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往事6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第二天清晨,青虚师兄弟三人离开,只留下李晴和老鲁两人看守我们。
临走之时,青玄拿着一把小刀,扎在了我手上、腿上,不让李晴他们包扎,说让我尝一尝流血而亡的恐惧,三日之后,他们自当返回。
金蚕往事6 第二十五章 窖门传来的响动
·第二十五章·
窖门传来的响动
我知道炼制怨灵的诀窍――死者临死前越绝望、越仇恨、越怨毒,所获得的怨灵级别越高。
无论科学、玄学还是神秘学,其实全都在遵守着广义能量守恒定律,只是相较于科学中的宇宙四大力来说,神秘学的范畴还囊括了精神力。宇宙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这是亘古不变的哲学辩论话题。据我所知,怨念的确可以称为力量,这一标准一直被宗教人士所知晓并利用。
远在缅甸受害的古丽丽,她便是这种理论的受害者。
只可惜她太善良,所以不被萨库朗所利用,而我和杂毛小道则不同。因为我们两个,已经跨越了那个寻常人所看不到的门槛。
青玄、青虚对我们百般虐待、拷打、精神恐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心生怨念,在情绪最浓烈、最繁盛的时候,步入死亡殿堂,刹那间,升华为恐怖的怨灵。
青玄捅向我的那把尖刀上面不知道抹了什么,居然让伤口中的凝血因子聚拢不到一起;细小的血顺着我颤抖的大腿淌下来,一点一滴地汇聚在地下的一小摊血泊里,滴滴答答的声音,让我听得格外真切。
因为失血,我感觉到格外的寒冷,一阵又一阵的疲倦向我袭来。
等地窖的盖子被再次合拢,杂毛小道声音沙哑地问我:“怎么样,你这家伙可别死了啊?”
我摇摇头,苦笑,试图驱动金蚕蛊去将血给止住,然而当我看到角落黑暗中那个老鲁默默注视我的眼神,我却犹豫了:金蚕蛊终究是旁门左道,天生受制于道家阵法。因为压制,所以它离不开我的身体,我只有通过肉体触碰才能下蛊。之前我曾经有机会给青玄下蛊――我甚至在背上被那混蛋烫下“小鸡啄米图”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然而我终究没有做。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能够充分地计算好得失,权衡利弊了。图一时之快而下蛊,并不能够威胁他们,只能够让自己早死。
我要忍耐,我要潜藏着自己的杀手锏,用在最准确的时机。
恰如猛虎卧平川,潜伏爪牙忍受。
高手总是有一定的气质的,我能够感受得出来。这个木讷老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鲁,他绝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青虚之所以放心李晴留在此处,也正是因为此人。如果我这里一旦出现什么异常,他昨日用来割驴子的那把尖刀,定然会第一时间抹断我的脖颈,毫不犹豫。
出于对死亡的敬畏,我忍住了对伤口的处理,让它自然愈合。
几分钟之后,血依然在流,在一旁捧着一本小说看的李晴坐立不安,来回折腾了好几次,终于忍耐不住这熬人的寂静,从角落的箱子里找出了包扎绷带和止血喷剂,走到了我面前来。
一直在打盹的老鲁这时候突然出言阻止,让李晴最好不要管。
李晴转过头去,盯着老鲁,说:“总不能够让他死在我们的面前吧?”
老鲁嘴巴往旁边一撇,说他死不了。
李晴咬着牙,眼睛晶晶亮,说:“我做的事情,我负责。李哥回来了,我跟他解释,好吗?”见到李晴如此坚持,老鲁显然并不愿意为这种小事跟他产生冲突,于是点了点头,说随你,然后又恢复了沉默。李晴的手摸到了我大腿处,他的指尖很柔,也很温暖。他先找了干净的毛巾将我的腿擦干净,在伤口周围涂上了紫药水,将止血喷剂小心地喷在伤口上,然后给我包扎完毕。
做完了这一些,他仰起头,问我感觉好了一点儿没有?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调遣金蚕蛊移到我的伤口处,在绷带的掩护下疗伤。李晴温暖地笑了一笑,然后绕过我,来到了杂毛小道的面前,轻轻地说道:“原来你姓萧,叫做萧克明,是茅山宗的高足,难怪我觉得你跟李哥是同一类的人呢……”
杂毛小道苦笑,这笑容扯动了伤势,疼得直咧嘴。
两人说起话来,杂毛小道开始用他那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巴和独特的男人魅力,跟李晴半真半假地交流起来。我知道他试图通过言语来策反李晴,然而我却一直在盯着角落里的老鲁。我们能够逃离此处最关键的所在,其实还是在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家伙身上。
我要自救,就必须想办法,制服这个家伙。
随着聊天的热络,杂毛小道给我和他争取到了不错的待遇――一天一夜水米不进的我俩,终于得到了食物和水。李晴拿着一瓶矿泉水喂我,我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感觉干竭的体力开始如春天一般萌发了生机。因为我和杂毛小道的百汇、神庭、风池、膻中等七处穴位上都被刺了银针,蓄不得力量,也碰不得,所以李晴给我们喂食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青虚他们并没有想到的是,我除了会养鬼之外,还养有蛊。
这来自苗家绝学的金蚕蛊,并不是他这七支银针所能够锁住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好了一些,看着开始做饭的老鲁,绸缪已久的我突然出声问道:“老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我们厄勒德的人吧?”我这一句话,让专心致志地熬煮锅底的老鲁停下了动作,眼神变得骤然狠戾,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见到他的这反应,我心中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父亲王三天,是东官大鸿庐的人。具体的我不知道,只认识一个叫做许永生的人,还听说他的老大叫做老王,你不信可以查一查。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你能不能够联络到我的父亲?我不想死,看在教友的面子上,你就帮帮我吧?”
说着说着,我的眼圈红了,眼泪也下来了。一半是痛的,另外一半是因为肥虫子在伤口处拱来拱去,痒麻得厉害。
老鲁犹豫了,将手中的勺子往锅子里一放,然后站起来,他盯着我,说:“你们两个,是庐主帮着青虚抓过来的。她老人家目光如炬,自然不会抓错;而且我厄勒德根本就没有什么东官大鸿庐,你小子莫不是在骗我?”
我急得直哭,说:“我只是听我老爹在家闲聊的时候说起,哪里知道这些,他未必能够透露教里面的信息给我。你不信,直接打电话问他便是了。”
老鲁一步一步地走近我,左手掐住了我的喉结,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你的谎言让我生气了。你知道许永生跟我什么关系吗?他是我的表弟,早在五个月前,就死在了东官的一个商业广场里。特勤局的人出马,东官的厄勒德成员全军覆灭,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你所说的一切,我知道都是谎言,而你却一步一步地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你真的以为我会在乎青虚他们的计划吗?你真的以为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吗?你信不信我把你跟那驴子一般,凌迟而死?”
他的手坚硬如铁,让我根本就透不过气来。我翻着白眼,感觉黑暗就在眼皮子底下,只要眼睛一闭,便是刹那永恒。
终于,我拼着老命从喉咙里面挤出了一句话来:“我信……你老母!”
突然,老鲁手上的力道松了,眼皮往上翻,然后后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他太大意了,肥虫子骤然迷昏人的这一招,时灵时不灵,而且面对着他这种气血旺盛的人来说,但凡有一点儿防备,就一点儿法子都没有。然而面对着奄奄一息、全身都是伤痕、七针锁力的我,他彻底放松了警惕。
所以他被肥虫子一击即倒。
正在担忧地看着这一切的李晴被这超越他想象的状况吓呆了。冲上来,推了推老鲁,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并没有动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寒意顿生,慌忙拾起掉落地上的尖刀,对着我们,一脸惊恐地问我对他做了什么?
我急速地呼气,一脸无辜地说:“李晴,你看到了,明明是老鲁想要杀我,不知道怎么就走火入魔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够做什么?”这时,杂毛小道突然出声,严肃地说:“李晴,你放了我们吧,青虚的做法已经天怒人怨,他逃不了了,你可不要跟着他陪葬啊!”
我也出言恳求道:“李晴,放了我们吧?”
李晴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疯狂地大声叫喊:“不要再说了,再说我把你们全部都杀了……”
他双手胡乱挥舞,情绪激动,似乎被我们的话语逼迫得没了主意。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双双都闭上了嘴巴。突然,那地窖盖子的上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过来了。
金蚕往事6 第二十六章 大力金刚丸
·第二十六章·
大力金刚丸
这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完全没有安全感的李晴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看得出来,李晴并不是一个有着果断决策力的人,也不是整个事件的主导者。他仅仅只是因为和青虚有一些关系,然后就被卷进整个事件中的可怜虫。
这一刻,他的表情显得那么柔弱无助,像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推了推地上昏迷的老鲁,然后又看了看我们,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了杂毛小道身边来。
他提着老鲁掉落在地的那把雪亮尖刀,抵着杂毛小道的胸口,对着他的心脏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跟杂毛小道和我商量,说:“来的要是警察,我们一起死好吗?我这个人怕孤单,一个人走,黄泉路上肯定会不习惯……”
我勒个去!我顿时就有一口老血想要吐出来――若是黄菲大小姐这么跟我说,我多少也会考虑一下。这么个娘娘腔跟我约着共赴黄泉,这算是什么事!杂毛小道自然也是好言相劝,说:“李晴,你放了我们,自首的话,罪名其实并不重的,你只是一个胁从,到时候我们会帮你求情的。”
李晴的眼泪鼻涕顿时狂涌下来。他揪住杂毛小道的衣领,歇斯底里地狂吼,说:“你以为我怕警察啊?我是怕青虚。我跟了他五年,我太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得不到就毁灭。他要是知道我没有坚持到底,背叛了他,一定会杀了我,把我练成什么意识都没有的亡灵。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死在这里呢……”
他的吼叫声,使得上面的来者终于确定下面有人。喀嚓一下,地窖门被弄开了,一个身影从上面爬了下来。
来的仅仅只有一个人。
还有一只鸟儿。
好久没见的虎皮猫大人看着仅仅穿着一条烂得完全遮不了体的内裤的我和杂毛小道,嘎嘎一声叫唤,说:“小杂毛、小毒物,你们两个在玩什么?介不介意多一只鸟儿来参与?”
我苦笑,这才发现来的并不是警察,而是温泉山庄一役后消失不见的小俊。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虎皮猫大人搅到一起了。记得上次在黑竹沟,小俊也是被虎皮猫大人给叫来的。看来在我的视线之外,虎皮猫大人似乎跟小俊也有了一些交情。见到进来的仅仅只是一个人,李晴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许多,厉声呵斥说:“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虎皮猫大人双翅一振,飞到了东北角那块挂着的黄色坛布和七星剑上一阵乱拍,将其彻底拍落,屁股一撅,一泡新鲜出炉的热鸟屎就洒落在上面,热气滚滚,蒸腾而起。
小俊手上提着一把黝黑的匕首,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仔细地打量着地窖里面的一切。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我,说:“陆哥、萧道长,你们没事吧?”我点头说暂时没事。小俊把双手一摊,那把匕首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对李晴好言宽慰,说:“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你放心,不要轻举妄动……”
见到小俊如此配合,李晴心中那根快要绷断了的弦终于松弛了一些,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你……”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一具轻柔的身躯带着哭声,扑进了我的怀里:“陆左哥哥……哇哇,你受苦了,陆左哥哥……朵朵好没用啊……”
我的四肢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只有好言宽慰她,说朵朵乖,我没事的,别哭、别哭。
小俊从地上躺着的老鲁身上摸索出了锁扣的钥匙,将杂毛小道小心地放下来,扶到椅子上坐好,又过来给我解开。将我们两个安放妥当,又把七处穴道的银针按照虎皮猫大人的指挥取下之后,他从屋子里翻出了一些伤药来。
小俊帮杂毛小道抹,朵朵帮我抹,而肥母鸡则耸着翅膀,查看地上昏迷的两个人。
我因为有肥虫子在,所以看似惨不忍睹,但实际上却比杂毛小道要好得多。背上那些被烙铁烫出来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了,痒痒麻麻的,估计不出十天半个月,脱了一层皮之后,便会完好如初。
这也是我为何主动激怒青玄,让他烫我的原因――我并不如杂毛小道在制符和剑法上有那么高明的天赋和造诣,但却是一个皮糙肉厚、恢复力强悍的家伙。
尽管如此,那疼痛却是一分都没有减轻,时刻鞭挞着我脆弱的神经。
朵朵上药十分用心,轻而柔,不断地给我那些伤口吹气,还忍不住地哭泣出声来。小俊粗手粗脚,倒是惹得杂毛小道不断地咧嘴。我看着在地上来回踱步的虎皮猫大人,说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虎皮猫大人告诉我,它那天本来在天空游弋,突然心有所感,回到了宾馆。正好看到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女人隐匿身形,冲进了我的房间,先用迷幻药制住了我,然后想要对朵朵下黑手。那妇人十分厉害,朵朵不是对手,拼将下去只会身死魂销。于是它用翅膀拢住了朵朵,将其带出,正想通知杂毛小道,却又被那妇人抢了先,带着地下躺着的这个男人把我和老萧掳走,然后交给了青虚。
大人他一路追踪至此,然而它仅仅只是一鸟躯,并不能够做什么。观察一番之后,想回去找寻帮手,正好在附近碰到了小俊,于是就找寻而来,所幸我们两个没有被废掉……
我苦笑,说差一点儿,老子就变成了中国最新诞生的太监了――那个叫做青玄的黑衣道士,简直就是个变态。说完这些,我问小俊怎么跟过来的?正在给杂毛小道抹药的小俊眼眶一红,突然就哭起来。他告诉我,阳哥死了、老洛死了、老二也死了,他们豫北十七罗汉就只剩下他这一个独苗苗了。他不是追过来的,是逃到了附近。要不是虎皮猫大人叫住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
说完这些,他拾起地上的匕首,走到李晴旁边,说这个家伙跟青虚是一伙儿的,我先杀一个报仇!
我和杂毛小道连忙出声制止。说别杀,他是无辜的,要杀,就去杀青虚那个家伙,那个样子才畅快呢。小俊又忍不住流眼泪,说他恐怕是报仇无望了,青虚实在太厉害。
我们几个劝他,说没事的,青虚那个家伙恶事做得太多了,遭报应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说着话,朵朵已从角落将她寄身的槐木牌给翻了出来,戴回我的脖子上。杂毛小道让朵朵帮忙找一找他的那血虎红翡和本命血玉,然而朵朵来回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跑过来摇摇头。
我的震镜也不见了踪影。
杂毛小道叹气。他的这些东西太扎眼了,上次青虚已然看到了威力,不知道是被那厄勒德的神秘妇人拿了,还是被青虚给收入囊中。我看着他一副愁容,便问那东西别人能用吗?他摇头,说玉中血虎已然跟他的生命磁场挂了钩,本命玉更是不用说,都是只有他能够用的。
我两眼无意识打量,突然眼睛一亮,只见李晴脖子上挂着的,可不就是一块暗红色的岫岩玉吗?
杂毛小道连忙拿过来戴上,只是忍不住可惜那块初露狰狞的血虎红翡。
此时尽快通知曹彦君等人才是正理。我问小俊有没有带手机,他摇头,说没有。我又去搜老鲁和李晴的身。老鲁没有手机,李晴倒是有一台,但是并没有插卡,根本就打不通电话。我问小俊外面是什么情况?小俊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地靠在山边。
我和杂毛小道商量,让小俊去附近的人家打电话,通知警方,而我则和杂毛小道在此看守老鲁和李晴两人。就在这时,我心中突然一跳,想到了进山的青虚三人。
我心中一寒,若此时我们再不跟着去,只怕真的就要错过小妖朵朵了。
虎皮猫大人终于显得严肃了。它用爪子从羽毛里面抓,掏出了两粒黄豆大的药丸来,说:“这大力金刚丸,是小杂毛你家传的丹药,能够保持身体无论伤痛,全负荷运转二十四小时,完了之后就一阵虚脱。你们要进山,现在便去,我给你们领路。这地窖钉死,然后让小俊去附近人家找电话通知警方,过来接收他们两个即可。”
一想到小妖朵朵此时的危险处境,我接过一颗,口服吞咽,顿时感觉到一股甜津津的口水下腹,热力升腾起来,感觉疲倦至极的身体又源源不断地恢复了生命力。当下毫不犹豫,我找了衣服穿好,把想要说什么的朵朵给收起来,然后照着大人的吩咐行事,离开了这栋荒郊野岭的小屋子。
青虚他们没有开车走,而是顺着院子后面的一条路,往山里面走去了。
我、杂毛小道和小俊兵分两路,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进发。
山路难行,然而却抵挡不住我和杂毛小道的熊熊怒火。这是一场复仇的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们能够在二十四小时内,将青虚师兄弟等人找到,并将小妖朵朵救出来吗?
我看着阴霾的天空,心情沉重。
金蚕往事6 第二十七章 暴起的人头
·第二十七章·
暴起的人头
龙虎山道士的炼丹过程,神秘而自有法度,十分讲究。
首先要慎选炼丹场所,宜选名山幽僻、灵气浓郁之处。通常需结伴三人同行,入山前要斋戒沐浴,以免邪气袭入,妨害炼丹。入山时又须择黄道吉日动身,并且要佩带进山符、驱鹿镜。进至山中,先踏勘地形,依风水堪舆而选择良址,筑造丹房。
造了丹房之后还仅仅只是第一步,还需开辟祭坛,埋下符篆,建灶纳釜,其大小尺寸以及置放的方位、安放的时间等也必须与天地日月星辰、五行八卦一致,各种忌讳讲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根本马虎不得。跟我之前炼就的那“九转还魂丹”,不可同日而语,麻烦得很,所以青虚等人才会说要等三日。
此法为《九鼎丹经》,乃龙虎山一脉的炼丹之法,之前曹彦君跟我们提及过,故而知晓一二。
这三人进山炼丹,身上都背得有重物,行走的时候皆留下脚印。但他们三个都有天师道的轻身之法,使得这脚印若有似无,十分难寻。虎皮猫大人之前只是远远地看到他们进山的方向,并未知晓具体的路线,故而一路行来,它并没有较真于细节上的东西,而是给我们指了一个大方向,自己则翔于天上。
它依照自己的眼光,准备找寻那适合炼丹的风水宝地。
方士炼丹,材料、配方、火候、经验这些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在于老天的心思,让不让你得。
所以这风水一说,实在玄妙。
但凡是有些真本事的,殊途同归。青虚等人师出名门,自然知道应该在哪里炼丹求药。虎皮猫大人高瞻远瞩,自然同样能够找寻到这方圆几十里中,最适合炼丹的去处。
我和杂毛小道受尽折磨,身上外伤无数,暗伤却不多。最严重的是我,但是我有金蚕蛊调养,又吃了虎皮猫大人给的那粒能够激发人体潜能,但是名字又十分恶俗的“大力金刚丸”,一股又一股热流刺激全身,精力倒还算充沛,一路攀山越岭,仰着头,跟着视线尽头的黑影前行。
杂毛小道也中了那啥“九尸神虫丸”,少不得肥虫子钻入他腹中,进补一番。
我们出发的时候,自然也收集了一些食物,除了老鲁他们还没有吃过的午餐,大多都是李晴的零食。都是走惯了山路的铁脚板,这一路行来,倒也不算多难熬,不过我们还要隔不远,留下一些标识,以供小俊联系到的未知援军,能够寻迹而来。
累不累?真累,这山林有的地方有路,有的地方却并没有路。山谷丘陵,悬崖峭壁,起起伏伏几十余里,实际路程更是难以计数。满山遍野的马尾松林、数不胜数的大叶栲、樟树、白楠、杨桐。登高远眺自然是风景如画,锦绣江山,然而行于林间,在这无数落叶与杂草之中,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
这种辛劳是整日在钢筋丛林的城市里行走,偶尔旅游也只去设施完备的风景名胜的人们,所无法体会的。
头顶上冷淡的太阳在一点一点地往西偏移,直到它落入西山,将那青蒙的山林子映染成了一小片金碧辉煌的颜色时,我和杂毛小道才陡然发觉到时光流逝。
我们站在一片浅卧的山丘之上,前面是一条浅浅如沟的小溪,从林子往下望,溪边有一大丛黄绿色的毛竹林子,在山丘的对面,是巍峨高耸的悬崖峭壁,而在那岩洞棋布,高低错落的绝壁之上,则是十多处淡黄色的棺木崖穴,无言地宣示着它千年的存在。
夕阳落下,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云层压得极低,仿佛就在我们的头顶。虎皮猫大人落在了一株粗大的南方红豆杉上,用嘴喙梳理着自己疲惫的羽毛,不时地抖动着身子。
在那竹林与溪水之间,我看到了我们要找寻的青虚一行人。
他们已经除去了地上的杂草,整理出了一个长三丈、宽一丈六的平地,并且砍伐来了毛竹,搭起了一个竹制的祭台,造法严谨,垒土而成。在这祭台的正中心,是一个半抱大的铜鼎,并不沉重,但是却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我已然知道了小俊他们所带来的汉王赤足双耳鼎是赝品,并且在温泉山庄中已然损毁,只是不知道在这短暂时间内,青虚竟然有这等本事,又筹措了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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