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累金铄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付一钱
名濑毫不意外富酬的反应。
“自从你碾过我的世界,往后我就没有能完满解决的问题。”
“问题总会出现,”富酬忍不住说,“不觉得未经磨砺的顺遂人生不够完整吗?”
名濑偏头斜望他。
“果然是你没变,自我中心,不好好做个人。”
“彼此彼此,你要是少站在道德高地俯视我,也不至于畏寒。”
“……”
[综]累金铄骨 三一章
富酬向来不喜欢名濑宅邸富丽古典又精致琐碎的装修风格,也无所谓在哪,这方面穷讲究的一直是名濑。
步入酒店大厅这一幕似曾相识。富酬记不清离开这个世界多少年了,名濑经历的时间应该比自己的长些。
他侧倚门边,看名濑开门,门卡不得力,一次,两次……
此刻以及来路上多时,富酬都有机会一走了之。他清楚自己没必要或礼貌性的跟名濑过一晚,重温以往沉沦的日子。现在转身,抛下旧情人,去到新朋友旁边,过崭新的人生才是正确的选择。
房门开了,富酬望了望回去的长廊和长廊尽头封闭的电梯门。可能他考虑了一点名濑的感受,可能他的惫懒不合时宜,总之,他挪动身子,选择近的门走了进去。
外面阴着天,室内暗的出奇,名濑灼热的鼻息连同偏凉的体温逼近,富酬被他吻着拥着,按到床上。
雨下起来了,富酬视野所及仍是漆黑,可以感到临近外界的方向。看不到窗,但听得到雨滴敲打玻璃。窗子隔音,本应爽利的雨声变得沉闷遥远,他半合着眼睛,沉浸于这种潮湿粘滞的气氛,而身前皮带金属扣落地声极响,惊得他随即回神,自觉的解掉衬衣,与此同时,那双熟悉的手攀上他腰际。
每每和男人一起,他都觉得剥去衣服的自己像一条被剥掉鳞片的大鱼。明明没有实际伤害,却实实在在的阵阵抽痛,有时候是头,有时候是胸腔、心脏。
今天遇见名濑之前,他以为自己把这人忘的差不多了,其实身体还记得。他能从雨声和呼吸交错的混乱中分辨出他的心跳,他的体温有所升高,躯干健康坚硬,肌肉正收缩起伏,如果夜不是那么漆黑,应该能看到他汗湿皮肤反射的光。
富酬错开他湿濡的嘴唇,把头转向窗的方向。
如此置身事外,不是富酬冷淡感觉不到,只是那感觉直白短暂,野蛮原始,摆脱不去又令人生厌。
夜半风雨终于停歇,房间的本貌于视野清晰的显现,富酬眨了眨眼,原来是有光的。
是世界融合的原因吗?出现了山林乡村和发达城市的混搭,窗外风景跟想象中的不同,高楼层却看不到天空,也眺望不见远方,隔着细密雨幕是模糊的密密匝匝的楼市灯火,层层叠叠的霓虹灯牌,幽蓝如深海怪鱼,血红如寂灭的山火。
“你的眼睛怎么了?”
富酬眯起眼,果真看到身侧仍箍着自己的名濑棕发散乱,额际细小汗滴折射了微光。
“你不用回家陪孩子么。”
名濑不明意味的笑了,话里却无任何笑意。
“要不是因为孩子夭折,我也不会离婚。妻子她说无法跟我生活。”
“别跟我煽情。”
“没人性。”
名濑顺他的意让开。地面是乱丢一气的衣服,他支起身体,捞过稍远处富酬的衬衣,将脸埋在里面。
衬衣里似乎有什么,名濑从左侧兜里找到一张写满字的纸。
字迹娟秀,没头没尾,名濑看到一半,忽然被草草清洗回来的富酬抽走。
“她为什么对自己感到羞耻?”
富酬朝窗坐在床边,覆着死白的薄薄皮肤的脊背骨骼突出,不似以往笔直。
“因为她以外的人不知耻。”
外面偶有一两声鸣笛,他望着雨水漫过的玻璃,线条雅致的脸半是霓虹灯映的红,半是夜色和血气冷峻的蓝,像上错色却意外昳丽的面具,茫然的像一盏不再亮的灯。
“希望你跟我来不是为了朋友的官司。”名濑打破沉默,“美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尊重她,不能干涉她的私事。”
富酬听若未闻,名濑毫不介意,大多交谈本就是自说自话,他想问富酬离开这么久去哪了,都做了什么,执念放弃了,还是落空了。
“我前些天听《水中倒影》,想起你了。”富酬忽然说,“你教的我舞步我还记得,钢琴曲全忘了。花多少时间得到的,会以更短的时间失去。失去的想赎回,基本无望。”
是落空了。
名濑对富酬的过往一知半解,得益于大学修习的哲学专业和兴趣修习的心理学,他能从富酬话语的细枝末节分析出问题症结,这比知道实情更深切。
“至少有一半问题无关金钱,几乎所有问题都有关欲望。”
名濑喜欢和富酬交谈,因为富酬为求不谈自己,愿意听他说任何不知所谓的话。
“现在的人,谁不是坐拥一切又十足贫乏。感情上,一面奇货可居,一面廉价贱卖。”
伴着叹息,名濑的手臂从后横过富酬。
“过早的看到广大纷繁的各色世界,过深的接触金钱正义的丑恶社会,也许行动是解开枷锁成长的钥匙,可是没有土壤又没有根的树谈何成长。于是人们误以为物质富有是精神富有,但无论按感情规律还是物理规律,不同的满足永远都无法互相取代。”
“就像一般浅薄的人那样,”富酬手里攥着那封信,“你也试图简单的归类一代人、总结一个时代。”
名濑向来崇尚以感性思考,以理性论述,说不过是总有的事。
“也许你遭遇的问题还有关你心理和童年缺漏。”
“具体说是什么?”
“恋父。”
对此说法富酬轻挑眉梢,不置可否。
“你的恋父情节体现在对男性和父权社会的反抗上,因此我觉得会是父爱缺憾造成的。”
富酬重新张开了信,目光恍惚不定的扫过那字字句句。
他从地上衣兜里找出打火机,点燃,纸烧成灰烬,无声无息地,他又一次崩溃了,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诘问,如同江底多年冲刷的卵石没有棱角,徒然受着消磨。
“可惜你没有缺憾。”富酬道,“你生在云端从未落过地,不着边际的思考‘人’,却对活生生的人漠不关心,对人间疾苦无动于衷。你难时担得起风雨,危机过去就沉心风花雪月,助长贪得无厌的资本。”
倏忽之间,富酬对痛苦和悲伤厌倦了。就像厌倦一支没完没了的歌,一个喋喋不休的人,过犹不及。
名濑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爱廉价而虚假,出于报复,他说出了一直以来对名濑的观察所得。
“资本一旦膨胀,注定会碾压普通人,你有时关心,不过由于冷漠,事不关己,无能为力或者疲于冒险,很快就转移了注意。你这种自认是思想家的精英阶层资本家会平稳度过余生,稳如地底的黄金。”
名濑微微扬起下巴看那坠落在地的纸灰,手臂勒紧他,把他拖向怀里。
“竟然被定性为资本家……”
“前提是你有资本,”富酬随势向后倒去,对着悬在自己上方的那双绿色的眼睛,“我才在这听你谈感情。”
这点名濑很清楚:“你装的像精英,但永远成不了精英,因为你不想成为。就像你注定不会幸福,你就不想幸福。”
富酬沉默以对,有种放任自流的了无生气,让名濑不由得反省是不是过了。虽说互相剖析、践踏对方的伤口和底线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但乍一重逢,非但不生分还愈演愈烈是谁都没料想到的。
“你的朋友,”名濑握起富酬仍攥着打火机的手,“灵力挺深厚的。”
“哪个?”
“我没在人身上感到外露的灵力。”
名濑从他手中拿过打火机,透过若隐若现的青蓝异能片块,肉眼可见的,打火机上缠绕着几缕烟雾般飘渺的灵力。
“是残留的灵力痕迹。”
青蓝片块散碎成光尘,灵力痕迹便无从得见了。富酬这才回忆起,他离开会议室时,烟盒口朝上提着,按理打火机不该掉出来。
“其实美月坚持打官司还有一个原因,她觉得无论秋月的中风还是意外死亡都很蹊跷。”见富酬瞳仁动了动,名濑接着说,“他坠江时只有原田在场,美月说秋月中风前她严格按照烹饪老师,也就是原田给她的菜谱做菜,所以她怀疑她和原田的菜谱里食物相克。”
“科学证明食物相克是谣言。食材烹饪处理不规范,慢性食物中毒比较有可能。”
思及她请的律师擅长刑事案件,事情可有趣了。
据富酬所知,原田不是专业出身厨师,没有营养学和食品化学相关知识。况且原配都不恨,她有什么行凶动机?若为了遗产,她有灵力哪还用那些曲折招数。
“你所谓的不插手美月私事,是不想将其推向坏的方面。”
名濑耸肩,富酬问。
“如果我帮她挖出秘辛,你能给出什么价码?”
[综]累金铄骨 三二章
田间浸润雨水的土路湿软泥泞,步行的艰难程度是以往数倍,富酬撑着把新伞,用为数不多的气力一步步走回住处。
路上朝日初升,蛙鸣声声,濛濛细雨时下时停,雨滴温暖,沾衣不湿,一派素净绵柔的景致。
他将伞收起倚在门廊边,耐心的在廊前磕掉鞋底的湿泥,听到身后原田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中午好,富先生。”
夏目和原田摆了个小桌,官司相关的文件都被堆在桌下,桌上是精致的玻璃器皿,四只倒扣的小杯两只翻了过来,盛着透明的粉色液体,透着甜丝丝的酒气。
“要来点吗?”
夏目对他彻夜未归只字不提,笑容一如往常。
“她自制的桃子酒,天气正合适。”
自学成才的原田在食物方面的造诣不浅,富酬不怎么会品酒都尝得出。有这样的手艺,她原不必贪任何人的钱。
原田和夏目带上文件到里间去谈事,留闷闷不乐的爱莉给富酬看顾。也许酒精返劲,富酬眼前时而模糊得厉害,却有什么在若隐若现中愈发清晰。
他侧躺在廊下,暑气被清凉湿润的微风取代,房檐成串砸下的水珠。昨晚身体不适还滥用,病痛干扰神经,神经影响情绪,反复无常的精神问题不比眼睛的问题小。他明显感到整个头脑都在故障,视力在下降,眼睛酸涩得淌出泪。他在心里把些扫进角落的记忆翻掇出来,重大也好,微末也罢,以如今这双眼睛看,反而更加真切。
“你怎么了?”
爱莉一手紧捂着腮帮,爬过来往他跟前一躺,自认魅力和威慑力能让软弱的小弟振作起来,口齿不清的劝了句:“睡一觉就不难过了。”
“那你又怎么了?”
被这一问,忍着疼的爱莉眼里盈满了委屈的泪。她吃了糖,很多糖,骗妈妈没吃,所以牙疼也只能忍着不认。
“我们犯的都是孩子才犯的错误。”爱莉哭着说,“我们受了一样的惩罚。”
她以为无论富酬还是谁,哭应该跟自己都是差不多的理由。
“我想长大,成为大人可以随便吃糖,吃糖不会牙疼。”
“您加油。”
“妈妈说多睡觉长的快,你喜欢睡觉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不做梦了。”
“你怎么会想做梦呢?”
他还是想见她,也只能在梦里有机会见她了。
“我就做过梦,”爱莉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嘴里含混地说,“梦里爸爸很奇怪……”
爱莉睡死过去,富酬用毯子把她裹起来搁沙发上,中途还碰到了收音机,夏目他们谈事的房间没有动静。
富酬从房门转开目光,落在碰倒的收音机上。
屋子格局不复杂,夏目收拾的很干净,他看不出哪能让收音机积那么多灰。
客厅通往厨房的门边窄柜旁有幅画,同厚厚承重墙的墙纸不大搭。
富酬坐回廊前雨檐下,端详着画,就听车轱辘碾过烂泥的声音。
见是名濑的车,富酬脑仁脑壳一块疼。
“我真是留不住你,早上好歹吃了饭再走。”
富酬对他来访不做它想:“我今天没兴致。”
名濑眼神提醒他说话注意点,侧身露出身后穿白大褂,挎着医药箱的老人。
富酬明白了他的意思:“3p?”
“……”
名濑终于发现自己的到来很不受欢迎。
“乖乖配合检查。”
“配合又有什么好处。”
“你这么无理取闹是在跟我撒娇吗?”
“何必恶心我?”
“给,你要的好处。”
名濑将拎着的东西放在富酬身边地板上,他眯眼看了半天才发现是莎士比亚悲剧集。
就这,让他配合?
“啊——”
富酬一面顺从的张开嘴,一面听拿着压舌板的老医生略带口音的闲碎叮嘱。
“年轻人工作不用那么拼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弄成这样是为了啥呢?”
“为了幸福。”
富酬回答,瞥了名濑一眼,慢而刻意,让名濑得知自己如何被鄙视。
“非要说挣钱为了幸福,为了家人什么的,总觉得不该这样。”老医生叹了口气,“这个观念,这个方法,这个结果,是谁的不对呢。”
医生开处方,留下医嘱回车上等。
名濑赖着不走,富酬照旧躺下来,漫无目的地翻着书。
“把药吃了。”
没听他回音,名濑把药放他翻开的书缝里,水杯放他手边,又说。
“你病恹恹的更能引起我兴致。”
“……”
富酬摸索书页的手差点把药片撒了。
“你什么时候再婚?”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很乐意帮你把关,务必帮你再缔造一段悲催婚姻。”
“那就拜托你了。说不定墨菲定律能让你帮我找到对的人,跟你不一样,我还是渴望幸福的。”
“你说我不想幸福,”富酬冷冷回道,“没错,我幸福的时候是发梦、酗酒、敛财、踩人尸上位。”
“那不算。”
“人们都会在经历这些事的时候感到陶醉,个人的幸福本就污秽残酷。”
名濑一时无话。
“你还说我恋父,提醒了我。”
之前富酬一直在整理记忆。
“当时他眼皮凹进眼眶里,脸痛苦的扭曲,时不时抽搐,只剩一口气,吊着不死,我拿他脖子上的挂坠,本要给他个痛快,用挂坠链子勒死他,但我最终没有,从黑夜到黎明,我握着挂坠,等他断气。”富酬头痛,脑袋沉重,不过神思明晰,“不是不敢,不是希求他多活一刻,而是单纯的不想。”
名濑眉头紧了紧,听得迷乱。
“之前我一直以为无论他如何待我,我都得爱他,神希望我满心仁爱。但看平日厌弃远离自己的父亲躺在那里,疼痛绝望得无以复加,挣扎在死亡边缘。”富酬唇角噙了些神秘而快意的笑,“你猜,我有没有一瞬感谢造成那一切的仇人?”
他大概听懂了,却完全不明白。
作为对神学略有了解的无神论者,名濑不理解富酬的信仰,即使作为儿子,他也不理解富酬对生父的复杂情感。恋父与弑父情结竟于理论之外的共生于一体。
他望着富酬以手臂支撑,缓缓起身,脖颈难以用力似的带起头颅。毫无血色的皮肤,骨骼的移动和缓慢的动作,颇为行将就木,又让人冷不丁想到抬腹昂身的巨蟒。
富酬就水咽下了药片。天空将将放晴,淡淡的扁圆的月亮浮在那片深蓝上,四野山林提前进入了夜晚。也许止痛药发挥了作用,他知觉麻木的仿佛身在父亲冷却的尸体前,跪坐的腿陷在粘腻的血和泥里。眼前是逐渐明亮的天空,周身是霞光染红的一望无际的天际线,富酬悲伤的有种怎么也弄不清楚的想法,那种感觉沿前继后,贯穿他整个生命。
“‘适当的悲伤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却可以证明智慧的欠缺’,何况细究起来,我是没资格也没道理摆受害者姿态的。”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
“想来挺好的不是么,我失去的东西其实正是终结痛苦的东西,希望破灭这种事发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怕它发生了。”
要实现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用未来的面貌面对过去的他们。
他知道自己的困境,但不知道困境的本源,他好像在顺从很早就制定好的规矩,有意阻止自己开心,让自己不得解脱。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富酬的手上,手指嵌进他指缝,试图多少安慰一下他。
“凭你的体温还想捂热我。”
名濑无奈微笑。记忆的主观性注定了它的不理智和偏差,记忆的主人拥有全部解释权。他为了减免痛苦,开始倾向否认那是桩值得痛苦的悲剧。对于不可逆的悲剧,实在忘不掉,只有这样比较好过,也没什么不合适的,至少他在尝试放下。
“我别无所求,仅仅想让你好。”
“所以你今天带莎士比亚和医生来,”富酬不领情,“自以为是的以为有义务拯救我?”
送出去的嘲讽都还回来了,名濑依旧笑着。
他笑是因为富酬总是逢迎世故,有时又像这样幼稚得厉害。
光线隐没,他的面孔不知不觉凑得离富酬很近。四十左右的人,却并不显老,偶尔某个角度尚有青年气,笑时眼角的皱纹只会让他的长睫绿眸更显迷人,令人难以抗拒。
“别笑了,”可惜富酬基本瞎了,“一脸褶子。”
“还想气氛合适的时候吻你来着,你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啊。”他抱怨。
皱纹像年轮一样长出来,名濑似乎对此并无顾虑。
富酬也想变老,不想外壳的时间永远凝固着,然后时间一到,突然死掉。
“去隔壁,大概那个位置,”富酬甩开名濑的手,指向和墙纸格格不入的那幅画,“无论你找到什么都别轻举妄动。”
“我会找到什么?”
“那得你告诉我。”
[综]累金铄骨 三三章
“她快到了。”
名濑揣起手机,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边,给带半梦半醒的爱莉去隔壁原田卧室的夏目让道。
“不报警的理由是什么?”
他问身侧的富酬。跨过房间中央,看向另一头厨房桌边静静打着毛线的原田。
“等当事人来,她真想报警,谁都不拦。”
潜意识里名濑明白富酬的判断于普世常理不合,但尽管当事人是他妹妹,他未必在这种常识之外的事上维护得了她的根本愿望。
天彻底黑下来,富酬摸索着墙壁去门口开灯,室内骤然一亮,他眼前只有团团光晕和几条幢幢人影。
房间中央有个谁都避让不及的东西,每个人都极力忽略它,可房间里的所有人又都围绕着它,无法离开。
雨在短时间内下得极大,前所未有的电闪雷鸣,院中腾起水汽积聚的白雾,雨水淹过铺路的石板。
外面声势浩大,与室内却仿佛隔着真空。
一连串凿石似的清脆声响穿透这层真空,一双高鞋跟踩过石板,雨幕中走来的美月空着手,异能的青蓝碎片隔开空间,身上滴水不沾。
她踏入门廊碰倒了倚在门边的伞,旁边富酬接了一下它,美月目不斜视,问:“哥,不是说找到真相了吗?”
名濑目光示意房间中央被她焦急之下忽视的那个不容忽视的东西。
就在她正面五步远,那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口眼歪斜的痴肥男人,胸腔呼吸使得他从座椅堆到头颅的松垮的肉规律颤动。
美月隐有所觉,却不敢认。
“我从原田的隐蔽隔间找到的。”
不仅中风,瘫痪痴呆,还在原田刻意喂养下病态的肥胖。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从那几乎被脂肪淹没的面庞,辨认出自己身形高健、俊朗非凡的丈夫的五官。
“你竟把他弄成这样!”
原田缠着毛线,温柔一笑:“他为我做过那么多,我无以为报。”
富酬起疑心就是因为她已没有烹饪工作,还几乎不出门成天在屋子里做菜,买的食材和厨余垃圾的量有出入。以及整修后院落相通户型相同的两间房屋,从结构看都应有个密室的富余空间。
“他最喜欢我做的饭了。”
美月冷僵僵的立着,忽地走进厨房,去案板边拿了刀。
“别冲动,犯什么傻!”名濑急忙制止了她,“交给警察和法律去判好不好?”
“我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
望着被拦住的人和几乎就在自己面门上方悬停的刀,原田安静而不无嘲讽的重新打起了毛衣。
如此有恃无恐,名濑不由得疑心那天见过的深厚灵力主人是她。
“秋月夫人的哥哥,”不知为何原田采用了最微妙的称呼,“你知道你妹妹为何怀疑我谋财害命,却不动用名濑氏的名头施压立案,反而舍近求远的跟我打起了官司吗?”
刀哐当掉在桌上,名濑想将她拉远,美月似乎冷静了,走开几步,又突然回身疾步扇了原田一巴掌。
“事到如今你还想污蔑我丈夫把错都推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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