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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滔滔不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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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滔滔不绝 孽偶天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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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孙婕兴师问罪,葛佳琪主动招了。她也不知道王长涛要捉弄孙婕,还以为只是说开抓奸那回的误会,去酒店接孙婕时她也是蒙的。孙婕怒骂:“妈的,没想到你也当了叛徒。”她的堂妹唐书涵原来还对王长涛横眉冷对,过年时候见了一口一个姐夫,比对男朋友张赫还甜嘴甜脸,王长涛就是有这本事,全天下找不出他一个仇人。
葛佳琪闻言大笑起来,她说我也不算叛徒吧,你喝得烂醉,交你到老公手上有什么错?她说:“反正你们也分不开了,要真是误会,解开了不好?”误会?到底是不是误会还需另说呢,那天是她恰好遇到了,那没遇到没看见呢?怕是骗他一辈子也是可能的,王长涛有这个本事。就这样活在猜忌里,那一辈子也没有头。
葛佳琪又道:“没想到他这么治你。”孙婕嗤声:“他招儿多着呢。”
葛佳琪也不是白白做了叛徒,王长涛提点他,宋俊斌找他问,怎么给小孩落户口的事,父母没有领证的小孩。宋俊斌便是葛佳琪的丈夫。他在外面让女人怀了孕,托王长涛找人办户口。宋不是本地人,社会关系浅,能帮忙的只想得到王长涛,而王长涛跟孙婕的情况,宋俊斌从葛佳琪那知道个七七八八,还以为王跟他是盟友,说是朋友孩子,面上打个掩护,实则跟王颇推杯换盏交着心呢。
孙婕不是那种跟人诉苦再听别人讲个更苦的事来获得优越的女的,葛佳琪更是,由于鄙视这一套女性友谊的潜规则,她们的同性朋友都不多。葛佳琪有一点很可贵的,她在坦诚时从来没有表演的成分。孙婕听到这一层真相,其实,她并不意外,因为宋俊斌作为一个男人,显得太不像“正常的男人”,他对葛佳琪几乎是百依百顺,在百依百顺之外,葛佳琪有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还是独女,而且,宋比葛家境上差了太多,于是那份百依百顺,很难纯粹。孙婕问葛佳琪的打算,葛说也怪她傻了,真信宋俊斌结扎去了。孙婕说:“那你怎么没怀?”葛佳琪说:“我早做过皮埋,可能他也知道了,所以才那样,也不怕我发现了。要说起来是我先不信任他,但是没什么,都到这份上,还说那干吗。”
葛佳琪跟宋俊斌离婚,他们婚前就签了协议,笔笔清楚。葛佳琪又托了报社熟人,离婚证到得比结婚证快。葛请孙婕的客来庆祝,说带她去喝酒,孙婕说不去,葛哈哈大笑,王长涛比孙婕还体贴,没几天就听说,王长涛给葛佳琪介绍了一个华裔医生,感情上没什么特别,不过据葛说他们的性,那个男人“太会懂女人了”。可见王长涛多么会卖好儿。孙婕在心中想:她跟王长涛争对错争几个月,装傻充愣又几个月,说开了真情假意又几个月,到现在黏黏糊糊一锅粥一样,倒是给外人闻得香喷喷,骨头都炖烂了,还能挑出什么。真要离的,还嫌晦气呢!依依不舍的才放大声闹去,看来她跟王长涛真是孽偶。
孙婕问葛佳琪:“你妈肯你离?”葛佳琪说:“她老了,管不着我。”葛说:“你没发现么?原来我觉得你爸是特可怕一人,你记得以前上学他怎么骂咱俩的?我怕他比怕老师还多。上次在医院看他,他对人那么亲和,这是老了,老了就这样。但你妈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你发现没,你妈挺聪明的。”
孙婕说:“我爸年轻不比宋俊斌好多少,我不跟你说过?”像是突然间,孙婕才想起跟葛佳琪以前的情谊,他们怎么互相诉说自己的痛苦,分享共有的喜悦,她们曾经无话不谈,学校里挤到一张床上蒙被子聊天,清晨前手贴手腿贴腿地睡去。尽管她们一直都跟异性交往,也没做多过什么。但女孩跟女孩那段情,真说道不尽,缠绵的柔腻的。她们后来俩人都大了,那点爱被体面的东西遮掩了,越来越想表现面上的好,里面的都不交心了。其实她们该很近的,该这样交流的。孙婕道:“是,你说得对。我从前觉得我妈傻,现在想想她一直都挺聪明的,我爸他也就对我妈够点意思。”
葛佳琪说:“你该学学你妈,心里装那么多事反而没用。。”
“真的,你觉得我该学?”孙婕问。葛佳琪说:“至少王长涛没真做什么。洹水湾的事,你不该清楚?就那么一回事。”
“你也信他?”
葛佳琪说为什么不能信。
孙婕说:你知道那个张明鹏,以前当着我的面怎么说的?他跟王长涛关系玩得最好,怎么知道他们玩得不是同一套?
葛佳琪说,孙婕,你怎么也变死心眼了,这可不是你啊,婚姻有那么纯洁?还不是得互玩心眼子。至少,也是要点技巧。你妈爱你,你爸爱你,跟你妈爱你爸能是一样吗?女人爱男人,妻子爱丈夫,可不是一种。当时你要结婚,我劝你说再看看,不是说王长涛这人怎么样,是怕你没做好准备。”葛佳琪说得多了,有点不高兴,她存有原来的职业病,讲话间刻意避免表达太多主观思想,同时又免不了在日常的谈话里带进论辩的那一套。而且,她不忍心再说了,孙婕抱着爱情结婚,她非要告诉她婚姻是不需要爱情的,这种辩驳很残忍、也很自大,她不该这么批判她,她们是平等的朋友。孙婕点着眼看葛佳琪的咖啡杯,上面黏着口红印儿,葛佳琪辞职后很少花全妆,但时常仔细涂一张红唇。葛佳琪小时候跟她一样儿都有点妖妖祸祸,但显然她走得比孙婕快多了,有家庭背景、社会经历的缘故。她没有孙婕幸运,但不幸有时又是恩赐,人和人其实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有所得,有所失。
葛佳琪的话像空心的钢球,击打在孙婕的心上。技巧,是了,爱是爱,心眼是心眼,王长涛跟他玩得一套是一套,总抢一步先机,原来结婚也是,他先提的,于是事就依他的意。她从前谈恋爱没输过,作弄人的本事她一样不短,怎么遇上王长涛就不行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让他给压制了?
王长涛愿意解释,也给她铺极好的台阶下去,然而她仍是不甘心。太轻巧了,她的寂寞,就只能用矫情二字概括?一个愿意去爱的女人,舍弃的总比男人要多。王长涛难以明白,但她把他不明白的过错算到他头上,又似乎太冤枉了他,难道只能虚无缥缈地去恨这个男人生下来是男人,女人生下来是只是女人的社会吗。这样的恨,也也有些唐吉坷德化了。
孙婕带王毅泽回娘家,把王毅泽贡品似的献给母亲朱爱玉,朱爱玉果然忘记了近来小病缠身的忧郁,专心把弄起外孙来。孙父仍关门在书房,搞他一些夕阳红的文化产业。孙父年轻时有一支好笔头,从地方一直写到中央去,而孙婕最看不惯他身上酸腐的清高,跟事事打双标的文人自爱,她在择偶时坚决选择与他父亲气质相反的男人,空有这份谨慎,还是挑到了王长涛,王长涛跟孙父一向惺惺相惜的,还有对家庭自以为是的责任心,这一度也使孙婕感到憎恨。
朱爱玉未当过孙婕的面悲观,然而的确有一段时间,她为她的丈夫伤神。但她是个聪明女人,会装眼盲耳聋,做好她自己那份,等他的丈夫回归家庭,毕竟,孙父对外展示的一切幸福,都要仰仗着她。朱爱玉也像那个年代的所有女人一样,把一生幸福的机会全权交递给丈夫。他们的家庭观就是:为了完整而完整。孙婕对他的母亲有对他父亲一样的鄙夷,不过她是女人,她天生要站女人那一边,没办法讨厌母亲。她怀疑王长涛出轨后产生的恼怒如此出离,其实多半取材于她对母亲积累多年的遗恨,仿佛她天生就要有这样的使命,为这种不忠之事明明白白、热热闹闹地恨上一恨、唾上一唾,把她母亲未耍的疯都耍尽,那段时间越是看见朱爱玉,她心里越有这种冥冥间的催促,至于她自己,也许在意的并不多,她到底,是在爱王长涛这个人。
朱爱玉跟王毅泽玩小鼓,玩了一会,忽然对孙婕说,楼下刘家的女儿,生二胎了。孙婕眼角一提,朱爱玉讲:“你当时要也追个二胎,现在也不至于让王毅泽一个人玩,多没劲呀。”她捏王毅泽的小脸:是不是?要不要弟弟妹妹?
孙婕说哪个当时?我生王毅泽才多长时间,你以为是母猪下崽?朱爱玉哎呦一声:就是说说嘛!不愿意算了,讲这么难听干吗,就是看你们年轻嘛,我也还有力气,能帮你带带。孙婕呵的一笑,可不敢让你带!朱爱玉说:“我怎么了?带得你不是挺好的吗,还是你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孙婕说你安心养你的老吧!朱爱玉说:再有个小的,你的心也就能收收了。
孙婕哑笑,“收什么心?”朱爱玉轻巧巧瞥了她一眼,孙婕不感觉恼怒,母亲当然明白自己的女儿。不过人都是偏向自己的,从她这里看,她从别人那取来的热闹,完全是王长涛应给她的寂寞的补偿。婚姻生活过去两三年的时间,孙婕已经明白她跟王长涛并不能算天作之合,他们太不合适,就像当时朱爱玉反对的那样,她应有的丈夫,不该是王长涛这样,王长涛应有的妻子,也不该是她这种。但他们既然在了一起,就不能分开,孙婕说:“有机会就要吧!”
王毅泽扭身从外婆手中逃脱,抛掉小鼓要去玩平板,朱爱玉也跟着去,三请五请让王毅泽带着她玩,她常把注意力放在细小处,便免了大事上的压力困扰,这是葛佳琪说的智慧吧。人活长了,总能有一套自己的哲学,孙婕的哲学,是事要由她的心,巧得是,王长涛也有这么一份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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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滔滔不绝 孽偶天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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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婕最近跟王长涛母亲亲昵,空闲了就去吃茶逛街,王长涛自不期望孙婕能从那场误会里吸取什么敬奉夫君的教训,孙婕可不是那种女人,还当他撒了谎也不一定。王长涛倒都不在乎,就算把心刨出来,孙婕该不信的还是不信,也就是给俩人一节台阶下罢了。信任一词,还得看愿不愿意,倒跟事实真相没了关系。
只是孙婕成天跟他妈黏在一块,倒比出去乱玩还烦他的心。孙婕还带着王毅泽,王毅泽每天回家都是一场新亮相,他奶奶太爱打扮他,还有孙婕,身上也披披挂挂,王长涛翻开衣服吊牌,顶漂亮的一串数字,把他前些天情人节送的那些都贬成了小恩小惠。孙婕带这些袋子回家时,身上正穿着他上回送的外套,笑盈盈脱下往柜子深深处一丢,把新的拿起来挂在最趁手处,好像他妈亲临现场,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小气。再有一次,孙婕带着个盒子回来,里面绿汪汪一盈翡翠环,王长涛再看鉴定书,好家伙,也要把结婚时那套钻石比下去了。王长涛像鼻子上沾了灰,掸了一次又一次,孙婕一回来,他还绕着她屁股后面打转,四处恭维,孙婕的情绪也十分地积极,但完全分得清谁的是谁的,她可以伺候王长涛的妈,但一点都不伺候王长涛。王长涛几次摩拳擦掌地爬上床,都让孙婕给踹下去,只能抱着枕头盖一小角被子在旁边,一不老实,连这一席之地都不保。孙婕还记他那次耍他的仇,这小女子,不说自己理亏,只记得谁亏了她。
王长涛终于得以向他妈请安,王母的档期被孙婕占得满满,认了个女儿那样亲。见了王长涛,反倒生疏,还有些不满,直接说,要他别每天那么瞎忙,多回归家庭,别学他爸。王毅泽在他奶奶面前讲,他天天都盼着爸爸回家,跟他爸爸玩。这一句出来,王长涛后背发潮,连连应是,低头认错。不知道王毅泽说那些是孙婕专教的还是怎么,不过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忙,但在太后面前,他只能如此唯诺。孙婕这招儿,把王长涛自二月份嚣张起来的气焰扑得一丝烟也没个升的,成天余个灰溜溜。王长涛平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见了他妈,简直是个刚上岗的服务员,好的时候问什么答什么,只做汇报,不好的时候骂什么应什么,唯恐惹到母亲。他对他的妈,向来有可怕的敬畏心理,他母亲很早就离家,倒还关心着王,只是不像一位生身母亲,像他母亲的亲戚,对这样一位长辈,她提的意见,一字儿半句的也沉甸甸,既有礼貌上的难堪,也有王长涛他自己心里不可道的芥蒂。王长涛王父见到儿子挨训,也是束手无策,因得他也是一位品行极不端正的男子,是一位被孙母打了大叉的失败丈夫。王长涛在他妈那应了错,憋憋屈屈出来,路上在脑海里像着把孙婕这个那个了解气,想着想着,脸色又黑转红,红光满面、红头涨脑,不是一般的美。
自然,按现在家庭的阶级划分,男人属于下下等,就连孙父,在退休后免了挥斥方遒,捡起茶米油盐,不得不仰孙母鼻息,一个家庭里,男人算什么东西,只会抛头露面地赚疯钱,女人离了男人也能活得头头是道,但是男人离了女人,就全完了。王父王母常年分居,不过罕见那天王母赏脸来看看王父,给衣柜里的东西排排顺序,让主人能穿得体面得当,王父便感激得涕泗横流,早婚的男人,像吃惯奶的孩子,除非再找一位新娘照顾,否则将永远可怜下去,可惜肯让他们娶的女人,都是要找爹的娇小姐,就是纯图钱的,也看不上他们这些看似威风实则抠门脆弱的老货,王父年轻时也是潇洒样貌,绝不肯降低标准,看不上能吃苦的野妇,兜兜转转,现在又来跟发妻缠忽。王长涛的母亲倒过得挺好,好得对他父亲已无半分情谊。——再大逆不道地分析,王父是没一点儿气力玩了,才不去玩。性欲方面,男人总有不中用的时候,但是女人——王长涛想到孙婕有几个比他还亲的“好朋友”,每晚上从柜子里请出来亲密地相聚,玩耍完了再温柔地拿去清洗再装柜,不由夹紧了两腿,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踩大油门往公司,处理完公事,他还要回家伺候老婆,再有几年,他真不中用了,孙婕不光明正大地出去玩了?到时候他独守空房………
要说王长涛是伟丈夫不与小女子孙婕一般见识,才这么捧着孙婕,这是王长涛给自己的说辞,要讲实情,王长涛是有一项男人的通病:贱,而且是真贱不是假贱。他就喜欢给孙婕鞍前马后,故意可怜兮兮地捧着她,看孙婕娇娇的又有点无奈的臭脸,再蹬鼻子上脸逞逞威风,惹怒孙婕,孙婕再跟他生气,他再更低三下四地讨好,越这么遭,他是越高兴,好像受了什么恩赐。孙婕哼一声,骂两句,他跟聆着什么仙音似的,立刻陶醉微笑,笑得孙婕想一脚把他踹飞出去。但是王长涛是不会被被踹飞的,他又沉又滑不丢手,孙婕不稀他,他就自己找个脚儿呆着,宽宽大大的身子也无处忽略,就那么托着脸盯着孙婕微笑,孙婕在王毅泽听不到的地方骂他:神经病。这一声骂,王长涛也是美的。婚前好几个月,王长涛就不玩儿了,张鹏说又多一个妻管炎,王长涛当时挟烟侃侃而谈,牛逼吹得上天入地,说他目前没结婚打算,就算结,也要婚前先如何如何,以致婚后如何如何,说得张鹏一众都骂他不是东西,王长涛抖抖烟灰,自桌下看见孙婕的短信,立刻给服务员叫主食,一秒也不想跟这帮臭泥腿子瞎贫,要立刻飞去抱着香香软软的孙婕寻那无上欢乐。
三月十四号白色情人节。孙婕晚归,带了块儿巧克力蛋糕,王家两个男人一大一小在餐桌边巴眼望着,最后,蛋糕只有王毅泽的份,新的制度里,王毅泽因为年少,不算个男人,暂且在小家中排上老二,身份很是尊贵。他比较孝顺地给他的馋爸爸挖了一点,王长涛故意出怪相,把那块蛋糕吃得啧啧有声,引来孙婕对他的关注:一对短暂的白眼儿。情人节过成聚餐日,似乎是每个家庭发展的宿命。孙婕挂着手减肥,王长涛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吃是次要,主要行养精蓄锐之策,一双水漾漾的桃花眼专留着神瞟孙婕。孙婕往楼上走时,他立刻站起来,黏住孙婕的背,鞋尖顶着孙婕的脚跟,王毅泽让保姆带着,还像小猪一样欢快地吃喝。跟上楼关上房门,王长涛讨好地点头哈腰:“怎么了老婆,今天回来的怪晚的,老刘又让你给他干活儿?”老刘是孙婕的直属上司。孙婕没理他狂摇尾的姿态,“今天可个特别的日子,你知不知道?”王长涛已经在刚才那一回合的谈话里把孙婕搂好了,正上上下下地乱摸,忘了应孙婕的话,孙婕许久没听到回应,而身上一把把让王长涛捏得满满,遂弹了一个指头嘣儿在他的手背上,王长涛顿时痛得把手含进嘴里。孙婕讲:“整一个月了王长涛。”王长涛脑袋前倾;“啊?”孙婕揪着他的耳朵拧,王长涛哎呦哎呦地抱着头:“别、别。”孙婕说:“一个月前这时候,你多神气呀。”王长涛摇头,头发蹭着孙婕的手背,大狗一样的:“没有没有。”孙婕说:“这一个月把你憋死了吧?”王长涛说没有没有,然后又反应过来,“有有有。”
孙婕松开他,在床边交叉双手。王长涛忙去给孙婕捏肩,捏着捏着把人放平了在枕头上,又捶背捶腿,捶到最下面,捧起孙婕一只脚放在自己的大腿面儿上,可怜地看着孙婕:“老婆,给我点儿甜的尝尝吧。”孙婕脸偏着没理他,他趴下去从孙婕的脚踝处亲,一声声响亮的,亲小腿,亲膝盖,亲腰,亲乳头,亲脖子,亲脸。左脸一下,又脸一下,鼻尖一下,嘴巴一下,再左左右右。孙婕被他腻得慌,缩起脖子来,王长涛把她脸托住,啵啵啵地亲嘴儿。孙婕说:“烦死了!”王长涛说:就烦你!
孙婕一偏头,咬了王长涛的嘴边一口,一点儿不使劲,上面亮晶晶一块口水印儿,王长涛舔舔嘴角,满意地笑起来,俩人的热气缠到一块儿,立马沾了胶水儿一样,黏得起不来了。孙婕硬要减肥瘦身,跟太太团的人报了个拳击班,照片没让王长涛瞧一眼,就发到朋友圈里,王长涛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推着两指头放大看,嘿嘿地就笑,然后腿间精神嗖嗖的,给孙婕评了两朵玫瑰花儿,三个亲嘴儿表情,孙婕这条发在大分组里的,看王长涛这么丢人现眼,立马给他删了评论。下午,孙婕就是去拳击课了,王长涛还有意无意地说,有些健身教练,专门赚已婚妇女的钱,故意给点那种好处,让孙婕听了无语极了。她要也像王长涛这样天天阴阳怪气的说这个念那个,该是王长涛给她白眼了,还轮得到她现在在这受他的跪舔?有些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
孙婕练拳击瘦了不少,王长涛还是稀罕她软乎乎的,肉肉的好玩儿,可是要跟孙婕说,人家反而冷笑,说“关你什么事?”王长涛因为要求着孙婕给点性生活让他过过,不敢再发表意见。隔几天,又幽幽地说:这么起劲儿,给谁欣赏啊?而孙婕根本没理他。这种事多了后,王长涛发觉,孙婕除了当他老婆,别的跟他无关的事,他一辈子也别想管。
不过,王长涛喜欢的就是孙婕这样,又有意思,又生动,如果再来一次去年那样的,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挺住。那段时间,一直好玩的,有趣儿的孙婕简直变了模样,那模样,让他恐怖。潜意识里,王长涛还受着他母亲的影响,那些因为他而幽怨的女人,让他害怕极。从前,有些女朋友他也是很爱的,但到后来,他总会或多或少地辜负她们,然后就换她们来折磨他。王长涛小时候父母刚分开,王长涛的母亲还总带他出去,吃一吃玩一玩,给王长涛买些穿的用的,然后把他送回家,他几次想要同母亲说,一起回家吧,但是没有开过一回口,因为他知道,母亲是憎恨这个家庭的。渐渐,王长涛开始推辞她,因为他不想面对这个变得陌生的女人,而且,他替他父亲羞愧,替他父亲罪恶,同时也有他自己的羞愧,自己的罪恶,他怀疑他像父亲一样遗弃了母亲。并且在母亲的身边,他总能接触到她那些实体的幽怨与寂寞,这是一种比愧疚感还要痛苦的折磨,于是,王长涛彻底地与母亲断了亲密的联络,后来他父母关系变好了,两个曾经相互恨得跟什么样的大人,能一块儿坐着说说笑笑了,他也没能改回来,并且在日后的一次次情感关系中,效仿这次断绝的经验:为了避免他个人绵长的痛苦,先一步把能让他痛苦的人踢开。不过王长涛还不是那种完全混蛋,他是个善于自省的人,在连续结束了几段这样的关系后,他反省,是否这样更是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孙婕说要跟他离婚 ,他挣扎过,因为他是爱孙婕的,但仍有几次,他想要立刻拿出从前的方案,来给他自己一个清净,好在没有,他为自己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以后,他决心拿这份庆幸警醒着自己。
十五号的早上,是周末,王毅泽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他爸跟他妈下楼时,王毅泽已经吃完了饭,在地毯上玩玩具,王长涛看见他,展开手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向他奔去,王毅泽脸上笑出团团的肉窝儿,撅着屁股抻着手朝他爸爸扑,就快挨上的时候,王长涛猛地转身,反朝阳台去,王毅泽一愣,发出更大的笑声,追赶他的父亲。 在王毅泽的世界里,相处最多的是母亲,虽然长时间照料他、矫正他、教育他的是孙婕,但王长涛是个好玩的、稀奇的、开朗的朋友,所以每次见到父亲他总是那么的欢欣。,常见的中国父亲就是像王长涛这样的,孙婕跟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孙婕并不嫉妒王长涛能得到王毅泽更多的关注,往后自有他的苦吃,孩子们会把父亲作为目标,去竞争、超越、取代。就像王长涛回国后死活不愿意去他爸那儿,宁可自立门户,开始的时候,在后厨油烟里累死累活,从小花惯了大钱,却得低下头,连一根菜叶子的事儿都要管。后来他爸以死相逼,他仍不愿意去那坐间正经的办公室,结了婚,才和缓点儿。
上大学的时候,葛佳琪曾给人当枪手,在那作家的情感专栏里这样写:一个让所有人称好的贤妻,可以获得除他丈夫外的所有敬重。又用一些篇幅,讲了些寻欢作乐的事。潜台词是教导女人们要做恶女、淫女,那篇专栏出来,让这个作家挨了许久的骂,后来风气改了,还有人翻她这篇出来,说她思想犀利,不过那女作家再没写过这类似的话投靠读者,她的婚姻,也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惨淡。葛佳琪说起总笑,后来就忘了这事儿了。那女作家也被大众忘在脑后,谁知道她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依旧失落也好,柳暗花明也罢,大众看个热闹,生活,总归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
葛佳琪跟宋俊斌离婚后再没见面,只是葛佳琪的母亲带人去闹了几次,她的背叛感比女儿更深,之前,她说尽了宋的好话,讲葛配不上丈夫,是宋发好心娶的她。当然,她对女儿也有幽怨,幽怨她对挽救婚姻的无作为,他母亲仍认为离婚的女人是彻底失败的、不要脸的、一辈子完了的,只是这种幽怨有了发泄途径,自不用施展到本家人头上,葛佳琪丝毫不插手,也许恶人自有恶人磨,宋俊斌苦求她劝回母亲,至少别在单位闹事,葛佳琪无辜道:我管不了她。实际上,只是不去管,葛佳琪的父母,发现女儿越来越逃离他们的把控,却无可奈何,他们已经失误掉了用一个女婿代替儿子顶家的策略,只得承认,他们多病渐衰的老年生活,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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