里久久不动。
“先生,你还好吧?”
有个女人向他表示关心,声音怪异,有股幻想过度的意味。
“滚。”她的嗓音让富酬头更疼。
接着,一件带有余温的男式外套罩在他身上,感觉不是刚才的女人,此人一言不发,帮他挡着风。
等好些了,富酬直起身,把头转向风过不来的方向。
“你……看不见?”
“嗯,刚瞎不久。”
“肯定很不习惯,”对方似乎因尴尬沉默了,“生活方面增加了不少困难吧?”
“这点要感谢文明社会,像我这种不要脸的人成了残疾人,生活反而方便了。”富酬不无恶意的说,“即使我拉一裤子,把屎蹭满甲板,也有人体谅我情有可原。”
“你真够乐观的。”
那人笑声藏不住的勉强,略有些做作的潇洒,可能声线本质属于稳重的类型。
“有烟吗?”
富酬拿出烟盒,那人自动从他手上接过去。
“拿蓝烟嘴的。”
“怎么?”打火机的清脆声音。“蓝的便宜?”
“没错。”
“我看烟叶没差别……这么掂量好像的确白的沉点”
“里面掺了水银。”
“原来如此。但是它点燃后的汞蒸气是剧毒。”
只需点燃一根,它的二手烟会杀死密闭室内所有人。
“弱者的智慧。”富酬说,“必要时做好和对手同归于尽的准备,放手一搏,赢的几率比较大。”
“倒符合我要去的那个世界的风格。”
“形容得很恰当。”
富酬接上了那人的话头,实际他在回应西本说的“你甚至不如有刺吸口器的蚊子,是围现成的缝吸血的苍蝇”。
经过近一周调整,富酬一半时间可以和幻象相处的不错。
“可能太冒犯了,”那人静默了很久,似乎反复斟酌着什么,“我也去念力世界,介意我与你同行吗?”
听声音,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给人感觉十分亲切,富酬撑着脸的手指点了点眼梢:“你不怕麻烦的话……”
“没关系。”
他略显急切的打断了富酬,随后便是一阵仿佛自觉做错了事的沉默。
“明天见!”
无论话音还是脚步都显示他的情绪很好,富酬有些奇怪的陷入思索:“等等。”
耳畔的脚步声本已远了,倏尔又近了。富酬把外套递过去。
“我叫东谷。”东谷才想起来似的问,“你呢?”
“米佳。”
他走后富酬也回去了。
海面平稳,通过空间构想和控制步幅记步数,再借助盲棍他可以比较体面的走回去。有时船颠簸摇摆,无力感产生的烦躁情绪让他想成为一只完全的动物,至少能四足并用的稳稳站住。
夜间东谷躺在床上,隔壁房间传来接连不断的喁喁私语和碰撞声音,已是凌晨,想到隔壁住着的正是白天遇见漂亮青年,他穿好衣服敲隔壁的门。
门虚掩着,东谷推开门,房间里似乎闯进了野兽,曾在里面乱撞了一气,家具全都歪斜的挪了位置,床上只有凌乱的床单,卫生间传来人声。
“我悲悯秋月,我就和秋月是一丘之貉?”
卫生间地面似乎被水淹过,浑身湿透的富酬蹲在地上。
“没错,恶棍和人渣不值得悲悯。前一秒他们还是人,恶行被发现下一秒就被摒弃在了人类社会之外,成了蛆虫和苍蝇,似乎他们天生就要担当这类角色,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是,为何如此?没有粪堆和腐肉怎会孕育出蛆虫和苍蝇?但是那堆脏东西让好人们不忍直视,就默认粪堆和腐肉也是天生应该在那的。”
他手扶着地面,打绺滴水的头发遮着脸,面对地面不住呓语。
“我只是去看了一眼那些好人们不愿看的东西,理解它的存在,我就和他们一样了?”他试图慢慢站起来,怒气腾腾的喃喃,“怪不得没人去理解了,人人都要保持干净、保持正确,以确保自己有资格把不正确的人送上法庭,处以监'禁和死刑。”
他似乎陷入了谵妄状态,站不住稳定的地面,需把着洗手台。
“不幸不仅没让我楚楚可怜一些,正相反!我连假装的优雅都半分不剩了!我粗鲁疯癫、刻毒虚伪、反复无常、不胜其烦,为了拯救自己,我可以将人敲骨吸髓,我的脊梁早塌了,不止是被金子腐蚀的。西本,就像你说的,我落难时没得到善待,也许成为那样的律师是为了报复社会嘲讽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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