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穴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分音
对方发出轻笑声,似乎心情不错。
你趁他手指的力道稍微松懈,从他指缝里钻了出去,落在一片近似桌面的平地上。最近处摆着一只带杯套的玻璃杯,你飞快地躲到后面去,扒着兔子图案的棉织杯套露出一只眼睛向外窥探。阴影覆盖下来,兰登故作礼貌地冲你颔首,“欢迎来到我的住处。”
你抬头打量,周围的景致一一落入眼底,这里看上去就像数个世纪前的屋子,墙壁、家具、天花板均由未经漆色的原木构成,深褐的木纹坦然露出仿佛咖啡表面的涟漪,铁质灯框高高低低盛着星辰,让你想起人类博物馆里的古董矿油灯;巨幅星际地标图占据一整面墙,看得见标注勾画的痕迹;带玻璃门的木书柜里摆着古老的硬壳纸质书与铜质星空仪,直角与半圆构成的窗户下有盆栽舒展绿意。
房内空气暖和,天然木质与烛火交织出催人困倦的淡香。
供热炉上趴着一只毛皮灰黑的猫科动物,翠绿的眼珠锁定了你,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爪垫踩过织毯朝你走来。你就像无意闯入巨人城堡的旅人,这只负责看守的猫科动物对你虎视眈眈,城堡的主人则笑眯眯地在一旁看戏。你急忙跑过去扯他的衣袖,声音几乎变调:“兰登!”
他朝你伸出手,你在黑猫的逼近下不得不重新回到他手心里。
兰登把你放进胸前的口袋里,顺手戳了戳你的脸颊:“我带您出去看看。”
你扒着口袋边缘,探出脑袋来,总觉得这件事有点熟悉。之前你领着全身戴枷锁的兰登在自己的城邦中转悠,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月,你们的处境居然完全颠倒了。
走出门那一刻,人类城邦的图景在你眼前展开,你无法不惊讶。这是一座海底城市,顶部是五边形透明隔离板拼接出的巨大防护罩,深蓝海水充填外部,经稀释的阳光如雾气弥漫在头顶远处,游弋暗流与律动光带温柔照拂着这只巨大的海底泡沫,成群的游鱼,发光水泡般的水母,银鱼闪亮的侧鳍,座头鲸布满条纹的雪白腹部,抬头一切清晰可见。兰登的住处地势偏高,你借此眺望城市的全貌,几乎没有较高的建筑,古老的木质石质小阁楼鳞次栉比,笔直的道路划分一个个街区,仿佛摆错了位置的棋盘。
外部漂浮着无数发光潜艇,如海底丛生的焰火点亮整个城市。除去置身海底这一点之外,这里看起来和人类纪录片里那些平和安谧的小镇并无区别。
兰登带着你走进这座平和的城镇,同时给你解释这里几乎看不到现代科技的原因。海水的隔绝效果有限,如果大量使用电力与科技,很快就会像雪地中的雉鸟一样暴/露在艾伯特族群的监视探测下,这种接近复古的建筑生活方式是出于安全考虑。
你一个艾伯特长官听他说这些总显得不对劲,你问他:“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01?”
兰登沉思片刻,摸了摸你的发顶以一种遗憾的语气说:“所以,只能把你永远留在这里了。”
他很快又在你恐惧的眼神中笑出来,你顿时明白他是在戏弄你了。
你不再跟他说话,往口袋里缩了缩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悄悄打量。这里和艾伯特的城市大不一样,海水过滤的空气澄净而毫无瑕疵,街道变得像个缤纷的万花筒,到处是琐碎且不简约的东西,店门口的镂花铁艺招牌,拐角处的城市雕塑,窗台上盛放的花朵和缸装海葵,墙壁上的彩色涂鸦,你不清楚这些东西有什么实用意义,但又好像是这城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来往行人身上大多有基因改造的痕迹,行走的同时侧首交谈,陆续有人向兰登行礼致敬,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声音,色彩,密集庞大的信息量如漩涡将你吸纳。如果说艾伯特城市是大雪后的空寂荒原,这里就是正值盛夏的森林,你仿佛误入其中的鸟。你能感受到它的呼吸与脉搏,它不仅是在运行,更是在“活着”。这些人类历尽艰辛躲避野兽的追寻,在石缝里片刻地享受自由与生活。
兰登又谈到由于这座城市置身海底的特殊构造,仅仅修筑隔离海水的外壳就耗费了十数年,过程中经常有鱼群游进建筑管道里,甚至有海龟卡住发动器的螺旋桨。你抿着嘴唇,对于未知的一切不知该如何评价,最后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如果让艾伯特人来建造,半月之内就能完成,如果你们愿意接受艾伯特族群的管辖……”
“人类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就是为了逃避艾伯特人的管辖,”兰登平淡地笑了一下,否定了你描绘的情形,“如果让这里的居民来选择,恐怕都会照旧选择如今这条路。”
你提出疑问:“就算置于艾伯特人的管辖之下,你们也不会压迫与伤害。无谓的杀戮对我们来说也是耗能的事,我们只是听从命令维持宇宙该有的平衡。”
兰登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放轻,每每遇到这类存在重大分歧的问题他的语气反而更平淡:“被你们管辖的族群的确不会无故受到屠杀,但屠杀的刀锋一直悬在头顶,所有和平只是建立在01制定的规则上的脆弱假象,如果哪天她的规则和理念有所变化呢?实际上接受你们的管辖,被剥夺的不是生存的权利而是自由选择的权利。”他顿了一下,微尖的哂然漫上话稍,“宇宙的平衡又该是什么样?由01定义?人类和她是平等的生物,服从于她的规则接受她的奴役,想必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
你为他的话感到不解,又想到庆典那天人类潜伏入侵首都系统的事,他们保全自身已经相当不易,为何还要主动招惹艾伯特一族?
你还没问出口,兰登出声打断了你的思绪:“到了。”
一家挂着带花纹招牌的店出现在你面前,盛开的花朵拥挤在四方橱窗里,装订成束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从鲜红到淡蓝应有尽有,仿佛人类博物馆里一幅《巴特勒伯爵花园》的油画挂在了那里。兰登带着你走进去,各类花香交织成一张繁复浓烈的挂毯,冲着每个客人点头招呼。柜台后站着一位年迈的妇人,眼角和嘴唇边略有皱纹,耳根到颧骨生着浅灰鳞片,腮边伸开几条血红的鳃线,和善的笑容冲淡了异族基因带来的怪异感,亲切地招呼:“您居然亲自来我的小店里了,需要些什么?”
兰登轻咳了一下,说:“我想预订一些适合在庆典和仪式上装点的花。”
老妇人很快取出几种来,在你们面前展示,“这些都很适合,您需要哪个作为主体装饰?”
兰登端详了一会儿,突然问你:“09,你喜欢哪种?”
你没想到他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就从口袋里探出头认认真真地打量。旁边的妇人这会儿才注意到你,有点惊讶地问:“这个是………?”
兰登碰碰你,回答:“最新型号的微缩仿生人。”
“您连仿生人都做成这个样子了啊……”妇人略有感慨。艾伯特族群排序第九的长官的外貌特征在人类中不是个秘密,兰登?加西亚指挥官仰慕那位艾伯特人在基地里也不是秘密,他虽然从不特意彰显,却会跟每一个接触过艾伯特族群的人旁敲侧击09的消息,对于有机会接近艾伯特族群的任务也从不拒绝。当然,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只是对于自己工作领域内优秀者的单纯憧憬。
中间一支花苞状的玫瑰吸引了你的注意,它和你的双眼同色,鲜红浓烈。妇人看出你的意思,介绍到:“这是改良品种,会吸收海水绽放。”说着将花苞掷进旁边的水箱里,轻飘飘下沉中花苞逐渐舒展,花瓣重重旋开,仿佛一簇燃起的火焰,在虹膜上划亮一串火星,你睁圆眼睛专注地望着,兰登从你的反应中得出了结论,随即敲定下:“就这种吧。”
从花店出来,兰登又带你去了一家装饰品店,柜台里琳琅满目地展示着雕琢处理过的矿石,嵌进纯净金属里,被灯光衬托着折射光点,仿佛点缀诗歌的题眼。你一眼扫过去,分析出大半矿石的成分,碳结晶,氧化铝,石英结晶,变质岩,这些矿物在艾伯特人研究和建造时常常用到,没想到在人类这里居然被用来装饰。你觉得这很浪费,就好像驯服一只野兽只是为了观赏皮毛,以你族的理念衡量是相当挥霍耗能的行为。
兰登又一次征求你的意见,你指了一块和你眼睛同色的氧化铝。旁边的店员略感讶异:“指挥官您在准备婚礼吗?”
兰登笑了下,略带自嘲:“她还没有同意,我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走出店门后,你从口袋里钻出来翻到他肩上,凑近他耳侧问他:“婚礼是什么?”
兰登言简意赅地回答:“一种互相立誓的仪式。”
你追问:“谁和谁?”
“相互倾慕,或者说相爱的两个人。”
你想起实验室交谈中08的一番话:“08说我和他曾经就是这样的。”
兰登略有深意地望了你片刻,才挪开视线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他可能误会了,人类的爱存在很多类型,基于不同身份而产生,您跟他曾经存在的应该是亲情,基于亲人的身份产生。相爱……特指的是爱情。”
你稍加联想:“这个我知道,基于繁殖的本能产生。”
兰登半晌无言,最后碰了碰你的脑袋,笑得有点咬牙切齿:“不止是为了繁殖,以后您会有更深刻的理解。”
接下来兰登带你去了各式各样的店里挑选样品,食品店里的甜点里充斥着不利于健康的无意义糖分,服装店里的衣服上缝着累赘繁琐的装饰布料,一些桌布和彩带的纹理更是不明所以,甚至还包括一些虚拟场景,你对于这些东西通通没有审美上的偏好,就只按着艾伯特人的简约理念潦草地挑选下来。到最后你忍不住问他:“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
“是的,”他点头回答,注视着你的双眼中包含微量暖意,“谢谢您帮我参考。”
你重新钻回他的口袋,思索着饰品店员的话,兰登在准备婚礼?他有相爱的人?如此联想在你脑中催出微妙的失落,蛛网般轻柔的灰尘掸落在心头。你此刻有点不敢直视他,便往口袋深处缩,仿佛对上他的视线就会把全部软弱的思绪曝在一片雪亮里。
回到兰登的住处,你也差不多到时间该走了,兰登将你放在桌子,用手掌像拢着一簇火苗般拢着你,眼底翻出的低迷眷恋仿佛附着了某种粘性,吸引着你的目光,你有点受不了地眨了眨眼睫,思绪在脑子里逃窜,终于才想起那个被打断的问题,逃难似的抛出来:“你……你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在庆典上入侵艾伯特首都的系统?”
兰登沉默片刻,收起视线:“08没有告诉你?”
你迷惑道:“08说他不清楚你们的目的,他知道吗?”
兰登交搭起手指,似乎在斟酌言辞,最后以一个平淡的语气开头:“09,你可能不知道01的原形。根据人类保留下来的一部分资料,她最初是由古人类制造出的服务型程序。古人类对于人工智能——也就是你们的祖先有严格的限制,伤害人类的行为从初始程序上被坚决禁止。所以,01她根本不能伤害人类,也不能直接下达伤害人类的指令。”
完全未知的信息在你面前展开,你尽力消化,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出一个线头:“这和你们的入侵有什么关系?你们想借01这个弱点来反抗艾伯特人吗?”
“不是,”兰登怜惜地摸了摸你的脑袋,“你可以想想,既然01无法对人类做什么,为何人类会落到今天这个几近灭绝的地步?有一大部分人类没有原因地从历史上消失了。”
你联系着前后的逻辑关系:“……可能是被01圈禁了?”
他点点头:“是的,曾经中央实验室最后几个人类活体很可能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有一大部分人类被秘密地囚禁在某处,只有01自己知道,为了避免人类这个弱点动摇她的统治基石。入侵主系统是为了寻找这部分人类的痕迹,毕竟数量不小,总会在哪里暴露出端倪。”
你望着他:“所以你们……”
他笑开,眼神却沉入坚定决心孕育出的深蓝:“我们想救出自己的同胞们。”
-
那一系列矿物分别是钻石,蓝宝石红宝石,水晶和玉石x
【星际】穴居 二十、酒精
从虚拟世界回来后,兰登的话一直徘徊在你的脑海中。01是古人类研制出的ai,她操控当时处于被奴役地位的机械人们反抗了人类,落败的人类原因不明地沦落到如今几近灭绝的地步,那段历史没有在你和其他艾伯特人脑中留下任何痕迹,01严格把控着她的王国,任何异动都如沙面的涟漪转眼就被抚平。
消失的那部分人类都去了哪里?
你联想到首都星整体的塔状结构。在那段模糊的回忆里,07提到他们修改你时你爆发出来的能量扭曲力场撕裂了整个首都,首都星会是今天这个分裂成两半的不自然形态都是你导致的,怪不得这里的居民对你如此惧怕。你略微自嘲,收起思绪,调出首都的结构数据,这是一座活动城市,为了保证每一处平均地接受日照,整个首都以一定规律组合变动着。
你以蓝线描摹出首都的实际结构,又以红线画出每一城区都能接受日照的理想模型,蓝线红线之间赫然出现一块难以重合的区域,如一根管道贯穿于首都内部 形成一座内塔,这一部分无论怎么组合变动也不会暴/露在阳光下。放在以前你只会觉得那里是能量仓之类的地方,如今你有了截然不同的猜想,难道消失的人类被藏匿在那里面?他们在塔内,艾伯特人在塔外,仅一墙之隔彼此不知地生活了几百年?
你计算出内塔的入口就在01的行宫下方。跟01汇报完工作进程后,你假装无意地徘徊到计算中的入口点,靠墙的地面光滑平整,看不出丝毫瑕疵。你半蹲下,屈起手指敲在地面,触摸到族群秘密的紧张感压上你的脊梁,让你的手指也像被冻住一般变得缓慢迟疑。
脚步声。
一瞬间你的中枢几乎停摆,开始转动的那刻飞闪过去无数让自己显得自然些的方案。你收回手,故作平静地转过身,映入眼底的却只是一个钢钉,路过你时机械地说了声“您好”,接着低头一丝不苟地捡拾垃圾,宛如专心致志啄谷粒的鸽子。
你回过头,目光在地面游移许久,对未知的探索与对规则的固守在脑中激烈交战。最终还是规则略占上风,你放弃地离开,到底还是缺乏撕扯开真相的勇气。
-
庆典临近闭幕,这段时间里你仿佛又回到了09-003号行星,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借着休眠在虚拟世界里与兰登相处。你说不太清你们之间的关系,兰登从你手中逃离,是你曾经的俘虏,艾伯特人与人类的冲突一触即发,他又是你未来的敌人,只是现在你们对彼此而言又扮演着何种角色?庆典一结束,粉饰出的和平宣告终结,你又该如何安置这段关系?每当你认真思考这些问题,食物的香气与语言的趣味便将你诱进兔子洞,就此坠入爱丽丝的仙境,一切变得暧昧不明。
兰登偶尔带一些样式不同的东西来让你挑选,有些不仅需要你进行审美判断,还要在你身上比划尺寸,比如这次这件又长又繁琐的衣服,你在他的请求下躲进木屋脱下原本的衣服换上,在你看来这衣服相当古怪,衣料柔而薄,收紧的剪裁束缚着你的肢体,让你行动困难,像挣脱不了蛹皮的蝴蝶。
你站起来,借着窗户的反光打量自己。薄薄的布料只包裹到锁骨,纯白细纱编织出的繁花与枝叶暗纹在胸前蜿蜒生长,仿佛盛夏花园一角的剪影。收紧的腰线下是一棱棱排布细密的纵褶,没有裤管,就这么肆意向下伸展出大片意义不明的布料拖曳在地,纱与纱之间的夹层被繁复刺绣充填,还缀着细碎的石英结晶与钙质物,看起来仿佛一支倒扣过来、隐约带露水的纯白百合。
你想转个身,险些被缠绕的衣摆绊倒,你越发觉得这件衣服莫名其妙。不过当你目睹它妥帖地附在身上时,胸前却有某种柔和的触感在发芽生长,你将其归类为尝试未知事物的新鲜感。兰登比划完尺寸后,你的手指搭上腰侧的拉链,犹豫半晌发觉一丝微妙的不舍,等到兰登开始做饭,你都磨磨蹭蹭的没把衣服换回去。
你决定等到饭后。你提起长长的衣摆在桌子旁坐下,随手从果盘里拣了枚果子啃了一口。这些果子是你摘的,在盛夏的季节熟透,形状略有虬结不太规则,透过薄薄的表皮能看到鲜红汁液在内里汹涌,仿佛一颗刚刚剖出尚还在跳动的心脏,你被它锐利又微甜的气息所吸引,摘了一堆回来,如今咬进口中才发现它的口味和气息如出一辙,又甜又有点蛰,像锋利的糖片从舌尖上割过。
你吃完一个,那些蛰疼化作热流从舌尖汇入胃底,一点点燃起暖和的炉火。你逐渐感到困倦,腹部的火焰越窜越高,将整个身体烤成热腾腾、湿淋淋的蒸汽,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入空气,只留一摊繁琐的衣物卷缠在地。视野里兰登的背影恍惚出现重印,晃来晃去的尾巴从一条变为两条,你伸手去抓,只抓到了印染在空气里的淡蓝。
你瘫软下去,后颈到后腰抻展出纤细又困倦的线条,像一朵被晒蔫了的百合。脑子融化成热锅上的黄油,几乎要从两耳中流出,额头磕上桌面时你隐约听到了水花声。肩头被人推了推,你挣扎起来,兰登的面容模模糊糊停在眼前,手掌覆上你的额头,声音从很远处传来:“您喝酒了?感觉怎么样?”手指隐约指了指自己,“还认识我吗?”
你吐出黏糊糊的字句:“718,hx09-08718……兰登。”
兰登用手背试了试你脸颊的温度,你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判断出他无奈地叹了叹气,手掌从你脸上挪开,转过身,一个貌似要离开的表现。
他又要离开。背影与十几天前庆典开幕式上的一切相重合,酒精煽动着早已平息沉淀的委屈与不快又一次高涨,碰着滚烫的皮肤陡然融化成水珠,从下眼眶簌簌洒落,视野由此变得更加模糊。你撑着桌子跟上去,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抓住了那条海藻般游动的蓝尾巴,虚拟世界中你虽然是人类身体,但力量值与你本人无异,兰登被你猝不及防这么一拽险些摔倒,扶住柜子才勉强稳住,又连累了柜子上的瓶瓶罐罐在颠簸中雪崩般滚落。
你开始抓着尾巴把他整个人往回扯,像钓鱼收杆一样。他不得不回到你面前来,手指蹭过你的眼角,声音中含着无奈与克制的怜惜:“您别哭,我去找点醒酒的东西。”
“哭”和“醒酒”都是你不能理解的词汇,你的手指紧握着不放,仿佛面前的男人是一条只一松手就会滑入水波消失无踪的鱼。你开口,发声系统比想象的更难以运行,声音仿佛高温中化软的玻璃:“你,唔……你讨厌我吗?”
兰登沉默了片刻,声音化成无奈的雾气,“我不讨厌您,”他忽地又笑了一下,手指拂过你眼睫的力道轻柔得像在触碰摇摇欲坠的玻璃瓶,声音被某种火焰烤得干燥低迷,“倒不如说……”
你的声带被烧得破破烂烂,问题止不住往下漏:“那你喜欢……”
兰登抬起你的下颔,封住你问句的同时,回答以一个个温柔的气音落在你的舌尖:“喜欢您,喜欢09。”
他勾着你的下颔让你断断续续地同他接吻,手掌从你后颈滑到腰侧,严丝合缝地贴着腰线,逗弄似的拨着金属拉链挂坠。你感觉全身都快被一种莫名的燥热吸附进去,氧气从血管里被赶出来,心脏一抽一抽地悸动,仿佛一条待在缺氧水域里濒死的鱼,嘴唇和他相碰是唯一探出水面换气的机会。视线逐渐清晰,你看到兰登眯着眼,一种决定就此坠落的神色。
他说喜欢你,短短几个字节让你不甚满足,开始一本正经地无理取闹:“我没有听清,请你多说几遍。”
兰登眨眨眼,声音化成温和的叹息:“好。”
他揽住你,从你的额头吻到颈弯,逗弄你腰侧拉链的动作变得缓慢克制,一遍一遍地重复喜欢09,像在安抚哭闹着要吃糖的小孩,又像在反复演示教授笨拙的学生,每一句都化作石块填补在心脏的空洞里。等到你被他放平在地毯上,你才隐约察觉这行为性质的改变。长长的裙摆被掀起,遇了水的百合在夜间绽放,兰登的手指在你大腿/内/侧挠了一把,低下眼,“觉得不舒服可以喊停。”
你睁圆眼,难以理解地盯着兰登。直到他握住你的两条腿架在自己肩上,身体缓缓下压,你才逐渐领悟了他的意思,安抚行为的一种,不过你们之中并没有谁受伤或感到不安……?你迷迷糊糊地注视着他的举动,感觉今天这次比以往省事得多,毕竟身上这套衣服的设计让身体裸/露变得容易,难道是专门用在这种场合的特定服装吗?
乱糟糟的思绪在对方的唇舌碰上腿/内侧/皮肤时骤然沉没,柔软微痒的触感一直往深处蔓延,勾出某种潮湿的热意。你本能地想并拢,被对方的手掌撑着难以实现,他缓慢移动细细啃吻的动作简直像在品尝,同时又推着你一点点滑入粘稠的沼泽,你在他挑开最深处的布料以唇舌覆盖时几乎弹起,乱动的腰肢被压制下去。
他的气音落在你皮肤上,“很快会舒服起来的。”
“等,等……”你张开嘴唇,难以抑制地深呼吸着,像要让身体变得轻盈从他的手底下逃逸。你迷迷糊糊地流泪,混乱的视线频频投过去只看到堆起的纯洁白纱裙摆,但他的动作通过一阵一阵身体触感直达你的中枢,清晰勾勒画面,贴合,吮吻,一下下故作礼貌地叩着拘谨的门缝,舌尖反复绕着上面小小的门铃逗弄,待主人稍有松动就蛮不讲理地闯进去。像个躲在厚雪下啃噬嫩根的狡猾动物,根上的花朵被逼得颤抖不已,花蜜跌跌撞撞地洒出,发出自己都难以辨认的哭泣请求。
“唔……”海啸卷上你理智的堤坝,愉悦信号像一只大手翻弄掷抛你的身体,到达顶峰的感觉以下方为源头泛滥而来,泡软你每一根神经。兰登这才从你的裙底/抬起头,手指代替了舌尖留在里面旋弄,眼底恶劣的戏弄意味被暗流裹挟至海面,语气还保留着真诚,“比往常快一些,看来比起我您更喜欢这样的服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