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茉莉蜜
周乐言沉默地摇了摇头,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今日的公主确实与往常不太一样。她心里挂念得很,但她脑子还算清醒,没有昏了头去打探。
窥伺东宫可是重罪,不说公主,余皇后就会毫不手软地把她爪子给剁掉。
思来想去,只怕是崔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公主冷了心。
啊,崔大人可太行了。
但如今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方才与公主的幕僚们商议一番,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探探太原王氏家的小娘子的底细。
顾不得其他,她当日回府便写了拜帖给王小娘子。
帖子由月牙亲自送去东市王家府宅。第二日周乐言便收到了回帖,邀周乐言过府一叙。
如今谁人不知周乐言乃皇太女身边第一大红人,她的一言一行背后都代表了公主。
等周乐言过了几日携礼登门拜访王家,众人纷纷打起了精神,琢磨起皇太女的用意。
这消息自然也被人送入到崔甫的书房里。
崔甫面若寒霜地看着手里捏着的信,看完了之后,也不说话。只低着头,敛住了眼底的神色。
松青松墨二人俱是大气都不敢喘。耳边传来自己小郎君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子,只觉得敲在了自己的心上。
连松墨这么冷淡的人都察觉到了郎君近来心情很不佳,更何况松青。
自打那日郎君说,若是有东宫的信来立刻通知他后,东宫再也没传来过消息。
明明现在日头越来越暖,夏天也不远了。但站在书房里,松青还是觉得一日比一日冷。
崔甫沉默不语,东宫没有消息便罢了,国子监如今也没有消息。他心知东宫里的那位可能一时半会儿不想见到他,平日里上朝时看见他也不过是点头示意。
如今公主对他的态度疏离有礼,他应当求之不得才对。可到底有些压不住心底的烦躁,总时不时想起小公主那双仿佛看进人心里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挥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从案上抽了一张纸,抬笔书写。
公主自然是要见的,如今人怕是已经恼了他,得有个让公主可以下的台阶才是。
李如意 第 54 章
“松墨,去送帖子。”
松墨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收帖人“国子祭酒”,抱拳行礼后便出了门。
如果让周乐言知晓崔甫打得什么算盘,必然要痛骂出声。心眼长得比马蜂窝还多,算计起人来丝毫不手软。金陵人都是出门没带眼睛,这哪里是个光风霁月不沾俗世的公子?
但周乐言显然是不可能知道崔甫打得什么算盘的,她这会儿正面带微笑地与王小娘子相对而坐,尽量拿出仕女的大方得体。毕竟对面坐着的是女学第一,吊车尾周乐言觉得压力甚大。
王小娘子名唤王清初,是非常典型的李朝高门仕女。
屋内的气氛也算不得太好,王清初和周乐言二人可谓是从未有过交情。刚见之时,她也不知道和周小娘子说什么好。便从二人的共同点女学着手聊了两句,但显然效果不太好。
王清初低头默默喝茶,她也不知这位周大人四书学得这样烂。能顺利从女学毕业怕是走了公主后门的吧?是的吧?是的吧?
周乐言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套着近乎,“清初姐姐去岁拿了女学第一,实在是让乐言佩服得很。姐姐这等才华,怎么没有入朝呢?”周乐言装作不经意道。
前几届女学头名可都入朝做官了。
周乐言这么直白的问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今日一进王家便察觉出王家对她到来重视得很。虽然她如今是官身,但也当不得王家老太君召见。
她心里有了几分成算,也不兜圈子了。
果然对面的王清初低头沉吟一番道:“说来不怕妹妹笑话,书院朝廷培养了我,我确实是也想以微弱之力报效朝堂。只是我一介女流之身,家中阿娘担忧得很。”
周乐言了然,怪不得。这就是了,王家还是有意送女儿入朝,怕是王夫人不大舍得。但今日王家老太君能见她一面,想必王家也是下定了决心。
周乐言适时地将□□递上,“清初姐姐,不瞒你说。此番乐言来也是奉了公主的旨意。想必姐姐也知道公主接了建学一事,如今正是你我为朝效力之时。姐姐也是女子,当知世间女子不易。还请姐姐多多考虑。”
王清初听完沉默不语,周乐言看她神情便知事已成了大半。她也不逼王小娘子立刻给她准话,只笑道:“姐姐慢慢考虑便是,我衙门里还有事,便不打扰姐姐了。”
王清初闻言忙站起来送周乐言,点头道:“今日多谢妹妹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等送走了周乐言没一会儿,那位宣称出门会客了的王大人突然出现。
“想好了?”
“想好了,女儿愿投入皇太女门下,愿为家族尽绵薄之力。”
王大人甚是满意,只能说豪门世家的家主没有一个是善茬。他家小娘子早便可以入朝,却一直压着,便是为了今日。他夫人的意愿如何能与家族的未来相比。他看得清楚,皇太女的地位不可撼动,此时不抓着机会搭上船,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不过三日,王小娘子便入东宫求见皇太女。高门世家闻讯皆纷纷侧目。不过如意却不着急让王清初办差。磨刀不误砍柴工,她还有难题未曾解决。
——
崔甫心情还算不错地回了府,刚换了一身常服,便听到有人来报。
“相爷请郎君去书房一叙。”
崔甫顿了顿,点头道:“这就去。”
等通报的小仆走远后,他冷眉侧目望着松青,不用他问,松青便道:“方才主子沐浴时,相爷派人来问主子今日去了何处。”
相爷来问,松青自然不敢不隐瞒。好在郎君也没有说什么,只穿戴整齐后往书房去。
“来啦,正好来瞧瞧这幅字如何?”一进书房,便见崔相笑着打招呼。
崔甫打了个招呼后,闻言不动声色地上前看了一眼那幅字,不紧不慢道:“笔下走龙蛇,铁画银钩,气势磅礴。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写?”
崔相打哈哈道:“我的一位小友所写。当不是什么大家。”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字,崔相瞧着差不多了,便作不经意道:“今日你去见本达了?”
“是。”
崔相慢慢卷起那幅字问道:“是为建学一事吧?怎么,本达如何说得?”
“本公深明大义,自是愿意鼎力相助。”
崔相收字的手顿了顿,望着站在面前一表人才,让他骄傲的大郎君,提醒道:“此事早前我便与你说过,既然你要做,就要做得漂漂亮亮。本达虽狂浪,但深得圣人心意。你与他相交,自当注意些。”
“多谢阿耶提醒。”
崔相看他家大郎君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的?”
“并无什么要紧事。”
“那便回去早些休息罢。”
父子二人都是干脆利落之人,都不是闲得没话找话的人。崔甫离开书房后,崔琰又忍不住打开方才收好的字幅,表情严肃。
说起来崔甫入金陵也不过几月罢了,若论起来,外人怕是没有一个能看透他的。
就算是他阿耶阿娘也不敢说真的了解他。但他阿耶崔相走了这么多年路,官场沉浮,看人自是有几分眼力。
他隐约能察觉到自己的郎君远不止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原也不是很在意,郎君么,便是有几分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若真的只是个单纯不谙世事的,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但近来,崔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郎君心绪有些不佳。郎君大了,他本也不想去打听他院子里的事。可奈何他夫人郑氏,挂念得很,非让他去问问。
他一查自然也就知晓自从大郎君回金陵去过东宫后便这样,今日他拿这字画一试,果然与公主有关。
他家大郎君过目不忘,早年便给他瞧过公主的字,他怎会不认识。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越是表现出毫无干系,便越是有鬼。
崔琰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家大郎君心中自有成算,他不必担心。只是他的发妻郑氏怕是要失望了,想来藏在屋里的世家小娘子的画像是没用了。
崔琰回了房间便听发妻郑氏急切相问:“如何?大郎因何事烦忧?”
崔琰随意哄了两句:“公事烦忧,当不得什么大事。”
郑氏这才略略安心了些。等她服侍自家夫君歇下,躺在床上将睡未睡,朦朦胧胧之际听到崔琰说话:“大郎的亲事且先不急,等过阵子再说。”
她立时清醒万分,唰的一下坐起了身子,眼里再不见半分睡意,敏感问道:“可是大郎与你说什么了?”
崔琰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没说什么,只是他如今公务繁多,莫要拿这些小事扰他了。”
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郑氏道:“早些歇息吧。”便不再说话。
郑氏咬牙瞪着崔琰的背影,知道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也躺了下来,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了。恨恨地想,小事?婚姻大事到了你嘴里竟成了小事?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她夫君定是瞒了她什么。但家里头两个男人都像锯嘴的葫芦,不想说的憋死都不会说。郑氏心思细腻,有些猜测,怕是大郎君心里头有了人。要不然她夫君也不会提醒她这些有的没的。
她沉住气,还是打算先打听一番再说。又瞪了一眼呼声震天睡得香沉的崔琰,才闭上眼睡去。
崔甫回了屋里,把松青松墨叫到房里来。
“近日夫人若是叫你们去问话,你们可知如何回答?”
松青松墨相视一眼,皆低头答:“知道,郎君。”
崔甫听他们回话,却沉默了一番,过了半天才道:“如实回答即可。”
话刚说出口,便皱起了眉,却也不曾反口,只挥手让二人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闻他一人淡淡的呼吸声。他阿耶官拜宰相怕是一眼便瞧出了猫腻,他原可以掩饰得完美无缺。却不知为何,故意留了破绽。
依他对他阿耶阿娘的了解,不出两日,郑氏便会想办法叫他身边的人去问。
他也不知明明下定了决心,却仍留了些余地。崔甫摩挲着扳指,俊美无俦的郎君难得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娘子们对待感情才真的是坚决果断。
如意非常感激她出生好,手握权柄。而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娘,一朝失了所爱,便魂不守舍。没出息得很。
她靠在余皇后身边,盯着一幅幅画像上丰神俊朗的小郎君,忍不住地想,还是要多见见世面啊。
“怎么样,可有瞧得上的?”余皇后笑眯眯地打量如意的神色问道,丝毫不觉得这么一摞男子画像让如意挑选有什么不妥。
如意诚恳道:“并没有。”虽有几个瞧着不错的,但都不如崔甫好看。
余皇后闻言也不着急,她心底舒了一口气,瞧如意这番神态不似作伪,当真是放下了。
“不着急,还有许多画像在路上。这些只是金陵城中合适的儿郎画像。”
当然了,这里头画像没有一个是姓崔的。
李如意 第 55 章
余皇后又挑了几幅出来,笑道:“这几位小郎君不错,性格温顺,先留着吧。”
如意闻言凑上前看了一眼,乖巧点头:“都听阿娘的。”知女莫若母,这几幅都是方才如意多看了两眼的,俱是相貌极佳。
这些画像能送到如意面前便已经是余皇后挑选过一番的。人品自是挑不出错的。
她还欲与如意说两句,便听秋雅低头进来禀告:“娘娘,公主,本达先生造访东宫,如今人在东宫候着。”
如意眼睛一亮,忙转头望向余皇后。余皇后善解人意道:“去吧。”
如意忙行礼告退。
世人大多只能落眼于自身,甚难做到一颗无私的心能包容天下。纵然是如意,也不得不承认她此刻是松了一口气的。
国子监乃李朝教育管理机构,其下设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她可以请房公出山,因为房公德高望重,有他出面,他门下的学生为着自己的老师也要鼎力支持。
文人最是爱惜名声,他们可以骂重臣,抗议圣人的旨意,不屑如意一个皇太女。却永远不敢指责自己的师长。如果当真有人失心疯了敢这样做,他便是自绝生路,让世人不齿。
就像她再如何不乐意,崔琰也永远是她的老师。她往后登基,崔琰就是帝师。若当真要严苛的论起来,余皇后都是没有权力苛责她的,整个李朝,唯有圣人和崔相能说她一两句。
而本达显然是没有房公那么多的学生,更别说他是国子祭酒,本来也不需要他来教书。书院的博士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自乐得轻松,专修他的道。
最重要的是,如意前不久刚听闻本达有意致仕。虽然如今不过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但他志不在朝堂。据说是曾经教导他经文的从天竺归来的禅师圆寂了,临终前把未译完的经书交予他。
本达显然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欲亲去天竺感受佛法。圣人听闻此事后都没有多言,如意更不会说什么了。她为本达不为名利,无羁洒脱,返璞归真之感所倾倒。已经在暗自琢磨下一任国子祭酒是谁才能利益最大化。
可万万没想到,本达竟然主动来东宫。想到这里,她不由面红,又有些释然。
是了,这才是那个敢顶着满朝朝臣的压力站出来一力支持女学的本达先生。
一面镜子无论是多少人看进去,都是不同的风采。在如意眼里潇洒自如的本达,往这面镜子里看去的自己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能说起来,也就身上这件流光溢彩的袈裟,会让人觉得比较特别。
本达留着两撇八字胡,两只眼睛小得像一条缝,睁眼闭眼都是一个样。但却有宽大饱满的耳垂,让看到的人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正因为这大耳垂,才能被高深的禅师收为弟子。
他身穿袈裟,却手持拂尘。腰间与手腕上更是挂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配饰。整个人往那儿一站,能让这世上最博学多才的人,都想不出一个生动形象的词来描绘这幅画面。
跟在如意身边的宫女们也算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也被本达这番装扮给震慑了一番。秋棠没有伴公主去长乐宫,她忍不住一边为这位“国子祭酒”煮茶,一边偷偷打量。
她很想知道,这位先生是如何活到今日的?就算她再无知,也是知晓拂尘是道教的,袈裟是佛家的。两教之间可谓是势同水火,穿成这样能一路平安到达东宫实在是让人好奇。
如意进来时本达已喝了三杯茶了,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正笑眯眯地给秋棠看面相,说得秋棠一愣一愣的。如意一抬眼便是眼皮一跳,但好歹也不是头一回见本达的常服了,倒没有大惊小怪。
如意上前行了个礼:“先生安。”
本达闻言转头,站起身,一甩拂尘道:“皇太女大安。”
如意被他拂尘上带的檀香味甩得一瞬间有些失神。但立刻回笼了神智,请他上座。
本达潇洒地一掀袈裟,丝毫不介意露出了又皱又旧的布鞋盘膝坐在榻上。神色怡然地捧着第四盏茶,例行在说正事前客套两句:“臣观公主眼尾带粉,想来近来好事将近。臣先在此给公主道声喜了。”
一句话就把如意的心思带跑偏了,是她忘了,面前这位相术学得极好。原本压着她心头多时的繁冗政务立刻灰飞烟灭,她咽下了嘴里原本的话。
忍不住道:“不知先生可能瞧得出来,缘在何处?”她更想问的是,将来的那位相貌如何,俊不俊?
本达笑眯眯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句话一说出口,如意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热茶泼到他脸上。她尊重本达先生的人品和才学,却尊重不了他的相貌。
幸好本达又紧接了一句:“金陵城这么多英年才俊,公主定能找到合心意的。舍近求远,倒也不必要。”
如意坐直了身子,本达是有两把刷子,她不禁回忆起方才余皇后给她瞧的画像,难道就是画像中的一位?她暗自下定决心,等会儿便让人把画像抱回来好好瞧一瞧。
本达也不在意面前有些走神的公主,在他眼里,不过十六的女郎,还是个女娃娃。虽然这女娃娃权势滔天,一句话便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如意把自己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本达道:“今日先生来,可是因建学一事?”
本达一笑,小八字胡一颤一颤地道:“正是。臣吃着一日皇家的粮,便一日要对得起臣的官职。此乃为国为民的大善事,公主能下定决心,臣万分钦佩。名声于臣而言不过虚妄,公主不必烦忧,臣自当鼎力相助。”
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如意望着面前的本达,沉了一口气,又站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先生。”
“欸,公主请起。”本达又一甩拂尘,把如意扶了起来。但却因懒得再站起身,坐在原地不动弹。
等如意又落座后才道:“臣来之前起过卦,卦象显示公主定能成事。只是凡事都需循序渐进,丹药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如意点头:“正是如此。考虑到多方因素,如今最好的便是在金陵东市,西市各设书院,以供考究。男院女院分开,这样也少许多麻烦。若是成功照例再推往各府州,再到各县镇。”
本达感叹:“是个大工程啊。”
又眯着那双小眼道:“倒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若是公主信臣的话,不若再胆大些,挑些懂事的府州,一并推了。”
如意忽略掉本达话中不恰当的词,虚心请教:“不知先生以为哪几个府州合适?”
本达毫不吝啬他的笑容,慢声道:“河南道,太原,清河,扬州都不错。”
如意沉吟了一会,也觉得可一试。但还需再与幕僚们商议一番,她脑子里转了一遍便对本达道:“那便有劳先生了。等我与宾客们商议定下府州后,还请先生批文下令。”
私塾之类的国子监管不着,但既然如今这是由朝廷办的书院,那当然还是要拿出一道道的章程。
本达对这些事门清儿,女学便是他一个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立起来的。又与如意细说了一番布置后准备告辞。赵享明从一堆文献中抽出身亲自前来送他,本达望着东宫的盆景,心里却在想家里那炉丹得在明日早朝前开出来。
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先生!”
本达惦记完丹药又想起了那本没有注释完的碑文,业余生活异常丰富的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嗯?”
便见小公主站在屋檐下,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如意可太憋屈了,她方才只记挂正事,一时之间压根没有注意到本达口中吐出的四个地方的古怪。等本达告辞才猛地反应过来,要说本达玄乎地说什么卦象显示东南西北之类的方向,她也就认了。但这显然是人家本达自己凭本事思考的。
可河南道是余皇后母族所在之地,清河是崔家的地盘,崔琰是她老师,助她一臂之力很正常。而太原王氏家的小娘子不久前刚投入她的门下,也不难猜测。
这三个地方确实都非常合适。
问题就在扬州上,扬州前段时间刚落马了一批人,新任的扬州的刺史此时还拎着包袱拖家带口地在上任的路上。纵然扬州确实是个非常富饶的地方,本达也不当选扬州。
不怪如意,她实在刚从扬州回来,有些敏感。
“先生何故觉得扬州合适?”,又顿了顿道:“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赵享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也警醒:难道公主去扬州的行踪泄露了?
本达观赏了一番公主变幻莫测的脸色,哈哈一笑:“公主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如意难得执拗道:“我不知道。”
“自然是崔大人与臣说的。”仿佛怕如意误解般本达又添了一句:“崔甫崔大人,他拿出了极佳的诚意,老臣很难不心动哪。”
这番老油条的模样,让人很难和刚刚在屋里大义凛然的人联系起来。
如意已经听不清本达叽里咕噜念叨什么了,这个名字一落在她耳边,便宛如引了火的草垛。不过片刻,熊熊大火便烧得如意满面通红。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李如意 第 56 章
其实在许多小娘子们看来接受郎君们的好意,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因为郎君们总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他们毫不吝啬地表现自己,就像求偶时急于展示自己鸟类,遇见钟意的小娘子,会把自己最鲜亮的那根羽毛递上去。
小娘子们大多数是会非常礼貌地看一眼那根羽毛,但是这羽毛到底色泽如何,是小娘子们的长辈说了算的。非常现实,也很符合李朝国情。
但这只是大多数小娘子罢了。越是高门贵女,越是会小心避免。她们可不会随随便便瞧别人的羽毛,而有些小郎君敢递上羽毛,她们可能表面礼貌微笑,但实则浑身上下都在拒绝对方。
世家多好面子,你若当真有意求娶,那便请你让家中长辈出面。她们可没有心情去跟人玩什么私相授受的把戏,更不屑那些示好。就像余皇后得知有才子写诗示爱于如意,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也只有圣人能哈哈接受。
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这些小娘子的性格。骨子里的矜傲很难改变,她们想要的家中父兄都能给。
这种背地里偷偷示好,却不相告,然后等小娘子自己发现,再感激你的付出不求回报更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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