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往事6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我有些冷,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凝滞黏稠起来,行动顿涩,如在泥淖之中。
我知道虎皮猫大人口中的“逆北斗夺煞冲阵”已经被人启动了,天空黯淡无光,天时地利皆不在我方,此行必将凶险至极。见络腮胡子请鬼灵入体,浑身一阵颤动,然后冲将过来,如同蛮牛,所有人顿时大吃一惊。那国字脸一见这情形,一把雪亮的匕首翻转出现在他右手,一边朝着黑小子二蛋大喊快跑,一边抱着木匣子,纵身朝着旁边的池子跑去。
浑身鬼气缭绕的络腮胡子冲到了我的面前,挥手就是一拳。
他主要的目标,是国字脸手中抱着的木匣子,所以并不是很在意我这个普通的看客,只是因为被鬼上了身,多少也受了些迷惑,性子暴戾得很,见我挡路,便想将我顺便除去。我弓着身子,见这硕大的拳头呼啸而来,往后一翻,堪堪避过去,身子收缩如团,然后就像路边朝电线杆子小解的土狗儿,右脚瞬间高高踢出,又狠又准,重重地踹在了这个络腮胡子的腰眼处。
此招名曰“黄狗撒尿”,名字虽然俗气,但却是一等一的杀招,传承自萧家改编于茅山降鬼术的散手。
腰眼连接肾脏,乃藏污纳垢之处,最为鬼魂阴灵所喜,便是金蚕蛊,也大多寄居于这附近,与上、中、下三丹田一般,猛力撞击,很容易将寻常的附体鬼物,给震荡出体。然而我这一脚虽然踢实,却感觉踹到了一堵厚重的石墙之上,巨大的反弹力震得我血气翻涌,右脚一阵发麻。
打人者如此难受,被揍者也好受不了多少。气势汹汹的络腮胡子往后面连退了好几步,每一步,身上的黑雾便淡薄几分。
他失算了,断然没有想到平凡得如路人甲的我竟然如此厉害,而且一出手,直指他最软弱的地方。
“黄狗撒尿”、“猴子偷桃”、“野马分鬃”、“提步顶肛”……这些个招式,平心而论,又难听又难看,却是千百年来,无数茅山道士在与无数厉鬼、僵尸和妖物的斗争中,一点一点锤炼而成,针对性十分强。被鬼上身者最大的特征,就是有两个意识主导,结果虽然力量大增,但是反应却迟钝很多。
我虽然并不惧怕这家伙,但是纠缠下去,也只是徒劳。于是一击得手,便立刻纵身后退,追着前面奔跑的国字脸和二蛋而去。
“混蛋!”
见到我们不战而逃,这个凶恶模样的络腮胡子气急败坏地大吼,雷声滚滚,健步追来。我心急国字脸手中的那木匣子,大声叫喊,让他把匣子交给我。不过后面这恐怖的络腮胡子如此凶厉,国字脸哪敢停留,只是埋头奔跑。因为阵法的缘故,我们的速度大大被减缓,十分费力。
转过前面一个弯,建筑旁突然跑出一个手戴江诗丹顿名表的中年男子。这家伙肥头阔耳,大腹便便,一身的名牌装束,旁边还挎着一个身材窈窕、眉目风骚的小蜜,拦住了我,说:“嗨,哥们,你知道这地方的大门在哪里吗?我迷路了……”
或许曾经在我旁边的缘故,他似乎认识我,激动地跑出来跟我打招呼。
然而忙于逃命的我,哪里还有心情跟他攀这交情?疾奔中的我身子一顿,折转到一旁去,还不忘朝他狂喊:“你这傻瓜,快点儿跑开去……”
我话音刚落,跑出十几米后便听到一声堪比维塔斯海豚音的女性尖叫声响起。
“啊……”
这是气流从胸腹之中高速喷出,然后经过食道、喉咙以及鼻腔,所有的一起共鸣而成的声音。
我的眉毛一跳,感觉耳朵瞬间炸响,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刚才似乎是公职在身的领导干部同志,被那个形如恶鬼的络腮胡子猛然撞上。也不见什么动作,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被手掏进了那心肺胸腔之间,双手一撕,竟然将这肥人给生扯成了两大块,漫天的血肉飞溅。
连接着那满面油光头颅的脊椎给咔嚓一下扯断,然后这篮球大的头颅被当作了暗器,朝我抛来。
这一切和我刚刚回过身去同步发生。
微微一闪,那头颅与我错身而过,“嗖”的一声响,接着从我身后传来一下沉闷的骨头碎裂之声。
国字脸扑通栽倒在地,浑身一阵颤抖。
他的手还紧紧地抱着从中枢控制室里摸出来的木匣子,那布满符纸的木匣子陡然间沾满了他口中好多鲜血,回过头来,国字脸苍白的脸上满是绝望。他用尽了最后的气力,使劲推了一把在他旁边跪地哭泣的黑小子二蛋,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岔气的嘶吼声。
“走啊……回家!”
这句话一说出来,国字脸的身子便软了下去,那木匣子也跌落在了一旁。
见到自家老大断了呼吸,二蛋猛然抬起头来,朝我深深一瞥,似乎想把我的模样永远记在心中。然后根本不顾地上这具尸体和旁边滚动的木匣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那浓密的黑暗中。
我这时才发觉整个温泉山庄除了零星的应急灯亮着之外,已然全部停电。我们笼罩在黑暗里。
我已经冲到了国字脸尸身的旁边。
单膝跪倒在地,我捡起这表皮轻薄的木匣子,看到上面反复缠着好几道黄色符箓以及一些红色的丝带麻绳。我轻轻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确实有一件柔软的东西,不大,但似乎还在里面缓慢活动着。我尝试了一下,这溅满鲜血的木匣子并不能够打开,里面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将其牢牢锁扣住。
是暗锁、是法阵,还是里面的什么东西,将它给紧紧吸住了呢?
我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寒意,陌生而暴戾,这并不是小妖朵朵所带给我的那种熟悉感。
在我身后十米处,络腮胡子已经狂性大发。那小巧可人、美艳娇柔的小美人儿在发出一声凄厉叫喊之后,便被制服,然后被络腮胡子一口咬在了她那秀美滑腻的脖子上。这一口,便将整个脖颈上面粉嫩的肌腱给咬下了一半来,那唇型柔美的樱桃小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毫不停留,口念大日如来心咒,一边抱着符文木匣子,一边双手勉强结了一个日轮印。在转弯路过一个深水池子的时候,口中咒言已然念完,我低喝一声“齐”,立刻就有一股与周遭万物和谐平齐的气息,从心底里面狂涌上来,遍布全身。来不及做任何事情,我屏住气,往那水中放光的深池跳下。
池高两米,但水仅漫过我的脚踝。我蹲身背靠池壁,收敛了所有的气息。
我不跟那个络腮胡子硬拼,但是不代表我胆怯了。只是这大阵恐怖,我将自己潜伏起来,慢慢地收敛气息,自然有机会逃脱。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我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从我附近走过。我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留在居酒屋外监视青虚的杂毛小道,好想返回去找他。
突然,我抱在怀里的符文木匣子,开始轻微地摇动,仿佛顶破泥土的嫩芽。
金蚕往事6 第十六章 一个男人的成长
·第十六章·
一个男人的成长
这抖动一开始很轻微,几乎不可察觉,然而过了一分钟之后,里面传来了一次又一次撞击的声音。陡然发生的剧烈震动,让我几乎握不住这木匣子。我用胸口稳着这十多斤重的符文木匣子,让它消停一些,又幻想着是不是小妖朵朵正在里面挣扎呢?
长久的思念让我忘却了恐惧,见这里面沉重的吸力似乎有减轻的迹象,于是一咬牙,掏出钥匙链上面的小刀,将这符纸和红线给割裂开来。
一抖,一抖,一抖……
当最后一根紧紧缠绕的红线被我一刀割断的时候,那木匣子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恢复了平静,四下悄然无声,唯有风,还有远处传来各种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时远时近。一声沉闷的吼叫从远处响起,然而却仿佛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一般。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木匣子,期待那个骄傲的小狐媚子,从里面蹦出来。我甚至连嘲弄的话语,都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没有,这木匣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平静。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木匣子终于“吱”的一声,开启了一条缝隙。我感到有些冷,背脊骨如同被冰冻一般,忍不住将那木匣子往前高举起来,离自己远一些。然而我刚刚一伸展胳膊,那木匣子陡然一翻开,上面的盖子与后面的箱背“轰”地并在一起。
一道小小的人形黑影从里面跳出来,扑到了我的头顶上。
巨大的力量,把我的头往后面掼去,后脑勺与马赛克瓷砖铺就的池壁狠狠撞上。顿时我眼冒金星,一阵剧痛从颅骨后面迅速传递过来,而我脑袋前面,已经被一张冰冷腐臭的嘴巴给紧紧咬住了,这巨大的咬合力正在挑战着我额头皮肤的韧性。
我感觉到皮肤被利齿割破,额头鲜血淋漓,然后顺着我的眼帘流下来,几乎糊住我的眼睛。
我的耳朵被一双小手给揪住,肩下的锁骨给狠狠踩着,诡异而尖厉的啼哭声在我耳边萦绕着。
呜呜……呜呜……
这东西熏臭欲呕,是积尸多日的味道。
一阵头晕目眩,我终于明白了这木匣子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一具不知在水中浸泡了多久的婴尸,在经过了无数怨念和阵法的累积之后,终于化身为了水僵。此物与许多邪灵鬼物一样,只是命名各有不同,其实也算是水鬼的一种,行动灵活,而且阴魂不散,缠人得紧。我到底是经历过许多坎坷的养蛊人,此刻虽然头痛得要命,却也不慌,伸出双手去抓它,试图能够把它扯将下来。
察觉到我有危险,朵朵已然浮出我胸前的槐木牌。
她是鬼妖之体,对付这类鬼物有着天然的优势,小手儿断然插入我的额头前,一巴掌,从这婴尸的头颅当中拍下。
那婴尸停止了继续咬合,因为它的嘴里已经出现了一条咬不烂嚼不动的肥虫子,暗金色,温润如玉。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双手已经催动起了冷热双重劲力,这种让邪灵鬼物最仇恨,也是最讨厌的力量一旦加之于它的身上,就如同普通人被一瓢一百度的热水和零度的冰水兜头泼下,痛苦万分。
“啊……”
这婴尸一声惨叫,将我的耳膜都震得渗出血来。它松开了我,往后面跳去,牙齿间还撕扯出些许皮肉来。我也忍受不住这剧痛,叫了一声,方才平息了额头上的痛意。金蚕蛊并不与这婴尸作纠缠,而是返回了我的额头处,一是解毒,二是愈合。
我背靠着池壁,轮流用手臂抹了又抹糊满血水的眼睛,看到那婴尸半熟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朵朵恨透了这个将我弄成这般惨状的婴尸,啊啊叫着扑了上去,而我则莫名恐惧地朝上一望。
天空上没有月亮,只有一张面容残忍的络腮胡子脸庞。
本来被我隐匿身形躲过的络腮胡子居然又找到了我,而且还蹲在温泉坑边,看了我良久时间。见我抬起头,他的眼中顿时凝成了死鱼肚白色,一张嘴,黄色的津水滴落在我额头的伤口处,顿时一阵灼伤,直冒黑烟。我吓了一大跳,往旁边闪开,这家伙从头顶猛扑下来,风声呼啸。
池水四溅,络腮胡子蹲在我的面前,喘着粗气,有一种阴寒的鬼气,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浮出。
远处,朵朵与那婴尸斗成了一团。朵朵虽然修为远远高于这恐怖半熟的婴尸,但是因为本身并不擅长打架,所以还在僵持着。络腮胡子伸出毒蛇一般灵活而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沙哑地说:“你们到底是哪路神仙,居然跑到我们这座小庙来化缘?”
络腮胡子的声音好像是腹语,嗡嗡的回音,震得人耳朵生痒。看见他口中还挂着的鲜血和人肉,我立刻就有一种不适应的诧异。要知道,常人被鬼灵附身,很少有能够保持神志清醒的,大都随着鬼物的性子行事,所以一般被鬼附身的人,十分凶残,没有人性,而事后却又什么也不知晓。
我原先看到他大口地撕咬吞食人肉,以为他被迷惑了心智,却没想到他居然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有意识,而又敢生吃人肉,这人该有多么变态啊!
我心中发冷,眯起眼睛看着他,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逃离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其他的一切,我都不知晓。
络腮胡子哈哈大笑,说:“我刚刚杀了几个偷东西的蟊贼,想必跟你是一伙儿的。今天的请符会,本来是个很好的事情,不过被你们弄得暴露了山庄的秘密,我们不但要浪费珍贵的离落孟婆汤,而且还要负担这些死者所带来的麻烦,又要花一大笔钱。而这一切,都是你所引起的。你说,我会信你吗?”
我的右手一直在兜里掏摸,里面除了几张驱鬼凝神的符箓和我看家的法宝震镜之外,还有一些好玩意儿,比如……桃木钉。
杂毛小道霸占了那根雷击桃木棍做剑,但是多少也给我留了一口汤喝。这三根凌破桃木钉是他在巴东农家乐里用边角料给我做的,一直都在我的袋子中。昨天筹谋时,我心血来潮,便带了过来。
络腮胡子说完话,眼睛突然亮起来,幽绿如鬼火,纵身朝我扑来,气势如下山猛虎。
一年前的我,估计不是他一招之敌,然而现在,我却并不害怕。
一声“无量天尊”,人妻镜灵疯狂催动着震镜之中的世界,将一道金光,兜头罩在了络腮胡子的脑门之上。他的身子停顿在我前方一米处,我躬身前冲,一拳“黑虎掏心”,当胸捶在了他鬼灵积聚的胸膛处;第二击是右手肘,撞在了络腮胡子的左侧腰;然后我的左手一反转,一根桃木钉想要打入络腮胡子的枕骨穴中,却被反应过来的络腮胡子一把给挡住。
好厉害的力道。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催动肥虫子,给他下了一份蛊毒。
就在这一刻,络腮胡子手臂上凭空涌现出巨大的力量,只一挥,竟然将我给推飞,朝着上面的平地上抛去。在翻滚间,我似乎在林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还未曾来得及思考,后背就重重地砸在了温泉旁边照明用的石柱灯上。
“噗……”
我背部受到重创,喉咙一甜,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一道身影从温泉池中爆射而出,一点地,大脚朝我身上踏来。如若被这凶猛的重力势能踩中,估计我就算不死,以后坐公交车也不要给钱了。千钧一发之际,我无数次历经生死所凝结而成的胆气,终于冒了出来,颤抖的右手再次扣住震镜,疯狂催动里面的人妻镜灵,硬生生地又打出了一道金光。
络腮胡子失去平衡,就像一颗炮弹,没有任何美感地砸在了石柱之上,将这坚硬的石柱砸得稀烂。
他的后脑勺已经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没有一丝犹豫,我右手手心紧握着的桃木钉,就像回家的孩子,果断地打入了这头骨中最柔软的空隙。
浸泡了桐油的桃木钉齐根而没。
蓝色的电光萦绕,这是附着在桃木钉上残留的微薄电力在作用,一大股黑色浓雾突然翻滚而出,比之入体的盛况,惨淡了许多。不过它们逃逸不出这桃木钉的范围,全部又被吸纳了回去,空中只有微微的震动,如泣如诉,悲声不绝于耳。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将这个凶猛得如同金刚的附体恶鬼,给单挑弄死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成长得比我想象的更加强大了。
络腮胡子已然断了气,背对着我趴在一堆碎石之中。
我点燃了两张超度亡灵的“解冤结咒符”,然后将那一根食指般粗细的凌破桃木钉,给费力拔了出来。盯着这个死去的络腮胡子,我坐了一分钟,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霍然起身,转头四处张望,心脏像被人攥住了一般――刚才还在跟那只尸变的婴尸僵持的朵朵呢?
一滴汗从我的鼻翼间滑落,滴在了血泊之中。
金蚕往事6 第十七章 离落孟婆汤
·第十七章·
离落孟婆汤
“朵朵,朵朵……”
我心急如焚,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大声地嘶吼着:“朵朵,你在哪儿……”即使刚刚在与那被恶灵附身的络腮胡子激斗之时,我也没有这般紧张。看着四处建筑和温泉暗淡的轮廓,天空笼罩着迷雾,凉风吹卷,我浑身冷得直打寒战。我就像火车站里面丢失了孩子,望着川流不息人群的父母,在那一刻,绝望从心中生出。
“陆左哥哥,我在这儿……”
我四处找寻,当鲜血和眼泪将我的眼睛给糊住的时候,留着黑色西瓜头、有着天使一般精致脸孔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左边小竹林的前方。她离地半米飘飞着,左手倒提着那个凶戾的婴尸,朝着我飘过来:“陆左哥哥,这个小鬼头好厉害啊,它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很多苦,才这么凶的……”
在朵朵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受到了耶和华天国之光。
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何会这么焦急:我已经失去了小妖朵朵,绝对无法再承受失去朵朵的痛苦了――不知不觉间,这两个小东西,已经融入到了我的生命里。
我一把将朵朵的另一只手给紧紧攥住,给她检查了一番,问有没有事?
朵朵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月光下的泉水,晶莹清澈,她摇头说:“没事,这个小弟弟太厉害了,不过它已经变成了恶鬼,给污染了,朵朵就将它给送走,不让它留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陆左哥哥,你怎么哭了?”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风沙太大了。说完这句话,我又笑了。这才感觉到额头上火辣辣的,却是被朵朵手上的那个婴尸给咬的。它的牙齿上面已经生成了尸毒,所谓尸毒我以前也有提及,对于金蚕蛊来说非常简单,只是它身有怨力,故而要将尸体焚化,以免传播。
当然,这是后面要做的事情。我从上面一路跑到这边的温泉区,不知道青虚那边的情况如何。现在既然证实了符文木匣子里并不是小妖朵朵,心中对居酒屋外的杂毛小道,自然也是牵肠挂肚,担心得很。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让肥虫子帮我暂时顶着,顺着刚才过来的路,一路小跑,折身回去。
我一定要从青虚的口中,逼问出小妖朵朵的下落。
此前一番打斗奔跑,我已经跑出了好远的距离。此刻浓雾萦绕,目力不及十米,我在这虎皮猫大人口中所说的“逆北斗夺煞冲阵”中,沿着小路缓缓前行,目光左右移动,小心防备着突然出现的危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忍不住抬头望天,想象着上面是否有一只肥母鸡,以神的视角,在俯瞰着我们呢?
在行动之前,我们曾经找过虎皮猫大人。可惜这肥母鸡越发神秘了,神出鬼没的,让人难以知晓它的想法,后来便没有把它纳入计划当中。或许我们对肥母鸡实在太过依赖了,这样子会导致我们难以成长。
走了二十几米,我看到前面的平台上面,伏卧着好几具尸体。
朦朦胧胧,看得并不真切。从路边拔出一根绑在树旁的棍子(为了抵御台风,通常新种的大树旁边都会竖立三根棍子,架着主树),提在手上,小心走过去。拙笔很难传递出这样的恐怖:漆黑的夜里,星星点点的光芒,三四具尸体在前方躺卧着,安静得可怕,而这个时候,我却需要过去查探。
虽然我近年来经常和死尸打交道,但不代表我喜欢这么做。
靠近了,我才发现这些人并没有死多久,温热的血流了一地。将这四具散落的尸体翻转过来,我发现有一个温泉山庄的保安,两个前来参加请符会的男女,还有一个,竟然是国字脸队伍中的那个中年妇女。
只见她十指被齐根斩断,脸上的肌肉恐惧地扭曲,披头散发,一双眼珠子几乎要凸了出来。
在她旁边散落了许多财物,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我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下,十分郁结。
我能够读懂她的恐惧。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不是繁华的街头、拥挤的列车或者老家那散发着青草和油菜花香味的田地,她在临死时所见到的一切,对于整日里盯梢、下手、拎包、掩护和销赃的她来说,实在是另一个世界。国字脸、中年妇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害死了她们。
我把他们给拉进了这个恐怖之地,让他们充当了炮灰一样的角色。
这种沉重的心理负担,让我郁结得要发疯。
谁也没有想到一家普通的温泉山庄,一次普通的交易会,会发生这种事情――即使我看到了死婴,即使大人说这里有阵法。我不知道国字脸他们为何提前发动,并且引出那条恐怖蛇灵,我只是心中发冷。没想到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区,青虚他们居然如此肆无忌惮。
这些,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连我都要发疯,而青虚他们这些杀人凶手居然能够无动于衷!
无论哪里,都有潜规则,而青虚他们,越过底线了。
我站起来,又是痛苦,又是愤怒,试图从四周的黑暗里,找出那个杀人凶手来。
然而这只是徒劳,四周啥都没有,只有那浓郁的血腥味,在我的鼻尖萦绕着。我抬起头,看向头顶不远处的居酒屋,不知道杂毛小道还在不在那里――青虚呢?
前面是一条登高的台阶,一级又一级,我提棍拾级而上,旁边有依山势而建出来的小温泉,不过水已抽干。
当我走过几株桂花树旁的时候,突然树枝一阵摇动,浮现出三个黑色的虚影,当头就朝我挥刀斩来。我精神紧绷,一出现异状立即反应过来,侧步往旁边跳开去。
“唰、唰、唰――”
三道刀锋闪动,破空声响了起来。我凝神望去,发现这虚影已然消逝,不见踪影,然而我背后的汗水却瞬间流了下来。通过“炁”之场域,我能够感觉到被三道意识给紧紧盯住,它们在耐心地等待着我出现差错,然后好一刀将我的喉管给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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