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往事6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万三爷还在问他为何在此的事情,我们本以为他不会回答,然而似乎他一个人在这里待太久了,成了一个话痨,唠叨着说他本来在这里,借着阵法和怨灵炼制一件“绝世大杀器”的,苦守寒庐四十载,原本就要成功了,结果今年年初的时候,山脉莫名震荡,居然将他那宝贝震得差点烟消云散,几十年功夫都白费了。当时只想投溪自尽,忧愤而死,后来好歹又熬了过来。
他苦口婆心地劝我们,说:“你们并不属于这黑竹沟,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为难呢?我给你们放出一条路来,你们且出了这里,日后再无相见,如此可好?不要逼我痛下杀手――多年以前我可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一旦发起怒来,很恐怖的,所以不要惹我哦……”
庐主说起话来,有点像村里面吓唬小孩儿的瞎老头子,然而他这诡异飘忽的声音,却有着一种神秘的影响力,至少万朝安、万朝东他们几个,都流露出了想走的神情。他们都不傻,能够和平解决,自然不愿意搏命相拼。
然而万三爷却不屑地一笑,说:“你要是有这么好心,天上都会掉下金子来了。此处为阵心,周转不得,所以你才会有所忌惮,不肯露面。倘若我们一出这范围,只怕这阵法一启动,我们都要被你玩死了。不过,你竟然会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人,是不是有痛脚,被我们抓住了?比如……法阵启动,虽然是借力打力,但终究需要原始动力作驱动,那河边的水车,倘若被我们给毁了,是不是阵法就失灵了?”
万三爷头一偏,万朝新和万朝东立刻朝着河边的水车跑去。那神秘的声音终于发怒了,咆哮着,说:“万老三你这个狗东西,敢破爷爷的大阵,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灰蒙蒙的天空上突然就是一阵翻涌,黑云压地,天地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无数的山风从四面八方吹出,贴着地面刮过来,远处的山林河滩都变得模糊了,掩映在了浓雾中,整个河滩平原上,仿佛倒扣着一个大碗,让人心里压抑得厉害。我们心中皆一惊,原以为这阵眼安全,却没想到那神秘声音一急躁,弄出了这世界末日的景象来。
这情形恐怖,然而万三爷却并不忌惮,冷笑着大吼一声“虚张声势”,同时把手中的招魂幡使劲儿一抖,舞弄出许多花样来。而万朝东、万朝新两兄弟,已然冲到了最近的一架水车旁,开始琢磨着把水车给毁掉。万朝新以前当过兵,现在还是村中的民兵队长,他在进山前搞了一些开矿的炸药,以备万一,此刻正好用得到,便开始在底座下面安放。
那神秘的声音又急又气,大叫“小辈敢尔”,天空中黑云翻动,似乎在朝着溪流边涌去,让我们心惊。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传出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巨大咆哮声:“你这个死猴子……啊!”
这咆哮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天空的黑暗似乎也淡了几分。我们不明就里,都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站在田垄边缘的万朝安突然指着房子西南方的密林处大喊:“猴孩儿,是那该死的猴孩儿……”他的喊叫声中,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里面。我们顺着万朝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西南面的雾霾中冲了出来。
矮个儿的是猴孩儿,他的右手又拿了一把刀子,不是我之前丢弃的那一把,是新的,刀口上有着潋滟的鲜血滑落;而那高个子,居然就是我们之前在救万朝安的时候,被万三爷给熏晕了的母枭阳。
我有些疑惑,这迷阵百转千回,怎么大家都像是约好了一般,全部都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看到这母枭阳,我估计是它之前把猴孩儿给救了,所以周林上西面,只找到了残留的登山绳。这时他们跑到这里来,所为何事呢?那一声咆哮又是为了什么呢?当我们全都抬头,看向那边的时候,突然从浓浓的雾里面,又奔出了一个黑衣服的干瘦男人来。那气势,跟一个史前怪兽差不多。
还有一点,他居然是一个“杨过”。
不对,这个干瘦男人右手还提着一只胳膊,显然他是刚刚晋升成了独臂金刚侠,之所以他没有流血而亡,大概是因为其身上有一团如这雾一般的乳白色气体围绕着。我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儿,一脸的老人斑,除了眼神犀利尖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特色。
看来,他便是那躲在幕后的神秘人,之所以如此恼怒,是因为被猴孩儿偷袭,砍断胳膊了吧?
从木屋灶房里看到的枭阳头颅,我不难猜测猴孩儿对他们的愤恨,只是他是如何知道这老人的藏身之处并且得手的呢?不知道,一切都是个谜,猴孩儿一得手便朝着这边飞纵,那母枭阳也是,胸前的大木瓜甩得四处晃荡。万朝安站在田垄边缘,颤抖地看着这两个家伙从自己身边风一样地掠过,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我看到那个断臂老头朝着万朝安这边,甩了一道红得发热的气团来。
我能够感受到那气团里,蕴含的恐怖力量。
万朝安倘若中了,必死无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母枭阳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万朝安一眼,结果浑身一震。因为角度的原因,我没有看到它在那一刹那间的表情,但是我看见母枭阳瞬间回转了身子,朝着万朝安的前方跑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接着,红云与枭阳撞到了一起。
烈焰焚身,我不得不说,那是我所看到过的,最惨烈,也是最娇艳的烟花,盛开在那一瞬间……
便如永恒。
金蚕往事6 第二十八章 掉鬼坑,白磷万骨砂逞凶
·第二十八章·
掉鬼坑,白磷万骨砂逞凶
火舌吞吐,迷蒙的天地间只见那橘黄艳丽的焰火闪耀,身上尽是火焰的母枭阳转过身来,面对着与自己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万朝安,无力地伸出了手,这手未伸多远,便迅速被火焰所吞没。它跪倒在地,如同逼真的沙雕,全部都散落在了那草地上。身死魂销,化为灰烬。
只有那地上被灼烧成了灰白色的骨灰,证明它来到过这个世间。
经历过、挣扎过、恨过、也……爱过。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突然,时间实在太短暂了,弹指间,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这熊熊火焰中,万朝安跟那个小俊一般,发挥了十二分的潜能,哭喊着“妈妈”,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屁滚尿流地往我们这边狂奔,之前他那苍白虚弱的模样,竟然一扫而空。
这,便是死亡和恐惧赋予人类的力量。
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母枭阳为何突然出现在了万朝安的前方,这简直是代他受死。我们根本就不能够明了它的感情世界,于是所有的猜测都显得苍白无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这个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万朝安,有一种不太喜欢的感觉――当然,这仅仅只是我的个人好恶。
见到母枭阳化成了焰火,燃烧殆尽,奔跑中的猴孩儿仰天长啸,热泪顺着眼眶就迸发出来。他的声音悲怆无比,我想倘若杂毛小道挂掉,我应该也会发出这样绝望和痛入骨髓的声音。
然而猴孩儿却没有返身去与那邪灵教庐主拼命,他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面奔去。
是逃跑吗?不对!顺着猴孩儿的前进路线,我看到了他的目的地――奔涌溪流中的水车。
对了、对了,万三爷的猜测果然正确,这天然的大阵固然精妙无比,然而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神秘道术,都必须遵循能量守恒规则,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力量,也没有永动机,所以这阵法必然需要有一定的力量作驱使,这黑竹沟曲折弯绕,风力不强,唯有这贯通全沟的溪流水能,可以利用。水流量无论多与少,那大大小小八架水车总能够提供启动法阵的最原始的能源。
毁掉它,法阵的力量和赋予这个狗屁庐主的力量,也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对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们的心就热切起来,感觉一条光明大道出现在面前:只要将这水车毁了,然后再把这个老年版“杨过”给干掉,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我抬头望向那个狂躁中的庐主,惊慌失措的万朝安显然并不是他的目标,刚才的那一片红云,仅仅也只是顺手而为,想让视野更加开阔一些,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将他左臂斩断的猴孩儿。
作为一个自负到极点的高人,哪里能够容忍这种无名小角色偷袭成功,并且让自己受到这般的伤害呢?唯有死,方能够解脱庐主心中的仇恨。
两人呈一条直线在相互追逐,居然把我们这些人都当作了纯粹的看客。
我们是看客吗?no!
我紧握手中的刀,像一支利剑一样朝着那庐主的前进方向截去,而杂毛小道也将万勇放在地上,提棍便冲,后面传来了万三爷的嘱咐声:“两位小心他手里的白磷万骨砂,那是用堆积在地底的尸骨磨炼祭奠而成,不但含有千年的怨气,而且一遇到生物,就能够将对方身体里那百分之一的磷给引出,灼烧殆尽……”
当万三爷将这一段话说完,我已经距离庐主只有六七米之遥了。
既然知道了这红云的奥妙,我立即让回到槐木牌中的朵朵用鬼力帮我撑起一道淡薄的气场,免得自己也变成了璀璨的火焰,与此同时,我已经屏气凝神,做好了与庐主接触之后下蛊的准备。
人有所长,亦有所短,我尝试着给老混蛋下个蛊,远比跟他正面交锋要来得简单得多――因为自小便是好孩子,所以打架什么的,我不擅长……
然而庐主却是极有眼光之辈,并没有朝我甩什么“白磷万骨砂”,而是折转了方向,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他的这一举动,让我不由得兴奋了。
经历了与周林的拼斗,在感叹他进展神速的同时,也让我对这大阵幕后的黑手、神农架大鸿庐庐主有着莫名的畏忌,怕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肉搏高手,那么我就真的有些头疼了。
但是他居然不跟我正面交锋,这说明了什么?
他胆怯了!
刹那间信心满满的我立刻扬起了手中的开山刀,像是打了顺风仗的街头小混混,高喊着“你别跑,站住”这种软弱无力的废话,朝着老头儿继续追去。杂毛小道也拦阻在庐主的前端,抬棍儿就是横扫,那老头儿高高跳起,躲了过去,居然把那断臂当作暗器,朝着杂毛小道使劲儿扔过来,右手迅速掏向了怀里,拿出来的时候,一抖,又是一道红云。
那红云的目标,既不是我,也不是杂毛小道,更不是从旁策应而来的万三爷,而是已然攀上了溪流中最高大的那架木质水车的猴孩儿。
猴孩儿一路狂奔之后,直接越过了在河滩边装炸药的万朝新和万朝东两人,纵身跃过溪面,跳上了那架七米高的水车,然后顺着转动的轮子停留,猛力地砸那水车最脆弱的接合部分。猴孩儿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类世界,然而或许是混血的原因,他天生巨力而又敏捷无比,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刀子,耍弄得一手好刀法。他人也聪明,虽然不懂这水车的构造,然而却能够一眼瞧出其中的弱点,他刚一攀附上那架转动着的巨大水车,便有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响声传了过来。
白磷万骨砂似一阵风儿,朝着那猴孩儿准确地扑洒过去。
猴孩儿纵身一跳,竟然横跨四五米,从转动的水车顶端跳到了另一架水车上面去,身手当真灵活得跟猴子一般。那由白磷万骨砂组成的红色薄云,在他跳跃的一瞬间,与水车相撞,顿时,白色耀眼的火焰燃起。然而因为并没有射中生物,这水车就是个木疙瘩,并没有磷元素可供抽取,所以那火焰显得软弱无力,轮面上的火焰入水之后,便熄灭了大半,仅仅凭着本身的白磷在燃烧。
而那被祭炼出来的怨气,则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消散。
这边,杂毛小道则被这老头儿蛮不讲理的打法给打懵了,一只温热的手臂打在杂毛小道的鼻梁上,他没有防备,仰头就往后面栽去。我见好友吃亏,心中非常愤怒,见这家伙浑身白的、黑的雾气环绕,定然是一个有邪法之人,既如此,那么我的震镜对其应该是有效的,于是我掏出了兜中的法器“震一下”,兜头便是一照:“无量天尊!”
金光一耀,老头子浑身一阵颤抖,快速跑动的身体竟然僵直不动了。
我心中大喜,右手提刀,准备过去将他的头颅给砍下,让那血花冲天而起,洗刷我的荣耀。
我刚刚跨出几步,只见那庐主恼羞成怒地猛挥了一下手,我竟然一脚踏空,又跌入了地下。身体骤然下落,我的脚踩在了一个圆溜溜的硬物上,结果脚下一滑,栽倒在地上,巨大的撞击力从全身各处传来,眼前一黑,疼得我猛地叫了出来。
虽然疼得我浑身散架,但是我却不敢在此停留,奋力想要站起来,结果才发现左脚扭到了,疼痛得厉害。心意一动,金蚕蛊立刻从我体内游走到了左脚脚踝处,帮我将这疼痛勉力压住。
我憋红了脸,勉力站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白骨累累的大坑中,与之前的那个不同的是,这里居然鬼气环绕,各种各样的尖叫和怨灵在这里积聚着。它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似乎很好奇,想要接近,又似乎很凶恶,龇牙咧嘴,想要把我吃掉一般。
我环顾四周,白色的骨头遍布四野,但是这些白骨、骷髅头,却并非只是人类的,似乎有枭阳这种巨人,也有三寸丁的小矮个儿。我浑身阴寒,要不是金蚕蛊在体内,只怕这些家伙已经扑将上来了。一道红绳铃铛鞭子从上面垂落,声音闪烁,将所有靠近的怨灵都给驱散开。
我知道这是万三爷在救我,忙不迭攀上红绳鞭,使劲儿一拉扯,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上拽,我双腿一跳,感觉四五米的距离,一跃就被拉出了坑口。我的双腿一片冰凉,这是刚刚那些怨灵留下来的,它们并没有出这坑口,显然是有什么力量让它们敬畏。
当我惊魂未定地趴在这坑旁边的草地上时,突然听到溪边一声巨大的响声,硝烟弥漫,扭头看去,只见万朝新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一架巨大的水车轰然倒地,溅起水花一片。
我的耳朵里传来了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金蚕往事6 第二十九章 身噬鬼,卷土重来王麻子
·第二十九章·
身噬鬼,卷土重来王麻子
爆炸声响起,碎片四处飞去,那水车轰然倒地,溅起许多水花来。
水车一倒,天地四周的雾气,都淡薄了几分,周围的景致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这一发现让我们欣喜若狂,看来这家伙的本事,大部分还是来源于阵法;以及我跌落的那白骨尸坑陡然出现,也需要借助于阵法之威。所谓峰回路转,脱离了这一前提,他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孤单一人的他,面临的将是被我们群殴。
万家两兄弟早已跑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蹲着,看着这水车倒地,天色转好,均欢呼雀跃,然而又见到那断臂老头状若疯虎一般地冲将过来,想起那被点成了蜡烛的母枭阳,吓得魂飞魄散,都怕这家伙随手又是一道红云飞来。
不过万朝新毕竟是受过部队大熔炉锻炼过的人,稳下心神,举枪就朝那老头儿扣动扳机。
三管猎枪跟李汤成一伙人配备的黑星手枪,并不是一个级别的,要弱上许多,然而崩到正常人的身上,却依然有夺人性命的可能。断臂老头并没有如我所想象的那般刀枪不入,当万朝新举起枪,朝他瞄准的时候,他便朝着旁边猛地闪去,反应力十分惊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根湿漉漉的棍子,将他给缠住了。
杂毛小道终于在这个时候,拦住了魔焰嚣张的断臂老头。他的棍法源自于“五郎八卦棍”,本为宋代杨家将之一的杨五郎始创,后由黄飞鸿从其父黄麒英那里学得,再融入南派武学功法精华,并由高徒林世荣发扬光大。此棍法长短兼施,双单并用,法门多而密,与人缠斗最合适不过,一时间棍影重重,天地皆是,将那断了一臂的邪灵教庐主逼得连连后退,慌忙应付着。
就在此刻,那个猴孩儿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咔啦”一声响,又一架水车散落在了水面上,不再转动。他再接再厉,蹿到了另一架水车之上,伸出手中那把锐利的尖刀,直接卡在了水车转动的轴轮之上,使得那水车缓缓停止了运转。
顷刻之间,八架水车,已去其三。
天空为之一震,有风习习吹来,笼罩四野的浓雾似乎就要被吹散。被杂毛小道缠住的庐主疯狂地叫喊着,被斩断的手臂上鲜血洒落下来。恐惧总是来源于神秘,他想来并不是很擅长正面搏斗,而且年老体衰,怎及得上杂毛小道和我这些气血正旺的大小伙子?然而左臂被斩,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暴露了自己,本想依靠那并没有几把的白磷万骨砂恐吓我们,却最终落入了下风。
所以说,人永远不要以自己的弱点,去迎击别人的长处。
争斗如此,生活也如是。
可是,一个耐得住性子在此隐居了四十年的老家伙,就这点儿城府,这点儿本事吗?
显然不是,在看到自己的心血被毁,而自己又被杂毛小道的棍子敲得头昏眼花之后,这个头衔为邪灵教神农架大鸿庐庐主的老人,终于动了真怒,他往后退开几步,看着步步围上来的我、万三爷和杂毛小道,看着提刀捉枪的万家两兄弟,看着溪流处在尝试毁掉第三架水车的猴孩儿,仰天长笑,这笑声里,多了好几分悲凉和英雄末路的情绪在。
笑毕,他环顾四周,说:“我李子坤生于民国十一年,十八岁加入厄勒德,历经了军阀混战和外敌入侵,历经了民国的兴亡和新国度的建立,也曾扬名立万,也曾阶下作囚,也曾驰骋沙场上,也曾醉卧美人膝,多少年烟雨和风尘,自接任神农架鸿庐以来,局势混乱,挣扎几年后并不理事,潜藏于这黑竹沟中,妄图断彻天机,养得那鬼道长生之术,然而惜哉,天意难违,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啊!”
回忆完光荣历史,这位邪灵教神农架大鸿庐的庐主李子坤抬起头,面带笑容,说:“别以为我的功力被破,就能够容尔等小辈任意欺辱,厄勒德十二魔星之威名,不能在我这里坠落,给我陪葬吧,你们这些凡人蝼蚁!”
他这话说完,朝我扑来,我等他说完这番装波伊的话语,冷笑着扬起了手中的刀,迎击上去。
砍杀的经过,出乎意料地顺利――我这一刀正好砍在了他的右臂上。我这把刀是小屁股她外婆磨了半个晚上的产物,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依然锐利如新,再加上我的力道甚大,毫不留情,竟然一刀便将李子坤的右手,齐肘切下。
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痛楚,居然朝着我刚才爬上来的那个白骨尸坑,纵身跳了下去。
这……是什么节奏?
我有些发愣了,顾不得地上那截还在弹跳的手臂,朝着坑旁跑过去。我跑得快,旋风一般冲到了那开口巨大、骤然出现的土坑边,只见里面黑气萦绕、翻腾,无数的手将这个老头给凭空托住,接着那些黑气承载的数十个骷髅头,啃食着他的身体。
啊――
饶是这个姓李的老人意志坚忍,却也受不了这万鬼吞噬的痛楚,发出了一声惊悸到了极点的惨叫声。这惨叫仅仅只持续了十秒钟,便被那恐怖的咀嚼声所吞没。围绕在他身边的骷髅头,实在太多了,有许多朝着我这边飞来,吓得我连连后退。然而那坑口似乎有着某种结界,使得它们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飞到了近前,就再难寸进。
万三爷和杂毛小道也冲到了这白骨土坑边,一瞧这情形,万三爷这个半辈子走南闯北的老江湖,都忍不住颤抖:“疯了,简直是疯了……他竟然用自己的血肉神魂作活祭,这是要强行催动这滔天大阵,布下鱼死网破的杀机吗?”
他说得语无伦次。突然,溪流边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我扭头看去,只见攀在水车上的猴孩儿不知道是失手,还是被什么神秘力量作用,给推掉进了河里。
神农架大山大河,猴孩儿自然是会水的,然而他发出这种惊悸的尖叫,显然不是因为落水。
猴孩儿落入水中,挣扎一番后沉入水底。溪面沉静了几秒钟,突然一团人形物体出现在河滩上,凄厉地尖叫着,朝着在不远处发愣的万朝新、万朝东两兄弟跑去。这物体正是那猴孩儿,他身上布满了棕黑色的蚂蟥,一层又一层地蠕动着,将他的全部都给覆盖了,使得他呈现出蜂巢一般形状。
因为光线的原因,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最外围的蚂蟥,全部都有小拇指那么大,肥嘟嘟。
万家两兄弟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景象,见那怪物朝着自己扑来,万朝东将手中的刀子当作了手榴弹,朝着那猴孩儿砸去,而万朝新则朝着怪物的头颅,果断开了一枪。奔走的猴孩儿和正常人一般,在头部中枪之后,尖叫声猛然一顿,朝着后面栽倒,再无气息。
而他身上的那一层黑乎乎的蚂蟥,也散落各地,不断地扭动着扁长形的身子。
这些蚂蟥有的吸了足够的血,腹中滚圆;有的仍然叮在尸身上面,用尽全力吸食鲜血;有的似乎还感应到了我们这些人的存在,蠕动着身躯,朝我们这边爬过来。
想不到那溪流中居然有这么多蚂蟥,如斯恐怖,是天然的存在,还是李子坤和周林弄来的布置?
或者,猴孩儿的死,跟死去的李子坤有关系?
顾不得这许多,看着土坑中那翻滚的黑气和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的邪灵教神农架大鸿庐庐主,万三爷脸色大变,对着我们狂喊,说快跑,这老鬼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驱动了这大阵,只怕一旦运转起来,这阵中所有的生物,都十不存一了。我们必须在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之内,闯出这阵去,不然这黑竹沟的阵法虽破,只怕我们都要陪葬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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