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茉莉蜜
“进。”如意搁下了手中的笔,低着头看着案上的纸,也不瞧进来的人。
“公主,春荣姑姑下午便回了长乐宫,瞧公主政务繁忙,便不敢打扰。特意嘱托我来给公主说一声。”
“嗯,都归置好了?”
“是,公主,都收拾妥当了。这是册子,公主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说罢,秋雅姑姑便递上厚厚的一叠册子。
如意总算抬起了头,伸手接过,只瞧了前面两页,便不再看。
直接搁在桌上,缓声道:“秋雅姑姑最知我心,里头大多东西我都用不上。出门在外,该带多少东西您心中有数。删减些,符合大族小娘子出门的行头便可。娘娘那里,不必告知。待我回来再亲自与娘娘说。”
秋雅姑姑头低得深深的,恭敬道:“谨遵公主令谕。那奴婢便退下了。”
如意随意便应了一声,突然又开口将她叫住,拧了拧眉沉声道:“让芙蓉把周乐言送我的那把琴给找出来也带上。”
“是,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下去吧。”
秋雅姑姑转身出了书房,便一一将事情安排下去。她站在院子里,瞧着宫人们行动迅速地搬着箱子,沉默不语。
“秋雅姑姑,您瞧瞧,是不是这把琴?”芙蓉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她闻言回首,伸手拨开包着琴的丝绸,点了点头,道:“是这把,妥善收拾好了,公主指名要带这琴。”
又皱了皱眉道:“琴侍可随公主出行?”
“随公主出宫的人皆是圣人娘娘亲自点的,未有琴侍随行。”
“那便去让随行的人今夜去琴侍那里好好学学,莫让公主出门不便。”
“是。”芙蓉稳重的行了个礼,忙去吩咐人。
秋雅姑姑总觉此行不会那么顺利,这些小事倒也罢了,只是想到被芙蓉装进箱子的琴,总有些不安宁。
思来想去许久,终于还是在出行的前一夜,待伺候如意歇下后,将秋棠叫进自个儿屋里。
她沉默地望着秋棠半天,才慢慢开口道:“秋棠,你我相识多年,同为秋字辈,有些事我不提你也应当懂得。”
宫里如今有品阶的尚宫女史皆是以春夏秋冬排辈。春荣姑姑自不必提,待在皇后身边已有数十年,夏字辈的宫人以前皆是伺候公主的。如今基本都没了,而她们秋字辈的最出众的便是她与秋棠。
秋棠若不是入宫时年纪太小,入宫这么多年,也早已能做姑姑了。
虽是她平日里皆是做的伺候公主的活,琐碎复杂。可能将如意照顾得顺心如意,其中能力不可小觑。更何况,公主往常有个什么事吩咐她去办,她都能办得妥妥帖帖。故而,也更得宠些。
秋棠往常虽瞧着有些天真的模样,此刻却截然不同,她面容沉静,低着嗓子道:“姑姑出行前深夜将我叫至房内,必是有事吩咐。姑姑直言便是。”
“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想来你早有察觉,公主待崔甫崔大人与旁人不同。”秋雅姑姑瞥了一眼低着头不吭声的秋棠,接着道:“这倒也罢了,宫里规矩重着。可这回出了宫,你在公主身旁伺候,可一定要小心提醒着些。莫要坏了规矩,失了分寸。”
秋棠听见这话,抬起头慢慢道:“我知晓姑姑意思,不知姑姑也可否听我一言?”
“公主金枝玉叶,规矩极好,怎会胡乱来?更何况,公主便是要崔甫,我们这东宫的下人,就算是绑,也要把崔甫绑到公主跟前。姑姑还是莫要担心了。”
秋雅姑姑捏了捏手指,不曾回答。
秋棠施施然行了一礼道:“我已知晓姑姑的意思,若是姑姑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回去收拾了。”
秋棠向门外走去,等一只脚迈出门槛,又收了回来。回头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还沉默在原地的秋雅姑姑,低声道:“正如姑姑所言,你我多年情谊,我便再多说一句。”
她顿了顿声道:“姑姑又岂知这不是圣人所愿呢?”
说罢,不等回答,便走了出去。
如意昨日睡得极好,一夜无梦。西洋镜里的她此刻神采飞扬,精神饱满。红唇一勾,当真是美艳动人。
她微微抬手扶了扶金钗,仔细打量镜中今日贴的花钿。难得玩笑道:“离了白栀的手艺,我可要不舍许久。”
白栀笑了起来,道:“公主放心,这几日我已教了秋棠二十多个花样,保管公主出门在外,一天一个样,绝不重复。”
如意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我可就放心了。”
瞧着时辰差不多时,秋雅姑姑便迈进殿里,温声道:“公主先请用膳,用完膳便可出发了。”
等如意慢吞吞地用了一碗粥后,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刻。
昨日她去长乐宫给余皇后道别,余皇后虽不愿见她,今日倒也让春荣姑姑来送她。
她此番一行的名头是代圣人去皇庙祈福,故而大张旗鼓也无妨。前前后后无数的御林军围着,又有清侧使为其开道,后面便跟着一车车的行李。她踩着垫子慢慢上了步辇,华贵无比的步辇倒不似从前那般有白纱罩着。
她此刻已是储君,不是不便见人的小娘子,便大大方方的任人看。
于是金陵城的百姓都震动了,虽听闻皇太女今日要出行,他们纷纷出来瞧瞧热闹,却没想到能一睹皇太女的容颜。
如意仪态端庄地坐在步辇上,一双眼睛灿若星辉,白皙美丽的容貌摄人心魂,却又因皇家气度,让人无法轻视。只觉高不可攀,让人心生折服。
纵然再戒备森严,但到底还是有那不要命的喊声:“公主,公主!草民仰慕您许久,公主瞧瞧我!”
李如意 第 28 章
听见如此轻浮的话,坐在步辇上的如意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便瞧见一个小郎君涨红着脸挣扎着被清侧使拖走。
如意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如今的身份大为不同,公主因相貌过人被郎君们写诗称赞那是美谈一件。
若是身为储君,还只被人夸赞相貌,而不提及政绩,那可就不妙了。
但到底今日还是心情极好,也颇为大方地瞧着周边的百姓露出一抹笑。
“嘶”,边上的百姓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森严的禁军身穿着冰凉的盔甲让人畏惧,步辇上的公主却美得天真又惑人。这一番对比,更添遐想。
不远处骑着汗血宝马的崔甫,面色沉沉。他站得离百姓近些,等公主的步辇过去没多久,就听见周围议论纷纷。
若只是夸一句公主名动金陵,倾国倾城倒也罢了。可仍有昏了头的男人口出妄言,言语之中轻浮放荡。
“将这些胡言乱语的人通通打入宗人府,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他们这些东西可以议论的。”
崔甫敛去眼中的神色,丢下这句话给身边的侍卫,便一拉缰绳,向出了城的如意追去。
等到了皇庙,如意总算吐了口气。虽说抬着步辇的小黄门皆是孔武有力,脚步极稳。她坐在步辇上四平八稳,但到底是身娇体弱的小娘子。
她感受着腰下的酸痛,暗暗叫苦,预感此行必不会舒舒服服的了。
尤其是她已许久不曾锻炼,更是受不得苦。
主持在门口恭敬的迎着她,她面带微笑的随着主持入内,身边围着一群宫女。禁军将皇庙团团围住,戒备森严。仿佛是真的为祈福而来。
等入了庙里,如意便立刻被人伺候着换了衣裳。褪下庄重肃穆的朝服,换上寻常小娘子们爱穿的春衫。这衣裳瞧着寻常,一针一线却都出自尚衣局,在屋里瞧着不显,但走出门去,阳光底下便立显出特别来。
如意只在镜前瞧了一眼便抬脚离开,白栀一双巧手果真厉害,她身上如今瞧不出一点儿公主的样子。
从一个高不可攀,淡漠傲然的公主,变成了一个温柔娇俏的寻常小娘子。
皇太女要来皇庙祈福,三日之前圣人便派了禁军清了周围。早早地将皇庙周围围了起来。有眼色的人自不会前往皇庙来打扰皇太女,这里守卫戒备森严,连一只鸽子都放不进来。
崔甫虽是跟在如意后头,但眼看如意出了城上了官道,若是再跟得近难免惹人猜疑。便领着人走了别的小路,到得比如意还早些。
赵享明穿着一身骑装,干净利索。远远地瞧见崔甫打马而来,便迎上前拱手行了个礼笑道:“问崔大人安。在下赵享明,仰慕大人许久,早已想去府上拜会,只一直未寻着合适的机会。今日倒是有幸,能与大人一同前往扬州城。”
崔甫收紧了缰绳,翻身下了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他望着眼前瞧着面露诚恳的赵享明,轻笑一声道:“赵大人客气,如今你我二人同朝为官,往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认识。”
赵享明虽是对崔甫无甚意见,但也无甚好感。简而言之就是,不熟。但他阿妹早已提醒过他,此番一定要对崔大人态度好些。若是能交好,那更是锦上添花。
自打他阿妹嘱托他去查这崔甫,如今再瞧这崔大人出众的长相,他心中早已猜得七七八八。不过,给皇家办事,最重要的不是你能力有多强,而是学会闭嘴。
崔甫早已看透一切,这赵享明显然就是公主身边那位秋雅姑姑的阿兄,害他吃了一堆甜食的罪魁祸首,不,罪魁祸首是周云生。
二人闲聊之间,他对这位赵大人留了些意,心中便有了些数。不过客套几句,赵享明等公主到了,便立刻行色匆匆地吩咐人做事去了。
一个个红木箱子从正门进去,都未曾落地,又从后门抬出去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个个是人精,主子突然如此吩咐,却无一人多问一句。嘴巴闭得一个比一个紧,只顾着手里的活。
赵享明忙里忙外清点着人数,放置行李。等如意出来时,崔甫只是瞧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如意身旁跟着的两位侍从打扮的暗卫。
高手,纵然站在公主身边,却让人不知不觉地就忽略了他们。气息平稳趋近于无,不仔细感受,甚至很难察觉他们的呼吸声。
周围的气息告诉他,暗卫远远不止这二人。
如意一出来,赵享明忙上前低头禀告:“启禀皇太女,一切皆已安排妥当。随时便可出发。”
如意轻轻点了点头,却望向崔甫道:“崔大人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崔甫拱手,沉声道:“启禀公主,皆已安排妥当。”
如意被秋棠扶着登上马车,腰间只系着那块羊脂白玉,回首轻声道:“那便出发罢。”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开始出发往扬州城去。
如意此番坐的马车上刻了崔字,扮做崔甫的小堂妹。离皇庙远些时,便上了官道。如意留下的禁军和宫女足够遮掩,更何况还有圣人娘娘帮她打掩护。
故而算的上是一身轻松地四处打量着这马车。马车宽敞明亮,被铺上厚厚的褥子,放了两个靠枕,案几上放着几本她常看的书还有一些糕点。行路中,丝毫不觉颠簸。
她暗自点头,还算满意。
秋棠跪在一旁为她煮茶,一边轻声开口道:“公主若是觉得累,便躺下小睡一会,赵大人说三日内必可到达扬州城。一路上为着公主身子着想,还是走得慢一些的好。”
如意心不在焉地听着,总觉着好像忘了什么。
等靠在车厢里看了一会书,才猛然想起来,坏了,忘了周乐言了!
她忙叫秋棠喊赵享明过来,赵享明听公主唤他,忙驾马凑前询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如意一把掀开车窗遮阳的轻纱道:“赵大人,为何不见周小娘子?”
赵享明笑了笑道:“是臣的疏忽,忘记告知公主。周小娘子昨日便已出发,在驿站候着公主。”
如意这才放下心。
赵享明见如意再无其他吩咐,便识趣地退下。如意的注意力便立马被前边穿着青袍骑着马的崔甫夺去。
本就风流倜傥的小郎君,身着白衫驾着宝马,被阳光照耀着,整个人仿佛发着光。崔甫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微微侧了侧脸,淡漠地望向如意。
如意被他这波澜不惊的一瞥,看得热气直往脸上涌。
她不像在宫里时,还避着些。大大方方地朝崔甫一笑,勾人却不轻佻。
崔甫一言不发地又转过头去。面上还是那般冷漠,可那脸上带着红晕的小娘子娇俏的一笑仿佛刻在心里一般。
他敛了敛眼中的神色,美色惑人。
如意本就是个非常能耐得住性子的人,故而安静地坐在车厢里看了一下午的书,也不觉无趣。
等终于到了驿站,她刚被秋棠扶着下了马车,便瞧见周乐言咋咋呼呼地向她奔来。如意瞧着周乐言这般精力充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意,你可算到了!我已等了你许久!”
崔甫听见周乐言如此亲密称呼李如意,不自觉地朝她们二人投去一瞥,又继续低头听着属下安排明天的行程。
如意掐了掐周乐言肉呼呼的脸蛋,故作生气道:“我如今可是管不了你了,你自作主张先跑过来,也不提前与我打声招呼。我看,你是把我与你说的话都给忘了。既然如此,你也别去什么扬州了,现在打道回金陵去吧。”
“哎呦,好阿意,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往后我绝对无论何事都提前请示你可好?可别赶我回金陵啊!”
“那你可给我把这话记在心里了,若再有一次,我便差人送你回金陵去。”
“好好好,我必事事都请示阿意。”周乐言见如意眼底带了两分倦色,又道:“阿意一路上可觉得乏了?秋棠赶紧伺候你家小娘子去楼上房间休息。待会儿我将饭菜送上去。”
如意此时也想沐浴换件衣服,这春衫好看是好看,可也架不住穿了许久。在宫里,一天换个三四套衣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出门在外,旁的倒好说,只是这从小到大的习惯,一时难以更改。
她刚迈上楼梯,又顿了顿,回首望向一旁听着属下汇报情况的崔甫,开口道:“今日多谢阿兄,阿兄一路也累了,今夜务必要早些安置才是。”
崔甫听闻如意“阿兄”二字,微微愣了愣。但也立马反应过来温声道:“嗯,阿妹也早些休息罢。”
如意闻言笑了笑,点了点头便上楼回了房间。
整个驿站都被侍卫守得严不透风,如意刚泡了个热水澡,此刻只穿着一身薄衫躺在榻上。秋棠细细地为她捏着腰,被热水熏蒸的红扑扑的小脸歪靠在枕上,颇为撩人。
秋棠好手艺,捏得她整个人都慵懒了起来。
李如意 第 29 章
屋内的檀香有着凝神静气的作用,如意一时间舒服得倒有些睡意了。却听见外头周乐言的说话声,她抬了抬头道:“让阿言进来吧。”
周乐言身后的月牙手里提着食盒跟着进了门,如意换好衣服后从屏风后头出来,一眼瞧见桌上的菜色。
原是毫无胃口的,到底怜惜周乐言一番心意,菜色都是她惯常用的。也就坐了下来,笑道:“既如此,你便与我一同用些罢。”
周乐言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客气地脱了靴上了榻。
如意也不用人伺候,只自个儿低头夹着菜。周乐言知道如意的用饭的规矩,可如今又不在宫里,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她终日混迹坊市,用膳时不高谈阔论就不错了,哪能憋住不说话。
周乐言试探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如意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眸瞧了她一眼。
如意搁下手中的筷子,接过旁边秋棠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掩了掩唇道:“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周乐言也忙搁下筷子,乖乖道:“并无什么话,只是往常在宫里倒也罢了。规矩重,如今难得出宫一回,用膳时,咱们也可以说说话嘛。”
如意点点头,道:“那你想与我说什么?”
“依照今日的速度,想必咱们后日便可到扬州城。据闻,扬州有一崇宁寺,极为有名。寺内风景甚好,寺内有一高僧精通大乘佛法,门下信徒囊括了扬州城大半的达官贵人。”
如意又重新拿起筷子,感兴趣道:“哦?既然如此,那倒是值得去瞧瞧。”
周乐言口中所提的高僧名叫金桥决,俗姓金,号桥决。原本是新罗王子,幼时来李朝游学,文学修养极好,留下许多诗作。在这游学期间又被佛法所染。等回了新罗之后,竟舍得抛弃王族的尊贵生活。又西渡至李朝。后来在崇宁寺剃度出家,发下了大宏愿。
如意这些年倒是见过不少来李朝修行佛法的僧人。也不仅仅只有修行佛法,就比如说西坊市“义宁坊波斯寺”里头的景教,信奉的是上帝。还有道教,袄教,摩尼教等。
如意倒是不曾信奉什么教,她唯一信的便是她自个儿。只是不管她信不信教,她都要对这些宗教有所了解。若是什么□□,就算是李朝风气再开化,也决计是不允许的。
周乐言高兴的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位金高僧,我阿娘可是对其仰慕已久。这次正好去为她求一求。”
如意点了点头,等慢慢用完了一小碗的鸡汤,才扭头看向秋雅姑姑,开口问道:“崔大人赵大人可用过饭了?”
秋雅姑姑闻言低了头道:“都已用过了。”又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瞧了一眼还坐着不动的周乐言,又闭上了嘴。
如意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却不曾开口。
等周乐言又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开后,如意端坐在榻上,细细翻看着方才赵享明派人送过来的信。是她离京后,金陵的各处消息。
秋雅姑姑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如意,瞧着她心情不错。方才羞愧开口道:“启禀公主,秋雅办事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如意淡定地抿了一口茶道:“何事?”
“崔郎君其实极为不喜甜食。”
“咳咳咳”,秋雅姑姑语出惊人,如意被口中没咽下去的茶呛了一口,方才波澜不惊的模样不复存在。
秋雅姑姑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她一把夺走手帕,瞪着眼道:“你把话说清楚。”
“上回崔大人来宫里用膳,奴婢见他食不下咽,饭菜也只略略用了一些。便记在了心上。方才让我阿兄前去试探,崔大人原来是极不喜甜食的。想来是周云生诓骗我阿兄的。”
这事儿说来倒也不怪赵享明。谁也未料到这周云生竟这般多心眼,这样的小事上都要摆一道。
说到底,还是崔甫极不喜旁人插手打探他。不管是府中伺候的还是以前就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若是提个旁的让崔甫心中有数倒也罢了,只是周云生这个鬼才,造成的后果是他崔甫万不能忍受的。
晚膳时,与赵享明一同入座后,崔甫便故意透露出他不喜甜食。
他接下来还要与公主至少相处一月,无论如何都要把话说清楚。日后一道用饭,他难道要饿死吗?至于周云生,好歹他还有个得宠的阿妹,总不至于被打死罢?
如意将帕子狠狠地丢在桌上,气道:“好你个周云生,做戏法做到我头上来了。”
她冷笑道:“周云生早有功名在身,却迟迟不入官场。整日里都与那些文人厮混,谈论诗词歌赋。倒是好快意得很!如今边疆正好缺人,把周云生送过去也算是物尽其用。”
秋雅姑姑瞧公主气得狠了,忙劝道:“这周小郎君再混账,也不值当公主为他气坏了身子。更何况,他好歹也是周乐言的阿兄,还请公主看在周小娘子份儿上饶他一回罢。”
如意什么身份,多久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耍心眼了。她说要将周云生送往边疆,倒也不是随口说说。如今边疆确实缺人,周云生那两把刷子倒也够他去折腾。
如意捏着秋棠给她换的茶,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她是气周云生,更是气崔甫。
崔甫这厮心眼长得比筛子还多,他岂会不知?如意特意吩咐人备下一桌饭,他怕是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一字不提。
如意恨恨地想,你崔甫不是能装吗?怎么不装一辈子?怕是如今连装都懒得装了!
让小郎君瞧出她对他另眼相待倒无妨,她丝毫不觉有什么可遮掩的。但若是投错了喜好,那可就丢人了。
一时间,气往头上涌。她如此好面子,此番在心悦的小郎君面前丢了大丑。她脸都气红了,崔甫又不在她跟前,瞧不见他那张脸。如今连崔甫都怨上了。
一整宿都没睡好。
第二日一早,崔甫刚出房门,便瞧见如意坐在驿站的大堂里,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身边的姑姑亲自端着菜布置着。从他这边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她露出颈后肌肤一片白皙,惹人遐想。
如意听见身侧动静,侧目往楼上瞧去。勾唇笑着招呼道:“阿兄,你起啦?快过来一起用膳吧。”额间闪着流光的花钿映得她妩媚动人,格外惑人。
又歪了歪头瞧着另一头也刚出房间的赵享明,道:“赵大人也一起来吧。”
二人自然无不应从。
松青跟在崔甫后头,低声细语提醒道:“主子,今日公主瞧着不大对劲。天未亮就吩咐人去厨房做饭,饭早就做好了,却一筷子都没动过。”
松青刚说完,崔甫一眼瞧见桌上的菜色。深深叹了一口气,想来是小公主的气还没出。
他泰然自若地一撩袍摆,镇定坐下。
等周乐言推门出来时,瞧见他们在用膳,兴冲冲道:“诸位起得可够早的,还有没有粥?也给我端一碗来。”
秋棠同情的望了一眼周乐言。
周乐言毫不见外地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筷子掰开,一抬眼,就瞧见坐在她对面的赵享明喝了一口粥又死死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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