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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啸之别急,”陆之鸣说:“你等等看, 总会有消息的。”
陈啸之低着头, 一言不发。
清晨雨声淅淅沥沥, 陆之鸣却能听见他如濒死水鸟般的喘息声——陆之鸣没来由地升起一点想法:他觉得陈啸之像一座即将坍塌的山脉。
“……”
“你说得对。”陈啸之粗粝地说。
陆之鸣:“……”
陆之鸣立刻说:“所以你也别急, 很快就会有消息了,现在那边肯定一锅粥, 信号什么的一样都没, 你在这边等着,总会有消……”
“你说得对,”陈啸之重复道:“……我得去接她回来。”
陆之鸣:“啊?”
“我得去接她回来。”陈啸之说。
陆之鸣那一瞬间想问你是不是疯了,你去凑什么热闹,然而当他一转头,看到了陈啸之几乎疯了一样的眼神。
“我不能……”
陈啸之颤抖道:“我已经让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那里有多孤单我也不知道。东西她也吃不习惯,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
“……就,”陈啸之闭了下眼睛。
然后他怔然地说:
“无论怎样,我都得带阿十回来。”
-
……
陈啸之在飞机上时,就觉得自己快要碎成碎片了。
他发疯一般看着自己的手机, 回忆那屏幕上出现过的沈昼叶绒绒的头发,她一头卷发乱糟糟的,好像刚被风吹过。沈昼叶不好意思露脸,只有最后调整的那下镜头里出现了她的面容。
月色皎洁,飞向印度尼西亚,雅加达的飞机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睡觉。
可是陈啸之连闭上眼都做不到。
……
他想起自己曾在cpho决赛前夜,抱着沈昼叶看电影,看他在网上下载的机器人总动员。凛冬的深夜里,沈昼叶小声声讨他,说陈啸之你这个辣鸡,你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陈啸之那时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摁了下她的头。
陆之鸣说得没错,沈昼叶确实是个好脾气,事实上她娇生惯养归娇生惯养,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姑娘家家。
按别人的话来说:‘这种小姑娘你都不用哄’。
因为她甚至连逼迫陈啸之说‘我喜欢你’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陈啸之眼眶通红地看着窗外,想道:她那时候应该挺想听的。
陈啸之连眼睛都闭不了。
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十年前沈昼叶蜷缩进他怀里的那一刻,那几乎像是正负离子的相撞,他将手臂环上去,觉得所有的星辰都在身体里迸开;他眼睑合拢的瞬间,透过黑暗就能看见一个穿着彩虹小马t恤的、卷发乱糟糟披在脑后的小姑娘坐在胡同口的大杨树下,孤孤独独地抽泣。
他眼睑下,藏着一个星辰温柔、开着那年最后一簇月季花的夜晚,笑起来如同四月的花的女孩儿。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手背,幻觉似的迭忽一暖。
‘……’
陈啸之,你喜欢我吗。幻觉如风一般地问。
陈啸之眼眶通红,闭上眼睛。
沈昼叶是他如影随形的、独属于夜晚的幻觉,如今却如风一般陪伴在他的身侧。
那个柔顺的、爱他的、从未离开过他的幻象温柔地握着他的手,像他初恋终于疯狂生长的夜晚那样,眉眼似是落入水中的杏花。
你喜欢我吗,幻象乖巧地问。
陈啸之竭尽全力忍着,放在飞机椅把手上的手背,克制地微微抽动。
之之。春风一样的沈昼叶,用烟煴着星辰的眼神看着他。
万物静谧。
「我爱你。」
陈啸之的心脏,震耳欲聋地说。
-
……
我爱你。
他们去天体观测的那天夜晚。
陈啸之给她抱去被子的深夜,接起沈昼叶的电话的凌晨,收起她的作业本的上午,看到她转学进来的那一瞬间。
儿时小啸之牵起她的手的,那细微的一秒钟。
阿十十分皮实地蹭过他的手背,摸着他套着冲锋衣的臂膀,好奇地问之之怎么变结实了,陈啸之一抬起手,想把阿十垂下来的碎发好好别回耳后。
她消散得无影无踪。
陈啸之几乎要疯了,他睁开眼,不住地倒抽气。
二十个小时。
——他要飞二十个小时。
二十个小时能出什么事,陈啸之咬着牙想,沈昼叶这种作精、娇气鬼、什么都不记得的混蛋,是连天都不收的,谁会想要这种人?
-
——没人想要。
老天才不收她。
陈啸之在飞机落地的瞬间就开了机。
他的眼眶因长久的缺乏休息而通红,头发蓬乱,打算看到沈昼叶的消息还是别他妈柔情似水了,还是喷一顿算了,怎么能让人这么担惊受怕?到哪里都不省事。
可是他一打开手机,一堆人都在问他去了哪里。
陈啸之头脑都不清醒了,心想我在外面找人呢,找回去我捏死她,然后他将信息框一划。
——沈昼叶的对话框仍然是空的。
可达鸭的小头像框上面空无一物,没有红点——没有任何一条发来的消息。
陈啸之几乎要呕出来,他浑身发抖,手死死撑着窗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被他忍了回去。
生气了,陈少爷告诉自己,搁这儿拿乔呢。
沈昼叶多会冷战啊,陈啸之背起包。她能冷战十年呢,能冷战到分手,能二十年对我不闻不问,这他妈才几天?她不识好歹是一两天了么?
这男人背着沉厚的行囊,走了出去。
外面绵密地下着雨,傍晚天色沉暗,陈啸之没打伞,任由雨水淋着自己的头发。
各国的飞机,停泊在落雨的机场。
救灾物资被运来,卸货时轰鸣如雷,陈啸之连头都没抬,在雨中朝一个方向行走。
-
陈啸之在去的船上,短暂地眯了一会儿。
他那时已经快四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几乎也滴米未进。陈啸之什么都吃不下去,但是在摇晃的、漆黑的雨夜里,雨水沿着他的冲锋衣向下滑落,他理智尚存地想起这样他会垮。
沈昼叶活蹦乱跳的,自己搞成这样什么意思?
……还跟挺在乎她似的。
她不是还挺吃我这套长相的?陈啸之漠然地想。肤浅。
陈啸之从包里摸出压缩饼干对付了点,向一个义工团的医生借了刮胡刀,在船上将自己冒出的胡茬刮了。
都说一个女人意识到自己漂亮就是焦虑的开端,而男人意识到自己帅的时候就完了,陈啸之倒是没完,只是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自恋地觉得还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
那医生将刮胡刀的水一甩,又给他递了条毛巾,问他:“您往那里去做什么?”
陈啸之擦净了脸上的水,笑了下,道:“找人。”
“……老实说,那的条件挺悲惨的。”医生口音带着点德国腔,在飘摇的漆黑海洋中道:“社会人士不一定能受得了。”
船在洋流中颠簸,陈啸之扶了下栏杆,道:“我无论怎样都会去的。”
“……”医生便不再阻止,问:“您带了药?”
陈啸之微一点头:“带了一点。”
医生笑了下:“有多的盘尼西林么?”
陈啸之说:“有些软膏。”
他拉开背囊,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各种各样的药和能带过海关的食品。陈啸之带的药还装在航空公司发的装液体的小袋子中,海风腥咸地吹来,他拆开包装,分了两管青霉素软膏给那医生。
医生莞尔:“……您还带了不少吃的和药。”
陈啸之靠在船舶上,轻声说:“她应该受伤了。”
“她?”医生听见英文的‘she’,表情柔和地问:“……是女朋友么?”
陈啸之摇了摇头。
“不过也能给你看看她的照片,”陈啸之说道:“……我手机里有,是我的青梅竹马。”
医生听见‘青梅竹马’四个字,笑了起来。
黑夜的大海,灯火飘摇。
陈啸之摸出手机,翻出一张他存的证件照给医生看——照片上沈昼叶穿着正装,一头长发披在脑后,笑起来露出一个孩子样甜蜜的酒窝。
“……像个孩子。”医生忍俊不禁道:“有点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





梦里什么都有 第118节
陈啸之眼下青黑,笑起来却十分温柔,和缓地道:“……是。”
“挺可爱的,”陈啸之嗤地笑道:“……小时候我没觉得,长大了才知道她这么漂亮。都十年了。”
“……,”那无国界医生又笑着问:“但是怎么是证件照?”
陈啸之闻言,半天没说话。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光线荧荧的,犹如冷白的月亮。
然后,陈啸之笑道:
“我为什么要有她别的照片?”
-
沈昼叶的照片,陈啸之删得连一张都不剩。
……他甚至都不觉得可惜。
天还没有亮,海雾弥漫。
那医生见陈啸之疲惫,问了下他的休息状况,便拉着他进船舱,让他稍眯了一会儿。
清晨船灯飘摇,潮湿的海风吹着头顶悬着的灯泡。那船在茫茫黑海中前进了许久,靠近苏门答腊省时天光破开鱼肚白,陈啸之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上是有信号的。
陈啸之:“……”
“有信号?”陈啸之发着抖问:“……这里?”
医生一愣:“……为什么会没有?灾害没严重到会摧毁信号的程度。”
陈啸之:“……”
陈啸之已经四十余小时没合眼,跑了大半个地球一路过来,在船舱眯的那两个小时根本无济于事。
他沉默了许久,一声嘲讽的轻笑,道:“……也行吧,我自己也能找到。”
“……我总能找到她的。”
陈啸之盯着窗舷外逐渐摇近的地平线,码头附近停泊着几艘船只,白昼降临。陈啸之心想这世上还有比沈昼叶更折磨人的女人吗,又磨又作,如果找到——
如果找到。
陈啸之将行囊甩到肩上,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发现冲锋衣里的衣服有点儿脏,立即不动声色地闻了闻——
陈啸之想起沈昼叶那娇生惯养的劲儿,让她闻到味道还了得?
他把里面的t恤脱了,换了件新的。
第85章 没人见过那样的陈啸之。……
-
天灾人祸后, 要防蚊虫叮咬。
这句话是陆之鸣说的——他又说,啸之你从来都没去过那样的地方,要做好心理准备。
人的底线是很脆弱的。陆之鸣说。人之所以能保有良知, 其实是因为社会规则的约束, 而非良知本身。
清晨码头, 陈啸之换好衣服后,又将冲锋衣穿在了身上。
他身材颀长结实,东南亚天气颇为湿热,亚热带的海风黏腻地黏着他新套上的白t恤,陈啸之不太舒服地扯了下衣服, 整理了一下袖口。
然后他背上了塞满药物的行囊。
那医生问他:“你做好准备了么?”
陈啸之微一点头。
天光蒙蒙地亮起, 海雾尽头一轮光环里的太阳。
陈啸之问:“这边人员安置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一耸肩道:“……这是哪, 你忘了么?”
“……”
陈啸之笑了下道:“是, 应该挺烂的。”
“是,现在这边还一塌糊涂, 大多数都分散着, ”医生叮嘱道:“不过幸存者应该都在高地待着,海啸来了之后往山坡上走是本能……一会儿你朝山坡上走走看。”
医生去和义工群体会和,陈啸之看了看地图,想起沈昼叶当时订的酒店不算远。有几个民间志愿者过来,和陈啸之说了几句话,接着用红笔给他在城市地图上, 圈了几个地形。
“圈了红圈的地方人会多一些,”一个新加坡志愿者生涩道:“地形会比较平坦。”
陈啸之:“谢谢。”
另一个志愿者由衷地说:“祝你找到你的……”
“……,”陈啸之沙哑地道:“……是我的青梅竹马。”
那个人笑了笑。
然后陈啸之哑着嗓子问:“现在遇难者有多少人?”
志愿者说:“我听说四百多了。”
“四百多伤亡。”志愿者补充道:“按就诊和分检人数来看的,但据说情况很糟糕。”
——四百多。
沈昼叶可能会在里头么?陈啸之想了下都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心里的狂喜如同野草般蔓延。
……
下一瞬间, 陈啸之的鼻尖,猛地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海水咸腥,从岸边飘来的那股影影绰绰的味道,却不是水味儿,反而像是某种腐败的臭气。
那志愿者似乎也闻到了,他微微一愣,道:“……情况很差。”
“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么?”志愿者叹了口气:“真的,先生,小心些,我一会儿给你拿个口罩。这地方卫生真的不行,他们有没有处理啊……”
陈啸之问:“什么味道?”
志愿者一愣,说:“……尸臭啊。”
陈啸之那一瞬间,咬紧了后牙。
他的手背连青筋都爆了起来,片刻后他深呼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
……
陈啸之下船后,触目所及,满目疮痍。
地面开裂了,裂缝里汪着海水和细绿海草。码头周遭的店面因靠海太近而近乎全数坍塌,还有几个写着印尼语的牌子在坍塌的墙上挂着,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有些店只是塌了个屋顶,陈啸之路过时看见里面有一卷床单,里面似乎影影绰绰地包了个人。
陈啸之:“……”
“……这怎么可能只有四百人……”有幸存者低声道:“……那边塌了的房子里还有呢。”
沈昼叶能有什么事?他近乎偏执地想,沈昼叶这种废物——娇气鬼,健忘症,讨人厌的小屁孩,能出什么事?什么要见血的事,轮得到沈昼叶这种废物点心来出?
老天又他妈没瞎。
陈啸之冷笑一声,认定沈昼叶肯定是躲在山坡坡上不肯见人,非要把自己逼疯不行。
这他妈的不就是沈昼叶的强项吗。
吵架就会玩失踪,生气就他妈要分手,哭了就一定会记仇——记仇。陈啸之眼眶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心想你要什么我没给你?
陈啸之徒步向前。
雾吹过这男人的头发,陈啸之如山岳一般,背着沉重的背囊前进。路上他搭了个人的便车,朝着志愿者圈出的高地去。
那山坡并不算太远,是沈昼叶最可能在的地方。路上断枝残垣的,地面开裂,有老妇人啊啊地哭着沿着坡向上走。
给他搭便车的当地人会点儿英语,生涩地问他:“您去做什么?”
陈啸之死死地盯着窗外:“……我去找人。”
当地人开着车问:“您找的人联系您了么?”
陈啸之:“没有。”
“……,”那人犹豫道:“……那您……”
他想了又想,终究没有说下去。
炎热的风吹着面颊,陈啸之又觉得自己快疯了。车在经过裂开的地缝时颠簸了下,前面一棵树被连根拔起。
当地人说:“那棵树砸死了个人。”
陈啸之:“……”
“……死的人太多了。”那皮肤黝黑的青年边开车边摇头道:“……到现在还处理不完,对外才公布了几百人……不过比2004年那次还是要好多了。04年那次大海啸我才十岁,活下来都是万幸。”
货车轰鸣着颠簸起来,陈啸之微微一咬牙。
“现在这里一团糟。”那青年又说道:“您要找的人是个姑娘么?”
陈啸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那您找到她之后可得赶紧带她离开。”青年诚恳地说:“最近治安可差了。”
然后他将车一停,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对陈啸之说:“祝您好运。”
海雾弥漫,瓦砾之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撕裂般的哭声。
这靠近海边的高地处有个广场和教会,用来充当临时的安置所,当地的医生在教会旁搭了个白色的小帐篷,门口排着长龙。
陈啸之跳下车,踩到半块砖,海风灌进了他的领口。
广场上人山人海,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要裂开了,分成两半,可是心脏却如疯了般狂跳。
“……”他站在瓦砾残枝间喊道:“沈昼叶——!!”




梦里什么都有 第119节
无人反应。
这是正常的,陈啸之眼眶发红地想。沈昼叶那种摘掉眼镜就聋的鬼体质,能在那么多人里听见一声呼唤就有鬼了。
“沈昼叶——!!”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喊。
仍然无人应答。
陈啸之走进人群里,走去医疗帐篷前一路看观察,那些陌生的面孔奇怪又充满敌意地看着他,陈啸之声音几乎都在发抖,道:“i——i‘m looking for a chinese girl——”
那些人仍用充满敌意和警戒的眼神看着他。
陈啸之定了下神,又说:“……estoy buscando a la seorita china。”
其中一个排队的人听懂了西班牙语,摇了摇头,示意他进教会去找。
他几乎是冲进去的。
昏昏的光线穿过花窗,教会里桌子椅子都被撤了,堆在一边,一些花花绿绿的棉花褥子和布堆在地上,乌乌泱泱的都是人。有母亲抱着婴儿,以头巾挡着所有人的视线,在角落喂奶。
陈啸之吼道:“沈昼叶——!!”
他眼眶都红了。
陈啸之又提气喊了一声,这次那正在喝奶的婴儿吓得啼哭起来。
然而世间喧嚣,无人应答,只有他的声音在教会回荡。
-
……
没有人见过那样的陈啸之。
他找了一整天,从这个安置点徒步走到另一个安置点,又走到下下一个。他拉着路人询问“你见没见过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国女孩”要怎么说,学会了之后问了经过他身边的所有人。
——没有。
个子不高,很可爱,陈啸之对路人比划。
后来他在路边绝望得扶着墙抽气。
陈啸之扶完墙,站在路边,觉得自己总要排除所有的可能性——
只是他在有了那个念头后,扶着墙,将三天来吃的唯一一点东西都呕了出来。
-
……
小时候小阿十有段时间爱装死,是看了电视剧之后很想体验一下被尖刀刺中肚皮的感觉,尤其喜欢biu一声很唯美地倒下,但是只有小啸之家可以玩,因为他家有钱,睡席梦思。
因此那段时间小啸之推门进自己房间,经常能看到小阿十身上缠满丝巾,在他枕头上吐的两口水——据说是血,因为匕首上有鹤顶红。
小啸之:……
你有病吧天天装死!小啸之气得头大:还吐水,你是被揍的鱼吗?别动我妈的丝巾!
小阿十被他两巴掌拍了起来,小姑娘披着丝巾,委屈巴巴地问,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叫我吗……
……
……温柔个屁。
就你也配温柔?
“这不是她。”陈啸之平和地想。
——因为这人额头上有个痣。
他又去掀开下一张白布。
如果有人看的话,会发现陈啸之眼珠红得像个疯子,手上耐心而温柔地地撩开那些尸体脸上的头发和帘儿,有些无名的人在海水里泡过,面部已经狰狞得难以辨认,陈啸之一动她,头发里掉出一只死螃蟹。
……这也不是沈昼叶。
陈啸之背着满是给沈昼叶准备的食品和药物的、鼓鼓囊囊的背包,跪在地上,以一个极其温柔的姿态寻找尸体。
那些面色青黑如石的,在水里泡过的,面部受损难以辨认的,陈啸之甚至连她们的手都会检查一下,看看她们指甲的形状,和手腕的骨骼。
那看守尸体的当地警察问:“你在找什么?”
陈啸之疯了似的嗤一笑,一句话都没说。
“……没在这就走吧。”那印尼警察于心不忍道:“明天去别处找找,我们这还在统计呢。出去休息一下,我看你蛮多天没睡了。”
陈啸之背着一个大包走出停尸的帐篷,露天找了个墙角,坐着,缓慢滑了下去。
他茫然地看着满是星空的天穹。
陈啸之看了眼手机,上面一条来自陆之鸣的消息,问:“找到没有?找到之后我帮你联系大使馆。”
陈啸之手指上全是灰——他按亮屏幕,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灰泥,t恤上甚至黏着血和油。
他神色平静,以破了皮的、沾满了脏灰的指头按了按屏幕,打算回复陆之鸣。
屏幕亮起,却现出一个女孩生嫩的证件照。
——那是二十五岁的陈啸之仅有的,沈昼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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