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他断了和家学的最后一点联系。
如意洲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烟波致爽俱乐部需要一个经理,”宝绽说,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如意洲基金会也需要一个主席。”
时阔亭张了张口,呆住了:“宝……”
“我想了很久,”宝绽不容他拒绝,“只有你能担得起这双名头。”
时阔亭不同意:“你才是如意洲的当家!”
“对,我是如意洲的团长,”宝绽直起身,“但我也只是如意洲的团长,业务上的事,我管,运营管理的事,你管。”
时阔亭一时反应不过来:“我这……”
“如意洲本来就是时家的,”宝绽跟上一句,“谁也拿不走,师哥,你只是换了个方式重振家门。”
时阔亭愣愣盯着他,一瞬间,在他身上看到了匡正的影子,“我……”他看向自己无力的右手,“凭什么?”
“如意洲的钱一直记在你名下,”宝绽给他理由,“你是最大的股东,以后俱乐部做大了,我和老匡也要参股,到时候你就是烟波致爽的主席。”
时阔亭被他的话震住了,这个苦命的小师弟,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有一把漂亮的枝桠,已经能荫蔽他人。
“我哪会管理,”他摇了摇头,“我性子太躁,不是那块料。”
宝绽给他信心:“我相信你,师哥。”
时阔亭的心坎发热,甭管前路如何,有宝绽这句话就够了:“你可别乱信我,”他抓了抓头发,难以启齿似的,“匡哥没跟你说吧,我掐过他脖子。”
啊?宝绽意外。
“就因为他给如意洲买的股票跌了,”这件事,时阔亭直到今天都惭愧自责,“我眼皮子太浅。”
十几年的师兄弟,宝绽了解他,确实急躁、冲动,有时候一根筋,“师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下定决心让你挑这个大梁吗?”
时阔亭不知道。
“是那天在街上碰到鲁哥,”宝绽说,“认出他的那一刻,我的血都烫了,恨他,真的恨,如意洲最难的时候,是他落井下石,但你却冷静,拉着我说‘咱们走’,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成熟了。”
时阔亭睁大眼睛。
“每个人都在成长,”宝绽感慨,“你不可能永远是那个给我讲鬼故事、喂我吃冰棍的时阔亭,你迟早会成为站在我身前、和我一起走向荣耀的时阔亭,”他的目光温暖而坚定,“师傅在天上看,看着我们实现他的愿望。”
时老爷子、如意洲、京戏,师兄弟的念想是一样的,尽管有了钱,各有各的牵绊,但骨头里的东西连着,永远扯不断。
“你能成熟起来,老匡让你掐一把也值了,”宝绽开玩笑,“再说有小侬在你身边,我放心,你怎么说也是小宝的爸了,做事会深思熟虑的。”
“哟,”时阔亭拍了把大腿,“你这给我分析的,头头是道啊。”
“那可不,”宝绽扬了扬下巴,“知你莫若我!”
两人开门出来,应笑侬抱着孩子等在外头,见他们笑呵呵的,暗自松了口气,宝绽系起西装扣子:“来,小宝,亲干爹一口。”
小宝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挺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小身子,然后伸出胖胳膊,抱住脖子吧唧了他一下,大伙哈哈笑了。
宝绽下楼,段钊的奔驰amg在路口等着,汪有诚坐在副驾驶,远远看见他:“那是匡正的弟弟?”
“嗯,”段钊响了声喇叭,“让你别叫老板的名字,总不长记性。”
汪有诚见过匡正的人事档案:“他是独生子。”
“认的弟弟。”段钊解开安全带,下车给宝绽开门。
干弟弟?宝绽坐进后座,汪有诚似有若无看了两眼。
今天万融臻汇有活动,在世贸那边租了一个小剧场,匡正让段钊来接宝绽过去,是为了让他安心。
粉鸡出事这两天,宝绽一直跟着上火,他知道匡正到了关键时刻,这次跨过去,万融臻汇就跻身头部私银的行列,跨不过去,他们短时间内很难再有作为。
但匡正对这件事的处理令人费解,首先,他不压热度,反而让汪有诚继续给那条爆料视频买热搜,其次,他不做危机公关,而是让段钊打了一圈奢侈品、拍卖行之类的外围,最后,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执意要搞今天这个活动。
无论哪一条,都让宝绽摸不着头脑,他替匡正忧心,叹着气点开热搜,第一名仍然是粉鸡造假,扫一眼评论:
这只鸡怎么还在热搜上挂着,也没几个人讨论啊?
楼上,我这么蠢都看出来热搜是买的了。
???热搜这么便宜吗,天天买?
正常热搜排名是浮动的,他这个待那儿一动不动,太假了。
……多大仇?
史上最假爆料没有之一,简直侮辱老子的键盘。
哪儿假,视频拍的清清楚楚你瞎吗,少拿买热搜说事儿,热搜不一定是谁买的呢!
我去,哪个裤裆没系紧把你露出来了,我不瞎,是你蠢,人家32秒没画画,你就说人家不会画画,脑子让屎堵住了?
宝绽诧异,舆论的风向变了,从一开始一边倒地怒叱艺术造假,到吐槽爆料方买热搜居心不良,到现在不用任何辟谣反转,吃瓜大军已经开始分化瓦解。
匡正这个热搜买的,不温不火,用对手的刀反身一击,杀人于无形。
到了世贸,段钊去停车,汪有诚陪宝绽进去,大厦lobby围着不少媒体,都是为这只正当红的粉鸡来的,坐电梯到五层,经过严格的安检程序,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会场。
不到一百人的小剧场,绝大多数是万融臻汇客户,媒体只留了五席,宝绽两手拢好头发,正了正领带,风度翩翩走进去。
汪有诚跟着他,看着他笔直的肩线、窄而挺的细腰、迈步时分寸感十足的摆臂,走到前几排,观众席上有人打招呼:“宝老板!”
是韩文山、杜老鬼他们,宝绽优雅地解开西装扣子,倾过身去握手:“韩哥、杜总!”
张荣也在,聚过来热络地寒暄,汪有诚等在一边,听见后排有人嘀咕:“那个是谁,好大的面子……哪家的,认识吗?”
匡正在第一排,穿着一身奢华的丝瓜领单扣礼服,深沉的面料里杂着一点银葱,倜傥中带着一股风流劲儿,回身朝宝绽招了招手。
宝绽到他身边坐下,昂着头,翘起二郎腿:“场面不小啊,哥。”
“你要来嘛,”匡正偷偷握住他的手,“我得搞得像样点儿。”
宝绽有些赧,扫一眼左右的名牌:“没请小先生?”
“他是大佛,”匡正捏着他的指肚,“还不到露面的时候。”
这时另一侧座位有人坐下来,操着一把轻浮的嗓子:“匡总!”
匡正扭头一看,是g
s那个杨经理,今天的嘉宾名单上是有他们,但邀请的级别是执行副总。
“我们张总有事,”姓杨的还是那个傲慢样,“让我过来应酬一下。”
好大的口气,匡正笑笑,不把这种蚂蚁放在眼里。
“匡总,”杨经理挤眉弄眼,“你们好不容易撬我们一次行,怎么搞成这样?”
匡正蹙眉瞥向他。
“这只粉鸡,”姓杨的皮笑肉不笑,“不是我们g
s不要的,被你捡了吗?”
他指的是那天在如意洲,他打飞了覃苦声的名片,这张名片打着转落到匡正脚下,成就了粉鸡和万融臻汇的缘分。
“不是你的,”姓杨的幸灾乐祸,“终究吃不到你嘴里,只是可惜了这么肥一只鸡,要给你们万融臻汇陪葬。”
咚——开场的钟声响起,嘉宾们纷纷入座,匡正顺理成章面向舞台,不再听这个跳梁小丑废话。姓杨的很憋气,他声情并茂说了半天,匡正一句也没回,搞得他灰头土脸像个傻逼。
剧场的光暗下来,幕布徐徐拉开,台上没有主持人,也没有布景,只挂着一方巨大的白布,音乐声由弱渐强,舞台左右各走出一位男性舞者,一个穿黑一个穿白,镜像一般相向起舞。
观众席上有议论声,无论客户还是媒体,都以为今天是万融臻汇的危机公关,至少要就“粉鸡造假”给公众一个交代,没想到一无说明、二无道歉,上来就搞这些噱头,让人不免失望。
宝绽不是跳舞的,但一眼就注意到,台上两个舞者虽然动作差不多,但明显一个跳的是芭蕾,另一个跳的是古典舞。芭蕾张扬,手要伸得远、腿要踢得开,每个动作都要向“外”放,而古典舞含蓄,手伸出去要摆回来,腿踢高了要收拢,处处都在向“内”收,东西文化催生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
窄红 第131节
所以舞者表达出的人物也不同,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仿佛是一对泾渭分明的灵魂,彼此对抗,又互相吸引,以迥异的方式动情演绎着同一支舞。忽地,音乐声转急,白布后打出强光,一个女性舞者的身影在幕布后高高跃起,恰和台前单脚高踢的黑衣舞者交叠,笛声悚然划过,黑衣舞者捂住左脸扑倒在地。
观众看懂了,这表现的是之前热搜上粉鸡作者被女模特刺伤左眼的桥段,看似哗众取宠的舞蹈,其实在以另一种方式回应客户和媒体的质疑。
黑衣舞者失去了一只眼睛,白衣舞者来到他身边,音乐声柔和下来,两个人彼此攀援着舞动,情绪越来越统一,动作越来越趋同,跨跳、旋身,难以分辨哪一个是芭蕾哪一个是古典舞,两种大相径庭的艺术风格在这里交融。
就在观众全心投入开始享受美的时候,黑白舞者分别转身,疾步跑向舞台一角,捧起布置好的道具小桶往白布上泼去,一红一蓝两道颜料,随着震撼的音效,赫然在台上绽放,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白布如瀑布般滑落,露出背后一方高企的小台,台上立着一张空白画布,站在布前的艺术家却不只一位——
陆染夏在左,覃苦声在右,各执着一支画笔,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和默契,在同一张画上创作。
几乎同时,音乐声变了,海顿的f小调第35号弦乐四重奏,激越、有力,没有任何辩解,不需要过多的澄清,粉鸡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观众席哗然,连宝绽都错愕地看向匡正,实情居然是这样,陆染夏是粉鸡的作者,视频里被曝光的覃苦声也是,没有什么造假,只是一个人默默站在另一个身后,不计得失和名利,在那样一间狭窄的陋室里追求最纯粹的艺术。
匡正目视舞台,高高昂着头,攥了攥宝绽的手。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不在媒体上和对手打嘴仗,而是借由一场演出,单刀直入,从情感上取得公众的认同,让他们走进覃苦声和陆染夏的故事,真正体会那种惺惺相惜,让艺术自己来解释艺术。
伴着铿锵的弦乐,两种反差极大的色块交错拍上画布,一只引颈的粉鸡渐渐在众人面前成形,它威武、骄傲,饱含着蓬勃的生命力,蠢动着,鲜艳着,仿佛在告诉全世界:我在这里,我要你们看到我,我将所向披靡!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宝绽心潮澎湃,他是个演员,今日却做了匡正的观众,看着他游刃有余,将众人的情绪拿捏在指掌之间。
弦乐渐渐转弱,段钊穿着一身精致的小礼服走上舞台,一鞠躬:“诸位贵宾、媒体朋友们,欢迎来到万融臻汇与国际知名奢侈品牌d’alchimie的联合发布会!”
联合发布会?台下再次哗然,没有急于辟谣,没有被动道歉,万融臻汇反而乘着这个浪头又向前走了一步,牢牢掌握着主动权。
段钊微微一笑:“下面有请d’alchimie大中华区总裁michel deville先生登台!”
到这一刻,宝绽才恍然大悟,这个布局早在匡正心里,反向买热搜、公关奢侈品牌、策划发布会,看似无关的三件事,实则紧密相连,共同指向这个辉煌的瞬间。
侧幕边,一位满头银发的绅士走上舞台,段钊操着纯正的法语向他问好,另一边,陆染夏和覃苦声双双捧着刚完成的粉鸡走向台前,未干的调色油还在往下淌,随着二人的脚步形成独特的纹路。
“今天是3月5日,”段钊把画作让到中央,“万融臻汇有幸请诸位贵宾到场,共同见证粉鸡0305的诞生。”
说着,他将话筒递到deville先生面前,一段简短的法语之后,他译成中文:“女士们先生们,deville先生表示,d’alchimie集团将买下0305的独家商用授权,用于制作包括女士丝巾、箱包、香水在内的粉鸡0305系列,并于今年第三季度全球限量发售!”
掌声又一次在台下炸响,这是国内首位与国际一流品牌建立合作的艺术家,从某种意义上说,粉鸡重重敲下了中国当代艺术走向世界市场的强音。
“不仅如此,”段钊提高音量,“为满足高净值客户对粉鸡收藏的需求,陆染夏和覃苦声先生决定,近日微博视频中的话题之作‘粉鸡0229’将参加下周的苏嘉德春拍,还请诸位贵宾和媒体朋友们到场支持!”
拍卖行出现了,宝绽坐直了背脊,他哥这个人果然没有一步闲棋。
“拍卖才是重点,”匡正向他靠过来,“之前都是铺垫。”
宝绽不是很懂,轻轻点头。
掌声连绵不绝,自始至终,万融臻汇没从神坛上跨下来一步,它矜持、权威、高高在上,代表着品味、荣耀和所有高净值人士追求的东西,它就是奢靡本身。
韩文山率先站起来,随后,满场的宾客先后起立,匡正立即携着宝绽回身面向这群尊贵的客户,频频颔首致意。
一片鼎沸的人声中,只有g
s的杨经理颓然坐在位子上,兀自望洋兴叹。
第166章
万融臻汇终于从一众庸庸碌碌的二线私银里冲出来了, 尽管还没在公开市场完成一笔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品交易, 但在业务和品牌辨识度上, 已经成为和g
s私银部、德班凯略中华区、香港富荣并列的第四大顶级私人银行。
晚高峰, 段钊带着汪有诚和覃苦声,驱车前往苏嘉德位于老城区的艺术中心, 接待他们的是粉鸡的拍卖师, 姓刘,很丰满一位女性,乌黑的波浪卷发, 深v领针织衫, 围着一条纯色羊毛披肩, 胸前露出一只水头很足的翡翠豆荚。
“段总,”她把拍品目录扔在茶几上,指了指自己左腕上的欧米茄, “明晚七点开拍,你现在还没把粉鸡的底价给我,我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好吧!”
段钊看一眼目录首页上的粉鸡,抱歉地笑笑:“我这边也一样啊, 刘老师,”他扭头给汪有诚递眼色, “圈里圈外都盯着呢, 我们不得不慎重。”
汪有诚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放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刘老师瞄一眼, 没伸手:“我们把粉鸡安排在夜场拍卖的最后,够重视了吧,拍品目录首页,最好的位置、全版面,一分钱没收你们的,对吧?”
因为粉鸡够红,段钊笑着点头:“好东西嘛,不怕吊胃口。”
刘老师挑了挑眉,她也是有脾气的:“你们这么拖,要不转网拍吧。”
“网拍要开,电话竞投的渠道也要开,”段钊说,神态语气很老练,“但粉鸡必须上交易大厅,拍卖玩的就是这点气氛。”
气氛是拍卖场的精髓,好的拍卖师即是气氛大师,只有充满戏剧性的气氛能够创造奇迹,把拍品的价格持续推高、再推高。
刘老师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个行家,不兜圈子了:“你们这样搞,”她吊着脸,仍然没碰那张纸,“拍不出价格可别怪我。”
“开玩笑!”段钊向前倾身,年轻精致的脸,富家公子哥儿的气派,“您是苏加德第一槌,怎么可能拍不出价格!”
刘老师捋着头发笑了,被他捧得很舒服:“行吧,”她横这帮私银的精明鬼一眼,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数字,愣了愣,“开玩笑吧……段总?”
段钊向后靠上椅背,摇了摇头。
“七十万?”刘老师控制着音量,把纸片拍回桌上,“话题度这么高的明星拍品,你们开价七十万?人民币?”
段钊正襟危坐,严肃起来:“这是市场上第一件粉鸡,”他明确万融臻汇的诉求,“比起钱,我们更在意拍卖的后坐力。”
后坐力?刘老师蹙眉。
“毕竟是新锐画家,底子还薄,这个价格也算适中。”
“我们的估价师给出的区间是二百八十万到三百二十万,”刘老师说,“预计七百万左右落槌。”
段钊笑了:“同样是七百万成交,从七十万拍上去和从三百二十万拍上去,您觉得哪个更有‘戏剧性’?”
当然是七十万,现在的人都喜欢diao丝逆袭这套。
“粉鸡和别的画不一样,不只在圈里叫得响,这几次热搜轮的,人尽皆知,”段钊翘起二郎腿,有几分匡正的影子,“低价会引来更多陪跑的竞投者,这个人气,是市场对粉鸡需求度的反应。”
刘老师有点懂了,重新拿起那张纸。
“七十万到七百万,整整十倍,”段钊似笑非笑,“无论对画家还是拍卖师,都是值得夸耀的成绩。”
刘老师的眼神微变,她只是个叫价的,尽管成交过上亿的书画、房产、债权,但面对资本这只大手,还是显得太嫩。
“这就是我们要的后坐力,”段钊直言不讳,“初拍就翻十倍的作品,未来的市场不会小,粉鸡将成为艺术品投资界的宠儿。”
刘老师再没话说,缓缓把那张纸握进手心,点了点头。
段钊领着汪有诚和覃苦声从艺术中心出来,不到九点,满街热闹的灯火,行人络绎不绝,夜风轻柔的晚上,很适合去喝一杯。
“呼——”覃苦声长出一口气。
段钊瞧着他:“怎么了?”
覃苦声回头望向苏嘉德艺术中心的大门,那么气派,高不可攀:“跟做梦似的……”
段钊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这地方你得常来……”
他正下台阶,一不留神踩了个空,幸亏汪有诚伸手揽了他一把:“喂,看着点!”
段钊勉强站稳,脸上有些挂不住,反手推开他,尴尬地抻了抻西装。
回到车边,amg自动解锁,覃苦声拉开车门坐进去。
汪有诚绕到副驾也要上车,“喂,”段钊却叫住他,“时间还早,请你一杯百富12年?”
不怎么像样的邀约,谢他刚才那下出手相助。
汪有诚从璀璨的夜色中回过头,春风吹起来,拂乱了他的头发,盯着段钊背光处模糊的身影,他怔了怔,然后摇头:“不了,谢谢。”
段钊无所谓地耸耸肩,掏出手机给匡正发微信:老板,搞定。
匡正接到信息,简单回复:好。
差五分九点,如意洲散戏,和panamera并排的豪车纷纷打开车门,助理们快步走到楼前,老总们三五成群出来,聊着今晚的戏码,那一小块空地忽然变得很热闹,随着他们先后驱车离开,戏楼慢慢归于平静。
半个小时之后,宝绽现身了,穿着一身海蓝色的小西装,春风一样撩人,匡正马上下车为他开门,借着擦身的机会,握了一把他的腰:“让我好等,宝老板。”
头一次被他哥这样称呼,宝绽倏地挑起眼尾,兴许是还带着戏里人的魂,这一眼美中透着劲儿,像一枚纫着红线的针,狠狠的,扎进匡正心里。
匡正的喉咙发紧,绕过去上车,封闭的空间,他清了清嗓子,本该握向档把的手往右移了几分,扣在宝绽手上:“明晚粉鸡上拍,你过来?”
“嗯,”宝绽转动手腕,回握住他,“你把地址给小郝。”
只是牵手,匡正的心就像要从胸口跳出来,大概是这辆车、这抹夜色,让他回到刚爱上宝绽的时候:“一直想换车,”他轻笑,“一直没舍得换。”
“嗯?”宝绽枕着椅背,懒懒地应。
“这个车里,”匡正握住方向盘,轻轻摩挲,“有太多我们的回忆。”
宝绽握着他的手忽然收紧。
顶灯灭了,借着窗外朦胧的光,匡正看向他半明半暗的脸,仍是那么动人,只是那副瞧惯了的五官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你眉毛……”
宝绽拿手遮了一下,有点小埋怨:“你才发现啊。”
匡正连忙靠过去,用拇指摩擦那块地方:“拔了?”
“拍照拔的,”宝绽的声音不大,像告状,“可疼了。”
“我说呢,”匡正的声音低下去,“最近看你总觉得含情脉脉的。”
宝绽笑了:“瞎说……”
他们贴得很近,视线纠缠在一起,嘴唇离嘴唇只有几厘米,匡正徐徐搔着他的眉骨不说话,没一会儿,宝绽自己就把目光投向他的嘴唇,下一秒,那张嘴欺上来,带着火烫的温度,带着一点烟味,把他湿湿吻住。
“嗯……”宝绽随着他的动作喘息,闭着眼睛,口腔完全打开,舌头交出去,灵魂也交出去,任由他蹂躏。
匡正解开他的安全带,大手探进西装,衬里光滑温热,薄薄的衬衫下面有个小小的凸起,已经(哔)了。
他轻车熟路(这里省略一句话)。
“啊……”宝绽没法不激动,抬手扳住他的肩膀,顺着肩线摸上脖子,然后是耳朵,还有耳后那撮短短的头发,茸茸戳在指缝间,他痒痒地抓着,“哥、哥……”
突然咣当一响,整个车身晃了晃,匡正立刻放开宝绽,抬头看向前风挡,只见整片玻璃已经布满蛛网似的裂纹,蓝色的公共垃圾桶正从引擎盖上滑下去,亮起的车灯下,是时阔亭怒不可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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