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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场夜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诗梳风
他艰难起身,咬牙撕烂那张薄薄的支票,将纸屑扬向那些人,低吼一声“滚”。
人是赶走了,但伤口再次裂开,他躺在床上,看着发黄的天花板,又把之前所有的可能推翻。
就算他去了黎溪的派对又如何?他跨越得了二人的阶级吗?
不能。
甚至他连黎溪能不能兑现所有承诺都不能完全把握,谈什么万种可能。
幼稚又滑稽。
出院的那天,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都在报道本城富商黎崇山猝死的新闻,头版头条,铺天盖地,想忽视都难。
回到家,他翻转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一张支票翩跹而下,而电视上,明远新任总裁沉君言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正式接管黎崇山所有产业。
而那张支票上的签名,正是这位接班人的名字。
侥幸心态死灰复燃,他从抽屉底下拿出一沓拍立得相片,一张点燃一盏熄灭已久的霓虹,一共四十六章,使他的世界重新恢复秩序。
他不信黎溪这么绝情。
黎崇山下葬的那天,他拄着拐杖冒雨来到墓园。
墓园从门口开始就有保镖把守着,他只能站在停车场旁边等候。
豆大的雨点打湿他的裤腿和衣袖,连雨伞都承受不起这瓢泼的大雨。落下的水渗入还未痊愈的伤口,刺痛着他每一寸神经,形销骨立,摇摇欲坠。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后,半山上的黑伞鱼贯而下,而走得最快的那一把伞下,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抱着一个纤弱的身影,面容凝重,动作轻柔。
是那位接管黎崇山所有产业的男人,沉君言。
他怀里的黎溪虚弱枯槁如树上失色的残枝,又像单薄的纸,轻轻一碰就破碎成干渣,随风而逝。
又怎么有力气找人将他赶走?
他正想上前,可还没跨出一步,守着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将他拦下,直到载着黎溪的车远远驶离,拦着他的人才从收手离开。
荒唐的念头就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大学四年,程嘉懿几乎每天都关注着黎溪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她复读了一年,考上了桐城最好的大学,没有住宿,一直走读,但住址没人知晓。
也无人能近她的身,除了沉君言。
大二的时候,他爷爷去世,临终前还死死盯着他,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天文望远镜。
他知道,爷爷是想让他记起小时候的宏图大志,但程嘉懿只想到那片许过愿的星空。
他的傲骨,早就在那场绑架里折断了。
大四实习的时候,他回到了桐城,花了不少人脉和力气,终于找到了和明远合作的那家安全顾问公司。
能和明远合作的公司绝非泛泛之辈,入职考试相当严格,比他资历高,能力强的多如牛毛,而他一个新丁要做万里挑一,可谓难于上青天。
前期的体能测试还能咬紧牙关拼过去,但格斗的比赛考验的是实战操练,他没有十足的信心能顺利夺得宝座。
很不幸的,他第一场就遇到了在役拳击手。
没有人看好他,连对方在上场前都对他露出轻视的笑。
但很可惜,他要让所有人都失望,因为他只能赢!
只有赢才能重新站在黎溪面前,问她支票的事,问她承诺能不能兑现。所以……他只能有一种结局——赢!
那一场比赛打得连裁判都觉得残忍,好几次抬手叫停,问早已头破血流的程嘉懿要不要认输。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扶着栏杆起来,再次挥拳。
挨打而已,他四年前只剩一口气也没有认输,现在又算得了什么?
马步刚扎好,拳头再次砸向他的鼻梁。
这次他不再犹豫,怒喝一声,弹跳而起,飞身踢着对方的下颌,在对方倒下的一刻,他也轰然跪倒。
在一片欢呼喝彩声中,裁判抓起他的手高高举起,成为公司第一位被破格录用的保镖。
热血流过眼睛,染红了目睹的一切,就当是世界为他的胜利而欢呼。
公司的合作方很多,但只有两种人才能被派到明远工作,一是资历最久的,而是最顶尖的。
他没有时间再等,只能挑最艰苦的工作努力晋升。
不过一年时间,他终于等来了明远的橄榄枝。
当天面试的人是沉君言,和五年前相比,他锋芒更甚,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众人,沉着地问:“你愿意为雇主挡子弹吗?”
“我愿意!”
他是第一个回答的人,没有敷衍,坚定从容,视死如归。
“先生,这是你的酒。”
回忆被打断,程嘉懿抬头,一位梳着高马尾的女侍应生送上他点的地狱龙舌兰。
他叫住准备离开的女侍应,指了指在舞台上表演的乐队:“你们这里可以点歌吗?”
“当然可以。”女侍应拿出一沓便签递给他,“你把歌名写这儿,只要不是太冷门的歌主唱都是会唱的。”
程嘉懿说了声谢谢,接过纸笔,犹豫了一秒,利落写出一串英文。
just one last dance.
在那个幽暗潮湿肮脏的库房里,黎溪抱着鲜血淋漓的他,低声吟唱:
“just one more chance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warm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
i'll never forget how romantic they are
……”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所以黎溪都只唱乞求的那些段落,分离的部分全部隐去,给他继续支撑走下去的力量。
也是他这些年能一直坚持的理由。
和黎溪的最后一支舞都还没有跳完,他怎么可以独自抽身。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拒绝的钻戒,主钻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依旧璀璨,从未灰心。
“先生是要求婚吗?”
程嘉懿下意识合起手掌,回头,是刚才的女侍应。
“求过了。”
求过了戒指还在,那就表示……
女侍应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巴,又见面前的男人通透地笑了笑,放下一张绿色纸币:“但我不会放弃的。”
走出酒吧,马路对面卖唱的小伙背起吉他,站在麦克风前,从声调平缓唱到声嘶力竭:
“i can't believe i'm standing here
been waiting for so many years
……
baby, tell me how can i tell you
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
……”
我该怎么告诉你,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那就以行动,以深情。
红灯转为绿灯,程嘉懿迈开长腿,全力奔向来时的路。
我这么辛苦重新来到你面前,你也还在原地,为什么还要挥霍会轻易流逝的时间去争吵。
医院的大门近在眼前,程嘉懿咬紧牙关,百米冲刺般跑向住院部大楼。
这一刻,还有余生每一刻,他都想让黎溪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
love to be loved by you.
我愿意你爱我,以任何一种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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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场夜雨 番外三又一场夜雨(1)
沉君言在长久昏迷中醒来的前一刻,黎溪戴上了程嘉懿那枚去而复返的戒指。
那晚她趴在沉君言病床上睡了过去,很浅,所以肩头有重量压下来的时候猛然惊醒。
“吵醒你了?”
程嘉懿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揉了揉眼睛,动作自然地搂住他的腰。
“嘉懿,我们永远都不要吵架,好不好?”
他俯身将她揽入怀中,嘴唇印在她柔顺的长发上:“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陪你等沉君言醒来再谈感情的事,也不逼你摘下他的戒指。但你同样的,你也要戴上我的戒指。”
黎溪将他抱得更紧。
不同于沉君言送给她的那场求婚,昏暗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没有万众欢呼,没有鲜花没救两人面对面站立,不浪漫,不震撼,但黎溪眼眶却酸痛得直涌起迷雾。
被程嘉懿体温捂暖的戒圈比她皮肤还要暖,一点点推进她微微颤抖着的手指,不松不紧地圈住她左手中指,不至于让她难受,也没法轻易挣脱。
黎溪动了动手指,走前一步,再次抱紧程嘉懿的身躯。
“嘉懿。”她用脸蹭了蹭他坚实的肩膀,“谢谢你,愿意回头来找到我。”
感谢他愿意回头,愿意在看不到结局的时分,依旧耐心等待那个暂时消失的她。
尽管那个她一点也不完美,残缺如初一的月亮,像弯弯的眉毛,也像锋利的镰刀,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夜很静,风雨也停,程嘉懿在吻过她脸庞后抬起头,一声不属于他们二人的低微咳嗽声在这片夜深人静中突兀而起。
“溪,溪……”
沙哑,虚弱,奄奄一息。
是沉君言的声音!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秒,程嘉懿就被无情地推开了。
那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两碗水端平”这个道理在日后的生活里根本不可能存在!
*
到底是身壮力健的年轻人,在发出那声咳嗽后,沉君言的身体就像被注入了一针催化剂,不过几天时间就恢复了大半意识,连徐医生都不禁感慨一句钢筋铁骨真汉子。
明远还有堆积成山的文件需要她确认,连舒慧的事也没有结案,警方还时不时请她回去协助调查,每一件事都重要至极。
但随着沉君言的逐渐清醒,所有重要不重要的都要靠边让路。
放在床脚边的垃圾桶里堆了半桶核桃残骸,黎溪又从封口袋里摸出一个圆鼓鼓的核桃,放进夹子一压,核桃立刻碎开四瓣。
“张律跟我说,你醒得太不是时候了,连舒慧的案子还没打完,要是你一直晕下去,单故意杀人这条罪,他就有信心能让法官判她十年。”
张师兄是沉君言大学时认识的法律系才子,是明远合作的那家律所的合伙人之一,擅长打刑事案件。
沉君言看了看递到嘴边的核桃,核桃衣还在,皱了皱眉头,还是张嘴吃了下去:“你跟他说,就算判多少年我给的律师费还是不会变的,让他少想点阴骘事。”
“放心,我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她又掰开一块核桃放到沉君言嘴边,“一个月够久的了,要是再等下去,我就像施岚说的一样,迟早得进精神病院。”
第叁块核桃又要递过来,沉君言立刻抽出被子里的手,按住了黎溪所有动作。
和她右手中指上他的求婚戒指。
意识清醒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黎溪手上戴着他的戒指,只不过这一个月等待的痛苦把她折磨得衣带渐宽,圈口都大了。
“溪溪,我要的不是可怜同情,更不是哥哥妹妹的亲情。”
黎溪顺势从凳子上起来,侧身坐在床上,反手握紧他的手。
“我知道。”她微仰着头在他苍白的嘴唇印了印,“我不是小孩子,不至于连求婚戒指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左手的又代表什么?
这个问题从他清醒的那天开始一直郁结在心头,默念了无数次,却没一次能正经问出口。
这次也一样。
黎溪的嘴唇含上来的时候,他想要做的就只剩汲取她这场甘霖。
虽然沉君言神智早已清晰,但反应还是比摔伤之前要慢一点,也不能剧烈运动,忌大悲大喜。
黎溪细细的吮吸着他的双唇,不敢太过深入,感受脱下强势外袍的沉君言细致小心的温柔。
午后黄昏正浓,宁静的病房里喘气声渐深,黎溪撑在床褥上的手抚上沉君言的消瘦但依旧有轮廓的胸膛,分毫没有察觉窗外站了一个人
“咚咚。”
敲门声响了两下,程嘉懿直接开门进入。
黎溪听到声响,知道来者何人,若无其事地回头起身迎上去,懒洋洋地倒进程嘉懿的怀里,笑眯眯地说:“辛苦了一天,吃点核桃补补脑子。”
说着,她摊开手掌,将掌心最后两瓣核桃递给他。
程嘉懿低眉看了一眼,没有用手,低头就着她的手把核桃吃进嘴里:“明天你得回公司一趟,警方刚才派人过来,想跟你再次确认口供。”
沉君言醒过来快十天了,黎溪扔下的事情总得有人管,而作为她最信任的人之一的程嘉懿火线上岗,以董事长总助的职位处理明远大小事务。
“知道了。”她踮起脚尖在程嘉懿鼻尖轻轻一吻,“辛苦我们程总助了!”
“咳咳——”
程嘉懿正要低头吻她的嘴唇,病床上的人突然无故咳嗽起来,听那声音,又假又用力,偏偏黎溪一听到就整个人紧绷起来。
“你别咳得那么重,要是抽到脑袋怎么办!”黎溪走过去拿起床头柜的水杯,还贴心地插上不锈钢吸管才拿到沉君言嘴边,“是不是吃太多核桃上火了?要不不吃核桃改吃核桃糊?”
一吻落空,程嘉懿双手插袋走近病床,风平浪静地看着沉君言,觉得自己才是上火的那个。
“沉总。”他停在黎溪背后,“介意我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黎溪还恍然不觉战火已经燃起:“可是徐医生嘱咐过,不能让沉君言操心工作耶。”
“……”程嘉懿来回轻扫她的后背,耐着性子解释,“不是工作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沉君言笑了,抬手自己拿过水杯,也帮着程嘉懿赶人:“溪溪,我晚上想吃医院西门对面的烧鹅濑,可以帮我打包一份吗?”
两个人都要她暂避,黎溪撇撇嘴说了声好吧,才慢吞吞地拿起沙发上的包挪向病房门。
关门前还再次探头进来:“你们可不能背着我对我做坏事哦!”
“知道了。”一站一躺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锻炼出来的默契。
翻来覆去磨蹭了好一会儿,黎溪总算舍得离开。
程嘉懿站在窗户前,直到看见黎溪从大楼里出来,才转身面对沉君言。
“我猜沉总还没就戒指的事问黎溪意愿。”
沉君言放下水杯,嗤笑冷言道:“不知程总助有何指教?”
如果说黎溪的态度就是他们的筹码,那么这几天的沉君言就是绝对的大赢家,有足够的资本和程嘉懿谈判。
程嘉懿当然认清了现实,在黎溪自愿戴上沉君言那枚求婚戒指时,他早就失去了优势,不然怎么会冲动到逼去黎溪二选一。
难听点说,黎溪对他只不过见色起意,如果没有那场生死与共的绑架,或许在他高考后,这段感情就会无疾而终。
或许要比蒋烨好一点,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但沉君言不同,先不说现在的,他和黎溪在同一屋檐下长大,又在孤岛过了五年相濡以沫的日子,他一个外人拿什么来比?
他不能忘记很多个晚上,那些他站在房间外,听着从房间里传出的阵阵缠绵,进退两难。
试过幻想里面的人是自己,也想过退却,这时黎溪一会儿离他很近,一会儿又远在天边,陷入痛苦的迷茫,不断碰壁,找不到出口,他再不想尝这种滋味。
“沉君言。”
夕阳吹响夜幕的前奏,程嘉懿背着溶溶落日,深沉如寂静的深渊,就算投进一块大石,也无声无息。
他摊开最后的底牌:“在比赛开始前,我们来做个约定,暂时结成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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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场夜雨 番外三又一场夜雨(2)
黎溪没有去西门对面的烧鹅濑店买东西。
她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口袋里的手机立刻震起来,一接通,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施岚那八卦魂燃烧的味道。
“阿溪,你跟程嘉懿玩掰了?”
黎溪沉默了一秒,心中惶惶,却只得强势开口:“你知道了什么?”
质问之后,施岚也跟着沉默,甚至比黎溪还要久,坦白:“我只是开个玩笑调侃一下……”
生怕黎溪借此发飙,她连忙补充:“如果没玩掰,他怎么突然取消明天和我的会议?”她划重点,“滨海湾这个项目他比我还看重,怎么突然放了我鸽子?”
滨海湾项目是沉君言和施岚父亲敲定的,没想到项目还没开始沉君言就先倒下了,这重担只能落在黎溪肩上。
这是她上位以来第一个重要项目。就算她是黎崇山的女儿,也有沉君言的全力支持,但如果做不出成绩来,照样会被其他股东赶下来,所以她能不能稳坐第一把交椅,就看这次合作能不能成功。
程嘉懿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还是说沉君言坐回第一把交椅,所以才……”
黎溪打断她毫无依据的猜测:“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也没有这个意思。”
沉君言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工作的事,一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想让她做傀儡的意思,也是想借此测试她的能力去到哪里,黎溪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她抬头看向顶层,深橙色的余晖笼罩着紧闭的窗户,就像一层结界,阻拦她所有视线:“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主意。”
沉君言一直嫌弃烧鹅有一股肉腥味,怎么可能会吃烧鹅濑,只不过医院西门是距离住院大楼最远,想让她离开久一点,将谈判时间拖延得久一些罢了。
具体谈判些什么,除了她手上的两枚戒指,还能谈什么呢?
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跟施岚闲扯了一番,说得兴头转过身子,程嘉懿如青松般的身影随着从电梯出来的人群一并走出,萧萧肃肃。
然而又在看到她的时候,缓和下紧绷的线条,仿佛春风下的万物复苏,温柔写意。
电话那头的施岚还在吐槽昨天见的联姻对象有多奇葩,黎溪直接挂断电话,小跑着迎上去,然后双脚并拢一蹦,直直跳进程嘉懿的怀抱。
“程总助!”她双手夹住程嘉懿的脸,正颜厉色道,“明远集团最新规定,若员工被合作方投诉,本董事有权力对被投诉人进行处罚哦。”
程嘉懿低下身子让她掐,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正:“和施岚聊天了?”
黎溪嗯哼一声,扁嘴巴扮可怜:“你放了她飞机,她就以为我甩了你,我太冤了。”
她仰头去亲他微扬的唇角,懒洋洋地倒在他肩头,嗫嚅道:“我明明这么爱你……”
其实她也在不安,不止程嘉懿害怕,她也在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撼动他的原则,就此失去他这个人。
晚饭时分,平时最少人的小花园也人来人往,黎溪就这样软趴趴地靠在程嘉懿身边,不理会路人各种各样的眼光,只怕这一秒不抱紧,人就变成细沙从指间流逝。
“嘉懿,我们之间不能存在隐瞒。”
程嘉懿取过她背上的包单肩背上,发现比他想象中要沉,干脆背上肩上,牵起她的手往地下车库走。
“我明天要动一个小手术。”
黎溪脚步猛地停住,直接将还在往前的人拉回自己面前:“什么手术?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你这是通知我一声的意思吗!”
果然历练到位,连泪盈于睫也能高声质问。
“因为是临时起意的,又想当面告诉你,只能等到现在。”
恰巧走到一座假山前,程嘉懿拉着她的手走到背面。
“那你要做什么手术?有危险吗?需要我找医生吗?”说到最后,全然崩溃,黎溪扑进他怀里,“嘉懿,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个人离开了……”
低声呜咽比放声大哭更能让人难受。
程嘉懿收紧双臂将她抱紧,叹息:“没有危险,也不是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黎溪止住抽泣声,熟悉又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在五年前的某夜,她也有过这种预感。
“我要去做结扎手术。”
“不行!”黎溪想都没想就开口否决,“是不是沉君言用这个挑衅你了?如果是这样真的没必要,我也很后悔当年对他说那样的话……”
“不是的,我们没有攀比这种事。”程嘉懿食指按在她唇上,“我是自愿的,沉君言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他没有怪过你,也没有因此沾沾自喜。”
他敬佩沉君言,沉君言也对他亦是。如果他们中间不是夹着个黎溪,一定能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那为什么要去做这个?你跟沉君言不一样,你还有父母,你不能……”
“因为我不想让你处于被动位置。”程嘉懿长舒一口气,倒豆子一样把积攒已久的话全部倾泻而出,“女性是生育的全部承担方,不管是生下来还是流掉,伤害的只会是你的身体。而我能做的,就只有阻断所有伤害的可能性。如果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凭什么睡在你身边?”
见她低头不语,程嘉懿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结果却被她隔着衬衫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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