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第161章
坐车离开机场, 匡正本来想直接回家, 但如意洲晚上有演出, 他不情不愿送宝绽到戏楼, 自己去公司上班。
正是午休时间,一进门就看见段钊半坐在汪有诚的桌上, 两个人争论着什么:“……这次的艺术沙龙我负责, 你服从分配。”
“可以,”汪有诚靠在对面的椅子上,“但联系嘉宾这个环节, 我来做。”
“杀鸡焉用宰牛刀, ”段钊一口回绝, “一会儿夏可把名单拉出来,我安排两个客户经理去打电话。”
汪有诚往前挪了挪椅子:“你是怕我抢你客户?”
段钊哼笑:“万融臻汇的客户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是公司的。”
“那为什么不让我做?”
段钊抱着胳膊没说话, 半晌,有些丢面子似的:“这种小活儿用不着你,下午你陪我去见几个艺术评论家。”
比起在家打电话,出门应酬更风光, 但这不是汪有诚判断分工的标准:“小活儿?”他扭过头,“夏可, 你给客户经理的名单是按什么顺序排的?”
“啊?”忽然被cue, 夏可连忙放下零食,“就是平常的顺序客户、普通客户, 然后是潜在客户,明星网红之类的嘉宾在最后。”
汪有诚又问:“那个姓谭的名媛排在哪儿?”
夏可ctrl+f搜索:“潜在客户,”他解释,“不是客户不是明星,暂时归到这类。”
汪有诚瞧着段钊,段钊不解地耸了耸肩。
“没意识到问题?”汪有诚目光犀利,“名媛排在文咎也前面。”
段钊仍然没懂,大半个办公区的人也没懂,围拢过来。
“客户经理按着这个名单打电话,百分之百出纰漏,”汪有诚说,“明星工作室不是吃干饭的,以我做hr的思路推断,刚出了丑闻,时间距离又这么近,他们很可能会先确认,姓谭的名媛是不是也参加了这个活动。”
段钊怔住了,他说得有道理,给嘉宾打电话的顺序,一个看似细小的环节,却会影响整个企划的成败。
“金刀,”黄百两也说,“听说很多明星出席活动是要确认嘉宾名单的,甚至有的会直接要求不和某某明星同台。”
“卧槽,”夏可抓一把零食,“姓文的要是知道她前女友来,肯定不敢露面,毕竟这么大场面,各路富豪外加媒体记者,尴尬太平洋!”
“没错,”汪有诚总结,“所以应该先联系文咎也的公司,如果他们问起,我们就说没联系名媛,事实上,我们在那个时间点确实没联系她。”
“能骗过去就骗?”段钊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对汪有诚是服气的。
“咱们做的既然是损事儿,”汪有诚毫不掩饰,“就得损得全面一点,事后对方追究起来,我们也可以当做是个误会,下台阶。”
匡正走过去,之前他不理解汪有诚为什么和代善那种人纠缠了十年,现在他知道了,他们在某些方面是相像的,都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比起代善,汪有诚更清醒,他对是非对错有明确的判断。
“老板!”大伙见他来了,纷纷问好。
匡正插着兜瞥段钊一眼,当着这么多同事和下属,在一个名单细节上被汪有诚上课,他没表现出愠怒,算是可堪大用。
“金刀,”匡正翻出何胜旌上午发来的短信,“定下来了,特展,在泰特办,作为压轴环节在沙龙会上公布。”
“明白。”段钊在手机上做备忘。
“另外,”匡正稍作沉默,“我们只是要个话题,没必要真泼一桶狗血出去,在日程安排上,尽量把那个九爷和名媛错开,别让他们碰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对女性也是二次伤害。”
“知道,”段钊转向汪有诚,“那个谁,你跟夏可要名单。”
夏可刚打了一份名单给汪有诚,他正闷头看,没反应。
“喂,”段钊瞪眼睛,“跟你说话呢。”
汪有诚很专注,拿笔在名单上圈圈点点。
夏可噗嗤乐了,朝黄百两和来晓星挤眼睛:“原来金刀是咱们办公区一霸,现在汪哥来了,要洗牌啊这是!”
段钊顺手抓起计算器往他身上甩,这时汪有诚放下笔,叫了一声:“金刀。”
段钊额上的血管突突跳:“你叫我什么?”
“金刀啊,大家都这么叫,”汪有诚不以为意,“这份名单里一个奢侈品行业的大佬都没有。”
夏可负责做名单,问他:“为什么非要有奢侈品大佬?”
“前几年lv疯卖了的那个樱桃包还记得吧,日本艺术家村上隆的设计,”汪有诚点一根烟,用中指和无名指夹住,“草间弥生也跟他们合作过,同年,她的波点南瓜(1)价格就翻了一番。”
“我去,”夏可有点惊,“汪哥你一个大直男怎么……”
段钊抬手打断他:“让他说。”
汪有诚低头嘬了口烟:“奢侈品和艺术品都是视觉产品,两者搭到一起,品牌方显得有逼格,艺术家赚钱赚名气,何乐而不为?”
段钊学的是艺术品管理,在奢侈品行业也干了一阵买手,但对艺术圈和时尚圈的内在联系,他看得没有汪有诚透。
“金刀,”匡正很敏锐,“你觉得几家奢侈品巨头在国内的分公司和艺术家跨界合作的意愿有多大?”
段钊沉吟片刻:“应该很大,”他从专业角度分析,“lv之所以选择和艺术家合作,是因为在九十年代中期,他们缺乏时尚特质,导致行业地位偏低,通过和艺术家合作,竖立了鲜明的风格,才有今天的品牌影响力。”
汪有诚顺着这个思路假设:“如果我们能把小画家成功推向奢侈品业……”
段钊接着说:“那就能全面打开粉鸡在亚洲乃至全球的知名度。”
窄红 第127节
按匡正以往的性格,这时候就要拍板了,但当段钊回头等着听他指示的时候,他没表态,而是微微一笑:“金刀,艺术品这块业务归你管,你定。”
办公区一下静了,这明显是在放权,一双双眼睛齐齐投在段钊身上,他有些紧张,但想起那天匡正在办公室的话,想起万融臻汇未来在艺术品投资领域的整体布局,他提起一口气:“把各大奢侈品牌在中华区的负责人加进潜在客户名单,”他说,同时看向汪有诚,“那个谁,具体你负责。”
汪有诚懒懒地弹了下烟灰:“copy that。”
匡正拍了一把段钊的后背,转身走向电梯,他这帮小老弟开始成熟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独当一面,各领风骚。
回到办公室,匡正显得心不在焉,抽了两根雪茄,时不时看一眼表,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点,他急不可待去如意洲接宝绽下戏。
戏楼暗红色的门灯下,那个人带着未褪净的脂粉和鲜灵灵的水气走向他,匡正牵着捧着接他上车,小心翼翼地领回家。
这一路匡正都魂不守舍,他妈回去了,偌大的别墅只有他和宝绽两个,正月十六,月亮还圆的夜晚,春风沉醉,心意沸腾。
到家进门,宝绽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全程低着头,有种了然的羞怯。很奇妙的,他们俩谁也没说话,匡正帮他脱掉西装,扯开柔软的真丝领带,然后是小小的衬衫扣子,只嘘声问了他一句“可以吗”,宝绽就红透了脸。
慢慢的,宝绽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不发一语塞给匡正。
匡正一看,是那张凯宾斯基的房卡。
“这段太忙,我给忘了,”宝绽内疚地说,“快退了吧,白花了好多钱。”
匡正看他那个心疼钱的样子,忍不住笑:“房早都退了,”他把卡拍在他掌心,“这个,留给你作纪念。”
宝绽茫然:“纪念什么?”
匡正打横抱起他:“纪念你放我鸽子!”
他抱着他上楼,像以前每一次抱过那样,宝绽很乖,不再躲避,没有勉强,好像得到了匡妈妈的许可,一切就名正言顺了一样。
匡正把他放在床上,宝绽自己钻进被窝,只露出个脑袋,慢吞吞地脱衣服,匡正站在床边脱,用一种干渴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扑上去。
(此处有761字,有缘见)
“哥……停、停一……”宝绽从匡正怀里爬出去,弯腰去找电话,匡正跪在床上也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房成城。
“喂……”他有点喘,语气也不耐烦,“房总。”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传过来一声叹息:“药厂开工了一周,情况……不太好。”
匡正对他的药厂毫不感兴趣,眼睛转向宝绽那边,见他光溜溜卷在被里,露出两条漂亮的长腿:“蓝、蓝姐,我没睡……啊?现在?”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匡正知道,他们这个晚上又泡汤了。
(1)波点南瓜: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的画作,描绘了一系列布满波点图案的南瓜。
第162章
蓝天那边有个饭局, 说是有个老总从英国回来, 倒时差睡不着, 要找几个小明星一起吃饭, 电话里没细说,只说让宝绽带应笑侬现在过去, 她的原话是:“领你们团挺漂亮那个一起来。”
漂亮?宝绽疑惑:“陈柔恩?”
“不是, ”蓝天记不清名字,“叫什么笑。”
应笑侬,宝绽沉默了, 原来小牛做经纪人的时候, 他们就陪人喝酒, 现在走娱乐圈这条路,还要陪人喝酒,只是那时候的价码低, 现在“高贵”了。
“蓝姐,真不好意思,”宝绽说什么也不会让应笑侬再遭这个罪,“小侬孩子小, 你也见过几回,这大半夜的, 他来不了。”
要是换别人, 蓝天早发飙了,但宝绽不一样,他是韩文山、杜老鬼的朋友, 是财富圈炙手可热的明珠:“行,那你再找个谁,我手里有两个位子。”
“好,”宝绽礼貌道谢,“我们马上到。”
他找的是时阔亭,师兄弟坐着小郝的车,在凌晨的马路上疾驰,地点在使馆区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湘菜馆,走进大堂,蓝天在沙发上等着。
“三个老总,英国回来那个是主宾,”她领他们上包房,“这家伙春节前后吃进了大量动影传声的股票,现在是风火轮最大的股东。”
“风火轮……”时阔亭对这三个字有阴影,“不是崩了吗?”
“原来的东家把公司卖了,又倒了几手,”蓝天说,“但风火轮的体量摆在那儿,用户数量仍然是目前短视频平台里最大的。”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房成城之所以在那个节点卖掉公司还能再买一个药厂,就是仗着风火轮惊人的用户数,而一个又一个买家接踵而至,为的也是这个用户数,打算接盘整顿后再战江湖。
“他们马上要开一档音乐类综艺,”蓝天压低声音,“我想让如意洲上。”
“综艺?”时阔亭惊讶,“风火轮?”
宝绽平时不看综艺,对这些没概念,但蓝天是行家:“对,基于短视频平台的明星真人秀,短时长、年轻化、二次元倾向,采用录播加直播的形式,是国内乃至全球第一档短视频综艺节目。”
时阔亭想象不出来,在他印象里,综艺都是电视台和大视频平台在搞,风火轮更像是老百姓展示日常生活的窗口,说好听了是接地气,说不好听了,再红的明星偶像上去,都像是闹着玩。
到包房,他们推门进去,迎面是个十五人的大桌,已经坐了好些花枝招展的男女,只有三个主位和门口的末席还空着。
宝绽从家走得急,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呢西装,敞着怀,露出里头水晶银扣的纯棉衬衫,与其说是个没出道的艺人,更像是哪家出来应酬的小开,他绅士地给蓝天拉开椅子,然后在末席坐下。
“蓝姐,”对面坐着个白胖子,打量宝绽和时阔亭,“艺人?”
蓝天点点头:“新人,我亲自带。”
一听是新人,满桌的视线都扫过来,这伙人个个是人精,先瞄宝绽的表,再看他的西装衬衫,都不是新人该有的装备,互相递个眼色,笑笑不说话。
挨着宝绽的是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特别单纯无辜的一张脸,笑起来像个小女孩:“你好。”
“你好。”宝绽脱掉西装。
主宾应该快到了,服务员走马灯似的上菜,桌上的人互不说话,刷手机的、抱胳膊发呆的、打呵欠的,毕竟是凌晨两点,都有点精神涣散。
上菜的分成两组,一组在门口左侧,一组在门口右侧,宝绽背后没人,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耳机,想听几首这两天存的古风戏腔,旁边的女服务员突然叫了一嗓子。
桌上的人都朝她看过去,那是个铁板菜,烧热的金属下面有个祥云造型的木托,可能有点小,她上菜时没注意,两手直接捧了铁板。
和她一组的男服务员小声训斥:“傻呀,”接着催她,“快点,上菜!”
她一直在甩手,两边的虎口全红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就坐在她右侧,却不闻不问,偷偷夹桌上拼盘里的花生米吃。
宝绽不禁感叹,人长得像个天使,心却比石头还硬。
他放下耳机过去,示意女服务员后退,双手端起祥云木托,把盛着一整条烤鱼的铁板放到桌上,几十万的江诗丹顿从袖口里露出来,精光一闪。
所有人都在看他,好像在这种场合,一个有大佬参加的高级饭局,他不应该帮服务员端菜,端了,就拉低了所有人的身价。
服务员连连道谢,宝绽摆摆手转身,这时包房的门从外头推开,贵客到了,进门头一句不是别的,而是惊呼:“宝老板!”
宝绽应声抬头,来的人他认识,是正彩电子的张荣。
“宝老板,你怎么……”张荣先是疑惑他在这里的原因,接着瞥见他刚端上桌的那条清江鱼,脸一下子黑了。
宝绽微微一笑,意思是没事。
张荣哪能当他没事,忙过来拉他上座,宝绽推辞了两句,张荣半真半假地叫苦:“宝老板,这要是让匡总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做人!”
在场的人除了时阔亭,没人知道张荣是如意洲的常客,蓝天虽然认识韩文山,但不是京剧圈的,说到底,她对如意洲的人脉资源看得还是太浅。
十五人的饭局,小小洗了把牌,时阔亭和蓝天跟着宝绽往上坐,其他人依次向下移三位,酒杯端起来,气氛有点怪,坐末席的小新人成了座上宾,混了好几年饭局的老油条们还是那样,各凭个的本事争奇斗艳。
开过杯,张荣头一个给宝绽倒酒:“我说宝老板,”他用一种老朋友的语气,“怎么来这种场合,吓我一跳。”
宝绽觉得有意思,如意洲刚起步的时候,他和张荣在一张桌上喝酒,如今如意洲成立了俱乐部,他还和张荣在一张桌上喝酒,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我现在是泱泱娱乐的艺人,韩哥介绍的。”
张荣不能理解,以宝绽这个身价、地位,大可不必蹚这趟浑水。
“如意洲火了,京剧还冷着,”宝绽说,“我不能停。”
简简单单一句话,张荣明白了,人家要的不只是身价,还有其他更“昂贵”的东西:“宝老板,来,我敬你。”
宝绽轻轻跟他碰杯:“张总,你是风火轮的大股东?”
“做了点小投资,”听话听音,张荣知道他想问什么,“最近风火轮有一批企划,我让他们ceo拉个单子给你,你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宝绽抿一口酒,口感一般,跟匡正酒柜里收藏的没法比:“那敢情好,”他自然而然地应下,不高傲,也不过分谦卑,“谢谢张总。”
“客气,”张荣一饮而尽,“先不说如意洲的面子,就说匡总,正彩今天还能稳稳当当地赚钱,我得谢谢他。”
他指的是那个信托离婚的架构,宝绽反手给他倒酒,他经历过的局儿不多,但席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资产过亿的富豪,所以他能收放自如、游刃有余,这是钱堆儿里历练出来的优雅大气:“我替我哥承情了。”
桌上在打圈,从末席依次往上敬酒,轮到时阔亭,他气宇轩昂站起来,有大剧团领队的风采:“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今天有幸参加张总的饭局……”
“哎哎哎,”张荣熟稔地打断他:“你怎么也来虚的,往后还让不让我去你们如意洲听戏!”
如意洲是什么,在场的小明星没一个知道,但不约而同夸张地假笑,笑声过后,时阔亭要接着说话,忽然发现他们的目光都向他端杯的手投来,他低头一看,那只手在抖,帕金森一样,把杯中酒晃得厉害。
“师哥……”宝绽愕然盯着他的右手。
时阔亭慌了,想把杯放下,但手腕一点控制力都没有,杯子咚地掉在桌上,泼出一片刺眼的红痕,接着滚下去摔了个粉碎。
席面上唰地安静,饭局上摔杯子不吉利,蓝天马上叫服务员,同时念着“碎碎平安”。
张荣倒没把这当回事,但宝绽很难受,上次时阔亭演出走板,他以为只是累了,歇一歇还是那把精神的好胡琴,没想到养了十多天,他却连杯都端不住了,这让他这个当师弟的心乱如麻。
打这之后,宝绽就有点恍惚,凌晨五点,窗外蒙蒙亮了,饭局才散,他分别跟张荣和蓝天道别,上车送时阔亭回家。
师兄弟并排坐进宽敞的后座,宝绽急着问:“怎么这么严重?”
时阔亭握住自己痉挛的右手:“可能是熬夜,有点累。”
“你这手,”宝绽皱着眉头,“到底多长时间了?”
时阔亭窝着脖子,没回答。
“师哥!”
“哎呀没事,”时阔亭哪能让他担心,“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身体好着呢!”
“你还骗我,”宝绽的声音发颤,“你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师傅!”
正说着,车子转了个弯,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后头撞了一下,小郝一脚刹车踩住,放下车窗往后看:“我去!”
他下车去处理,宝绽攥住时阔亭无力的右手:“别回家了,咱们上医院。”
“不用,”时阔亭把手往回抽,他很怕,怕到了医院,他就再也没有借口骗自己,他还想操琴,“严不严重我自己知道。”
宝绽想劝他,这时车后头传来争吵声,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凶,他开门出去,一转身,愣住了。
时阔亭看他呆站在门外,从另一边下车,撞了他们的是个红三轮,开车的人穿个破棉服,正和小郝胡搅蛮缠:“转弯让直行,废话少说,赶紧拿钱!”
“你懂不懂交规!”小郝挺和气一男孩,让他气得直骂娘,“我已经转过来了,你他妈怼我屁股后头,我不跟你要钱就算了,你还讹我!”
“少跟我来这套!”那人浑得邪性,咣地给了迈巴赫一脚,“开这什么山寨的破车,丰田不丰田、大众不大众的,跑爷这儿装逼来了!”
“你!”
“小郝。”宝绽叫住他,迎着风走上去。
开三轮的骂骂咧咧,扭头看到他,直着眼睛定在那儿。
窄红 第128节
“鲁哥,”清早的风有点凉,宝绽系起西装扣子,“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鲁哥瘦了,更黑了,一个冬天头发长起来,再也不是那个留光头的花脸,看得出来他日子过得不错,三轮车是新的,后窗上贴着喜庆的小对联,算算孩子也快三岁了,所以天还灰着就出来为生计奔波。
“宝处……”
“小郝,”宝绽低头看一眼车尾的刮伤,没什么大事,只蹭掉了一点漆,“告诉他,修车要多少钱。”
宝绽是个宽容的人,小郝头一次见他这么强硬,仔细看一眼那处刮蹭:“宝哥,得一万打底儿。”
“滚你的吧!”鲁哥的脸登时变色,“什么车碰个漆要一万!”
“什么人拿了别人的东西,挨了一拳,”宝绽问他,“还逼着人家要一万?”
鲁哥哑口。
这时时阔亭从后头上来,当时那拳就是他打的,宝绽怕他冲动,伸手拦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很冷静,反而拉着宝绽:“跟他这种人废什么话,咱们走。”
宝绽意外,他师哥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莽撞的小子,而是一个沉稳、可靠的男人:“好,”他看向鲁哥,“我听师哥的,你走吧。”
说着,他转身要上车。
“宝处!”鲁哥却叫住他,他纳闷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和这辆不明觉厉的黑车,“连你都不唱戏了?”
宝绽注意到他的视线,冷冷一笑:“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唱戏唱来的。”
鲁哥惊愕。
“如意洲没有散,”宝绽告诉他,捏着拳头有些激动,“我、师哥、小侬、邝爷,我们每个人都很好,我们的汗没有白流,我们的坚持听到了回响。”
而逃兵,则是眼前这个开着小三轮碰瓷儿的家伙。
司机、豪车、优渥的生活……唱戏能唱来这些?鲁哥难以置信,当时他自以为聪明,离开了如意洲,没想到短短八九个月,曾经被他看做笨蛋的人却一步登天,再相见,已然是两个世界。
第163章
即使在酒局上摔了杯子, 时阔亭也没去医院。
应笑侬知道, 他害怕。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 鬼故事讲起来没够, 为了剧团和宝绽能跟人拼命,但这只无力的右手, 他却不敢面对。
因为他姓时, 论血脉,是如意洲的主人,但他没嗓子, 这把胡琴是他和家学最后的联系, 如果连这一点联系都失去, 他成了什么?
一个有空去戏楼晃晃的局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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