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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灵鹊儿
好几个窗口,处理速度很快,季萱却第一次觉得等待是这么一件焦心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沙漠里的脚步,挪得那么缓慢、清晰。他其实是在一家私立医院注册的,却被她求近拉到这里来,现在,耗时间,耗他。也许,真的是该找tony来。可那样他真的会生气,她又怎么哄?
忍不住握紧他的手,除了热,感觉不到他一点的力气,抬头,他一直在看着她,目光迷迷糊糊的。
“撑得住么?要不要喝点水?”
他微微摇头。这是不喝水还是撑不住?季萱看着忽然心慌,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搂住他的腰。两个人都戴着口罩,偎在他怀里,她像是病的那一个,灰色开衫下双臂紧紧抱着他,撑着……
挂了号,终于轮到他们,预诊很快开了化验单,急诊验血就在旁边,一个小时就出了结果。
再次见大夫,很显然他认得这个名字。别的所谓名人也就罢了,儿童白血病公益大使带着cne在五院也有支持的项目,面对他,大夫开口就带着几分敬重,称为“张先生”。白细胞偏高,配合之前的诊断结论是急性扁桃体炎。
大夫边刷刷地开着用药单,边问道,“张先生对青霉素过敏么?”
忽然安静,没有听到答案大夫抬起了头。已经化脓的扁桃体痛得厉害,这男人已经完全失声了,从这两个人进来,回答问题的就一直是他身边的女孩。一字一句,清晰地记得他所有的症状和时间点,很显然是起居一起、家人般亲近的关系,可是在这么个简单却致命的问题上她却卡了壳。
好在她只是怔了一下,就扭头问他,“你以前做过皮试么?会鼓起个小包、很疼的那种?”
男人摇摇头。
大夫笑笑,继续开药单。女孩问得很巧,从测试问起,让一个只能点头摇头的人能准确地表达,不会留下个不过敏还是不知道的糊涂尾巴。只是,她的声音跟刚才回答问题的清晰冷静差了许多,温柔得像在哄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好像声大了他都会痛。也是有趣。
“先做皮试,如果有问题可以换药。”大夫递过药单,“之后还会出现反应的概率很小但不能完全排除,有事需要有家人签字及时处理。”
“嗯,女朋友签字可以么?”
“可以。”
……
拿了配好的药,季萱匆匆往点滴室旁的病房去。可能他病得重也或者是“张星野”这三个字起了点作用,打点滴还特别安排了床位,很是照顾,可一进门才发现这家伙皱着眉站在床边,别说躺了,坐都不肯坐,一点不买账。
这个有洁癖的家伙!
季萱放下药,挽了他的胳膊就给摁着坐在了床上。“别矫情了,医院的床可比什么五星级酒店都干净多了。高压灭菌,不然怎么给大手术后的病人或者免疫低的病人用?岂不是各种感染?你是白血病公益大使,这都不知道?”
张星野挣了下眉,想争辩,可毕竟没词也没声音,面对逼在身边不许他起身的小丫头只能认了,勉强往后坐了坐,准备靠床头。
季萱看着真是没办法,这是个出差都会带着自己枕头的男人,让他躺医院的枕头恐怕灭菌灭成真空也不行。想了想,顺手把自己身上的开衫脱下来,铺在上面,“来,凑合吧。”
谁知他还不满意,居然抬手要给她穿,季萱一皱眉,“干嘛?躺下!”
病得稀里糊涂的,反应这么迟钝,不敢再动了,手还摸着她的吊带。季萱索性搂着他往下推,人这才勉强躺下。很快护士来了,是个男护士。
准备扎针,季萱坐在床边挡了他的视线,双手轻轻握住他。刚才皮试就发现这个家伙特别怕针头,两秒的疼痛,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戴着口罩,不知道要怎样失态。
护士确认了病人信息,核对好药名、剂量,打开输液器,弯腰,消毒,扎针,固定,一气呵成,娴熟到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打开止血带,抬头正要调整点滴,正对上女孩的眼睛,一愣,不知为什么,一切突然停顿下来。
几秒的空白,季萱还没反应,身后的男人已经坐了起来。眼前忽然多出的障碍物让那护士也回了神,迅速处理完手下,端了托盘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又回头,“不好意思,我能问你件事么?”
季萱纳闷儿:“你说。”
口罩上的眼睛腼腆地笑了,“你……是不是那幅油画上的女孩,钱方若的油画。就是最近一期《艺术新闻》的封面?”
画展还没有结束,期刊上还在铺天盖地地介绍。这吊带的白裙和她几乎没有修理的头发,和那幅画居然就这么意外地重合了。大若的笔,惊艳之处难得人知,那人像却像照片一样到处发放了。
“你说……什么?”
这一幅迷惑完全不知所云的样子,比回答说“不是”还要直接,男护士笑笑,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开门走了。
轻轻吁了口气,季萱回头,近在眼前就是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睛,更红了。“干嘛?扎着针呢就往起坐。”说着季萱仔细看了一下,“疼不疼?”
不问还好,这一问,他皱眉头,疼得厉害。
“来躺下。”
安顿他躺好,季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要滴三个小时呢,睡吧。”
折腾了几个小时,好容易躺下,身体虚得早已支撑不住,可现在倒大睁着眼睛,看着她。这不会说话的家伙,似乎是……
抿了抿唇,季萱附身,趴在他枕边,不是很满意地小声嘟囔,“这病传染么?”
他像没听见,头往前凑,靠在她锁骨边,闭上了眼睛。
在怀里了,可还皱着眉头,一定是还头疼。季萱抬手轻轻地揉捏他的额头,听他呼吸,一如往常,很轻,很均匀。这么久,还是不知道他究竟睡着没有……





天鹅肉 第97节
药效很快,不到一个小时,眼见着温度就慢慢往下退。忽然,手机震动,动静这么大,吓得季萱赶紧停手拿出来看。是孙彤,几个未接电话,和刚刚跳进来的短信。
彤彤:小萱!怎么不接电话?出什么事了?你走那么急,吓死人了!
季萱:他病了。
彤彤:谁病了?
足足一分钟后,那边才又反应。
彤彤:你家张总么?
季萱:嗯。
彤彤:不要紧吧?
季萱:跟先生说明天我不去学校了。
彤彤:是么?那后天的飞机呢?
季萱看着手机,几秒后,关掉震动放进口袋。继续轻轻地揉,他可能是舒服些了,出了点汗,眉头已经舒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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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午夜, 台风终于登陆,大雨瞬间吞噬了整座城市,一片混沌之中, 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季萱打开浴室的门,灯光带着水汽从身后扑来, 黑暗里将她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大床上。房中好静, 世界末日的嘈杂都隔在窗外, 隔出孤岛般的寂静。用毛巾轻轻擦着颈边的水珠,一边看着床上的男人。
输液的时候体温已经降了下来,一身虚汗。期间大夫特意来看了一次, 提议住院观察。这一次, 她没有强迫他,因为她也不同意。
还是回来好。
走到床边,他睁着眼睛, 季萱打开浴巾,俯身躺下, 窝进平日里最习惯的那个位置。
贴着他的胸膛, 白色t恤带着体温,清爽又熟悉的味道。在医院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也不管站不站得住, 这男人就是死也得干干净净。
所以,她总是喜欢他的味道, 有时甚至不由自主会刻意去寻找臭男人的汗味, 可总也没有,只有那会让人抓狂的古龙水,所以, 每次做//爱,他疯到出汗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性感……
“好受些了吧,饿不饿?”
头顶的发被轻轻蹭了蹭,他摇头。
“那睡吧。”
安静地听了一分钟风雨,季萱抬起头,黑暗中,四目相对。这么近,能嗅得到他的呼吸,熏熏的热已经退下去,眼睛不再发烫,黑暗里依然能感觉到那恢复了的清晰和温柔。
“星野……”
“嗯,”
“不睡么?”
“嗯。”
依旧没有声音,低头呵在她耳边,只是很轻的气息在吐字,轻得人心软。他大概是真的不再睡了,季萱轻轻地吸了口气,“那天,对不起啊。”
说什么?你疯了?这是那天他们之间她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当时最真实的感觉,可季萱知道,如此反应即便于她这样刻薄的人也是过分了,只是,他的那个要求……
他说:嫁给我。
这不是男人肯轻易说出的话,无论是真的承诺还是一时冲动,都是他们最直接也最动人的武器。却也正是这三个字,把一场随心随意的远足拖入了金碧辉煌的站台,突然出现的目的和终点,终结了一切。
猝不及防,那一刻,季萱明白了大若那烦不胜烦的担忧,像梦中惊醒,一瞬间,一身后怕的冷汗……
“后天……”没有他的回应,季萱顿了下又轻声开口,忽然间意识到此刻早已是凌晨,不再有多出的那一天了,不由得轻轻抿了唇,“明天,我回京城看看阿姨和我爸,然后就去四川。”
安静中,她等了一会儿,“到了,给你打电话。”
耳边终于又听到他呼吸,清晰地吐字,“嫁给我,再走。”
气息暖暖的,莫名触在心口,季萱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不行。”
她冷淡的语气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更何况是这么两个不讨喜的字,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一次,明显地拧在她的方向。
“我们之间……不需要走这个过场吧?不想分别就说永远,不幼稚么?”
“我从不走过场!”
病着,虚得发不出声还逞男人的势气,听着像个无赖的孩子。季萱笑了,抬手捻他的眉头,“怎么不?那天你要不走过场,我可到哪儿去?一个人,山雨里,煤气里,死了可怎么好呢?”
“你说过,那天不是偶然。那就不能再提,来怀疑我的现在!”
她的笑惹了他,气息跟不上,他几乎快要一字一顿。季萱忙解释道:“不,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新奇也好,习惯也罢,早就喜欢。越不让,就越喜欢。”
“萱……”
“星野,”抬手捂了他的嘴巴,她贴近,“别再说了。说了的,没说的,我都了解,就像你也了解我一样。”唇蹭在手背边,轻轻摩挲,“你知道我来凌海是半途折返、有求而来,这几个月,真的折腾累了,好在,现在都了了。他们说的都对,我这个人,没什么计划,也无所谓坚持,更谈不上什么理想和完成,唯一的,就是还想做喜欢的那点事,不受干扰地活着。”
贴着她的手心,男人咬紧的颌骨一挣一挣的,季萱忍不住去摸那突起,“星野……”
他握下她,握紧,“我从没有拦着你。”
“嗯,可我不能给你一个我守不住的承诺。”
“你都没有问过我,要不要和你一起。”
季萱闻言怔了一下,“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里,做什么,哪撑得住什么‘一起’?日子,过一天是一天,都是散的。”
“是,散的,”他眉头一蹙,嘴角边泛出一丝苦笑,“话也都是散的,散得四面敞开,让人连个回嘴的缝隙都找不到。”
“你这……”
“你到底是怕什么?” 他低着头,一长句之后,气息憋在喉中酸痛,深深吸了一口,“是怕你撑不住,还是怕我,跟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顾辰!”
“我知道你不是。” 看着他,季萱轻轻咬了咬牙,“他一直都有他的计划,也包括我在内。可惜,他不知道,对指定命题我从来都是白卷。这让他一败涂地,也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三年,虚妄的三年,她像个被藏在盒子里的娃娃,自以为是地活着,糊涂忘我,忘世界,那不是可悲,是可笑。
“所以,”他的目光随着她,一个一个字慢慢僵住,“对于今后一切的计划、承诺,你都不要?是要我为他背下这无妄之灾??”
“不是。”季萱蹙了眉,“我只是知道我们做不到。”
“什么?你已经知道?那么现在,是在分手?”
虚弱的身体,积聚的火气,他的手臂勒得她生疼。季萱忽然觉得心里空得厉害,“你是真的不明白么?我们走到今天,不是偶然,却实实在在是彼此的意外!为什么是意外,你不懂么?如果不,又一定要这个答案,那就算是吧!”
“你说什么??”
显然,他自己说出的结论惹怒了自己,压不住怒火冲出喉,声音沙哑得忽有忽无:“你还是坚持当初给我的那个混蛋约定,腻了,就丢??”
“你究竟还想让我说什么?”季萱拧眉,“说我错了,原本以为的都错了?还是说我承认,至今都没有睡腻你?!”
女孩突然提高的声音像一击终止的锤音,房间里定格般地安静下来,又听到窗外呼嚎的风雨……
空调只开了换风,高热之后,他根本没有力气,躺着说了这些话,薄被下又是虚汗。沉默了一会儿,季萱解开他的手臂。分开些,手方可以贴在他胸口,轻轻摩挲,抚他落汗。
他的心跳得怦怦的,汗落了都没有平息下来,在手里握着,她的心也跟着没了节奏,好半天才轻声说:“没有腻。”
没有动静,她抬起头,余热熏着的眼睛又有点发红,他问,“真的没有?”
“嗯。”
“就那几个姿势,不腻?”
季萱听着就挑了眉,这家伙在这方面自负无耻,从不会客气,这么一下,声音都没有,气势软了这么多,竟然有点可爱,忍不住凑近他的唇,“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再说一遍。”
气虚,在她口边他嘟囔,“嗯,有时候,还紧张。”
“紧张什么?”
“怕伺候不好,恼了。”
噗嗤,季萱笑了,忍不住就啄了一下,“是,就那么几个姿势,哪还新鲜。只是,往往戒不了的,都是吃惯了的。尝鲜的,真能鲜几回?”
黑暗中,男人没吭声,气息稍稍轻了些。
“你知道的,我心里从不会想你,可你不知道的是,一旦想起来,就会笑。”
“笑?”他惊讶,面对这张小脸又惯性似皱了眉:“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的样子,和彤彤他们的感觉是一样的,每次听她提起,我都忍不住同意,”说着,她真的笑了,“可偏偏的,又多出来那么一点儿。他们不知道的这一点,把一切变得很不一样,像一个罪恶或者软弱的秘密,在颜色的背影处,看不到都会让人兴奋。”
罪恶,软弱,男人始终不详的预感似乎都跟不上这么糟糕的描述,忍了忍,皱着眉问,“你这还是情话么?”
她没答,看着他抿了抿唇,才继续慢慢道,“看不到都会让人兴奋,不管你离得近,还是远,那种感觉,都特别强烈。”
好一会儿的安静,他似乎终于听懂了,眉头一紧,将她扣进怀里,“萱……”
“……嗯,”
“我已经不是为一两句话激动不已的年纪了,就算当年,也没那个风花雪月的情调。俗人一个,'感觉'这种东西,我吃不起。”
“嗯。”
“自从遇到你,没有一天不想;凌海再见,就再没想过会分开。想你,就得抱着……”
手臂已经紧到没有知觉,虚软的人磕在她肩头,热乎乎的气息毫不避讳地呵着她,“不分手,算我求你,啊?”
“……我哪里说过,只是说要去西藏。”
“我也没有拦着你。”
他已经软到最低处,却又这样绕了回来,季萱知道没说出的那后半句对他而言才是全部,是给她的唯一选择。
看不到他的脸,她的温度对他来说依然冷冰冰的,季萱扭头贴在他耳边,“既然同意让我走,有没有那张纸又有什么区别?我们……”
“有那张纸,我就有你,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是不相信我……”
“是不相信我自己。”




天鹅肉 第98节
男人发不出声的苦笑,像一根刺扎在深处,钝钝的,忽然拨弄一下,疼得人心颤,她忍不住抱住他,“星野……”
“每天看你出门,从不回头。回来,也不如阿婆老房子的自在。”说着他低头,在怀里托起她的小脸,黑暗中近近地看着,拇指轻轻摩挲,“怎么敢没有那张纸?你既然这么不在乎,说没区别,一走那么远,都不见面又何必吝啬给我这个安慰?”
“……对不起。”她轻轻摇头,“就算哪儿也不去,不离开凌海,不离开这个房间,我也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们无话可说。”
“你说什么?你……”
“我的意思是,”她握了他的手,握紧,“我们说不了彼此的话。这里的生活,你的世界,我都毫无兴趣。这几个月我游离在外又走不远的样子让你觉得吸引,可对我,是实在不得已。那一张纸,不是给个理由可以抓谁回来,不是有个名头可以绑在一起,是个承诺,承诺一辈子两个人作伴。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这样的伴,你要来干嘛?”
“怎么会说这种傻话?”闻言,他笑了,“既然非说我是因为你与众不同才喜欢你,却又说要改变你,不矛盾么?如果我想要个人站在身旁做太太、陪着我,做我想做的事,会找你这么个自我到极点的小混蛋么?”
小脸凉凉的,无论他怎么揉搓,她都不配合他发热,一双眼睛,透着淡淡的夜灯,也冰凉凉地看着他。烧得快干的心神就这么像被泡在水里……
“我可能就是贱,真是恨透了这怎么都捂不热的小样子,可其实……”他低头,贴着她的脸颊,“要爱死了……你也许对,我们说不了彼此的话,可这并不妨碍你说不分手,不是么?我不需要你说我的话,也可能永远都不懂你的世界,只能在一边看着,看你优哉游哉又全神贯注地享受生活,周围一切都不能干扰。萱,你知道我有多喜欢这样么?看你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为所欲为。我要的,只是成一个家,里面那个人必须是你,这辈子,我认定了。”
半晌无声,许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这样的家。”
“嗯?”
“没有一个家能允许其中的一个‘为所欲为’,不管是谁,不管当初怎样,都会慢慢变得不可理喻、面目可憎。”
他立刻想要说什么,季萱轻声打断,“也许你不会,可我会。在你面前我从没想过在意什么,所以你应该最近距离地了解过我:情绪古怪,脾气糟糕,自我、自闭到极点,并不会注意到伤害了谁。为了纠结顾辰,我在这里几个月无所事事,到头来才发现早就该走。如果有了那张纸,我想一定会拖得更久,然后会有那么一天,忍耐和厌恶突然到了极限,我们认不出对方,或者更糟,认不出自己。”
“萱,相信我,我不会把你拴在身边,逼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说你会。”
“那你……”张星野忽然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
“星野……”女孩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叫他的名字,这一晚,比这么多日子都多,都温柔,这一刻几乎能听出含了泪的恳求,“为什么一定要改变?我们现在这样,不好么?可以一直这样,很久……”
“很久?一个不分手的名义而已,走都走了,等到终于想起来还有对方,鬼知道是不是早已经在别人……”
话急,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没说完却已经收不回来,只能咬了牙屏住,不能捏碎怀里。
“真要那样,”她轻轻摇头,“那张纸又有什么用?可实话是,我不相信你会找别人。从一开始见面就看到最糟糕的,之后再怎样,都好,反倒无可替代。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快忘掉我。至于以后,我们随缘。”
“随缘?”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不是么?似乎缘分也待我们不薄。终究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不想现在去想。脑子里,我画不出你身边另一个女人的样子。”
“缘分?好容易在一起,你又让我去倚靠缘分??那特么就是换个说法的‘听天由命’、‘无能为力’!咳!咳!咳咳……”
突然激动的情绪,发不出声音,喉咙痛得他猛地支起身,咳了起来。
季萱赶忙打开床头灯,拿过水杯,等着他咳得平息下来递过去。
他没接,转身靠在床头,闭了眼睛。
他的眉头那么紧,看不出是痛,还是刚才的怒气。季萱端着水杯等了一会儿,轻声问,“不喝点水么?”
男人没动,她只好撑着手肘凑过去,水递在他唇边,“星野,来喝一点润润喉。星野……”
从来不叫,到不停地叫,如此变化她居然也可以做到让他心动之余,依然没有一点温暖的保障。他睁开眼睛,看着她。
“星野……”
张嘴就着她的手抿了几口,任她的手指轻轻捻去嘴角边的水渍。橘色的灯光从她身后来,白色被单裹在胸前,凌乱的发丝落在锁骨处,磁雕一样的白皙,整个人冷静到刻薄,像极了那幅画里的女孩,让人突然陷入一种怀旧又寂静的情绪里。不,她本来就是,只是,对他,永远都只在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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