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朝三愁眉苦脸地道:“但是矮子有矮子的习惯,这万一……”
“没有万一。”飞羽截断他的悲观主义,“去整治一桌席面,上点……”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浸骨香”。
高矮个子齐齐一怔,随即高个子道:“您疯了?用这个?这个已经不多了!”
矮个子也道:“这酒中诸药收集不易,效用难得,您自己过得艰难,这酒留着是有大用的,怎么现在要拿出来给……这万一……”
飞羽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随即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便回去了。
留下矮个子犹自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为什么呀——”
飞羽隐隐听见,唇角一勾。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想给,就给了。
……
铁慈调息了一阵,忽然睁开眼睛。
屋中悄然落下两条人影,正是丹霜赤雪找过来了。
她在被人带走时,昏迷醒来间歇,指缝里漏下一点独属于自己的追踪香,丹霜嗅觉极灵,这么多年也训练习惯了,自然能追过来。
两人一见铁慈便扑过来,丹霜眼底泛红,赤雪急急掏随身带的各种药。
铁慈上下打量两人,见除了一些擦伤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丹霜赤雪查看过铁慈,十分担心,丹霜便说要走,找个地方休养,铁慈却摇摇头。
“如果我没猜错,这两天会有重要的事发生。”她道,“我得赶紧把那个杀人凶手和苍生塔下的猫腻给揪出来。”
“您现在这样,哪里做得了这许多的事!”赤雪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早知道这里这么危险,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当初就该拦着您选这里。”
“既然我来了,也遇上了这事。这就是老天的意旨,着意我来解决。”铁慈道,“畏难而退别人可以,我不行。”
两女默然。
确实,皇太女这一生,要面对的都是最难的事。
谁都可以做懦夫,她不能。她退了,就是一命,一家,一国。
“再说这也不是两件事,杀人凶手和苍生塔……”铁慈忽然住口,珠帘掀开,飞羽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发现多了两个人,不禁一怔。随即认出是丹霜赤雪,笑道:“你们也来了啊。”
丹霜警惕地盯着她,目光落在那一桌菜上。赤雪却笑道:“让我们好找……多谢飞羽姑娘救我家主人。”
她去接那些菜,指尖扣在菜盘边缘,指甲缝里银光一闪,一根银针已经悄悄探了出来。
两个小厮个子都挺高的,她接的是其中矮一些的人的盘子,那人笑嘻嘻将盘子递给她,另一个高一些的忽然将手中的汤盆也往赤雪手上一放,道:“端着怪累的,既然你这么殷勤,那就都你来。”
赤雪已经接了一个菜盘,汤盘这样怼过来,她只得另一只手去接,却哪里接得住,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丹霜接住了汤盘,瞪了高个子一眼,道:“脾气好大的龟公!”
高个子:“……”
他被气得几乎要翻眼白,好半晌才硬邦邦地道:“我不是龟公!”
丹霜冷冷道:“对,你还没资格做龟公。”
高个子:“……”
铁慈眼看那高个子快被丹霜撅过去了,忍笑下床,亲自帮着布菜盘,道:“啊,好香。”
她向来善于打圆场,几人之间古怪僵硬的气氛这才活泛开来,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挤开飞羽,帮铁慈布菜。丹霜看见那壶酒,皱眉道:“怎么还有酒?不知道受伤的人不能喝吗?”将那壶酒拿开。
铁慈皱眉,放下筷子,淡淡看她。
丹霜手一顿,知道自己过了。铁慈向来待人亲和大度,从无等级门户之见,也不允许侍女们恃宠而骄,仗势欺人。丹霜平日却也不至于如此,今日却不知怎的,总有些烦躁。
她垂了眼,道了抱歉,却依旧坚持地将酒拿开。
飞羽也不生气,淡淡一笑,高个子则笑一声,把酒壶拿过来,又对矮个子道:“换个大杯。”
矮个子拿了个大杯子来,高个子就把酒满满地给飞羽斟上了,那杯子大的,两杯估计就去掉了一壶。
飞羽又笑一声,摇摇头,端起杯。
他端杯的那一刻,铁慈隐约闻见一股奇异的淡香,心中一动,忽然伸手接过飞羽的酒杯,道:“这一杯好像应该是我的哟。”
酒杯近口,她心中更加肯定,这里头添有绣金藤,这是一种少见的药材,有固骨培元功效,目前正对她的伤势,而且这东西能去毒,只要添加了这个,再下毒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好东西,她就不客气了。一仰首,就把一杯干完了。
飞羽:“……”
不是,喝这么快做甚?
这酒虽好,但里头的药物得最烈的酒才能泡出药性,而那酒之烈,便是海量,这种大杯,也不过能喝一杯。还得一口一口慢慢抿,一旦喝急了,必醉无疑。
丹霜赤雪看铁慈自己喝了,倒不急了,她们对铁慈的选择有莫名的信心。
至于那杯酒,根本没看在眼里,皇太女千杯不醉。
铁慈喝完,便觉一股热流自内腑生,流经奇经八脉,如暖风熏过令人陶然,而先前硬被冲开而隐隐发痛的穴道处,更是忽然有通透感,她一抬头,忽然看见了一副骨架。
她一怔,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但随即她就确定自己果然是眼花,因为骨架不见了,对面还是飞羽那鼓鼓囊囊的胸。
铁慈也便放下了,只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那骨架好像有点大?
她心思都还在这酒上,比想象中效果更好,她拿了酒壶,又满满倒了一杯。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飞羽含笑的声音响在耳侧:“公子可不能贪杯哦,这杯该轮到奴家了。”
铁慈反应不及,发怔地看着飞羽拿走了她的大酒杯,看着她双唇触及的好像正是刚才自己触及的位置,有点恍惚地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么?”
这么一想觉得有点严重,不太卫生啊。随即又想,哦,是个女的,没事儿。
她托腮看着飞羽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十分娇气,铁慈看得不耐烦,忽然伸手将酒杯底一抬,道:“来,干了!”
飞羽猝不及防,哗啦啦一杯全进了肚。
两个小厮惊得齐齐撞了桌子。
飞羽:“……”
干你妹啊!
一阵静默,两个小厮脸上表情惨不忍睹。
就咱家主子那酒量……
飞羽双手按着桌案,低着头,半晌缓缓抬起头来。
在场的人都一怔。
似新雪落桃花,晨曦被第一抹霞光照亮,满园的梨花馥郁如霜,红日薄薄镀一色绯。
佳人酡颜,观者亦醉。
她眼神并不迷蒙,还比平时更清亮,却亮得慑人,令人心间一绷。
两颊间一抹薄红,直扫入乌鬓之间,看人时眼光从密密的睫毛下荡出去,在场的人魂只剩了一半。
高个子的小厮,似乎忍耐地吸一口气,然后伸手去搀扶她,轻声道:“姑娘你醉了……”
飞羽点点头,她坐的端正,语气平静,道:“我醉了。”
高个子看她还算清醒,刚放下心,就听她道:“我醉了,要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高个子拖她:“行……咱们换个地方睡。”
“就在这里,这是我的寝居,当然该睡在这里。”飞羽笑嘻嘻地道,“跪安吧!”
高个子翻白眼,一句“跪你鬼!”硬生生噎在喉咙里,耐着性子道:“这里借给茅公子睡了,您不能……”
飞羽得了提醒,身子一倾,一把勾住铁慈的脖子,整个身子歪在她身上,笑道:“那我就和茅公子一起睡啊!茅公子,好不好啊!”
丹霜赤雪原本有些惊讶,听见这句,丹霜嗤地一声笑,赤雪微微一笑。
这种邀约……主子有一万种办法拒绝并打死他。
然后她俩就看见铁慈身子一歪,也勾住了飞羽的脖子,笑嘻嘻道:“好呀!”
丹霜赤雪:“……”
高矮个子:“……”
你们这是想我们死。
飞羽听着眉开眼笑,铁慈也十分高兴,伸手一捏飞羽脸颊:“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然后眼睛一亮,高举手指,搓给他们看:“好滑!”
高矮个子:“……”
主辱臣死,主子被调戏我们怎么办?
下一瞬主子十分争气地捧起铁慈脸颊,兴高采烈地凑过头,“叭”地一声,亲了个响亮,“好!”
丹霜赤雪:“……!!!”
皇太女被调戏怎么办?
丹霜的手已经按在了腰上,赤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高个子敏感地抬头对她看了一眼,丹霜杀气腾腾地看过去,又把杀气腾腾的目光缓缓转向飞羽,高个子上前一步,挡住她的目光,矮一些的那个,一直站在他身边,不停地拉他的衣裳,和赤雪对丹霜做的动作一样。
两对仆从隔着桌子杀过几回合,才想起正主还在作妖,丹霜和高个子各自去拉自己的主子:“主子咱们走……”
结果两人双双被自家的主子挥了出去。
两人姐俩好地勾肩搭背,齐齐向外挥手,齐齐大声道:“咄!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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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第四十四章 误上龙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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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赤雪和矮个子也被清场。
两个醉鬼一直保持令他们心梗的勾肩搭背姿势,铁慈还在唱:“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飞羽也不甘示弱,唱:“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然后两人各自为对方鼓掌,十分大气地大赞对方的歌声更优美。
桌上的菜被风卷残云,飞羽明显醉得更深一些,夹着菜往铁慈嘴里送,险些戳到她耳朵里,“来……这是我最讨厌的……鸡丝韭黄……”
“你……为什么讨厌这个啊……我还挺……喜欢的……”
“因为韭菜壮阳嘛……我爹信食补……喜欢吃这个……他偶尔来我娘这里……我娘都要备这个……呔……没事吃这么多韭菜干嘛……十几个还嫌不够吗……”
“哇哇哇你十几个姐妹啊……呔!你给我夹多了一筷!我吃东西……呃……只吃三筷!”
“呵……你这规矩……和皇族似的……喂,你不会是个皇族吧?亲王?郡王?公主之子?”
“哈……我爹爹不让我对别人说哦……来,吃菜……吃菜……”铁慈夹了一筷排骨,喂到了飞羽的鼻子里。
两人糊里糊涂吃了几口,酒意上涌,铁慈抓着飞羽领口,喃喃道:“困觉,困觉……”
飞羽便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道:“困!这就困!”
她一弯身抱起了铁慈,铁慈乐不可支,哈哈笑道:“哟,你一个女人还能抱得起我!”
飞羽手臂稳稳的端着,闻言低头笑了笑,“你一个男人也不重啊!”
她抱着铁慈摇摇晃晃往床边走,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砰一声,两人扑跌在床上,铁慈在下,飞羽在上,铁慈给压得吭一声险些闭过气去,一睁眼却看见上方飞羽的脸,堆雪砌玉,湛然若生光。
飞羽本来在笑着,遇上她的目光,渐渐也敛了笑容,手肘撑着侧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半晌道:“青山若黛,秋水为神……平常瞧你也是个翩翩男儿,怎么凑近了细瞧,倒像精致过了头,这皮肤,比女人还女人……”说着就上手来搓她的脸。铁慈头一偏,忽然哎哟一声,却是飞羽头上的钗子挂着了铁慈头发,铁慈伸手去解,却怎么也解不开,飞羽也抬手去解,两指相触,各自微微一顿,随即又都觉得莫名其妙,铁慈手一拨,不知怎的将飞羽簪子拔了,乌黑的发泻下,和铁慈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乱如这一霎忽然飘过窗棂的柳丝。
两人都静了静,但也并不明白何以这一霎会安静,随即飞羽手肘一软,半倒在铁慈身上,铁慈懒洋洋一推没推动,垂眼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铁慈嗤地一声,心想这娘们酒量不行!
她爬起身,非常好心地想替飞羽解了外衣,让她睡得舒服一点。这头牌喜欢穿宽大衣裳,飘然若举,飒飒似山中仙,但也十分累赘麻烦,铁慈解了好久才解开了全部的纽扣,着手帮她脱的时候忽然碰到了她的胸。
皇太女养了一宫莺莺燕燕,日常揩油几乎是习惯性动作,碰着了也便碰着了,想着那傲人蓬勃,还十分顺手地捏了捏。
这一捏,她一呆。
这手感……
够实在啊!
她悬空着手,在那痴了半天,酒意似乎都上了脑子,转一件寻常的事儿都要转半天,更不要说此刻这隐约触及隐秘的复杂命题,想着想着,非但没想出个结果来,反倒脑子越来越空,帐顶越转越快,天地越转越晃……“砰”一声。
她重重地倒在床上。
伤后之身,哪怕千杯酒量,也抵不住这强劲的药力和酒力。
倒也。
这一觉十分酣浓,依稀还做了梦,梦里美人蹁跹,婉转生姿,她大声叫好,抛洒赏钱如下金钱雨,美人在遍地金光中含笑,忽然一掀长裙,两条长满乌黑汗毛的大毛腿……
铁慈猛地睁开眼。
睁开眼的一瞬,刚才的噩梦便消散,只隐约两条大黑毛腿在脑海中一闪不见。
身上很重,一偏头,就看见穿着雪白长裤的腿,压在她腿上。而一只手臂,压在她胸上。
头牌还没醒呢。
屋里很黑,没有点灯,窗外明月如盘,这一觉睡到了晚上。
铁慈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伤口处的麻木在消退,也不怎么痛了。而内气浩浩汤汤,畅通游曳。
看在这效用极好的药酒份上,她就不和误上龙床的头牌计较了。
只是这药酒似乎有点迷幻成分,她托着头想了半天,硬是想不起来自己醉了以后到睡着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断片了也没办法,她正想唤人来点灯伺候,忽然眉头一皱。
赤雪丹霜一向十分谨慎,她睡下了,又在这时候,两人没可能不在房里守着。
刚想到这里,就隐隐听见随风传来的兵刃相击的声音,她走到窗边一看,就见底下灯火通明,回廊处一大批差役兵丁涌了过来,而丹霜一人挡在回廊入口处,其余人却不见踪影。
她反手握住檐角,翻身上了屋顶,从屋顶下看,整个小楼已经被包围,四面八方都有人群涌来,擎着火把,将小楼围得水泄不通。
她隐隐嗅见一股熟悉的气味,注意到每个方向都有人拎了个黑色的桶。
楼板蹬蹬声响,赤雪奔了上来,神色焦灼,看见铁慈从屋顶翻下来,神色一松,还没说话,铁慈已经道:“叫丹霜回来!”
赤雪道:“公子!县衙带了滋阳千户所的人包围了这里,我们掩护你冲出去!”
铁慈挑眉:“千户所?”
赤雪肯定地点头,作为皇太女瑞祥殿管事大宫女,她会的可不仅仅是伺候人的活儿,连同这百官百业,民政军制,多少都知道一些。千户所下辖的是正规军士,可不是巡检司从地方农户检选的普通弓兵。更重要的是,千户所虽然名叫滋阳千户所,实则却是属于护卫来州的军事力量,受兵部和地方都指挥使司统管,可不是区区一个县丞可以指挥的。
一个千户所一千一百多人,看眼下,最起码来了一半。
铁慈盯着底下,隐约看见有几人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看身形有些熟悉,但她也同时看见了那些人将黑色桶里的东西,泼在了墙角下。
赤雪急声道:“主子,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叫丹霜回来!”
赤雪不敢再劝说,发出哨声,丹霜且战且退,那些兵丁并不跟随着追上来,只将四面都把守住了。
浓重的油气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李尧立在黑暗中,神色冷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心建功立业,却不知道有些事是那养蛊的罐儿,揭开一条缝,就有无数的毒虫源源不断地出来,不死不休。
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李尧回头,看见县令疾奔而来,还隔着老远便喊:“你要做什么!”
李尧微微有些诧异,随即冷笑一声,道:“公祖有酒喝便好了,又何必多事呢!”
县令皱眉:“此事尚未查清,对方还没认罪,诸般证据也不足,何以弄出这般阵仗!”
“怎么没查清?”李尧诧然道,“茅十八见色起意,采花杀人,证据确凿。他负隅顽抗,意图逃狱,在下将他捉拿归案,何错之有?公祖如此气急败坏,难不成了畏了对方京中权势,想要纵逃凶犯?”他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公祖啊,咱们十年举业,一朝为官,自当清明公正,为国为民,私心私欲,要不得啊!”
县令给他这般颠倒黑白一番口舌,气得脸色发白,胸口起伏几次,勉强道:“既是捉拿,就该令其归案,仔细审理,形成卷宗,再上呈盛都,等待批复审决。你这是打算作甚?动用私刑……么?”
“杀人灭口”四个字到了嘴边,对上李尧阴森森的目光,他愣是没敢说出来。
“公祖想多了!”李尧不耐烦和他掰扯,猛地一挥袖。
四面八方,都有人对着那些浇下的液体,掷下火把。
“蓬”地一声,火头如赤色妖龙,攀着墙柱,瞬间蹿起半丈高!
……
铁慈翻上屋顶那一刻,飞羽睁开眼睛。
唰唰两声,梁上翻下两个人来,挂在梁上,悄声道:“主子,那边准备行动了!他们查到了这里,李尧调了千户所的军士来,准备以查办案犯的名义将那位烧死,正好抽走滋阳到来州路上所有的军事力量,方便二王子出境,咱们也得快点走了!”
另一人道:“隔壁咱们这段时间挖的密道,正好通往那边……”
飞羽笑了笑,道:“不,不走那条。”
两人一懵,“那走哪条?等下火烧起来就走不掉了!”
飞羽拍拍床下,“这不刚发现了一条么!”
“这不过是藏嫖客的小密室,不通的!”
“那可不一定……嘘,快走,他要回来了!”
两条人影翻回梁上。
栏杆处,铁慈从屋顶翻下,忽然看见院墙外那个小巷子里,沈谧爬上了那棵树,对她招手。
他大概是希望她从屋顶上想办法冲过去,但是他那位置,看不到底下有大批的军士张弓搭箭包围,一旦她冲出去必然经过那上方,会成为靶子。
铁慈凝视着沈谧,黑暗中隔得远,依旧能看得出对方脸上的焦灼。
沈谧总令她诧异,这么个经历世事磋磨,养成了油滑性子的人,她从未敢奢望得到他的忠诚,不想他却对她仿佛有着莫名的信心。
或许这便是聪明人的直觉吧。
她看了须臾,终于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抬手一抛。
明黄色锦囊划开夜色的黑,投射入沈谧怀中。
沈谧接住,抬头看她,铁慈点点头,此时赤雪丹霜也到了,三人冲回了屋内。
两女愕然跟在她身后,不明白这时候不赶紧突围为什么还要回死路。
火势极猛,转眼火舌便舔上了二楼的栏杆,窗纸发出轻微的撕裂声,被火一燎便化为边缘金红的灰烬,乌黑的烟气如妖蛇般在回廊间逶迤,夹杂着通红的火星一闪一闪,呛得人咳声不断。
铁慈直奔床上,一眼看见飞羽竟然还安稳睡着,无奈地笑一声,将她用被窝一裹,等丹霜赤雪也跳上床,便按动了机关。
床板翻转,飞羽像个球一样首先滚了下去,丹霜不满地道:“为什么让她先下!”
铁慈在下落中,从容地答:“因为底下可能不平,得有人垫着。”下一瞬她舒服地砸在了人形肉垫飞羽身上。
飞羽:“……”
真是不讲武德。
……
大火猛然蹿起,火苗险些燎着了县令的靴子,他惶然后退,李尧已经不理他了。
县令咬牙,却最终没有了再冲上去的勇气,拂袖转身便走。
除了跟着他的一个幕僚,也没人理会他,县令悻悻走出扶春楼,侧门外焦急等候的沈谧迎上来,但一看他脸色,便知道,自己努力劝县令来阻止县丞,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不安地看着那火苗,想着茅公子这到底是惊动了何方神圣,招得对方不顾一切,不惜搞出恁大动静也要杀人灭口。
县令在他身后愤愤道:“不过是仗着身后有人!”
沈谧悚然一惊,县令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叹一口气道:“本县已经尽力,我就说过,李尧一手遮天,背后更有靠山,本县都奈何不得,至于你,更是螳臂当车……你也算是对那位茅公子仁至义尽,就此罢了吧,莫要被人瞧不顺眼,一根指头便拈死了你。”
说完转身便走。
沈谧摸了摸怀里那个小锦囊,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半晌喃喃道:“狂徒自有天收……”
县令背对他冷笑一声:“天?天在高处不可问!”
……
黑暗中铁慈坐起身来,伤口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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