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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毒不侵
正说话间,过道里有人影向这边走来,接着旁边的座椅就被人拉开。赵川抬头,见是店长端着一盘装得满满的食物放到隔壁桌上,那对浑身湿透的老少也被领了过来——老爷子很是拘谨地朝他们这桌三人弯了弯腰,像做了什么对不住事,在抱歉似的。
赵川下意识没多想,立马朝老人家回了个点头致意。店长把食物放下,对老人道:“小妹妹过生日这么开心的事,您带她来我们店里就当庆祝了。别客气,让孩子多吃点,您也吃。”
老人家口音重,满含惭愧感激的不住谢道:“谢谢了,唉,谢谢好人了……”
店长走开了,老人家却没落座。
他表情仍旧不自然,还拘谨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小姑娘估计是饿了,两只亮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食物看,犹豫了好几秒后,才小心翼翼的勾了下老人家的手,嗫嗫道:“爷爷,想吃。”
东西是店家送的,孙女又的确饿了。老人家低头看了看孩子,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有水光闪过。他疼惜的拍了拍姑娘的头,道:“那就吃吧,吃完咱再去谢谢好人。”
因着大雨的关系,不大的店面里十几张桌位几乎都坐满了,之所以赵川他们隔壁桌还空着,那是早先小睿拿雨伞占了座,后来店长过来放餐盘,小睿只好悻悻的把伞收了。
圈子里待久了都是人精,老人家正好坐在赵川这一边,随便问几句就捋清了大概——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丫头好几个月前就惦记着生日这天能吃顿麦当劳,只是家里条件有限,老爷子今早带着孩子走了十几里路从乡下进城,本打算到麦当劳买份最便宜的薯条,当全了孩子的生日愿望了。哪知一场大雨浇下来,老人不慎摔了一跤,人倒是万幸没有大事,就是收在裤兜里的五十块钱不翼而飞了,估计是被路上积水一冲,不知冲哪儿去了。
答应了孩子的事不能反悔,可身上又确实一毛钱都没了。刚好一场雨泼下来,老人家领着小姑娘进来避雨,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不想碰到好心的店长,送了这么多吃的,也算是因祸得福。
赵川简单问了几句后就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埋头吃自己的。对面的小睿似乎浑身不自在,他跟小姑娘挨在同一边坐,可能是夏天雨水沤在身上反味儿,丫头身上不时有一阵阵发酸的气味飘过来。小睿嫌弃的皱了皱眉,拿手指抵住鼻孔,不住的把脸往另一边别,嘴里小声嘀咕着,总之不满意这个座位就对了。
突然“哎呀——”一声。
赵川抬脸一看,原来是小姑娘不会撕番茄包,用力太过,番茄酱被挤得飞了出来,正好有一坨落到了小睿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惊得小睿差点没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开口就是一句“你不会看着点啊!”
小姑娘被这一声吓得顿时一怔,连带爷爷也愣住了。可几秒过后老人家就迅速扶着桌子站起身,颤巍巍的走过去要给小睿擦衣服,边走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着急抱歉道:“对不住咧,对不住咧,我给你擦掉啊小伙子……”
“哎呀你别碰我!我自己擦!”
小睿躲瘟神似的就往旁边跳,成功躲开了腿脚远不如他灵活的老人。老人家一脸的尴尬难堪藏无可藏,两只伸过去要给小睿擦脏的手高举在身前,有些发颤着,不知道是该放回去还是该继续举着。
赵川脸上也挂不住了,起身扶了一把老人,对小睿道:“没多大事儿,自己拿纸擦擦得了。”
“哎呀哥……”小睿一脸的烦闷不爽:“这我刚买的gucci,那酱包都滋衣服上了,拿出去干洗我还得一百块呢。”
一旁老人家一听“干洗”“一百块”,惊觉孙女是闯下大祸了。他兜里真的一毛钱都没了,连今天的生日餐都是店长好人请的,哪里有钱赔给对方洗衣服。可毕竟错在他们,他也绝不能弄脏了人家的衣服就不管。
眼瞅着老人家吓得不轻,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硬是憋出了难言的血红色。赵川看得心里发堵,声音也变得有些硬邦邦的,对小睿道:“行了够了,一件衣服而已。回头你去找jerry,我让他给你送洗。”
小睿没听出来赵川语气里的异样,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衣服他才上身一次,水都没下过,要不是这回跟卞姐一起出来做活动,想把自己收拾得更体面些,哪舍得把几千块一件的衣服拿到这种穷乡僻壤里穿。
小睿噘着嘴好不容易偃旗息鼓,气呼呼的坐下,可他也不愿意再跟小姑娘挨近了,冷声冷气的对女孩道:“这椅子没粘地上,你往旁边拖拖,盘子也拿过去,少碰——”
“对,就今天。”一地鸡毛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赵川撇头,一直端坐在隔壁座上没发声的卞雪莉戴着耳机在打电话。她声音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起伏波动,可后面说出来的话却将赵川实打实劈了一惊——
“全名叫什么?……对,钟嘉睿,见习跟班助理……对,开了,就今天。”
卞雪莉挂断了电话。
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喝起了果汁。
“全名”钟嘉睿的小睿直接呆住了:“……”
连赵川都没反应过来,凑过去小声确认道:“姐,你刚刚是……是要开除……”
“也没什么,哪家公司没有人走人来的。”卞雪莉托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斜过脸看着赵川道:“你跟财务也打声招呼,该结算的一分不少。让他回去酒店收拾东西吧,现在就可以走了。”
晚风,雨停。
赵川把从酒店餐厅弄来的红酒醒了醒,倒了一杯递过去,真心实意道:“姐,你今天下午也太……酷了。”
卞雪莉点了根烟夹在手里,望着远处并不繁华的县城市区道:“也不是酷,就是觉得太吵了。”
“怎么不酷啊,”赵川叹道:“小睿那年轻人吧,身上是有些娇惯出来的坏毛病。平时没什么事激发出来,今天一看,确实缺少社会的‘毒打’。您今天做的对,这样他以后去到别的地方也少吃点亏。”
“你觉得我是在教他做人?”卞雪莉笑着吸了口烟。
“……不是吗?”赵川愣了愣。
“没,”卞雪莉慢慢吐出烟圈,摆了下手,带笑道:“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一个被开除的人,非亲非故教什么做人。”
自从shirley告别影坛转到幕后、恢复了自己的真名“卞雪莉”以来,赵川细数数自己跟了她也快三年了。之前shirley的大名在娱乐圈那是排天字一号的,大花旦什么咖位、脾气他们都在圈里混,大差不差都了解一些。可自从她开了这家经纪公司,全身心转投幕后,赵川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shirley似的,在她身上已经越来越找不到那会儿当大明星的影子了。
“川儿,人其实挺复杂的一种动物,你也别因为跟着我干就把我想得有多好。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人,也没那么多闲得无聊免费给人说教的圣人,这两样我都不沾。今天就是纯粹听烦了,那小孩话太多,下回你跟招人的说说,标准定得比哑巴高一点就行,我这儿用不上说相声的。”卞雪莉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赵川那杯,脸上浮动着一层淡淡的笑。
赵川喝高走了。
夏日雨后的天气仍旧闷热得不行,但空气里也有了一丝湿湿的透润感。卞雪莉仰头喝干最后一杯,拿手指点了点嘴角上沾到的酒汁,眺望着远处半明半暗的星光灯火,心里一时都放空了。
教做人……
嗯。
其实她也才开始重新学做人。





竹马 番外二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响起,十几个早急不可待等着要上体育课的男生从教室后门一冲而散,转眼就没了踪影,险些绊倒路过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大腹便便,外型十分憨厚可爱,人送外号“憨爷”。憨爷一脸慈祥的看着孩子们撒丫子飞走的背影,乐呵呵点头道:“不错,这体格才能扛住高三一年的地狱期啊。”
薛眠抱着教案下讲台,刚走出教室就被叫住了:“薛老师,下课了啊?”
薛眠回头,见是来人,微笑点头致意:“主任好。”
憨爷笑呵呵上前,瞅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教案书:“还适应高三的节奏吗?今年你带的班多,要吃苦了。”
去年薛眠自考了教师证,虽然之前没干过老师这一行,但以他的英语水平和从业经验,学校是打破了头的抢着要。后来综合考虑几家抛来的橄榄枝,最终选了棠安中学。
就是那个距离云州市区八十多公里远的他的家乡,棠安。
“谢谢主任关心。现在学生们都很聪明,英语基础也牢,教起来不吃力。”薛眠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这是崔绍群在他正式踏上三尺讲台后有天心血来潮,非拉着他去眼镜城配的。镜片没有度数,纯装老成用,老崔说这是当老师的必备武器,否则显不出有文化,也压不住学生。
“有信心就好。虽然你才当老师不到一年,可我看得出来,你很认真负责,同学们都很喜欢你。”老马欣慰的拍拍薛眠的肩:“对了,上礼拜学校新来了两位高三的老师,就在你们办公室,见过了吧?今天年级组给他们办迎新会,没晚自习的老师都会过去,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
明天是周末,薛眠一早还有安排,迎新会这么多人碰在一起估计要喝酒。薛眠想婉言谢绝,老马看出他心思,先一步道:“放心放心,都是教书先生,没几个能喝酒的。你就放心大胆的去,露个脸,表示一下欢迎新人的态度。”
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推辞。薛眠应了邀约收了地址,下午没课,先回家换身衣服。
晚上的迎新会就安排在跟学校隔两条街的饭店,席开两桌,老马担任主持人。席间大家聊的最多的还是“教学、课程、学生”这些,毕竟在座大部分带的都是高三生,眼看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高考了,老师们跟应届生一样,心里都挺紧张的。
酒过几巡,薛眠被灌了好几杯红的啤的,混酒酒劲大,撑到快八点的时候头越来越昏,眼睛都冒星星了。幸而一个电话打来,成功解救了他。
“薛老师要走了啊?”有老师见他拿包起身,起哄的喊了一声。
薛眠强撑着步子站稳身体,面带抱歉的朝众人作了个揖:“家里还有点事,各位慢慢喝。我酒量不行,先走一步了。”
老马见薛眠喝得满脸通红,虽然说话还算利索,但这扑面的酒气可作不了假。他放心不下,上前扶住薛眠,准备送人下楼再给他打个车,薛眠却连连摆手说不用:“没事,您回吧。我爱人来接我,已经在门口等了。”
“……小薛你都结婚了?”老马眼睛一睁,脸上表情丰富多彩,又是惊诧又是喜:“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薛眠整张脸都红通通的,不知是酒劲还是害羞,扶着楼梯朝老马挥手再见:“您回吧主任,我先走了。”
夜幕下的小县城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后座车门自动打开,伸出一只指骨修长的手。
满身酒气的薛眠长腿一迈往车里一钻,顺势躺进一片温温热的胸膛里。老周打了把方向盘,车身慢慢汇进熙来攘往的车流里。
“喝酒了。”费南渡抬手,搪了搪薛眠有点发烫的脸颊。
薛眠闭着眼睛拱着脑袋就往他怀里钻,声音被衣服盖住,听起来闷声闷气的,嘟囔道:“没喝多,醒着。”
费南渡展开一只手臂,将怀里的人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趣道:“做老师的,不该为人师表滴酒不沾么。”
“谁说的,”薛眠不服气的甩甩脑袋,搂住费南渡的腰往他胸口蹭:“又没跟学生喝,包间里都是同事……还不是怪你,这么晚才来救我,再晚半个小时可真不行了。”
费南渡听着他撒娇,低低笑了两声,问:“那现在去哪?”
“先回我家,有点东西还没拿。”薛眠翻了个身,干脆躺到费南渡腿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问:“你真确定那边都装修好了,今天就能住进去?”
一年前薛眠考下教师证,准备辞了非凡的工作来棠安教书。费南渡没阻止,甚至都没详问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好像只要是薛眠想的,他都无须多过问,只管支持就好。
但想一出是一出的突然过来教书育人,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于是,费南渡某天私下过来,将棠安城里可对外出售的地皮对比了一圈,最终选了一处内河沿岸的风光带,要在这儿建一栋私人别墅。
薛眠倒是知道这事,一开始觉得没必要,他在棠安不是没有家,住回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就行。但费南渡觉得不妥,以后除非出差不在云州,剩下的时间他也要来棠安的,到时总不能两人一直挤在薛家的老宅里。
“不是隔几天就过去监工么,”费南渡蜷起两指,捏了捏薛眠的鼻尖:“应该比我更清楚进度吧。”
“诶,说到这个我问你,为什么你的房子建起来这么快啊?满打满算也才十个月多几天,连装修都装好了,太神速了吧。”薛眠舒服地枕着别人的腿,大惊小怪道。
这话问得,也太没有水平了。一个干房地产的老板想给自己盖栋房子,速度是问题?
费南渡垂下眼睛,微笑着看着他。想了想,道:“小觅今天给我打电话,说想过来度周末,问能不能安排人去接他。”
“你答应了?”薛眠蹭的从他腿上爬起来:“不会吧?他都二年级了,怎么还这么贪玩。”
“我……”费南渡如实回答:“答应了。”
薛眠:“……”
薛眠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最终垂头一声叹:“他现在滑头了,知道玩的事情我轻易不会答应,所以才次次都去找你……你更讨厌,哪回都惯着他。”
费南渡很想说不惯着行么,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没作声,笑着将人搂回怀里。
薛家老宅作为半年来薛眠每周一到周五的栖身之所,因为有人住的原因,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新,逐渐有了生气。平时他工作日住在这里,周末回云州,而费南渡如果出差回来哪怕再晚,总会从云州驱车过来陪他,所以两人在居住上不算分开过。
薛眠推门进屋,身上酒气在密闭的车厢里闻不出,一进家门反而浓烈起来。这两年虽然也多多少少练出些酒量,但终归不是酒仙。他脚下虚浮,踉踉跄跄进了门,眼一闭,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费南渡帮他脱了鞋,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问:“有没有哪里难受?”
“有,”薛眠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准确捞过费南渡的手盖在自己心房上,哼哼唧唧道:“为什么这次出差这么久啊……都六天了,嗝。”
费南渡看着他傻憨憨的醉酒样子,无声笑了。抬手捏了捏薛眠通红的耳尖,低声哄道:“以后会注意时间,早点回来。”
薛眠翻了个身面朝费南渡,眨巴着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喊道:“快快快!拿东西,还等着去新房子呢!”
新房离薛家老宅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薛眠拎着东西下了车,身上的酒劲早散了,这会儿健步如飞。
虽然新房他已经来过很多次,诚如费南渡所说,光是监工就把新鲜劲儿给监了个精光。但毕竟今天是正式入住的第一天,薛眠捧着下午刚去花店买的新鲜花束,喜滋滋的第一个跑进了别墅。
老周把老板二人送到地方,回酒店休息去了。薛眠兴冲冲直奔一楼客厅,把家里所有灯全打开,顿时一堂明亮,照得人眼里都是笑意。
“怎么样,是不是跟设计图上的一模一样,没骗你吧?”薛眠得意洋洋的满屋子转着比划介绍,好像一个带人看房的中介。
房子设计图是费南渡带着他一起做的,自然知道成品该是什么样。何况薛眠平时没事就来监工拍照,装修进度一张不落的全拍下来发给他看过,就算费南渡人没来现场,也跟来过没两样了。
费南渡非常配合,跟在薛中介后面一处一处看着,全程不多发言,只默默点头以表赞同。待两层半的别墅一遍逛完,费南渡脱下西装扔到沙发上,突然上前,将滔滔不绝准备还要开门出去介绍花园的人往怀里一拉,咬着耳朵道:“累不累?洗澡去。”
然后薛眠就被按在浴室里,狠狠洗了一个半小时的脱皮去骨澡。
晚上躺在床上看书,薛眠饶有兴致的翻着一本漫画册。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插画师刚出新的作品,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费南渡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眼睛看累了,抬头环顾一圈房间,视线停留在墙上挂着的两幅画上。
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床沿:“问你一个小问题。”
“……啊,”薛眠咬着手指从漫画里回神:“什么?”
“你画的这些画有什么寓意吗?”费南渡以眼神指了指墙上的画。
于是薛眠就抬头跟着他看过去,看了三五秒,诚实的摇摇头:“没有啊,国画一般不都是画山啊水啊花鸟鱼虫吗。”
费南渡点点头。想想,又道:“那名字呢?”
“什么名字?”薛眠咬着手指掀起眼皮。
“笔名,”费南渡放下手上的钢笔,一手微微支颐:“为什么要叫‘坐北’?有什么来由吗。”
薛眠抿着嘴唇看着他,没说话。书压在下巴上,一双眼睛贼溜溜的闪着精光。
突然一掀被子,光着两条只穿了内裤的大长腿冲过来,转椅一推,面对面的把自己塞进了费南渡怀里。
“你猜。”他仰着脸看着费南渡坏笑。
费南渡便夹了下他的鼻子,道:“跟我有关?”
当然有关了!薛眠心想。
他两手勾住费南渡的脖子,把嘴巴送过去,贴上对方温温热的唇,咧了咧嘴角,还坏心眼的吹了口气。
然后轻声道:
“因为坐北想要望南。”
※※※※※※※※※※※※※※※※※※※※
还没完,静等番外三。(对的我也在等》-《 )




竹马 番外三
清晨,金灿的阳光像水墨一样从天边洒下来。薛眠闭着眼睛哼唧着翻了个身,昨晚后来两个人闹到大半夜,到这会儿都还腰酸胯疼。他一个觉不够睡,怎么也揭不开眼皮。
直到薛小觅的电话打来——“舅舅!你还在睡觉啊?快起床,我马上到了!”
薛眠没有表情的原地放空了三秒,突然呲溜一声爬起身:“到了?到哪儿,棠安?”
“对啊,”薛小觅在电话那头止不住的兴奋:“费爸爸派的司机八点就接上我了,早餐都是在车里吃的。”
薛眠揉着眼皮扭头去看床头柜上的钟,快九点了,要是搁在平时上班,这会儿他早已经站在讲台上开麦说完第一节课。薛眠掀被下床,对着听筒道:“路上注意安全,让司机叔叔开慢点。一会儿舅舅要去看姥爷姥姥,你让司机把你送去费爸爸的别墅,等我回去给你做午饭。”
薛小觅商量道:“我能一起去吗舅舅?”
薛眠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挤牙膏:“作业做了?”
薛小觅摸着后脑勺,没什么底气的打哈哈:“啊……才、才第一天放假,哪有那么快嘛。”
“那就安心待家里写,少想着出去玩。”薛眠一边刷牙一边找毛巾:“你费爸爸心软,我可不好糊弄,别以为溜来了棠安就有人罩着你。他要是不听话,我一样打,记住了?”
这话说得,狂呢。薛小觅在听筒那头嘻嘻偷笑,咕哝道:“才不信,舅舅敢打爸爸?哼。”
薛眠挂断电话,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费南渡一早就出门了,有个朋友专程来云州拜会,但他人在棠安,于是客人就辗转追过来。两方约了喝早茶,没到七点半费南渡就出了门,走之前留了张字条给薛眠,刚刚起床的工夫薛眠已经看过。
简单收拾了一下装备,别墅车库里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薛眠更偏爱一点的越野,一辆是轿跑。车自然是别墅主人准备的,留作薛老师平时出门用。但两辆车无论哪辆,在这偏安一隅的小城都略显高调。薛眠望着车库摆头兴叹,提着只竹篾篮子打的出了门。
小城就这么大,无论去哪儿十几二十分钟差不多都能到。薛眠付钱下车,周末的公墓园熙熙攘攘,还是有不少来祭扫的人的。薛眠迈步上山,不急不缓,一步一步来到了父母的墓前。每年清明重阳和祭日除夕都是祭扫先人的日子,但不必每个都来。上次过来是去年的三十除夕夜,今天是二老的祭日,不知怎的,薛眠突然觉得有些话想跟爸妈说说,就买了纸钱鲜花,准备了贡品,提着来了。
他把香点燃,拿出贡品一盘一盘摆好,倒了酒,跪在墓前掏出打火机准备烧纸钱。这些流程经历过太多次,已经熟悉到不需要思考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各有讲头的贡品水果,或是远观足可以以假乱真的纸钱,薛眠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被父母吃到、用到。所谓心意,也许只是活着的人的一种自我安慰,安慰在这个星球宇宙里真的有另一个平行世界,而你送去的每一样东西,故人在那里都可以毫厘无损的享受到。
只是谁知道呢。
“爸,妈,你们尝尝看,这条鱼我改良了口味,是不是比上回的甜口一点?”薛眠一边烧着纸钱,目光穿过呛人的灰烟看向墓碑上的字。他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他只是说给他自己听。
“你们走的时候爸爸才四十二,妈妈刚四十,都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如果现在你们还在,我想总归脸上得有点皱纹了。”薛眠低头咳嗽了几声,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又道:“不过我妈那么漂亮,而且现在市面上的化妆品功效都特别好,能抗衰老,还能除皱祛斑……妈,我会给你买一大堆屯着的,让你慢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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