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河
他迟迟不做声,她禁不住探出身来,轻问道:「我这样…怎么?」他头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圆润饱满,又轻柔似云。
澈然一笑,道:「很漂亮。」
他话说完,轮她不做声。
澈然回头一望,只见她正手足无措,一脸羞红得说不出话。他不禁又一笑。
「你…,你早知道…我…。」她咬起唇,问得吞吞吐吐。
「睡着了会化仙,你要问这个么?」
她緋红着脸,又羞又气:「你…你知道,竟…竟不告诉我。」瞧她这眉间眼底,心神细腻不少。他想,兽仙有别,这鹿身与仙身对她而言,意义也不大相同。
「你岂不知你随时要化仙么?何况,这护关本不应扰你修练,你化了仙身,正宜吐纳月华,我怎好叫醒你。」他一本正经道着,梔月却好像内心一片哀号。她还是鹿身时,只觉得他好亲近,确实没想得太多。星瑶为她置了些衣裳器物搁在穴居里头,那白裙裳,却不是她自个儿穿上的。
「你…,今日也晚了,不…不如,你快去真境吧。我就不去了。」
「那可不行。」伟哉师父,懂她莫若师父。「师父昨日说了,你一定下仙身,便要回真境。」
梔月深深吸气一叹,道:「好…好吧,那你先走,我随后就去。」
「现下时辰迟了,外头天色晦暗多半是要落雨,你慢慢晃过去,还要走多久。走吧。」才说着,天际响雷,滴答落下了豆大的雨点。
「我…我可以用跑的。」她往巖穴外边走去,视线一抬,却见着院里有一身影。
「虚里!」她欣然一唤,不顾落雨,几步跑了上去。虚里拎着两把伞,似要离去的身子顿住了步伐,回过身,朝她似有若无的一笑。
「你瞧!」她飘飘转了一圈,双眼定在他面上,似期待他说些什么。
「嗯,太好了。」他那语气,却清淡得好似一抹浮云飘过。
梔月蹙起眉,颇觉无趣道:「你一点不稀奇,定是听师父说了,眼巴巴来盯着我回真境。」
虚里打起一支伞,递给她,道:「你不闭关好一阵了么?早也该定下来了,这身子比起鹿身,凉颼颼的吧,别淋着雨了。」
澈然瞧那虚里平日冷傲,眉宇间情绪压抑,整个人像今日这天色一般阴鬱,但见了梔月,趋暖的眼神,又似天放晴。他再不熟諳情事,也知那神情,铁錚錚一个「情」字。
「伞啊。」梔月眼睛一亮,接过伞柄握在掌间转弄,伞缘飞溅水花,她铃铃笑了几声,道:「好玩儿。」
澈然靠在石上,只淡淡瞧着,不想作声。
她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踩着水花跑了上来,一把将伞塞到他手中。「这东西,给你练习吧。」
练习?他一楞,打伞有什么好练习,他可不是个刚定下仙身的好奇少神,何况这伞,拿着不就成了么?那对女孩儿青涩的心思,还不懂梔月只是怕他让雨浇,又不肯明说罢了。
只见她转身又跑,一溜烟挨进虚里伞下,道:「快走吧,师父要碎念了。」
虚里朝他这处递来一眼,回头忙跟上了梔月。她蹦蹦跳跳走进桐林,虚里频挪着伞挡雨,自己倒淋了半身。
澈然看着,只觉得手中这伞,万分滚烫,滚烫万分。
歸心 大雨
那日,他们前后入了太上真境,直通往主堂。
难得青桐真人门下五人,皆在一处。眾人尚未落坐听道,倒是一片里里外外忙着,正将院里一株株花苗盆往巖穴里搬。
「你是谁啊…。」晃过梔月与虚里跟前的棕五停了下来。
「梔月!」
雪鹊奔了上来,瞪了棕五一眼,道:「当然是梔月阿,你傻了吗?」她拉起梔月转来绕去,「唉呀,你这脸蛋真是好看,看来我这真境第一美人的称号只好让给你了。」
棕五憋不住的喷出笑声,梔月化仙前,这五人中也只她一名女仙,封号自然随她取了。见雪鹊瞪来一眼,他又赶忙正了神色。
「哎呀瞧你这头散发,能见人么?师父怎么也不给你一点时间打扮打扮,改日我去你望舒巖教你编些花样。」雪鹊将梔月一头长发顺了顺,随手束在身后。又拉着梔月连步往巖穴里跑,道:「师父!师父!梔月定下仙身了!您快来瞧瞧。」
「师父。」梔月随雪鹊奔到堂内,随手整了整裙,侷促不安的立着,怯生生道:「月儿…月儿给您请安了。」
青桐真人蹲在一盆绣球旁,眼神专注的盯着花,抬起头来浅笑道:「请安。要不先盯紧你,你还来请这安么。还好有澈然在,进度一日千里。」
「您说什么呢…师父。」梔月凉凉一笑,低下了头,半点不敢朝澈然那处瞧去。
青桐真人呵呵两笑,弹了弹一盆紫绣球花叶,道:「月儿,为师有些烦恼,不如你说说,这花残为美,抑或花开为美。」
梔月一楞,这什么奇问来着,定是师父又要说道理了,但她思来想去,参不透什么玄机,有些犹豫道:「师父…,这自然是花开了。花残,哪里还美了。」
青桐真人抚鬚沉吟道:「天有能,时而来细雨,润得我满园花开,芬芳沁人,时又来雨来风,狂扫生灾。不时,且还有你这小鹿,净往我花枝摧折,为师不免疑惑,难道承时顺天,这花开得不应不当?」
「嗯…师父,您…未免也太多心,不会不当的。」这玄理,她可真不通。梔月背着手,紧张的扭起手指来,踮脚带得身子一晃一晃。「您这绣球有毒,我也是不吃的。」
青桐真人一笑,道「上回你不也吃了,闹肚疼,歇了好几日?」
梔月又緋红了一张脸,低喃道:「所以我不会再吃了…。」
「虚里。」青桐真人唤了后头静静立着的虚里,他双眼正凝视着梔月,自望舒巖到这真境,从也没离开过。「你告诉她,花残为美,抑或花开为美。」
「师父。」虚里歛了歛神,低下头转了念道:「虚里以为…,不问天,不问风雨,花开为美。」
青桐真人点了点头,笑道:「月儿,虚里答得好,不问天,不问风雨,花开为美,你得记牢了。」他起身往堂上走,又道:「我再问你,何能得花开?」
眾人连忙起脚跟了上。梔月在后头望了望雪鹊棕五,又瞧了瞧虚里。眾人挑眉的挑眉,摇头的摇头,终归没人敢在梔月之先应答。
「又问我…。」梔月吸了口气,叹道:「您定是怪我折损您的花了,月儿少吃几朵就是了…。」
「不错。」没想青桐真人讚许一声,道:「能伏能忍,终有所得。」
不错?梔月歪打正着,双眼睁得老大,先是微微吃惊,后又显得一派欣然。
「澈然,你头一遭,见他们这样忙吧。天暖日和,撒手赏花;狂风淫雨当道,挪盆修枝,多事些也不打紧。」青桐真人走到他那木案后头,坐了下来,续道:「总归,要叫这花气宇和顺,生意盎然。否则,赶也赶不及那贪吃鹿。」
「师父…!」梔月听青桐真人又损她,不禁埋怨道:「不过几朵花,您今日怎这般小气,直说个不停。」
青桐真人笑了笑,该懂的人懂,也就行了。他扬袖一晃,案上凭空出现了几盆花,是方才还搁在廊上的。「今日有些让雨打折了的花枝,虚里,不如你带他们,练练那挪伤之法。」
澈然还细细想着青桐真人那话,鬱鬱戾气,得淡归;承责之家,得入世。青桐真人平日总论淡归,今日却主多事,却是天要来风雨。
石案边,围着梔月、澈然、棕五与雪鹊。案上搁了一盆折损尤重的梔子花。一旁,又搁了盆乾透的木本枯枝。
赋形之术,起首,便由这挪移练起。万物之气,聚散各有其多寡、强弱,与聚散的轨跡,以灵力解散其形,驱使,再聚其形,便是一次最基础的挪移。幼仙得不断练咒,直到能将这些步骤使得一气呵成。聚散实物之气,容易些,不须来这鹿岭,各界仙神,多能通透此术,掌间幻物、收物、多是这道理。然聚散仙元之气,锻造仙魄、熬炼心神情治、左右仙魄记忆,便是赋形术中的高段技术了。要知道灵体构成复杂,聚散仙气,且比聚散实物更为消耗灵力,普遍仙神,要不特别有兴致,是不肯花这力的。
「挪伤,涉及有生命的两方,比起无生命之物体的聚散,稍难了些。咒术不变,出仙气得更为充足迅速。根据不同的灵体,出气也有所不同,练习时,得仔细琢磨,将且记下来。」虚里着手演示了一回,一捏诀,将梔子花之伤,挪到了枯枝上去,枯枝倐然断梗,梔子却完好如昔。「挪伤最要避免犹豫不决,拖沓拉扯,挪得好,该是没有感觉的。」
虚里瞧着四人,又道:「棕五,你先试试吧。」
「你让他先,行不行啊…。」雪鹊挑眉看着棕五捏诀使了半天,那梔子伤半点不动。
「别吵。」棕五正死蹙着眉练咒,才一发话,岔了心神,顿时折断了梔子花梗。他垮了脸,垂了肩嚷道:「这岂不是二重伤害。就说了你别扰我。」
「哎呀…你瞧仔细了,意念得坚定些,不能畏畏怕怕,犹豫不决的。」雪鹊挺有自信的说着,一捏诀,成功挪了一道伤。「瞧!」
棕五和雪鹊如常吵闹,梔月抱了盆栽,静静走回她靠窗的桌案旁。
这还是头一遭,同她一起上课堂。澈然见她望着桌上断枝,显得惴惴不安,好像担心什么。虚里也发现了,走到她身旁,微微一笑。
「虚里…。」她抬眼望了他一眼,那目光抑鬱,澈然看着,不知怎么的有些揪心。
「别怕,你会的。」虚里望着她,语气十足柔和。
她勉强一笑,轻点了点头,扬手一试,果然平平顺顺挪了几枝。她睁大了眼,望了望自己一双手。觉得挺惊奇:「虚里…,我…好像会了。这化了仙,真比较灵么?」
虚里淡淡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没什么好讶异的。」
澈然看了烦,转向雪鹊,找了个话题道:「这伤,难道能随意挪么?」在他惯于攻防武略的听来,要是战场上这么挪,好似击杀之法。
「你这鸟又动什么脑筋。」雪鹊一脸受不了似的短叹了口气。「这诀难练,每次挪移都得耗灵气,伤癒重,耗愈多。何况,有德医者都是往自己身上挪,不会往别人身上挪去的。」她转了转眼,又道:「嗯…但…,真要和你那战术什么的扯点关係,也是有的。你或许听过,不少名刃、神刀,落下的伤气形构成殊异,普遍医仙参不透,想挪也挪不了,便能藉此造成厉害伤损了,要破那般神器,这赋形之术熟练些,当然很有帮助的。」
澈然听雪鹊絮絮滔滔,却又不觉分了心。那头的梔月不知怎么的眼里好似有泪,虚里手一抬,轻将那滚出的泪抹了去。她破涕一笑,又连忙打起了精神。
「你头一次尝试,得看着你要挪的伤。」见澈然净往梔月那处瞧,雪鹊嗯哼一声清了清喉咙。
澈然挟着不知何起的怒气,僵着脸一笑:「我就是看着别处,也挪的成。」方才他撇了几眼,早也将枝上那气形读了个透,手微扬,便俐落的将一盆梔子枝伤尽数挪到另一盆去。
「不…不可能吧。」那倏起跌宕,雪鹊瞧愣了眼:「你不是头一遭使这诀么?」
堵上这聪明鹊鸟的嘴,挺有成就感。澈然笑回一句:「头一遭,就该使不好么?」「怎地你使起来这般轻松啊!」棕五一脸不服气,学起澈然俐落扬手,倏然整盆梔子挟风准准朝梔月那处飞去。「啊…!」雪鹊棕五一声惊呼。
澈然见状,连忙扬起刀咒追上,对斩了陶盆,虚里起手施咒一接,让盆栽落了地,且又相合为一。
「呼…。」雪鹊棕五且同时松了口气。
「拆屋子啊,棕五。控制你的力道。」虚里责了声。
澈然有些失笑,梔月方才见了盆栽飞来抱头一蹲,那反应,还真不像个仙,实在…更不像个有能力应付龙神的。
也许,她还不习惯那身子吧。他这么想。
歸心 初心
「梔月…!」 她一下了课堂便往外跑,澈然铁了心追了出去,一把飞跃到她跟前,拦住了她。
「梔月,你…!」
「你别拦我…。」梔月一步往旁挪想闪过他,澈然却半点不让。
她那蓿草精,生成那般,自是因为她不怎么专心,净想着他。青桐真人且说过,情心,是这大渊之中,仙凡两界,最为难懂的东西,甚且干预着太虚聚气化元。她这咒术练得不纯熟的小仙神,更不用说了,要化气为形,被影响得尤为厉害。
「前阵子还好端端的,为何躲我…。你那飞行,也不打算练了么?」
他望着她一双黑瞳,闪闪烁烁,他想听她,却又有些害怕听到她说出的话。
「飞行…。」左右躲不过澈然,她低着头,似不想让他瞧清她的脸:「你…,是不是…说过,我若学不会飞行…你…要载我一辈子。」
「嗯。」
「澈然…。」听得他不否认,她缓抬起了头,一双眼水汪汪的,好似有星子。「你…,是…真心实意说的么?还是…随口说说…,或是刻意…。」她有些说不下去。
澈然望着她,那真心实意四字,不自觉令他有些迟疑。
他脑海里,响起了他那兄弟炎火寰明的话声。
入这鹿岭前,除了檯面上的家书,他暗自和寰明约定了,每月逢十,以传声咒和他联系。
「澈然,不叫你矜持点,没想你这般听话,叁两下被那二王女收服了,她脸蛋生得俏丽媚人,还是一头发香飘飘让你意乱情迷,这么快就让我们青鸟甘愿掏心掏肺。」寰明活泼的话声传来,只他听得见。
「怎么。父尊师尊逼在后头,鹿岭有意,她…且有意,难道还不顺水推舟么?」听寰明那调侃,澈然只淡淡答了句。
寰明笑了笑,不怎么信邪:「冷岸,那水要流到你不想去的地方,你还推这舟么?少跟我来这套。快跟我说说,她是哪种女仙,妖媚艷丽、清灵脱俗,还是冰雪聪明,气质端庄?我知道了,咱们天少,定喜欢那种…。」
「好了,随你想吧。我没心思陪你间谈,要让人拦了咒就不好了。」澈然那态度仍是清清淡淡,他说的也是实情。虽然这真境穴居,鹿岭王室不敢冒犯,但,小心谨慎,永远不嫌多,只要有敌人,便不能松懈。师尊无相总是这么告诫他的。
「好吧好吧,澈然,如今局势混乱,暗潮汹涌,你隻身在鹿岭,确实小心点好…。但…,那二王女…,要是还冰雪聪明,步步为营,能相信么?」她若冰雪聪明,同她斗智岂不是简单些,偏偏…,她那双眼里,他怎么瞧,只一片情心。
「不晓得。」澈然犹豫片时,这么答道。
梔月望着澈然,听他许久不做声,似乎还没料到这么一问,他便答不出口。
「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她解嘲似的一笑,眼里却还好似不能置信,她吸了口气,鼻子又变得红咚咚的。
「梔月…,你…。」
「澈然…,你不用觉得如何…我本不该多问的。」她勉强打起精神,客套两笑:「或许…,我一直…有些误解。如今…我们不如就这么离远些。」她旁挪一步要走,又让他一拦。
「误解…,什么误解。」他盯着她,沉沉话声不自觉带着几分威严。
让他那气势逼着,梔月哀怨瞅了他一眼,垂下了头,将她那衣带捲弄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早知道,父王替我谈了亲,是你们翼山...,冷岸天少...。师父和我,却还以为…是你。」她好似费了天大的气力,才将这鬱积几日的烦恼说了出口。
澈然一楞,当下,还真为之语塞。
她…难道一直深信他是个翼山战士么?虽然,他也知道她这心思简单,要不有人特意同她解释,大约,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听得情由,他放心不少。一直以来,他只想隐微低调,并非真有心要瞒她。
望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傻劲,明明想同她好好澄清,又不由得念头一歪,想闹闹她。澈然一本正经,解释道:「梔月,其实你想想,你这身份...,配得亲自然该是天少,不是战族。」
梔月闻言,瞪了他一眼,一双水眸似井涌出了泉,那痛,带得澈然心口跟着一抽,他立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她一阵伤心无边无际蔓延,紧着喉咙道:「前阵子,让你费心了。之后,我想…,还是请师父,让虚里教我飞行,他老人家这次…定不会不答应了。」她最后那话声几乎糊成一团,一串泪滚出框,推开了他便跑。
她还是隻小鹿时,对这翼山鹿岭懵懂,她只知道,在亲人族人都对她失望之时,他出现,陪着她,在他这里,有份包容,温柔与安稳。但这安稳,到头来,是个笑话。
「梔月!」澈然追了上去,连忙一把抓住她。
梔月使劲要挣却挣不开澈然,显得愈发激动。「你也不在乎,追来作什么?」她颊上两串泪,滴滴答答,滚起澈然厚厚的罪咎感,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寰明闹归闹,每次传声总提醒他,莫对这二王女动心。又道她这般容易便如他所愿动了情心,一定只是鹿岭以计还计。但…,寰明从没见过她,她这双眼,这眼泪,难道还能不是真心?
是真是假,也罢,他现在,只不想她显得如此难过,总归是收拢她这颗心,也并没有违背师尊无相的意思。
「别抓我…。」她扳着澈然的手,恨恨瞪了一眼,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儿:「你既知道我错认了你,还…还那般对我…,现在撇得一乾二净倒好,你这个负心汉…,你这个…,大薄情郎。」
这好像,才是她的真心话。他一把将她抵上岩穴,压吻上她的唇。
那瞬间,他一颤,腹间一紧。好似天旋地转天长地久天地俱无,一阵空白,忘了他只是想让她静下来,他情不自禁,一次又一次需索她湿润的唇,大掌抚上她柔长的发,又不自觉滑下她腰间,抱紧了她。
她没有化缩回小鹿,也没有闪躲,只一颗颗泪珠,不停滚在交叠的唇边,清清咸咸。
「我…没有不在乎。」
结束那好似天地悠长的吻,缓缓松开她,他微收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坚定温柔的说了这么一句。
梔月闻声,才空白的脑海又翻腾,彷彿内心矛盾,自己跟自己打起架来。「我...我不该为难你…。」她似乎想忍着不哭,身子压抑的微微发抖。「他...他是天少,未来的天尊…。」
澈然扶着她双臂,心一叹,吸了口气,凝视着她道:「梔月,你听好了,我冷岸承熙,生为青鸞,从不随便,说情便是情,说一辈子,便是一辈子。」
望着她呆愣震惊的眼,他一笑,再揽紧了她。他双臂中所拥有过的任何东西,还不曾这样令他感觉充实而温暖。
他挨在她耳畔,温柔道:「澈然是我,承熙是我。这辈子,我只想娶你,做我翼山天后。」
歸心 秋涼
梔月于是又这么躲了他叁日,又气又恼,羞怯彆扭得不肯见他。
她想,他一定打从心里笑她蠢笨了。她早也发现了他那重明鸟翼身没有双瞳,却还以为他是隻较特别的重明鸟。又青桐真人从不收授王徒,谁知这大渊天少,未来天尊,还能入他门下。
「好啦…,能不能出来了?我这么陪你旷学叁日,实在是亙古未有的创举了。」澈然在她望舒巖前堆满了梔子花,也这么守了叁日,除了得去补练那气团,青桐真人倒也没说什么。「你用不着待这儿,骗子。」穴里传来她闷哼一声。
澈然一笑,道:「你再不出来,我要破门了,你这仙障,可拦不住我。」
「你…,你敢。我再不理你。」里头又传来她又气又急的声音。
「不理你,不理你。」今日也在穴居的传声鸟,一脸得意的扯着金嗓对着他叫嚷。
澈然苦笑一叹,滑坐靠在那仙帐上。这女仙生起气来,比气团还难缠。
但到了第叁日,梔月也并不能再如心所愿地躲着。
她化仙的消息传了开,星瑶进了望舒巖,替她安排了不少新课程。
不得不出穴居,梔月见了澈然,噘着一张嘴,嗔道她在入真境前,要先去「练武」。交代了一句,她又羞怯得要跑。
澈然心里一笑,一把拉回了她抵上了岩,靠在她面前。
「做…做什么。」澈然那双蓝瞳烧在她面上,只瞧得她一脸红热。她唯唯诺诺,想化了鹿身闪躲,偏偏也让他制住了。
「回头桐林边等我,你这练飞的功课,也荒废好一阵子了不是么。」
练飞…,她无论如何飞不起来,只又和他眼对眼,随他抱个满怀。「才…才不要…,我…。」她一个想逃,又让他按了回来,一双眼仍是炯炯逼着。
「知…知道了啦…。」她一嗔,游鑽过他跑了。
梔月一走,他撇见那穴居壁上,画了个挺逼真的他,又将那脸涂得脏脏的。
他独自入谷地,要赴银川畔练气团,却不料那日太清河薄雾一开,又不是他以为之处,反而一股脑把他送进了梔月所说的「练武」之处。
他四处望了望,不见银川,不见桃林,倒像是王殿桐林附近的武场。
武场边几名仙使,场上待的,则是星瑶与梔月。
星瑶手上持着牛皮手鼓,正替梔月击着节拍。梔月站在武场一角,双手一扬,连连几个前翻侧翻,行云流水般的正好翻道他前头。
「澈然…?」梔月才落地,险没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呃…,太清河…,让我来的。」他难为情的笑了笑,道:「打扰了。」
梔月嚷嚷道:「太清河?你可别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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