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灵鹊儿
“怎么?”钱方若调侃的语气打破沉默,“张总似乎对这幅画不是很喜欢,岳总觉得呢?”
“咳,”岳绍辉口中有些干,“very impressive.”
冒出一句英文算是交代,此时此刻,面对这三个微妙的人,岳绍辉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评价。
“嗯,这是我唯一的人物,”钱方若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孩,“迄今为止唯二的作品。”
“确实是大师之作。”张星野微笑应道,“看来今年我的收藏已有花落之处了。”
“哦?”钱方若标志性的鼻音笑,摇摇头。
“怎么?拍价太高么?”
“在张总面前怎么敢说‘价高’这两个字呢。只不过,这是我的私藏,无价。”
细高俯视的身材,苍白的脸色,鹰钩鼻子,他的笑和阴森的语气实实在在就是一种挑衅。星野不是个没气度的人,人前他从不发脾气,甚至不会露出情绪起伏,如果有,那多半是需要做给人看的一部分,可现在,他显然在克制。话音落去短短几秒,岳绍辉正考虑该怎么拉他离开暂时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就见那一直旁观的女孩抬步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牵了他的手,“这么大一幅画,你有地方挂么?”
女孩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清凌凌的,最奇妙的是她的人和画中一模一样。看着眼前,就连岳绍辉都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动,才发现情绪依然沉浸在画中,此刻一时恍惚,竟然分不出画里画外。
不知是不是人前这样的独宠让男人得势,他居然逞脾气似地蹙了下眉,“当然有。”
“那等画展结束吧?”
攥着她,他用力握紧,这一次,大手很凉,小手暖暖和和的,好温柔地哄他,男人的面子里子都有了,张星野这才“嗯”了一声。
这一幕,钱方若没吭声,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气氛并没有缓和多少。岳绍辉知道服务是不可能了,于是道,“展览快开始了,你们忙,我和星野先到前面去。”
男人们彼此点了下头,算是结束。听着脚步声走远出了大厅,季萱皱了眉,“你这是干嘛?”
“我怎么了?”
“怎么会拿出这幅画来?”
钱方若眼眉一挑,“这幅画有问题?”
“不是,可他的角度不一样。”
“哦?”钱方若笑了,“他是什么角度?”
他的笑明显压了火,季萱抿了唇,一个无所谓的问题她不想再争,可是大若却走近,低头看着她,“保护你?珍惜你?还是特么在我面前宣誓主权?”
“何必这么刻薄?他不是我们。”
“对,”钱方若点点头,“没错,他不是。所以,这个角度他特么会越看越刁!”
他提了声音,小丫头看了他一眼,非但没吭声,眉还展开了。这冷淡的小脸真是看得人咬牙,钱方若拧了眉,“小萱,你是真糊涂了么?还不明白你不能再跟他这么下去了。”
“行了,他能怎么着?”
“怎么着?他特么是张星野,这可是个人物,响当当的人物!一个地地道道、什么枝杈儿都没有的大奸商!你那一亩三分地,他不但眼里没有,甚至毫无兴趣。以前你挺明白啊,这怎么,以为他开了个画展就是为了你要脱胎换骨?”
“我从没这么想过。”
“当然,因为你根本没那个本事!他是个什么东西,不关我的事,可是你,”说着大若忽然起了火,指着她,“稀里糊涂地,在被他改变!”
季萱抬头,拨开他的手,看着他,“你觉得可能么?”
“以前觉得不可能。可是今儿,”钱方若冷笑,“你不是也觉得这幅画挂在这里不合时宜么?嗯?”
闻言她微微一怔,冷淡的小脸上有了一丝烦躁。
“非但如此,你还觉得抱歉,体谅他。为什么?你告儿我,他委屈在哪儿?你不能在画里,却能在画外?你别忘了,画里,画外,都是你。他接受不了里头的,怎么可能接受外头的?”
“他不懂画!对他来说,我就是一个,里外都是,所以……”
“哼,”钱方若笑着摇头,“你就是一个?从一开始,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就不是你!不是么?你们之间之所以能继续,不就是因为他从未在意你是谁,让你能暂时脱离出去,藏着,躲着么?可你就没想过一个从不知道你是谁、甚至没兴趣知道的人,怎么跟你有将来?”
“将来?”季萱蹙眉,“我什么时候说过?”
“现时高兴了就行,是不是?” 钱方若咬牙,“你知道我多烦顾辰,可那家伙跟你好歹有点感情,一旦撑不住,你一定断得利利索索。可张星野,他跟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谈不上分手。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都能想得出你这小怪脾气是怎么惹他的,他又是怎么一退再退配合你,这才让你到了今儿,这么一个无所谓到了毫无戒备的地步!”
一语道破,男人毕竟了解男人。可是,并不长的时间,明明点点滴滴都在,季萱却突然想不起来曾经的约法三章现在到了哪里……
“小丫头啊,那是只老狐狸!他退,不代表你赢。温水煮青蛙,小火慢炖,等有一天把你彻底炖成汤了,你还游得走么?没准儿还觉得味儿挺足。”
京腔京韵,大若向来喜欢逗闷儿,哪怕是骂人,这一回,分外刺耳!季萱回道,“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他也从没拦过我。”
“是么?你自己看看,从十一月到凌海为的是顾辰,留到今天,顾辰还有多大分量?”
小脸有些发白,明明咬了牙,唇颤了颤却没吐出一个字。
“其实什么懂,干嘛非跟他拖着?”
“懂什么?”季萱忽然觉得心口堵得慌,“我不懂!”
“是么?那我问你,十天后我们出发走西藏,你告诉他了么?”
一句噎回来,她愣了一下,“……本来也是要画展结束后再说的。”
“好,你最好是这么想的。这回,我可不再等你。”
“我知道了,你有完没完?!”
小丫头终于恼了,钱方若住了声,瞥一眼,小脸虽然发白,神色倒正常,看来是真的都懂,他这才吐出两个字:“墨迹。”转而抬头,看着画,满意地长舒一口气,“顺便告儿他啊:这幅画,他特么这辈子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hello,hello,小天使们,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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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啪!”
安静的画室里突然爆出清脆的一声, 孙彤吓一跳,回头,一个调色的瓷碟在地上摔了八瓣, 旁边那个戴围裙的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才蹲下身, 直接伸手。孙彤赶紧过去, “当心扎手!”
嘶!锋利的瓷片瞬间点破指尖, 血珠洇出来,季萱用围裙遮了,顺手拿了桌上一块木板拢瓷片。
“哎!怎么拿刚处理好的板子扫垃圾啊?这还能用么?”
季萱看了一眼, 刮擦这两下, 刚才上的底色已经糊了,干脆扫了一并丢垃圾。
见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孙彤忙问, “怎么了?手划破了?”
这盒子太标志性了,是个小医药箱, 巴掌大, 很灵巧。打开,里面有分片包装的酒精消毒棉、创可贴、各种应急药片、药膏, 基本就是不管你是突然感冒发烧拉肚子还是火锅烫了,总有一款适合你。以前野外一走一年也没这么齐全过, 自从跟那个张总在一起,老家伙惜命得很, 在她的随身包里都配了这个, 就好像每天她不是去学校,而是上战场。
指尖不小的一个口子,血还在渗, 鲜红鲜红的,看着都疼。酒精棉仔细擦,她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家伙真的是末梢神经反应慢。看她包好,孙彤问,“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活儿都不能干了,是不是心早飞了?”
掩饰不住唇边的笑,孙彤是真的高兴,这可是那个画展上传来的最好消息。
张星野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他一边答应小萱把画展给顾辰,一边又请来了钱大师一起合展,明知那也是个恨顾辰到牙根儿痒的,这事不得不说干得漂亮。顾辰的作品是不错,可哪架得住钱大师故意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对他简直就是吊打,压得一点颜色都没有。
不过,这平台毕竟不是盖的,顾辰还是和另几位青年画家一起登上了新闻头条,上了杂志专访,顺便还卖了两幅画。除此之外,他一炮而红,红的不是作品,是名气。梁心妮在梁家的管教下没有出现,却意外地出现了另一个超级重量级人物:梁心伟。开展第二天,他就从国外赶回来亲自为他站台。宇飞调侃说:梁心妮真没白死一回,顾辰怎么样不一定,至少她哥是彻底服了。
梁心伟本身就是个焦点,这一站,甚至有人猜测当初他极力保护的漫画就是出自顾辰之手。虽然被钱方若工作室坚决否认,可网上还是在热闹地猜着。其实,这都是些吃瓜网友瞎起哄,真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怎么可能是同一支笔。
真正的作者在画上。钱方若那幅无名的人物油画刷了好多封面,他更是直言那是自己的小师妹。也许是颜值过于在线,竟然没人猜一句那漫画是她画的。这也算是无意中随了小萱的心愿吧。
这次画展顾辰身边还有一个人:宇飞。从头站到尾,还夜夜陪他喝酒。孙彤依然选择没露面,她不知道面对顾辰的时候她会不会一巴掌扇他脸上,不是为了他负心,而是为他毁了几个人的青春和美好,包括他自己。本来这几天是郁闷的,天天新闻和微博都是这件事,却没想到突然从小萱口中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好消息:她决定要和大若走西藏了,很快。
西藏,是个神奇的所在,乐手和画手心中的麦加,小心翼翼,不敢轻易闯去,就连钱大师也是一再准备才确定出发。这一去,难说何年何月,也许三五个月,也许走远,没日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萱就要走了,凌海成了路过的城市,那带不走的有些事当然也就不言而喻地结束了。
这才是故事该有的结局。
只是,自从说要走西藏,开始两天还好,今天做什么心思都不在,慢就算了,还走神,被调侃了这么一句她也没吭声,低头专心收拾那个小盒子。孙彤弯腰对上她的眼睛,“哎,还没去你就入定了啊?”
季萱笑笑,收好包,摘了袖套在长凳上坐下来,孙彤也挨着她坐了,“走之前你要回京城么?”
“嗯。”
“就是。老师这边你的工作都差不多了,早点回去。春节也没回家,这次陪季伯伯两天。”
“嗯。”
“跟着大若去西藏,季伯伯肯定放心。”
“嗯。”目光看着窗外,短短几秒她又在出神,可眼睛里面又像是什么也没有,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天又阴了。”
“嗯,预报说今天晚上过台风。”
“哦。”
“哎,”两人正说着,画室那边有人吆喝,“准备叫外卖了,你们两个吃什么?”
这几天赶工,晚饭大家都在这里吃,孙彤回道:“我要馄饨。”
“季萱,你呢?”
天鹅肉 第96节
“哦,不用给我订了。”季萱站起身,“今天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了。”
“好咧。”
看着她背了包出了画室的门,孙彤起身,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家里有事?她在凌海有家了??
……
临近傍晚的天,已经起风了。正是下班高峰,车窗外一片嘈杂。车一直没有停,却很慢,磨得迟钝的心情终于有些躁。
他病了。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二次,不,如果算上那次凶恶的口疮,已经第三次了。据说他曾经多少年不病一次,像一个巨大的bug存在,可一病就来势汹汹。
后天的航班她就要回京城去了,约好下周和大若在成都见面,走川藏线进藏。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去年刚到凌海她就答应了大若,这个决定只因筹备而拖延,从未消失过。只是,她好像从没有跟他提起过。曾经是没有必要,也或者,是没有心情。到后来,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拖着,直到还有一周了才意识到,似乎太晚了……
张总在人前一贯是如沐春风的形象,哪怕是浮夸起来也彬彬有礼,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真的会动怒,跟她生气。以前,她不怎么在意,他想怎样都随意,不劝,不哄,也不记得他是怎么就不生气了,只记得,严重了顶多一个冷水澡就浇好了。可这一回,还没说她就有点怵。
特意选了夜里,在他怀里最温存的时候开口,没有灯光,只有彼此的体温。他第一反应竟是开心,笑得很舒服:“好啊,我也该休年假了”。这一次她没再任他发挥出一个豪华之旅,解释道:那个计划里,只有她和大若。他随即怔了一下,问到归期,她回说不知道。
沉默,不过几秒,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一个放她走的必要条件。窝在怀里,男人的声音是这么平静,这么温柔,那句话似乎早在口边,比第一次说爱她简单轻松得多。那一刻,被意外震到的人居然是她。措手不及,季萱突然就理解了大若的担忧和近乎无理的敌视,原来她真的已经走得太远了,心口涌起的惶恐让她脱口而出:说什么?你疯了??
这一句,实实在在是她当时的心情,却似乎成了一切的终结。他们并没有争吵,像往常一样,只是他一个人的情绪。他越生气,她越冷静。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他和她,只能存在一个……
第二天,她照常去学校,他照常上班,这是他们在一起最让她舒心的地方,彼此从不打扰。只不过晚上回来后,他嗓子哑了,做了饭也吃不多,她以为又是口疮,看了看也不是。今天早晨起来,喉咙肿得厉害,那么软的早餐小蛋糕也咽不下去。她出门的时候,他还穿着睡衣坐在餐桌边,抿着一杯早就没温度的咖啡。
……
车终于上了高架,速度稍微快了些。窗外掠过的风声越来越大了,手下意识地伸到包里,嘶!季萱蹙了下眉,低头,血又洇了出来,上回割破似乎没这么痛。那晚他给她包裹得像残了半臂,边包还边训她,为那早已自己纠正、根本就没犯的错。他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直听得她力气全无,吃了好大一碗面。这家伙从来就是个没道理的存在,可能自己也知道,于是也从不讲理,不管因由,不管别人要不要听,他都要发挥痛快才算完。
想着脸上不觉就有了笑意,季萱打开手机,屏幕上还是今天拨出去没有接通的号码,那个据说只留给她、除了做/爱和死掉永远都会为她在线的号码。
找不到他。还有什么办法?
手机里还有一个号码:岳绍辉。是他特意加的,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可以找tony,无论这家伙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都一定会立刻飞过来帮她。
季萱一直觉得这个设置很无聊,他都没了,tony又能是谁?
放了手机,轻轻吁了口气。她知道此时此刻他没有在跟谁做//爱,也没有死掉。所以,谁也不需要找。甚至,她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匆匆跑出来,叫了车,现在,又是要赶去哪里……
……
台风距离还远,天已经乌云密布,刚过六点就像冬天的傍晚,黑了下来。
站在楼前台阶上,抬头看,太暗了,顶楼的阳台上绿色的叶子都看不清楚,只是大楼上又一个灰色的格子。明明没有灯光,可不知怎的,那灰格子看着看着,一整天游离不定的心竟然莫名平复下来,忽然间就又似乎可以拿笔了。
真是神经病。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进门,上电梯。也好,在工作室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洗个澡,安心做事。
打开房门,遮光窗帘挡得房中完全黑暗,可是冷气很足,淡淡熟悉的味道让季萱立刻意识到:他在!怎么回事?赶紧摸开手边的夜灯,一眼望尽的房中整洁得样板画,只有大床上稍显凌乱:翻开的手提电脑已经黑了屏,边上摊着几页文件,男人躺在一旁,盖着薄被。
悄无声息。
他向来如此,睡觉就像没了气息,可是,这才几点?季萱匆匆脱了鞋,踮脚轻轻走过去。
他侧着身,两臂抱在胸前,宽大的薄被只盖了一边,几乎是裹着。昏暗中依然能看到那紧皱的眉头,这是睡了么?季萱屈膝跪下来,轻轻凑近。啊,他的气息好热,抬手一摸额头,天哪,这么烫!
“张星野,张星野,”她轻声叫,“感觉怎么样了?”
没有反应。他平常觉特别轻,她轻轻叹口气他也早醒了,心忽然有点慌, “张星野,星野!星野……”
她几乎贴着他的额头,男人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她。季萱一怔,这么近,四目而对她竟然愣住,几秒后脱口而出,“怎么一整天都不接我电话?”
只打了一通,短促的铃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只是看着这烧红的眼睛,明知他难受,她却莫名地觉得自己委屈,感觉这么强烈,心酸得攥成一团,还是问他:“这个号码,到底还能不能用?”
他没吭声,呼吸这么烫,没有等来答案,她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唇。手指凉凉的,他抿住了她。唇这么干,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磨蹭着她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最细的神经,有点受不了。这次病得怎么像变了个人?上次那么重还是一样的不讲理、缠她,这次半天也不出声,一动不动的,倒让人心燥,正要问,忽地想起今天早晨他什么也咽不下,她蹙了眉,“嗓子是不是疼得厉害?发不出声了?”
他看着她,除了热乎乎地喘气,毫无反应。
“吃药了么?”已经烧糊涂了,季萱边问边看床头:一杯没喝几口的水,一支体温笔,一盒泰诺。这种药是强力退烧的,四到六个小时一次。那怎么还这么烫?他这是吃了又反复,几个小时都撑不住?季萱忙拿起体温笔贴在他额头,刚一碰到就滴滴滴速度警告:39度。
“啊?星野,星野……”她无谓地叫了两声,只觉得被他抿着的手指有点抖,他迷迷糊糊地似乎又要闭上眼睛。季萱起身冲进卫生间拧了凉毛巾出来,跪下,敷在他额头,冰凉的手捧着他的脸颊轻轻抚摸。他终于又看着她,唇轻轻地,“萱……”
“嗯……”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她的鼻子却突然就酸了,趴在他枕边,“没事,我们这就去医院。”
他眉头一紧,“不用。”
“不去不行,退烧药已经没用了,得打点滴。五院就在边上,我们这就去。”
枕着她凉凉的手,他搭了眼帘,不再看她。
“星野,星野……”
咄咄的热熏着她的手,季萱看着眉头紧蹙、悄无声息的男人,忽然无措。知道自己从没有哄过他,却刚意识到也从不曾说服过他,现在,怎么办?慢慢抽回手,她直起身,“是不是我陪你去医院……不太好?那我叫tony来吧。”
闻言,他没动。颌骨微微颤,想咬牙,可是咬不动。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却发不出声,此时不冤枉他,哪里能拗得过?
看着他,她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知道他不看也能想得出她现在的样子,这是他最不喜欢、也最能让他心烦意乱甚至抓狂的样子。一分钟的沉默,季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突然,他一把打开被子,猛地往起撑。头晕,人往后仰,她立刻张开双臂将男人撑住,紧紧地,抱着……
怀中,慢慢软下来,靠在她肩头,热乎乎的。从没这样抱过他,像个撒娇软弱的孩子,一点支撑都没有。抱着吧,也许,这样好受些……
贴着他的脸颊,她在耳边轻声说,“我们去看医生,听话,啊?”
这次,他真的听话,点了头。季萱扶他坐起身,见那身上只有白色的贴身t恤,“等着,我给你拿衣服。”
看着衣橱里仅有的两件衬衣,季萱轻轻抿了唇。始终不许他搬过来,这里顶多有他第二天上班的衣服,可是,太过挺括了,他最在意形象,让他这个样子穿衬衣怕是撑不住。回身,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件灰色的薄开衫,“来,穿这个吧。”
他已经烧得稀里糊涂的,可似乎还是对突然出现的衣服有疑问,抬头看她。
“是我爸的,太旧了不好穿么?”
话音未落他就伸手,季萱赶紧给他穿好,看了看下//身是运动裤,“裤子就这样吧,这个舒服一点。”
扶他起身,走到中心岛边先坐下,季萱迅速拿包装了他的钱包、手机,还有水瓶。再看他,居然打开医药箱,季萱走过去,“去医院了,不用拿这个了吧?”
只见他打开一个袋子,里面都是医用口罩,挑了一个小号的,抬手,把她的头发捋在耳后。
他的手好热,好轻,她不敢动,轻声嘟囔,“我不用吧……”
小心给她戴好,他这才拿了一只给自己戴上。
两个人,只露着眼睛,看他,红红的,温柔得发烫。她握了他的大手,用力,十指扣住,“走吧。”
……
小区附近就是凌海市第五人民医院,叫了车十分钟就到了。
急诊人很多,就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先挂号建卡,季萱想安顿他在外面大厅坐着等,他不去,只能一起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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