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当时为了与太子方便联系,也算是为了预防东宫发生不测,这戏台子暗门一直通往旁边的侧殿围墙里,这样再走过一片花园,就可以不必登册前往太子的东宫
所以就在一群侍卫扑入西殿到处搜查的时候,成天复已经领着人到了一旁的侧殿。
静妃当时清醒,看着自己的情形,一时间只瞪大了眼睛,嘴唇和脸一样苍白。
成天复知道现在不能让这个女人起炸,便简短道:“若是没有猜错,你们被人算计了,若是被人发现,可不光是你死,你的姑母族人都要受到牵连。现在赶紧穿好衣服收拾好头发,我会告知你回宫的路线,你回去之后,跟任何人,包括你姑母都不要提西殿的事情,不然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成天复怕她犯蠢,再三提醒。静妃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姑母知道自己失身给了个医士,一定会弃车保帅。
她在这宫里,可能死得都没有动静。隔壁嘈杂的吵闹声一时让她无暇自怜自爱,下意识地按着成天复所说地去做。
等穿好了衣服,梳理好头发,擦拭了脸颊上糊了的水粉之后,她便素白着脸儿出了院子,沿着小径穿过花园朝着自己的宫里走去。
而章锡文也穿好了衣服,跟着成天复一同绕过外围长廊从另一侧门出去,绕到了医士在宫中休息专用的小室里,然后二人一同出宫去了。
至于为何如此晚,实在是因为在马车上时,章锡文又犯了药性,也不知这是什么霸道的药力,一起药劲儿,章锡文差点上了他的表妹夫。
成天复给了他一拳之后,在青楼楚馆和护城河之间稍微犹豫了一下。
最后选定了护城河,便趁着天黑,让他脱了衣服在河里泡一会,解了药性之后才带他回来。
而至于成天复这这边出现在西殿就简单多了。
因为西殿翻修戏台子的事情,静妃之前就寻了他几次,都是些账目上的事情,成天复有些不耐其烦,推拒了几次后,她便许久没再找了。
这次倒是有正经事,据说是西殿里挖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静妃翻看两年前的记录,好像是成天复之前曾经带兵把守过正在修建的西殿,便寻他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在不惊动圣驾的情况下查明情况。
这原也很正常,因为西殿已经开始翻修,用围栏都隔绝开了,那里一般也就是工匠,更不会有后宫的宫女嫔妃。
可是成天复往那里走时,却觉得西殿太安静,那领路的小太监只说去寻人,转身功夫就不见了。
直到西殿的一间屋子里传来动静,他顺着窗缝一下子看到了章锡文意乱情迷地压着个女人,而且屋子里的气味明显不对。
他立刻用巾帕掩住鼻子,这才入屋拉拽他二人起来。
宫里这样的事情,成天复也是听闻得多了,幸亏西殿戏台子下有导水的暗门,这才拉拽着章锡文和田沁霜逃过了一劫。
知晚听了他们俩在宫里的一番遭遇,听得头皮阵阵发麻,这离奇的遭遇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静妃虽然痴恋着成天复,可除非疯傻了,不然哪里会自愿惹这样的腥臊?
如此的布局,算计的绝对不是章表哥这样的小小医士!
再想到静妃突然又叫成天复入宫,不能不叫人生疑。
也许幕后之人要算计的是成天复,只不过被走迷路的表哥误打误撞,顶缸扛雷了。
可是现在,章表哥已经闯下泼天大祸,睡了皇帝的女人,这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若不是牵连到自己的夫君和表哥,知晚真要夸赞这条毒计的精妙——任成天复再劳苦功高,可若给陛下戴了绿冠,陛下岂能受这样的王八之气?迟早是要找茬一杀了之。
章锡文从小到大哪里闯下如此大祸?到现在都没有收回魂来,羞愧害怕得只想一死了之。
知晚算了算时辰,当即说道:“表哥,我得入宫去见一见静妃。”
不然的话,她怕静妃那边出纰漏,若是静妃一时想不开,这事儿就不可能善了。
成天复立刻说道:“不行,现在宫里明显有心怀叵测之人,只是不知那批搜查西殿的人是谁派出去的。你这个节骨眼入宫,岂不是太显眼?而且你还怀着身孕,若是遇到有意刁难你的,让你跪一个时辰就得动了胎气。”
知晚当然知道表哥说得有道理,可是眼下宫里是什么情形,他们全然不知道。
静妃若是在这时候一个想不开寻死了,那么她被破身的隐情就有可能被拆穿。
陛下震怒,一定会调拨今日入宫的人员名单,成天复和章锡文的名字都赫然在列,就算不被捉奸在床,也要被陛下怀疑。
知晚又道:“那我去见太子妃!由她出面去请静妃娘娘。”
成天复还想再说,知晚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敌人已经出招,我们再不快一步就要落下乘了,只是深夜入宫得有名目,你有没有门路联系太子,让他以太子妃身有不适的借口召我入宫?这样也显得自然一些。”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成天复也是铁了心的:“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就是了。”
知晚摇了摇头,同为女人,这样失身隐事,成天复一个男人如何去谈?更何况那田沁霜之前一直苦恋成天复。
现在她跟章锡文的冤错又被成天复撞个正着,若是此时再见他定然要羞愧难抑,立刻夺剑抹脖子了!
一时间,这两个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章锡文依旧满脑袋流血,只有瘫在地上看小夫妻争执不下,他忍了又忍,有气无力道:“表妹,能不能叫人给我一杯水,我渴……”
知晚这才想起来章表哥的脑袋还得包扎一下呢,血流得太多,可不是口渴怎么的?
等安顿抚慰了章锡文,并派人看紧他不要再寻死后,成天复对知晚道:“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入宫。那田沁霜若是不傻,应该不会没有事败就做蠢事,你不必心急。”
知晚默默看着他,突然用力抱住了他,低声道:“我其实更多的是庆幸,今日若是先进去的是你该怎么办?想到你可能跟别的女人巫山云雨,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成天复垂眼看着小脸突然杀气腾腾的娇妻,失笑道:“若是我早进屋,压根也闹不到眼下这个局面!”
知晚不相信地看着他:“听表哥说,那药可霸道了!嗅闻一点就焦躁得全失了意志。你若进去,岂能全身而退?”
成天复轻笑了一下:“不过是寻常的江湖手段,我又不是……”
这话说到一半,他似乎觉得不妥,又急急咽回去了。可是知晚已经听出了端倪,立刻起身道:“你以前就遇到过?那是什么时候?对方有没有得逞?怪不得你那么会,原来以前便在江湖香海里翻滚过……”
话说到最后,那酸意都呛嗓子眼了!
成天复哭笑不得地安抚着扎刺呛毛的猫咪,再三再四保证:床笫之间的本事,他真的都是自学成才,所有的本事都是在他娇柔表妹的身体上摸爬滚打地摸索而来。
只可惜这通天通地的本领只练习了一半,她肚子里便有了宝贝,倒闹得他憋闷得无处练习了。
知晚觉得他现在一本正经说荤话的本事真是愈加炉火纯青了。可是眼下,正是满脑袋官司的时候,容不得他们二人这么闲情逸致地说笑啊。
知晚在给表哥处理伤口时,便前后想了个遍,宫里那些个宫嫔,这几年都未见新人,一个个也都熬成了半老徐娘,各自都有各自消磨度日的法子。
静妃虽然得宠,也不见得会遭妃嫔们咬牙切齿的记恨。
至于担心她生子分宠,影响将来的承嗣,那就更不可能。成年的皇子那么多,怎么排都轮不上静妃的孩子。
依着她看,静妃得宠都是那个庵堂里的皇后一步步教出来的。田家现在复兴未成,怎么可能自断手臂?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一场男女偷情的局,要做掉的人就是成天复,当然幕后之人也欲除掉田家复兴的希望。
想到这,她不由得问成天复,那个慈宁王可到了涒州?
成天复一直都派人盯着慈宁王的行程,慈宁王府早在十日前就动身了。不过看他们搬出的箱子行李并不多,似乎是准备人到了那边,再大举搬运行李。
十天虽然很短,但若从陆路转到水路的话,应该也走了大段路,不过慈宁王爷似乎出了京城之后,就起了游山玩水的兴致,一路走过去见山必上,见庙必入,并没有走得太远。
知晚听了,低低说:“他压根就没想走远!不,他这是笃定他去不了涒州!”
她默默咬了一会手指,突然问:“陛下每到年前,都会去皇家的道观乞求来年的卦运……我记得你说,就在年前你陪着陛下同往,可知陛下今年求得的卦辞?
成天复那天是跟陛下同去的,所以点头说道:“陛下求了三签,解了三卦。”
知晚知道老皇帝迷信由来已久。她还记得当年盛家冰灯因为是陛下的属相被毁,差点触怒龙颜的事情,博得好彩头的事情,对于陛下来说十分重要。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些好奇慈宁王为何笃定自己不用去涒州,再联想到慈宁王被陛下看重的原因,直觉便想到了陛下之前求卦的事情,所以知晚又问:“可知道那三卦卦辞是什么?”
成天复的记忆力一向很好,陛下求签的时候,他又正好站在身后,自然记得。
第一卦便是《易经》六十四卦里的“天地否卦”,按照道长的说辞,乃是天生地沉之相,天要靠地来滋养,一旦相阻,势必会造成阴阳之不调,于陛下之龙体安康大为不利。
第二卦则是“坎为水卦”,所谓水属阴气,多而地陷,道长言,陛下已经到了耳顺之年,后宫却妃子太多,阴气太盛,恐怕要生事端。
第三卦为“雷水解卦”,这一卦倒是大吉大利,虽然陛下会有一段时间水火交加,洪水雷鸣,天地相通,阴阳调剂,既然雨水下透,那么也就可以尽为解脱了。
知晚眨巴着眼儿听着,突然开口道:“陛下求卦,往往就是讨了彩头,道观里的道士又不是街边的算命先生,若是爱惜脑袋,自然会往大吉大利的方向说。可是我听着陛下今年求来的卦辞,竟然两凶一吉,那位道长不大爱惜自己的寿禄啊!”
“哦,你觉得指向什么?”
知晚突然坐起来道:“这第一卦,就是暗示陛下远离了裨益自己的‘贵人’,恐怕攸关康健。一下子就拿捏了陛下怕死的要害,诱导着陛下要想办法离‘贵人’近些。而最可怕的是第二卦,你不觉得今日之事,就是对应第二卦的后宫女患吗?”
成天复向来不信鬼神,这不信鬼神之人,无畏无惧,自然很难去想及迷信之人的思路。所以他那日虽然同去,可并没有费心去想那些卦辞。
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他可能认为知晚跟那些批命先生一样,在牵强附会。
可是今天出了这等事儿,不能不让成天复费心思量。他也坐了起来,皱眉道:“你是说,慈宁王故意安排那道长说出这些卦辞,然后再想办法让它们一一应验?”
知晚激动地下地走了几圈,捶着掌心道:“他不就是靠着所谓裨益父王的名头,才得了陛下的爱宠,慢慢成为可以盖过太子风头的隆宠王爷的吗?现在陛下因着你分毫不让,无奈之下将他发配到了涒州,但是只要他真如卦辞里说的那样与陛下相辅相成,你说陛下为了惜命,还会发配他吗?”
成天复觉得知晚分析得有道理,为了让卦辞显出神威,他必须让卦辞成真。
异香 第144节
可怕的是,陛下最近的身子的确不济,有时上朝时,臣子陈奏事情,他都会打盹昏昏欲睡,正好应验了第一卦。
而今天的事情,若是被人撞破,不正好应验了第二卦的后宫阴虚水盛之灾?
这设下毒计这人当真了解陛下的短板,一下子直击要害,只要陛下相信了卦辞,一定会调拨慈宁王回京,让他继续当着裨益陛下的吉祥之物。
年高之人,最怕死劫,若是依仗鬼神,当真是好操纵啊!
与此同时距离京城几百里的寒香寺内,慈宁王正一脸震怒地看着飞鸽传来的消息。
“一群蠢材,竟然没有当场拿住成天复和静妃!这等良机竟然错失了!”慈宁王气得不行,差一点就要掀翻了屋内的桌子。
金廉元默默站在一旁,忍不住道:“父王,收手吧!你如此行事,是要坑害满府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慈宁王扔摔过来的茶杯砸在了头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的儿子!怎么拎提都拎提不起来!我问你,我让你跟宫里交好的侍卫说定,去西殿拿人,你是怎么安排的?为何信里却说什么都没拿到?”
金世子的额头火辣辣的,他突然朝着父亲愤怒喊道:“我只是以为他们真有什么前情,如今藕断丝连,谁想到你居然用了下药的法子!这不是在坑人吗?你利用我如此算计皇爷爷的妃子,难道我的心能好受吗?”
慈宁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生了你这个窝囊废,真是全无用途!你以为那个静妃是个什么好东西?她为了邀宠,就跟皇后一样,用了能够壮阳増孕的药物。不然你以为皇后的小皇子是如何得来的?皇后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可惜事后还是被我知道了隐情,现在倒是正可以利用上。这药虽然用了能产子,可是男人却会伤损元气,更何况父王已经如此老迈了,所以我这般做就是救驾!”
金廉元被父亲掐得喘不过气儿来,挣扎着挣开他的手,努力呼吸。
慈宁王愤怒地又补了他一嘴巴道:“我们现在都要被发配涒州了,可你还是如此不争气,给我去继续打听宫里的情形去,这步棋要是废了,我就先废了你这个嫡子!”
只要那卦辞成真,父皇势必会意识到他这个儿子的重要,不会再坚持贬放他出京。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就能彻底绊倒成天复,同时离间太子与陛下的情谊。
如今谁都知道,成天复是太子一党,成天复惹下如此大祸,父皇看着太子都会心里犯恶心。只要他重新回京,取代成天复掌握户部钱银大权,弄来兵权也是轻而易举。
父亲太老了,也该挪挪位置了!
想到这慈宁王定下心来。那信里说,虽然屋内无人,可是床榻凌乱,一定是发生过什么。
他当初安排人将成天复骗入宫,再命人以成天复的名义将静妃骗来西殿,并设计使她一人落单。
那屋子的熏香炉子里用的是强力催发情欲之药,入了屋子不消片刻就会意乱情迷。静妃为了生子邀宠用了助孕之药,若静妃真怀了孽种,那可是有趣极了……
慈宁王此时静下心来,倒是想起了亡羊补牢之策。因为静妃偷偷用药的缘故,父皇最近精神不足,体力不济,正好是应验了卦辞,眼下算计不到成天复,可是皇后勾结静妃,谋害龙体却是真的。
如此一来,卦辞的前两句也能自圆其说。眼下只能先解决了皇后,让皇帝下诏将他再重新召回京城了。
这么想定之后,慈宁王觉得计策并未用老,立刻书写密信,排布接下来的事宜。
他当初握住的田皇后的把柄,一直引而不发,就是在等今日这样的时机,这个节骨眼,田皇后的事情爆出以后,若是父皇灯枯油尽,也正好可以一股脑推给田家。
太子是田皇后所生,他的生母谋害陛下,他还有何资格继承大统?
就在慈宁王在百里之外准备补刀时,成天复已经带着知晚入宫了。
这一夜知晚都没有怎么睡觉,与成天复商定了如何与静妃交涉。
成天复借口要与太子详谈陛下庆生的事情入了宫,又因为要同静妃商谈宫中配用银两,便送去了帖子。
可得来的消息却是静妃病了,不宜见客。据说是被宫里的下人气的,就在昨天夜里,静妃令人杖毙了两人,是不守规矩的宫女和一个太监。
第128章
静妃入宫后一向和气,像这样重惩宫人的事情,倒是头一遭。
知晚听了慧熙宫的情形后,想着眼下情况不明,章家表哥又牵涉其中,没法跟太子交代实底。既然静妃病了,她正好以探病为借口再去拜谒,不知道这静妃,肯不肯见她一面。
她又单独以卢医县主的名义,请求给静妃看病,送去帖子足有半个时辰,那边才回信说,请卢医县主一人前往。
成天复如何肯放心她独去,可是知晚却宽慰他道:“我观着这静妃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为人也与她姑母不同,我若去得太久不回,你就在东宫,领人去救我也来得及,怕个什么!”
最后她终于说服了成天复,让他留下与太子下棋,便一人去了慧熙宫。
等到了慧熙宫的内室,静妃果然一脸憔悴地躺在床榻上。
知晚与她行礼之后,静妃恹恹道:“左右都下去,墙根下面也不准留人。”
因为昨夜刚惩治了下人,宫人都异常听话,待嬷嬷和宫女都退下后,静妃慢慢坐起来,幽魂一般看着知晚道:“昨日之事,可是你找人安排的?”
那个男人是柳知晚的表哥,让田沁霜不能不这么想。
这个章锡文入宫的时候,宫里人都说他是卢医县主的表亲,医术也很不错。静妃原先不过跟他在宫内长廊里碰过几次照面。御医来请平安脉时,她也曾瞧见过他。
昨日事发突然,她被骗入屋子里,便有些神志不清。后来被成天复撞破之后,略略清醒过来,真是想立刻悬梁自尽,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立意要问个清楚,也莫做了黄泉路上的冤死鬼。
知晚见她没有准自己起来,便有些无奈地跪在地上道:“我为何要做这等坑害自己表兄的事情,娘娘若能平心明察,当知道背后之人想要坑害的是您和我家成大人啊!”
田沁霜的脸腾变得更白了:“你知道……我曾经喜欢……”
知晚低声道:“都是前尘,娘娘若是忘了,自然便也无踪无影了。只是希望娘娘明白,成将军从未跟我提起过任何有辱别人名声的闲言碎语。倒是我以前有几次听到尚在闺阁中的娘娘仗义执言,维护成将军的清誉。只是此番,有人在背后捣鬼,这才骗娘娘前往西殿,成将军也是被人假传了口信,而我的表哥纯粹是迷路,入了屋室后吸了迷烟,才造成此困。,虽然那迷烟霸道,可是我的章家表哥犯下的错误的确不可原谅,我便代表哥向娘娘您诚心谢罪。”
田沁霜自己哭了一宿,如今已经万念俱灰,只看着她宽松的衣着,闭了闭眼,终究不忍道:“起来吧,你有孕在身,不必在地上久跪。”
看知晚起来后,她冷冷道“如今说什么也是无用,我也不能如平民家的女儿一般击鼓鸣冤,身为皇帝的女人,无论原因,委身他人便是必死的重罪。我不想牵连家人……你若是担心我供出你表哥来也大可不必。昨日陪我去西殿的两个混账东西,也是被人收买的,居然只撇下我一个留在那屋子里,我已经命人将他们杖毙,省得后患……”
就在她说话时,一股似乎故意掩着腥味的檀香传来,还带着一股子花生米的焦糊味道。
知晚忍不住提鼻闻了闻,现在她挨得近,终于嗅闻出了静妃的身上是什么味道——这不是祖母医术里记录的助孕之药火麟鹿胎膏吗?
这药的助孕效果虽好,可是使用上大有讲究,有时用不好,与虎狼之药无异,御医们是绝不会给宫里贵人开的。
想到这,她迟疑开口道:“静妃娘娘,您身上……”
静妃万念俱灰地看着她,自嘲地一笑:“都说你医术精湛,最善辨识药材,果然是真的。不过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早就不是我了,只是田家的一枚固宠的棋子,用来证明陛下宝刀不老,提振陛下兴致的玩意儿罢了,自然有人盼着我赶紧怀上一男半女。陛下不行,我就得吃药……现在我的一颦一笑,都不是我自己。你知道我现在为何得宠吗?就是因为我学你的外祖母,学得最像……”
柳知晚长长吁了一口气,她终于想明白慈宁王为何那么笃定地命人拟了第二道后宫阴水之患的卦辞了。
就算没有算计到成天复,慈宁王应该也是知道了皇后与静妃的勾当了吧?
想到这,知晚看了看她,摇摇头毫不客气道:“娘娘跟我祖母半点不像,若非要挨靠上,就是陛下喜欢的是这个年岁女子的鲜嫩,逢迎得对路子,自然会得爱宠。”
静妃抬眼,凄苦冷笑道:“你说我学得不像?是个没有自知自明的蠢货?也是,我若是聪明的,又怎么会抱着一丝痴念,拖延自己的姻缘,最后落得入宫的田地……”
知晚坦然解释道:“我外祖母的风采,任何人都学不来。她能视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如路边的的石头,说踢便踢到天边,看都不会再看一眼。这份豁达,后宫里哪个女子都学不来。”
这话说得田沁霜一滞——柳知晚说得没错,这份无畏无惧,的确是她学不来的……
就在田沁霜以为她要继续挖苦自己时,知晚又话锋一转道:“可是娘娘不肯屈就世俗,坚持自己的执着,也是旁人学不来的。恋慕本乃一人之事,一人之情,与他人何干?与蠢笨更无关。只是世间对我们女子少了太多宽容,若是坚持本我,不肯嫁人,仿佛只有庙庵一条路可走。不然的话,便如韭莲、寒梅迎风傲立,独自盛开凋谢又有何妨?”
从昨天出事之后,静妃的心就一直跌落在了谷底,心里盘旋的都是一死了之的念头。
可是没想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境遇里,她竟然从一直视为情敌的女子嘴里,听到了知己流水知音一般甘凉通透的话。一时间,一向清高自傲的静妃,心里的百味杂陈难以言表。
她以前从无机会跟柳知晚好好地说话。可是当年她故意在香会上利用荷包给花心的世子难堪,就给田沁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