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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也哥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绣猫
“我不恨你。”道一简单地说。
“那你还爱我?”阿松问。
道一没说话。
阿松有点伤心,她转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快亮了,”她推他,“我不要了,”她这会才想起宫里还有别人,“万一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道一按住她挣扎的手,表情是若无其事的。
“你,”阿松震惊于他的放肆, “你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道一哼一声。
第39章 、愿同尘与灰(十九)
道一把阿松放在床上, 起身的时候,阿松恋恋不舍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她的脸颊还泛着桃粉的色泽, 眼里氤氤氲氲,那样热切的情意,任谁看了都要迷醉。
道一目光和她触了片刻, □□已毕, 他的眼神是清醒的, 审慎的。他没有回应她的挽留, 把袖子扯回来,走出去了。
阿松默不作声转过身。
她其实有点疲惫,想到道一那些无情的话, 也有点闷闷的难受。可是她不甘心, 躺在床上仔细地回味着他的眼神,动作……他临走时还替她掩上了衣裳——阿松的红唇微微弯了起来, 一道晨光穿透清雾,把她的脸颊照得晶莹剔透。她在晨光中舒展着身体, 懒洋洋地眯上了眼。
他还是爱我的, 爱我爱的要发疯呢。阿松信心满满地想。
脚步声又来了, 阿松一咕噜翻身起来, 精神奕奕地看着道一。
道一端了两碗薄粥放在她面前。阿松饥肠辘辘的, 捧起一碗狼吞虎咽,眼睛还盯着另一碗。道一往她面前一推,她也不客气,瞬间两碗薄粥进了肚子。“没有肉吗?”她摸着瘪瘪的肚子, 眼巴巴的。
“没有。”道一说。无家可归的宫人们都在玄圃避难,坐吃山空,余粮顷刻告罄了。
阿松张着嘴,讷讷的,“我把你的也吃了?”
“我不饿。”道一收拾了碗筷。
阿松悔死了,恨不得抠着嗓子眼把刚吃的吐出来。她刚刚才觉得他盛气凌人,英俊无比,这会立即又觉得他清瘦了,落魄得让她心疼。她下床追着他,自告奋勇,“我去外面给你找吃的。”
她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长衫,大喇喇地露着两只莹白如玉的小腿。道一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沿,“你坐着吧。”他脸色还是难看,但语气缓和了。
阿松已经认定了道一对她情深不移,他的每个动作都让她愈发笃定。坐在床沿上,她笑眯眯地翘了翘脚。
道一端着水进来了,“洗脚。”
阿松乖乖答应一声,把一双脚伸进水里,胡乱搅了搅就拎出来。她抱着两只白生生的脚,眼睛追着道一,见他关上门,把身上的缁衣、裤子一起脱下来丢进水里。自窗纱透进来的晨光照在他的结实的肩膀上,胸膛上,阿松“嘻”笑了一声,作势要捂眼睛,“你……”
“我不要脸。”道一替她说完,径直走过来,把她沾满了血迹和灰尘的长衫也脱下来,在水里搓了搓,晾在窗口。他堂堂檀家的郎君,锦衣玉食地长大,现在做起这些琐事来,动作也很熟练了。阿松眼睁睁看着,觉得自己心要碎了。她见不得他吃苦,见不得他落魄。
“在寺里没有人服侍你吗?”阿松顾不得刚洗完脚,她跑下来,抓住道一的手,泪光闪闪地看着他,“你别洗,我给你洗,我还给你做饭煮茶,裁衣洒扫。我现在什么都会干。”
道一握住她的手——他紧绷了一夜,憋了满腹的郁气,到这会才有点释然了、轻松了。阿松的话太动听,他不禁也微笑了一下,但嘴上没留情,“怎么,当夫人不好,又想当个服侍人的奴婢了?”
又提这个。阿松不爱听,她扭过身,往床边一坐,道一推了她一把,用被子盖住两个人的身体。阿松背对着他生了会闷气,转过身来,伸出手指,在他胸前的牙印上慢慢摩挲着,她抬头看着他,说:“你再剃我的头发,我一定不咬你了。”
道一反问:“我为什么还要剃你头发?”
两个人身体这样亲密相依,他话里还透着疏离的味道。阿松鼓了一下嘴,琢磨了会,说:“皇帝要是死了,你就不用再当和尚了吧?”
道一不置可否,却问:“他要是不死呢?”
阿松睁大眼睛看着他。她这双眼睛,真直率,真澄澈,掩藏不住丝毫的犹豫和心虚。和他视线一触,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那你就杀了他。”她斩钉截铁地说,柔然人的冷酷和少女的柔情在她脸上融合了。她把脸贴近他胸膛,红唇徐徐吐芳,是诱惑人的情丝,“没有他,你不用做和尚,我也不用做夫人了。”
道一轻轻笑了笑,他摇头,“我杀不了他,我也不能杀他。”
“为什么?”阿松急了。
道一看着她,眼神有点冷,“弑君是罪连九族的大罪,你不知道吗?”
我没有九族……阿松默默地想着,她烦躁起来。转眼见道一那张漠然的脸,她又慌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又使出甜言蜜语,撒娇讨好,道一反应都很冷淡,她愣了一会,笑嘻嘻地把手放在他身上,柔软的身体靠了过去,“好哥哥,”她捏着嗓子叫他。
她主动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道一没有拒绝。他一翻身,把阿松按在了床上。
玄圃的日子虽然难熬,但宫人们还没有彻底绝望。他们从早到晚留意着一墙之隔的御街上的动静。听见兵戈响便要喜忧参半,怕的是叛军,盼的是皇帝自南山返京。
皇帝健在,还率领着大批的禁卫,百姓们总是抱了些希望。
可叛军在城里肆虐了半月,始终不见禁军的踪影,只有皇帝自南山传了几道诏书,要将作乱的南豫州刺史及其随众捉拿治罪。后来有消息传来,皇帝自南山返回京城的途中,被叛军所杀,连几名皇子也被杀了个干净。
宫人们觉得天都塌了,在玄圃哭得惊天动地。阿松急着要从道一嘴里扣出话来,越发努力地讨好他。她自来了玄圃,便扮做内侍住在了道一的庑房里,道一也并没有很避人耳目。
谁看到阿松那个狼狈的样子,会猜到她是华林蒲的华浓夫人呢?
门被拍得“哐哐”响,阿松正把道一的衣襟扯得松松散散,道一按住她的手,不耐烦道,“谁?”
“道一师父。”是公主那娇怯怯的声音。
阿松不高兴了,扯住道一衣摆,咬他的耳朵,“别理她。”
道一推开她,理了理衣襟,往外去了。没说两句话,公主突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道一被迫放了她进来。
装的。阿松心想,顿时怨气横生,衣裳也不整好,扬起下颌,她坐在床上,气势凌人地看着公主。
“道一师父,救救我阿娘,”公主嚎啕大哭,“她说出去打听消息,一天了还没回来。”
道一微怔,“殿下别急,”把公主扶坐下来,他皱眉思索了片刻,转身就从床底下摸出一把剑来。
阿松顾不上置气了,她尖叫一声,拔脚追了上去,在院子里拦住道一,“你别去!”





行不得也哥哥 第30节
道一脸色有些沉肃,“一天没回来,可能是遇上叛军了。”
阿松是亲眼见过薛纨在叛军刀下受伤的,她抓住道一的胳膊不许他走,“他们人好多,你打不过的。”想到当初道一在栖云寺重伤,阿松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为了袁夫人,差点都死了!她连皇后都不是了,你不要管她!”
“她曾贵为皇后,你知道落在叛军手里是什么下场吗?就算不是皇后,她还是大皇子的生母,”道一眼里凝着冰冷的光,“人命在你看来,就跟草芥一样吗?这里是建康,不是柔然。”
阿松被他一句刺得哑口无言。眼睫渐渐湿润了,她一跺脚,咬牙说:“我去,他们要抓华浓夫人,我去把她换回来。”
“别傻。”看见阿松的眼泪,道一表情柔和了。顿了顿,他在她脸上轻轻一抚,把她推回去,自己拎着剑走了。
那一抚,让阿松心里甜丝丝的。
他一定还是爱我的。她手停在自己脸颊上,微微一笑,慢慢走回房时,却见公主还在房里哭哭啼啼,许多宫人惊慌失措地来看究竟,阿松简直恨不得给公主一个大耳光。硬是忍住了,她一转身,又去了玄圃宫门上,望眼欲穿地望着道一去的方向。
日暮的时候,道一抱着王氏回来了。
王氏被几名残暴的叛军抢了去,一番折辱后,吊在了宫门上曝晒。救回来时,她奄奄一息,裙衫被撕扯得凌乱不堪。宫人们吓得不轻,把王氏和昏倒的公主搬去床上,竭尽所能地照料。
道一退出门外,秋日的夕阳如血,冷冰冰地照在身上。他把剑丢在一边,坐在廊檐下发怔。阿松听见动静,飞奔而来,也不顾在外面,扯住他的衣襟就要往里看。道一按住她的手,勉强一笑,“没受伤。”
阿松这才放了心,坐在他身侧,脑袋枕在他肩头,想起王氏,她轻轻打个寒战,恨恨地说:“这些叛军,真该死。”
道一忽然说:“败了。”
阿松不解,“什么?”
道一静静地看着她。夕阳灿灿的光照得他眉毛睫毛都是暖融融的,可他一双眼睛真黑,黑得沉郁、愤懑。“北伐败了。”他缓缓地说,“我去找人的时候,登上城楼看了几眼,宫里宫外已经没有几个叛军了,因为樊登进城了——北朝士兵穿的黑色戎服,行动间秩序井然,我在驰道上看见他们了。”
“樊登进城?”阿松愕然,“禁军呢?我们北伐的大军呢?”
“叛军说,陛下在南山行宫被樊登的人马围了半月,已经自缚出宫请降了。”他眉头深锁,“北伐的大军……我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樊登直捣黄龙,攻破了建康,彭城恐怕也凶多吉少了,道一心里一阵害怕,又看了阿松一眼。
“你走吧。”阿松愣了很久,“去彭城找郎主,反正皇帝也做俘虏了,管不着你了。”
道一看着她,“你怎么办?”
阿松粲然一笑,“我又不怕樊登。”
这会道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点点头,“好,我今夜就走。”
玄圃已经粮尽援绝,道一除了一把剑,没有什么值得带的,是随时就能走。阿松坐在床沿上只顾着发呆,忽一抬头,见道一已经换过了衣裳,她心里一紧,不由站了起来,渴切地看着他。
道一放下剑,慢慢走过来,他抬起她的脸,在她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阿松一颗滚烫的眼泪“啪”地落在他手上,她憋着嘴哭起来,“你走吧,我才不等你,我,”她一时也想不起自己该去哪,“我就回柔然去。”
道一笑道:“建康你还没看完,急着回柔然干什么?桃花园,杨烈桥……”桃花园,杨烈桥,都已经被叛军烧得烧,毁得毁,如今的建康,满目疮痍,还有樊登的大军在其间盘桓,道一停住了,“就待在华林蒲吧,”他带点戏谑,带点讽刺,“你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帝只是降了,还没死。”
阿松甩开他的手,“你嫉恨得要发疯了,”她冷冷地乜着他,恨他,又不舍得他,“你快走吧。”她烦躁地说。
道一微微一笑,拿起剑出门,忽见宫门大开,殿前那片狭窄的夜空突然被火光照亮了。有黑衣戎服的士兵们涌了进来,这些人动作又敏捷,声音又细微,瞬间将玄圃包围了。
道一立即握紧了手中的剑,往后退了一步。阿松在他身侧,疑惑地瞧着这些人。
樊登走了进来。见玄圃尽是手无寸铁的宫人,他解开铠甲,丢给侍卫,转头一看庑房门口的阿松,他笑了,“薛纨,”他转头对薛纨道:“这就是艳名远播的华浓夫人吗?”
薛纨微微点点头,看着阿松,“是。”
第40章 、愿同尘与灰(二十)
阖宫的人都静默着。樊登没有像南豫州叛军那样纵容士兵四处烧杀抢掠, 才经历了无数场鏖战,他在殿前踱了几步, 言语间和和气气的,仿佛是个礼节备至的远方来客,不沾一点血腥气。“听说南朝的宫里堆金叠玉, 走鸾飞凤, 连御用的夜壶都嵌的玛瑙, 却让叛军糟践成这个样子, 真是可惜。我们要是早点到,也不至于让建康百姓生灵涂炭了。”
他嗟叹一阵,见道一在一群畏畏缩缩的宫人中格外显眼, 初升的月华照在脸上, 那清冽的目光,不躲不闪地盯着自己, 樊登微恼,指着道一问:“这又是哪位高人?”
薛纨道:“这位是天宝寺的道一师父。”
樊登“哦”一声, “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檀侍中的爱子, ”薛纨望着阿松二人, 意味不明地一笑, “也是华浓夫人的……尊兄。”
“原来如此。”樊登沉吟着, 原本要发作的,也忍了,若有所思地瞧了道一一眼,他转而对阿松道:“南豫州叛军的贼首已经伏诛, 夫人不用再躲躲藏藏了,请回华林蒲吧。”
阿松立即摇头,往道一身边躲了躲。
樊登恍然大悟,笑道:“夫人别怕——原来你还不知道,元脩在南山自缚请降,陛下不仅不降罪,还下诏封他为寿阳公。在下是特地来迎接寿阳公和家眷去洛阳的。此去洛阳,千里迢迢,夫人回华林蒲好好歇一歇,才好启程。”
这是一名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即便笑呵呵的,说起话来仍是不容置疑的强横味道。阿松紧紧抓住道一的手——袖子里,他的手也没有温度,静静地任她抓着。阿松胆气很壮,她大声道:“我不去洛阳。”
樊登摇头,“陛下特意嘱咐,要好好地请华浓夫人去,臣怎么敢违命?”
好像一夕之间,华浓夫人的大名就传遍了天下。若在平时,阿松一定说不出的得意,此刻听到夫人这两个字,她便要胆战心惊。她头摇得更坚定了, “我在洛阳举目无亲,去干什么?”
樊登虽然不耐烦,奈何奉了圣旨,也不敢太放肆,他耐着性子笑道:“华浓夫人,怎么能说举目无亲?陛下对寿阳公尚且礼敬十分,何况是夫人这样的美人?”他笑着环视四周的残墙断垣,对北朝的繁盛很是骄傲,“汉家伊洛九重城,御路浮桥万里平。我们洛阳,兰台桂户,雕梁绣柱,并不比建康差——在下认为,比建康更胜一筹。听说寿阳公元后早被废黜,昭容也被叛军掳走,以后万千种荣宠,独属夫人一个,你不去,难道要在这废墟之中做个无人问津的废妃吗?”
阿松心乱如麻,不禁抬起头来,去探寻道一的眼神——自樊登闯入,他便静静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樊登身边聚集的火光,驱散了如霜的月华,他的讳莫如深的眼神后,有种咄咄逼人、快被火光燃烧殆尽的沉默。在这令人窒闷的无言凝视中,阿松鼓起勇气,试探地问他,“你想去洛阳吗?”
道一眼里迸射出一种早知如此的尖锐讽笑。他摇一摇头,坚决地挣开阿松的手,他退后一步,客客气气地对她说:“夫人一路保重。”
“我不去!”阿松被道一甩开手,瞬间慌神了,她急得要把心掏给他,“你不去,我也不去。”
“道一师父若是驾临洛阳,陛下一定也奉为贵宾。”樊登不失时机地开口了,“我这会想起来了——原来洛阳最近风行的几卷佛经都是你的译本,师父年纪轻轻,佛法精深,连宫里的太后、诸位妃嫔都赞不绝口呢。”
“将军不必为小僧费心。”道一委婉地谢绝了樊登的邀请。
“哦,那师父请自便。”樊登对道一是格外地礼遇。
“我也不去,你们走吧。”阿松断然道。
樊登从兄妹的争执中悟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他呵呵轻笑,说:“听说夫人只是被檀侍中收养的孤女,又何必对建康留恋不舍?”他对道一意味深长道:“师父劝一劝夫人吧。陛下亲口点了华浓夫人的大名……抗旨的大罪,连在下都承担不起。”
他没再和阿松多费唇舌,手一挥,便率侍卫们到宫门外等候。
阿松茫然地站了一刻,见月华中道一那条孤立的身影一动,她慌忙拽住他袍袖,“你去哪?”
“出宫。”
阿松失声道:“那我呢?”
道一垂眸看着她,他的脸冷淡自持,“你自便。”
阿松一颗彷徨的心猛地坠了下去,她求助似的望着他,“我不想去。”
道一摇头,“樊登是奉旨而来,恐怕不容得你不去。”
这种毫不加掩饰的漠然,令阿松刺心切骨,她不管不顾,要去夺他的剑,“樊登又算什么?北朝皇帝又算什么?你不是剑术天下无敌吗?你为什么不去杀了他们?”一把剑握在道一手里,她咬牙切齿,却不能撼动他分毫,狠狠推了他几把,“你愿意为了不相干的袁夫人拼命,为了没用的皇后拼命,你不愿意为了我抬一根手指头……”
道一岿然不动,他的声音很冷淡,“你不值得。”
“什么?”阿松难以置信。
道一又说:“你不值得我拼命。”
阿松跳起来去揪他的衣襟,她恨死他了,恨得不惜用最恶毒、最刻薄的词眼去骂他,“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你怕薛纨,怕樊登,你怕北朝的皇帝要你的命,你连元脩都比不上!把自己的女人往火坑里推,你也算个男人,呸!你不敢去,把剑给我,我杀不了樊登,我就自尽……”
道一不仅没有触动,反而微微地一笑,“即便这天下都倾覆了,你又怎么可能自尽?死人如何去看洛阳的兰台桂户,雕梁绣柱,去享受万千于一身的荣宠?你真的不想去,我死也会拦住樊登。你既然想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拦了你的前程,徒惹你日后怨恨?”
“你胡说!”阿松尖利的嗓音响彻玄圃,“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你去跟樊登说吧,”道一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回来,还心平气和地安抚了她一句,“樊登有北帝的旨意,不会慢待你的,你不用怕。”
阿松追了他两步,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你去哪?”道一没有回答,她又尖声叫道:“你不管我,我就去洛阳,你别后悔!”
道一停了片刻,穿过廊芜,往宫门外走去。
“道一师父,”樊登被侍卫簇拥着,正在宫道上踱步,见道一出来,他没有阻拦,目光在道一的佩剑上一逡,他似有所悟,“要去彭城吗?”
“将军,”道一顿了顿,对这位手握大权的北朝将领低了头,“将军明察秋毫。”
“别去了,”樊登踯躅片刻,说,“檀侍中在彭城宁死不降,被身边的将佐戕害了性命,陛下有感于他忠义,追封为武安公,特令厚葬。”
道一的表情瞬间凝滞了,一张脸在火光中比雪还白。
樊登对他倒颇有些同情,点点头,说:“等棺椁到了建康,我再派人请你去城外迎接。”
“多谢。”良久,道一唇间慢慢吐出两个字。
目送道一离去,樊登松口气,转而对左右道:“请华浓夫人去华林蒲。”
樊登人马一散开,宫里顿时喧腾起来。经历了叛军肆虐,宫人们面对秩序森严的北朝士兵,麻木中又略感欣慰,各自领命去收整各处宫室给樊登等人暂住。三更半夜的,各位妃嫔、公主们也被传到殿上,樊登点了几名特别年轻貌美的,命与寿阳公一起押赴洛阳。
这一趟,有薛纨率领禁军里应外合,樊登得以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建康,对薛纨大力赞扬,“这次南征,陛下论功行赏,你当为第一位。”
薛纨忙道:“不敢。”
他忙了几个日夜,浑身沾满血汗,额头上的疤还格外显眼。樊登笑着打量他,昔日的无名小卒,眼见要平步青云,跻身朝廷了,樊登也颇有笼络之意,“你离开洛阳,有几年了?这几年不好过吧?”
“有八年了。”薛纨苦笑一声,这些年,没有一夜敢合眼的,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放松,反倒有些不适。这其中的滋味,又怎么能在樊登面前倾诉?他笑道:“属下记着陛下和将军的英明神武,从无畏惧。”
“足尖踩在刀刃上,又怎么会不畏惧?”樊登扬声大笑,“你年纪轻轻,却很老道呀。”
薛纨笑道:“属下都是肺腑之言。”
有士兵进来,问废后王氏要怎么处置。樊登沉吟道:“虽然是废后,但陛下的意思,大概是要立元脩的长子元竑,她是元竑的生母,也不要亏待了她。听说她被叛军抓住,狠狠折辱了一番?”
薛纨沉默了一瞬,说:“是。”
元脩残暴,樊登对他的妃嫔们并没有多少同情,“建康尽是昏庸之辈,南朝又如何不败?”他嘲讽地说。
薛纨敷衍了樊登几句,告辞离开。经过玄圃时,他略一踌躇,走进樊登安置王氏的侧殿,殿上只有寥寥几名宫婢,被薛纨屏退。
王氏已经从被叛军□□的惊惧中恢复过来,只是精神不振。她散乱着头发,脸色蜡黄地躺在枕上。和薛纨经年不见,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愤恨,又有一丝疑惑。“你……降了北朝了?”
面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薛纨神情里竟有了一点昔日的温和。知道王氏最挂念的是两名子女,他说:“陛下有意令大殿下继位,大公主也安然无恙。”
王氏点头微笑,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见薛纨不再冷酷,她重燃了一丝希望,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我是没脸再待在建康了,竑儿继位后,别人只会耻笑他的母亲……你带我走吧,念在我们昔日恩情的面子上。”怕薛纨不肯,她急急地说:“当初不是我荐你进太子府,你又怎么能有今天?求你,就当报恩,带我走吧。”
薛纨无奈道:“我自己在刀刃上行走,朝不保夕,你跟着我,没有安生日子过。”
王氏只当他推诿,急着用胳膊撑起身子,颤抖的双唇凑近他耳畔,“我那一天在元脩的寝殿里找到了他的国玺,当初元氏南渡,自洛阳带走了传世国玺,历经百年,桓尹一定想把国玺找回去。我遇上叛军之前,把它丢进了正殿外的水井里,谁都不知道。你带我走,把国玺献给桓尹,好谋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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