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茉莉蜜
下了朝之后,崔甫见如意往他方向走来,还以为有话要与他说,便开口请了安。
如意回以一笑:“崔大人安。”便越过了他,走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周乐言。
周乐言回金陵后,因立了功,也顺理成章地去了大理寺。虽职位低,但也要上朝的。
周乐言见如意过来,笑着凑上前,二人说这话,越走越远。
崔甫站在原处,面无表情地望着如意垂在腰侧不经意露出的被纱布包着的手。
“在想些什么?这般入神?”崔琰皱着眉望着他家大郎君散了朝还不走,杵在这里出神。
“在想建学一事。”崔甫敛住眼底的晦涩不明,不紧不慢道。
崔琰摸了摸自个儿美须,沉思了一会道:“此事确实是值得好好想想,既然你接了差事,便要办得漂亮。”
“若是阿耶没有旁的事,儿便去忙了。”
“去吧。”崔琰大手一挥。崔甫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这回轮到崔琰看着崔甫的背影,他总觉得他家大郎君最近心里存了些事。
若是松青知道他家老爷这般想,定要流出遇见知音的感动泪水。
自打回了金陵,他就没见他家大郎君给个笑脸。在外头倒也罢了,回了院子那冷气散得他都觉得害怕。
“你就不好奇吗?”松青顶了顶身旁的一脸严肃的松墨。
松墨松青二人都是从小在崔甫身边伺候的,只是松青活泼,松墨却不苟言笑,二人性格相去甚远。
“主子的事情,少打听。”果然不出所料地回答。
松墨刚随商船出海回来,连着那套宝石头面一起把崔甫的许多家当从清河带到了金陵。
松青撇撇嘴,这小子这回赚大发了,一箱子一箱子的货。可他才不羡慕,毕竟他可以天天跟着主子。
刚沾沾自喜,便听见书房里头喊:“松墨。”
松墨立刻进了屋子,徒留松青一人唉声叹气,松墨回来,他离失宠不远了。
“主子。”
“嗯。这几日去替我查查各府州的学堂数量和人数,查得越细越好。近日若无大事,除了国子监的帖子外,都拒了。”
崔甫屈起食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沉声道:“若是东宫有帖子,立刻送来。”
只可惜,接下来的日子都未曾有过东宫的帖子。
如意这会儿情场失意,官场得意。
周乐言虽入了大理寺,只是一个小小的评事,八品下。这架不住她背后有人啊。
依她那无人出其右的好人缘,不过几日,大理寺上上下下混得贼熟。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大理寺官职最高的大理寺卿,看见她都能多说两句。
现在还不好说,只是往后大理寺必是如意在朝堂的一大助力。
周乐言坐在东宫的书房,怕自己说得不详细,又掏出一些摘抄,递了过去。
“房公隐退后,国子监祭酒便是本达,他确实是有非常有才的一位先生,实属难得一位大儒。但就是……”周乐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形容词。
如意抿了抿唇道:“我知道。”
本达是一个奇人。他原就是金陵人,少时家境不算太好,住在鱼龙混杂的西坊市。
原本正经规矩的一个小郎,乖乖学着儒家四书五经,却被隔壁炼丹的道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只脚便迈向了道教。
可耐不住家里的祖母与阿娘信的是佛学,等发现小郎被道士迷惑之后,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呢?学!按着头学佛教!
于是本达又被送到巷尾小寺庙里头,可能是剃了头后,无青丝无杂念,学的极好,老和尚都抓着不撒手直说要把衣钵交给他。更觉得教不了他,硬把他塞到天竺僧人身边。
本达便自然而然佛学造诣更深,还学会了天竺语。等本达的阿耶从西北驮着货物回来,发现自家儿郎剃得锃光瓦亮的头后,嚎啕大哭。
他把小郎从寺庙抓了回来,在家望着一会儿敲敲木鱼,一会儿炼炼丹的小郎觉得十分绝望。
多番打听之后,决定让自家小郎去学法教。法教森严,一个唾沫一个钉,势必要把他扳过来。
学了几年法学,本达也没忘了炼丹和木鱼。可他那时已经年过二十,他的阿耶阿娘和祖母再也管不住他了。
他彻底放飞了自我,又学了杂学和阴阳学等等。恨不能生在“诸子百家,百花齐放”的年代。
更绝的是三十岁的时候,还能记得参加科举,一举中第。一时间风头无两,圣人对这么一个怎么聊都能说得上话的大臣非常感兴趣。
时不时便要传唤入宫聊聊运气,风水和土地。
若说这么一个人,放哪儿都觉得挺合适,礼部,鸿胪寺,便是刑部也挺合适。
可圣人一直没作出个决定来,只天天让他去修书。等房公辞官后,众人正猜测会由哪个大儒担任祭酒。圣人一指,本达立刻走马上任。
周乐言心想可能那时候全天下的人反应都是:???
但如意知道。因为圣人要设女学,只有本达这一个学了百家之学,洒脱自如的人才会支持圣人设立女学。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她。
当然也是有人不服的,本达一笑,不才,正巧学了些辩论。那便与你说几句吧。
于是一说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众人都惊了,这人要成仙吗?
这还是要感谢当年寺里打坐练出的功力,和观里的丹药啊。
一时间,本达名声大噪,再无人敢挑衅。
李如意 第 52 章
本达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历朝历代都少见的人。他入职国子监祭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支持女学。
教书育人无论是什么年代都是朝堂国家的重中之重,作为已享利益者的李如意也不得不承认,统治阶级所掌握的书本知识是他们屹立不倒的根本和支柱。
房公房白林之所以能被天下读书人所尊敬,视为李朝之师也是因为他的有教无类。广开书门,寒门学子也可拜于门前,伸手触摸到他们凭自己的出身可能一辈子都够不到的黄金屋,颜如玉。
如果说房公以自己宽大的胸怀和博学的知识敲开了李朝的文化风气,让世人知晓读书能够改变命运。不光是世家子弟能够通过家族推举入仕,寒门子弟也能攥着那一本本书鱼跃龙门,建功立业。
而本达能抛开世俗之见,让女子也能够有机会站在书房里,真正让人佩服他的胸襟。
但如意和周乐言乃至崔甫都没想过让本达主持建学一事。
原因很简单,本达得罪的人太多了。
那时候圣人有意为如意铺路时,如意还很小。圣人刚露出口风时,满朝文武迫于圣人的压力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一方面是觉得女子读书可以,但建学堂当真是多此一举。能读书的小娘子那必然是大族女,家里岂会请不起先生。而普通百姓人家的小娘子哪里有那功夫读书。一方面又了解圣人的心思,却觉得已经有了公主,圣人又不是不能生,公主已经有了,皇子还会远吗?
圣人见朝堂鸦雀无声,竟也收了声不再提此事。满朝大臣皆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想顶撞圣人不是。
可万万没想到等了许久,本达坐稳国子监祭酒,第一件事便是上书奏请建女学。李朝一片哗然,而圣人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坚决果断的旨意,让朝臣明白这回圣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加上迟迟没有皇子出生,众人退让了。
但退一步,不代表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你本达可太行了,悄默声儿地抱上了最粗的那根大腿,一路高升直达人生巅峰就不说了。更让人来气的是你还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条项,连书馆建在哪都想好了,让他们这些人连着个飞黄腾达的尾巴都抓不住。
这不显得他们与圣人离心,办事不利么?
一时间,本达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储君已立,本达还被众人排挤着。若不是因为国子监本就是国家学府,有着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门楣,怕是贵族子弟都没人去。
但本达太洒脱了。他该干嘛干嘛,颇有魏晋名流之风,自然无忧。
周乐言此时提起本达也不是没有缘故,建学一事势必要国子监祭酒出来走一走遛一遛的。
如意难得觉得有些棘手,因为她,圣人已经坑过本达一回,如今她还要再坑人家一回,有些下不去手。
她是见过本达的,崔琰也一定不知道,若不是本达长得不是很好,本达很有可能取代他成为公主的老师。
但即便如意选了崔琰为师,圣人也无甚意见。只不过后来若是再召本达入宫时,还会带着如意一起听一听。
诗词歌赋,史学政闻没有,倒是听了一堆天地玄黄,阿弥陀佛。
小的时候如意也迷茫过,这本达大人怎么回回说的都不一样。印象最深的是她问本达:“先生,佛家曰有来生,当真有来生吗?”
这可能是千千万万人都难以回答的问题,本达那日穿了一件道袍,眯着那双快要看不见的小眼睛,哈哈一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答道:“臣不知,臣没死过。”
这般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的回道也是震得如意愣了愣。
便听本达又道:“公主可知景教?”
如意点点头,景教自波斯而来,那时还是房白林亲自接待。在西市建有“义宁坊波斯寺”,入了李朝后为发展信徒,甚至还将教义译成李朝文字。让如意比较无语的是,寺门口还挂了圣人的画像。也算是将大腿抱到了极致。
“景教里有一条,劝人向善,吃苦耐劳。守戒奉主,等死后他们的主复活后也会把他们复活,走向极乐。”
“世间教义大抵如此,不是为了今生便是为了来生。人生于世多有烦恼,心中若是有了依托,便有了希望。此刻种种也会觉得尚且能忍受了。更何况教义大多劝人向善,只要不损害朝廷的利益,那有何不可呢?”
彼时的小如意懵懵懂懂,看不懂圣人眼里的意味深长。但如今她站在高处,已能体会两三分当日的本达是多么智慧。还有她阿耶最后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正因她敬佩本达,又对他有些许难言的抱歉。而建学的推行势必要伤害到许多人的利益,故而格外惆怅。
虽说清河崔氏欠她这么大一个人情,她这回可不会手软,定是要崔氏去给她蹚水,做挡箭牌的。
但国子监作为李朝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建学这么大的事情,绕过本达是不可能的事。可想而知,到时候有多少人给本达软钉子碰。
周乐言看如意拧眉沉思的样子,有些坐立不安。
“公主,本达先生左右都撇不开这事情,顶多让他不出面便是。下面人多辛苦些,也少些事端。”
“不可能,国子祭酒不站出来岂不是笑话。你让我再想想。”
其实崔甫去扬州前已和她聊过许多,如今她对如何施行心里倒是有一些想法,只是还不够细致。
如意有些不高兴了,崔甫去扬州前说要拿个章程出来,整理好就给她送来。这都多久了连个纸片子都没见着。
而且她现在看见崔甫就烦得很,连问都不想问一句。
如意沉吟了一会,道:“如今朝内外对于建学风向如何?”
周乐言不敢隐瞒:“不是太好。”
想想也知道,好不了。先不说其他,只说建立学府一事。书院的建立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前头说了,这动摇了世家的利益。
如意现在想来,都有些摸不清崔相的想法。若是说他无心,他怎么偏偏出这个题目给如意。若是说他故意,他可是出身自第一大豪门世家清河崔氏。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清河自然是有他们的书院——鸿蒙书院。不知多少从鸿蒙书院出来的人步入朝堂,成为崔氏不可撼动的地基。
更不用说,还同意寻常人家小娘子一同入学。
“前些日子圣人在朝堂上颁布了您与崔甫一道办理建学的旨意,朝野内外便议论纷纷。只是碍于这是圣人交予您的第一件差事,不敢明言。但崔大人的处境不太好过。”
周乐言还不知如意和崔甫的事,接着道:“金陵有人言崔甫为了上位,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说得甚是难听,什么四书五经白读了,竟然同意常人小娘子去读书。若不是崔大人扬州一案雷厉风行,震慑了一番,怕是还有的闹。”
如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她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也知这些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清河崔氏怎么可能放任他们最为自豪的小郎君被败坏名声。怕是不出几日,便要他们知晓利害。
真正能翻出风浪的是三省六部。崔琰不必说,可中书省尚书吴槐,门下省尚书刘道言可不是好相与的。
两位尚书手握重权,又极为讲究规矩。如意与他们可没什么交情往来。这又是个难事。
如意叹了口气,难题接踵而至,唯一让她高兴的是,国库充裕,她倒是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
想了许久,如意突然坐直了身子:“去岁女学第一的太原王氏家的小娘子现今如何?”
周乐言眼前一亮:“王小娘子还未有差事,也未曾婚配!前些日子我还听我阿娘说,前去王氏求亲的人把门槛都要踏破,可也没见王夫人松口应了哪家。实在是奇怪。”
王小娘子才貌双全,又是女学第一毕业。更入宫受了封赏,便是做官也使得。
王氏迟迟未曾定亲,要么是眼光太高,要么是这小娘子还有别的想法。
如意笑了:“你去约一回那王小娘子,好歹有同窗之谊,探探她的想法。若是肯入仕,那再好不过。”
周乐言尴尬地笑了笑,若说一个女学第一,一个吊车尾也能算同窗之谊,那也行吧。
王小娘子若当真入仕,未来也是一大助力。周乐言默默回忆了一番,那小娘子平日冷冷清清的,也瞧不出个想法。
不过想来,王家迟迟未给小娘子定亲,怕也是想送小娘子入朝为官的。女子做官已不算稀奇,王氏只要不傻,就知道,一个只能嫁去别人家的小娘子和一个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小娘子孰轻孰重。哪个更能为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
周乐言兴奋起来,若王小娘子被拉入公主阵营,王家所在之地太原,推行建立学堂将毫无阻拦。
而世家本就是见风使舵,会看眼色的很,如此一来,其他豪门也当会想尽办法搭上这条船。
不过光有太原王氏还不够,如意现在终于体会到她阿耶所说,世家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有利于朝廷。
但前提是,要让他们能看见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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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们,鞠躬!
李如意 第 53 章
周乐言和如意商议过后,定下了去造访王小娘子。事情有了眉目,她现在也放松了些。
便听如意笑道:“你可还记得当日长春湖上弹琵琶的小娘子?”
“自是记得。”
还没等周乐言多想,如意便站起了身,边往客厅里走边道:“我原想着等你入仕之后,便让你和赵享明一样住在东宫,房间都给你备下了。只是你如今去了大理寺,公务繁多,还是住在家里合适些。”
如意嗓音不疾不徐,话说一半,又道:“把芳蔻叫来。”秋雅姑姑应是退下叫人。
如意又道:“此番回京之后圣人倒是拨了几个人给我,如今都在前院住着。往后若是朝中有什么事你不好处理的,自去寻他们。”
周乐言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旁人不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几个客卿宾客都是圣人精挑细选的人才,哪一个拎出去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她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瞧瞧别人的阿耶,圣人费心尽力地为自己女儿铺路。再回忆一下她的阿耶,得知她入职大理寺后就只是说一句“比你阿兄强”再没有其他。
周乐言心酸得很,投胎是个技术活。
等二人在外厅坐下,便见一个身穿宫女服侍的小娘子低着头跟着秋雅姑姑进来。
“公主,芳蔻到了。”
芳蔻赶紧跟着姑姑上前行礼。
芳蔻原来也不是叫芳蔻的,刚被崔大人带回金陵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浮萍,无根无依。一朝从扬州刺史的仕女变成伺候人的奴仆,说不害怕是假的。
只是把她从扬州带走的崔大人一路上别说是找她麻烦了,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回了金陵,入了崔府不过一日又被领了出来,再一转眼,被人送入了宫。
她惶惶入宫后,就被交到前面的秋雅姑姑手里。这姑姑现在瞧着和气,但她的手段芳蔻现在想来都觉胆寒。
从小到大的底细被扒得精光,学着严苛宫规,她不知夜里流了多少泪,但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在看见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秋棠之后,她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送入宫。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若不是她少时爱极了琵琶,也不会有这番造化。
那日秋雅姑姑盯着她半天,最后沉声道:“走吧,带你去见公主。”
她不傻,知道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就看今日了。
没想到公主见了她,也不说别的,只让人拿了琵琶来给她,让她弹一曲。
她摸着从小陪伴她长大的琵琶,心有所感,拨动了琴弦。
一曲终了,半天也没见公主说话。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位李朝盛名的公主,只一眼,便让她自行惭愧。
公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芳蔻沉默了一下,从入宫后秋雅姑姑什么都问了,就是没有问她的名字。
“奴婢入了宫,便是公主的人。求公主赐名。”她以头伏地,恢弘的宫殿里的砖冰得她浑身发冷。
“往后便叫芳蔻吧。”公主的声音传来,她闭了闭眼,把眼里的泪水忍下去,“多谢公主赐名。”
琵琶弦上语无凭。芳蔻梢头春有信。
她知道她做对了,更让芳蔻觉得高兴的是,公主听得懂她的琵琶。
如意对这小娘子一手琵琶确实是满意得很,故而周乐言来时,她便让芳蔻再弹一曲。
周乐言耳边是琴音,忍不住看了一眼芳蔻的脸,心中止不住地感叹。初次听她的琵琶是在长春湖上,那时琴音袅袅,空灵又带着一丝温柔。
如今的琴音却寂寥又带有离别相思之意。她是个怜香惜玉的,看见这么一个有才又可怜的小娘子,忍不住为她说好话。
“弹得极好,便是做乐师也使得。”
如意侧目道:“你觉得是我弹得好,还是她弹得好?”
周乐言难得迟疑了一两分。在她看来,二人若论技巧,那都是登峰造极。但若论心境,可不好说。
若是旁人,此时当是毫不思索地奉承公主才是,但周乐言却不会。
如意看着周乐言皱眉思索的样子笑了,“芳蔻弹得可要比我好多了。”
周乐言还想说两句找补一点,便又听如意道:“我只是一个人,天下这么大,能人多得是。自然有许许多多比我厉害的人。”
周乐言听到这里才觉不对,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如意看。
“为什么这般瞧着我,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不对,不对,可太不对了!周乐言时灵时不灵的敏感神经突然有反应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事事都要做到极致,追求完美的公主吗?她自诩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好友,对于如意凡事都要争得第一的心境也算了解。
没办法,要以女子之身坐得皇位,公主就要比旁人付出更多,要比皇子们更出色,才能让天下人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如意这么多年来,苦心钻研学习,她最后确实做到了。满朝文武,无论如何,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如意德不配位。
正因如此,从如意口中说出“不如旁人”才令人惊讶。周乐言一时有些心疼,又有些惊讶。
如意仿佛看出了周乐言心里在想什么,轻声慢道:“我是储君,为何样样都要亲自做到最好。我只需要把这些做到最好的人找出来,一个一个放在合适的位置,不就好了?”
周乐言听完感慨万分,站起身来,朝如意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公主能想明白,是李朝百姓之福。”
如意笑着把周乐言扶了起来,她能想通,也要感谢一番崔甫。虽然她恼羞成怒恨不得把崔甫撵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他。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有崔甫这样的人才,是李朝的幸事。她不可能真拒绝起用崔甫,既然崔甫无意入宫,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物尽其用。
让崔甫在他应该在的位置上,发光发热,压榨他所有的价值,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如意虽然觉得难堪,未免往后再闹出点别的什么来,有些话还是要和周乐言说清楚。
周乐言还沉浸在感动中,便听如意仿若不经意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便要交代你些事情。皇后过些时日便要为我选秀,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帮我查查这些小郎君们。”
这说的都是废话,皇后选人,怎么着也轮不着周乐言来查。这事就不是周乐言能插手的。
聪明如阿言,岂会听不出如意的意思。她一时有些懵,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那崔大人?”
如意板起一张俏脸,“关崔大人什么事,我与崔甫毫无干系。”
周乐言看着如意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虽不知为何几日不见,公主突然不再惦记崔甫。但话已说到这里,她自然不会多嘴,只低声应是。
从东宫出来的周乐言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月牙凑上前忧心道:“娘子是怎么了?可是差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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