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敢情先前听说去乱葬岗剖尸就回头,原来是去备宵夜?
卤肉手艺很好,冷了也喷香,刘老头却恍惚地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学仵作,当场吐了一地,回去之后半个月不能看肉。
缓慢的目光挪到铁慈脸上。
霁月清风般的少年,拿了一块饼子,兴致勃勃卷了一截香卤大肠,蹲在尸首旁边,就嘴一咬,满口流油。
还不忘殷勤地给他包一块。
“您呐,也来一块?”
刘老头:“……”
服气,告辞。
……
铁慈啃着卤肉烧饼和老刘头翻了大半夜的尸首,甚至用锯子锯过散落的骷髅脑壳,一直到夜鸦忽然猛烈地叫起来,两人抬头,看见月亮斜斜地挂在梢尾,而天边已经隐约一线微白。
老刘头这才起身,捶了捶腰腿,道:“走罢。”
晨间林子中起了朦胧的雾气,老刘头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眼看快要走到林子边缘,老刘头忽然一个趔趄,铁慈赶上一步要拎住他胳膊,然而老刘头撕心裂肺惨叫起来,惊得铁慈也脚一歪险些栽下去。
然后她头一低,就看见了一张双目突出面容惊骇的脸。
------题外话------
关于古代验尸方法,大多来自《洗冤录》
辞天骄 第二十九章 莫不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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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有,城内来了采花大盗,不仅要采花,还杀人!”
“知道知道。我邻居家姐姐的闺中密友的姨侄女,就是第一个死的,尸首被扔在风波山风波林,听说死得惨,满身痕迹,衣裳都不齐整!”
“已经死了两个了!现在城中人人有闺女的人家,都谢绝客人上门,天还亮着便关了大门。满城女子不敢上街,连我家对门卖糖饼的李婆子也凑热闹关了铺子,害得我吃不上热乎饼子。我呸,那老太婆都五十八了!请人来采人还嫌弃驴粪蛋挂霜!”
“这话你就不对了,没听说第二个死了的,年纪也近四十了?”
“虽然年纪大一点,但那位听说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啊!”
“我倒是听在县衙里做事的侄儿说,几次案子虽然都有些不一样,但却有一点,就是在现场都发现了白梅花瓣。”
“这天气,哪来的白梅花?”
“管他白梅花血梅花,看好自家闺女是真。别指望那些干吃饭不干事的官衙,这许多人了,老鼠毛都没抓着!”
“我家可没闺女,你家也没。要不,咱哥们今儿去扶春楼逛逛?听说来了个新头牌,啧啧那姿色……”
人群三三两两议论着,视而不见地经过巡检司的兵丁队伍,一群大老爷们听着当面诋毁,眉毛都不动一丝。
铁慈站在最前头,挑了挑眉。
距离上次树林边发现那女尸已经过了半个月,当时老刘头被尸首绊倒,正迎上那直勾勾的眼神,一辈子和尸首打交道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半受凉还是年纪老迈,竟然被吓得失了魂,好半晌没回神。回神后就要唤人来把尸首拖回去,给铁慈拦住了。
她听师傅说过保护现场的重要性。当即将老刘头拉开,细细看了尸首所处的位置,姿态,情状,附近的痕迹和脚印。并做了记录。
当时尸首仰面朝天,身上没有伤痕。周边没有血迹。下手的人不知道遮掩痕迹,四面被踩倒的枯枝断木很多,一边泥地上留下半个脚印。草叶一边倒伏,有拖拽擦痕。
铁慈由此得出结论,这不是第一现场。女子是在别处被杀害拖至此地。循着痕迹一路向前,却在半路便失去了痕迹,人像是飞走了一般。
女尸后来带回去检验,发现她处子之身仍在,但是下身一片狼藉,满身指印淤痕,死法很惨,是被滚烫的灰黑色石头塞入喉咙窒息而死。
在她的指缝间,铁慈发现了半瓣白梅花。
更令铁慈怔忪良久的是,这个受害少女,是她初来那一日街上,第一个给她塞手绢的那位。
她还记得那日那少女恁是大胆,满街都还在偷看,她已经上前踩了一回。塞了手绢却又顿时娇羞起来,掩了脸低呼着跑走,似一只会唱独角戏的嘤嘤怪。
那手绢雪白生丝,边角绣一朵半卷的桃花。
像此刻她唇角殷殷的血。
谁不曾少女怀春,谁又料薄命如斯。
老刘头支撑着做了尸检,写了尸格,就病倒了。铁慈派人去给他家里说一声,便作为即将接任的临时巡检和兼任仵作,开始了每日的巡查缉捕工作。一开始那些巡检兵丁,干起活来十分不走心,简单粗暴地在城门口拉起一条关卡,便开始查问过往百姓和行商,言谈中毫不避讳泄露案情,查问的目的也不是对着铁慈给的条例询问,而是借机敲诈勒索,搅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数日无功。被铁慈发现后,当即便收了关卡。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兵丁们用阴奉阳违和敷衍怠工来表示抗议。铁慈也不着急,但凡喊头痛脑热不干活的,统统放回家休息,在他们欢天喜地回家后,拿来他们的名册,划掉名字,报上县衙算请辞人员,同时打申请再选拔一批差役,得到批复后却没有选新人,而是召集那些留下来的人开会,询问他们是否愿意领了回家的人的俸银,当然也得做那些人丢下的活计。
众人哪有不愿意的,巡检司本就人浮于事,人员冗杂,如今散去一半,剩下的事也没多多少,还能多拿一份钱,何乐不为?
当下巡检司照常运转,那些回家的久久不见人来请,一打听,自己竟然已经被辞职。这下众人急了,冲进衙门查名册,结果人家拿出了有他们签名画押的请辞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造假高手赤雪表示:谢邀。区区假签名何足道哉。奴刚临摹了一幅画圣烟霞图,被萧大学士一万金收了呢。
差役里不乏关系户,尤以走县丞门道的多,倒也有几个找上县令县丞哭诉,铁慈等着县丞找自己谈心,自有办法应付,谁知道县丞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太忙,始终也没来问过铁慈。
至于县令大人,日日酒乡沉迷,铁慈来了半个月,就见过他三次。说了五句话。这五句话分别是:“茅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迎迓,恕罪恕罪。这县衙诸事也算齐便,本县魏县丞更是稳重,想必能将公子安排妥当。公子还请自便。”
说这话时铁慈猛盯着他瞧,看他鼻子上还贴着膏药,但分明把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给忘了。
第二句话再说的时候隔了三天,内容是:“早,李公子。”
得,这回忘得更干净。
铁慈猛眨眼,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您看看我,看看我。”
县令盯着她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铁慈正想可算想起来了!却见那货斯斯文文长揖一礼,道:“惭愧,为兄认错人了。王公子,你怎么还不去进学?”
铁慈:“……”
终究是错付了。
第三句话是在当晚,两人在街上再次遇见,铁慈正带着巡检司差役巡逻,撞见醉醺醺的县令,县令道:“刘老告老了吗?年轻人,本县瞧你很眼熟啊。你是不是姓张?”
铁慈:“……”
这莫不是个傻子。
后面两句就乏善可陈了,铁慈已经放弃了对他记忆的拯救,两句话都是:“早,再会。”
来了半个月,她也算了解了本地情况。简单说就是地头蛇困住了一地父母官。出身当地大族的县丞有钱有势经营多年势力雄厚,而贫家出身科举应试的单纯书生县令抗不过这般无形大网,屡屡碰壁后心灰意冷,干脆放权,自己日日沉迷酒乡。
所以滋阳县,人人只知县丞,不知有县令也。
铁慈不打算多管闲事。若是自己扶不起,她又为什么要费力拉拔?
德者居其位,无能者弃之。
她愁着这杀人案还没愁过来呢。
听说之前滋阳小县十年无命案,怎么她一来,命案就来了呢。
第一起案子还没头绪,第二起案子在一个风雨之夜忽然发生,死者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子,家里是卖豆腐的,半夜起床磨好了豆腐连夜进城去卖。然后死在熹微天光之中。
死时依旧衣裳半解,没有伤痕,只浑身僵硬冰冷如遭冰冻。
即使人已经死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容颜甚佳。
她当时被弃尸城东小巷,巷里人家一推门推不动,一用力听见啪嗒一声,像重物坠地。再于朦朦天光中一看,心胆俱裂。
铁慈赶过去,这回更好,现场已经被围观的百姓踩得一塌糊涂。她只在墙上青苔上发现了一个指印。
人群的脚印也覆盖了车辙印痕,也就无法推断尸首是否为大车运来还是就死在这里。
白梅花是铁慈在被踩得稀烂的豆腐中发现的,不多的几块白色的豆腐里,夹一朵白梅花,也就铁慈能察觉了。
两次梅花出现,并不如百姓传说的那样,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因此是重要的破案线索。
但这满城梅花早谢,这么明显的线索,用不上。
这是两天前发生的事,稍好了些的刘老头,起床再次做了尸检,顺带教教她。这回受害者依旧被人侮辱过,死因却是冻死。
三月天气,就算夜间稍冷,也绝对冻不死人。
铁慈命人查问这城中可有冰库。答曰官方并没有,但是城中大户,几乎家家都有。
铁慈此刻正带人一家家查问,刚走出一户人家的大门,忽然听见头顶有振翅之声。
抬头,便看见一双铁翼展开足有半丈,遮蔽了头顶的日光,而清越的鹰唳之声震得浮云飞散,满街的人都抬起头来。
铁慈眨眨眼,难掩心中诧异。
这小城闹市,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神骏的海东青?
海东青正正盘旋在她头顶,似一坨乌云般久久不去,铁慈心中隐约觉得不对,手遮眉檐仔细一看,正见那大鸟尾羽一翘。
她猛地闪身。
一坨黑乌乌的玩意从天而降。
正落在走向她欲待询问的沈谧身上。
沈谧:“……”
噫吁嚱,呜呼哀哉,天降鸟粪。
那海东青见屎击不成,一声怒唳,猛地拔高,窜入云端不见。
留下铁慈莫名其妙盯着那一条云线,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打招呼方式。
这鸟乍然出现又倏忽而去,总不能飞上天去逮它,也只能罢了。只是海东青珍稀无伦,寻常人根本无法猎捕,更别谈驭使。此刻在这里看见这样一只鸟,铁慈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一转头看见臭烘烘的沈谧一脸苦笑,铁慈难得有些过意不去,便要他赶紧回县衙换衣洗漱,沈谧应了,转身刚走几步,忽然脸色大变。
辞天骄 第三十章 你妈和你老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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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顺着他目光望去,就看见街那头,有个中年妇人携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女,似乎正要进一家墨斋的门,而一大群士子也从那门中出,当先那几人依稀就是那日曾经路遇嘲讽沈谧的人,铁慈还记得最后说怕污了衣裳的那位,正一脸清淡地被簇拥在正中。
眼看两拨人就要遇上。
沈谧下意识快步上前,一抬脚看见自己满是灰尘鸟粪的裤子和鞋子,脸色又是一变。
他一时冲上前不是,不冲更焦灼,苍白的脸色发了青,额角和眼角却红了。
铁慈转头,看见旁边不远就是一家成衣店,立即道:“赤雪,带他去店里!从头换到脚!”
赤雪会意,立即推着沈谧就走,沈谧红着眼睛盯着那边人群不肯走,丹霜一脚一个屁股墩,把他活活踢进了店里。
那边铁慈快步走过去。
那家墨斋门口,中年妇人拿了一卷纸小心翼翼往下走,看见这群人眼睛一亮,犹豫地站住了。眼看要擦肩而过,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诸位公子请留步。”
众人便回头看她,见她衣裳整洁,衣料尚可,气质尤其娴雅,像个大户人家夫人,便也都肃然起敬,纷纷拱手回礼。
那妇人更得了勇气,脸上微微浮起笑意,轻声道:“敢问诸位可是我儿同窗?哦,我儿沈谧,前年入学跃鲤书院。”
那些书生们怔了怔,随即很多人便浮现诡异的笑意,看那妇人的眼神也随意了许多。一时没人说话,倒是被围在正中的那面容柔和的书生,听见这名字就好像看见了老鼠屎,冷冷道:“不熟悉,不认识。再会。”
他说完便要走。沈母愕然急急道:“怎么会呢?我儿一直在学院读书,之前夫子还多有夸赞来着。只是我儿很少和老身说书院的事,尤其今年,束脩他也不让老身代为准备,所以老身冒昧拦下诸位公子,想问问他日常学业如何,这书院束脩到底多少……”
“束脩啊——”有人便挤眉弄眼接道,“你家确实不用准备,因为他就用不着呀!”
“敢问公子是何意?”
“这还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你那大才子,夫子高足,宝贝儿子,早就……”
“早就因为学业过于优秀,免了束脩啦。”忽然一个声音笑吟吟接了话。
众人愕然回首,便看见铁慈悠然负手走近,她戴着紫色方巾,看着也像是跃鲤书院的学生,大家面面相觑,发现没人认识这位同窗,便都陷入了思考和回忆。
铁慈趁他们在思索,低下头笑吟吟对沈母道:“是沈夫人吗?在下茅十八,和沈兄同窗,见过伯母。”
一边施礼一边虚虚将沈母和沈妹一拢,拢着她们往外走,道:“今日学院放假,沈兄本该回来探看伯母,只是小侄有些学业上的问题未解,便拖着沈兄一起去喝茶,倒是耽误了沈兄母子团聚,是小侄的罪过。伯母和世妹这便移驾茶楼,容小侄赔罪如何?”
身后忽然有人道:“慢着,我们不认识你,你在撒……”
铁慈一抬手,那人啊地一声猛地捂住嘴,只觉得一阵牙酸,没法说话,片刻口水就淌了一滩,他手一搓,颊侧掉下一颗泥丸。
铁慈头也不回对沈母笑道:“请伯母随这丫鬟去。小侄和同窗叙上几句便来。哎,之前我和沈兄和他们有些误会。”
她这么一说,沈母心中淡淡的疑惑也便散去,想到能见到儿子,顿时欢喜地随赤雪去了。
铁慈盯着那母女背影,皱了皱眉,心想这便真跟着走了?沈谧那个浑身机关消息的油滑小子,怎么把母亲供养得这么天真不知世事?
先前看见那母女的一刻,铁慈是有些诧异的。第一次见沈谧时,他苍白贫穷,低三下四跟着一个仵作,县衙里谁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然而面前的女子,衣着整洁,气质娴雅。连那个小小女孩,都颇有教养。和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皱皱眉,转过身,对着一堆愤怒盯着她的士子,挑了挑眉道:“朝廷取士,首重品德。可不是只会写几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便成的。诸位,对曾经同窗的长辈不敬,对曾经优秀如今沦落的同窗无礼,对曾经推许同窗的师长背后诋毁。时时刻刻不忘展示你们的轻浮、势利、无知、愚蠢——你妈和你老师知道吗?”
一阵沉默,随即一人恼羞成怒地道:“朝廷取士,重才重文。跃鲤书院排名大乾前五,每试都有擢优之选。戚兄和骆兄都在名单上。国子监优贡人选,便是板上钉钉的举人。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说了算?”
丹霜嗤地一声,引得众人怒目而视。铁慈笑道:“我自然说了不算。天道伦理公序良俗道德人情说了算。既如此,诸位好自为之吧。”
她微微侧身一让,笑着示意您请。姿态尊重,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众人瞧着越发憋气了,当下又有人道:“别理他,也不知道打哪来的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教训咱们了。和他说话,没得污了我等的清净,走,走!”
众人便纷纷离去,那个姓骆的“板上钉钉举人”,还故意举袖掩鼻惺惺作态,倒是另一个“板上钉钉举人”,姓戚的那个,经过铁慈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住脚,轻声细语却神情淡漠地道:“在下不喜沈谧,不是因为他沦落,而是因为他甘于沦落。”
说完这句,他也不看铁慈反应,拂袖便走。铁慈盯着他背影,忽然道:“你脚下有粪坑!小心!”
那姓戚的书生一惊,昂着的脑袋急忙低下来查看,脚下却平坦如常。这才明白是铁慈促狭,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看看左右,皱皱眉,转身快步走了。
那些被他抛下的书生愣了一阵,急忙又大呼小叫地追上去,铁慈看着,笑笑摇摇头。
丹霜也摇摇头。
有人要倒霉了。
朝廷大权虽然被太后把持,但是为了安抚朝臣,堵住悠悠众口,皇帝和皇太女也并非全无议事之权。最起码,查问一处地方学政有无渎职,着令重新审核各书院擢优名额,乃至直接黜落某几位免试生员的权力,还是有的。
自求多福吧。
……
之后没多久,被赤雪重新打扮过的沈谧赶到了茶楼,也不知道赤雪怎么安排的,她竟然给沈谧找来了一身半新不旧质地不错的儒袍,一模一样的紫色方巾。将那跃鲤书院学生的模样恢复了十成十。
沈母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只等儿子“一旬一次书院休假”好见面,此刻见着儿子,喜不自胜,早忘了先前那些人。又夸他“同学”铁慈好风度,铁慈正好进来,笑眯眯上来再次拜见,坐下来十分自来熟地和沈母聊了一阵书院啊学业啊同学趣事啊,言谈间妙语连珠,把沈家妹妹逗得格格直笑。沈母明显还端着昔日身份架子,颇有几分矜持,但也忍不住时时展开笑颜。
沈谧倒插不上话,在一边捧茶听着,越听越恍惚,铁慈说的书院学业、规矩、夫子、竟和他往日求学时所见一般,而那些读书趣事,也鲜活如真,他竟仿佛真的又回到了书院,依旧还是那个自在求学的士子……
他也越听越惊疑,这位明明没在跃鲤书院读书,如何这般熟悉真切?
他却不知道,皇太女每日功课比他当初繁重千万倍,每日还有一个时辰的论政,天下民生、军事、经济、百业都要有所涉猎,大乾著名书院的学制学规,天下闻名的名士们,那是必须要知道的。
有了铁慈,都不需要他撒谎,铁慈自然就能把这个好同学的角色给他扮演完美,沈谧好容易等到一个话缝儿,插进来道:“此地离寒舍不远,正巧也近饭时,这些日子多蒙关照,茅兄可愿赏脸至家中用饭?”
沈母也急忙邀请。
铁慈对他家庭环境也有些好奇,之前也打发人去送过衣物,心知这一趟上门是沈谧的诚意,笑着点点头,道:“那便叨扰了。赤雪。”
赤雪领会,转身下楼,去买些熟食礼物。沈谧欲言又止,知道铁慈脾气,容不得自己推却,便微弯了腰前头领路。
这边铁慈去了沈谧家里,那边海东青穿云破雾,掠过无数人家青黑色的屋檐,飞越黄土夯建垒以青砖的城墙,翅尖扫过城外小山青翠的梢尖,山崖尽头一抹红影如火,跃跃飘动。
那海东青的唳声便带了几分欢喜,清声贯云,一头扑向那红影。
那人伸手,轻巧地接住那巨大的鸟儿,海东青金钩般的爪尖,紧紧勾住他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有一双极黑又极冷冽的眸子,眼角却微微弯起。
野如苍狼,甜似瓜蜜。
海东青长长短短地在他肩头轻鸣。
他微微侧耳,似乎在听,日光洒在他鲜明如刀削的半边侧脸,耳垂上一枚青金石镶天珠坠饰光泽流转。
半晌,他道:“哦,原来在这里啊。”
------题外话------
这个月底会入v
辞天骄 第三十一章 我爹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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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街上人流喧扰,但巡检差役少了很多,都是去吃饭了。自从铁慈来了之后,取消了之前的很多非必要的开支,挪了一笔钱出来,作为伙补。夏日凉茶,冷冬宵夜,加班简餐,好歹能给艰苦的巡逻差事去燥取暖。又专门联系了几个厚道店家,每日固定给这些差役提供饭食,价钱会比市面上便宜一些,但常有差役往来,店里就无人滋扰,这些店家也颇乐意,供应得很是周到,这项福利施行之后,眼见着差役们做事都勤勉了许多。
铁慈路过那固定吃饭的食堂,还顺便进去看了看,见支应得妥当,又嘱咐班头安排人换班,不要一窝蜂的去吃饭,这才掀帘出来。
出来却看见了县令大人,这位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此刻却在这小饭铺面前逗留,神情若有所思,铁慈感觉好像看见了树懒忽然开始狂奔。
她上前施礼,顺便又把县令往旁边带了带,以免他看见路边等候的沈谧那一家子,生出什么枝节来,不过其实倒也无妨,县令大人也未必认得,毕竟今天他又称呼她:“张公子,别来无恙?”
铁慈道:“见着公祖,有恙自然也是无恙的。”
她的风趣令县令多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后头人来人往的饭铺,有一瞬间铁慈觉得他似乎要说话了,但他最终只是挥挥手。
铁慈也便笑着告辞。
赤雪在铁慈身后无声地叹口气。
又一个没福气的。
那边铁慈离开,县令却没有立即走,立在原地,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
他身后,随从的师爷轻声道:“东翁,这位既然来自盛都,这半个月您也瞧见了,是个有魄力有心思的。如此,您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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