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路却不大好走,容蔚一边走一边辨认方向,铁慈这才发觉昨晚自己真是不知不觉走太远了。
想到今日要上的课,感受了一下体内经脉运行,她忽然道:“想不想体验一下腾云驾雾?”
“不想!”容蔚问都不问,一口回绝。
“来嘛!”铁慈上前,毫不客气地掐住了他的腰,“一二三,起!”
瞬间的失重感。
下一瞬云雾扑面,风声呼啸,头顶青天,身下山崖,容蔚失神地坐在半山探出的松树上,屁股底下缓缓流出黄色的液体,一只凶猛的大鸟尖鸣着扑下,扇了容蔚一个劈头盖脸,要为被坐碎的鸟蛋报仇……
铁慈挂在松树上,狼尾巴挂了一身,惨叫:“亲快拉我一把!”
容蔚挪了挪屁股,蛋黄淅淅沥沥流了铁慈一脸。
……
铁慈终于抓住了容蔚的手,眼一闭,“一二三!”
下一瞬一只暴怒的熊咆哮着扑向不速之客。
……
“一二三!”
瀑布当头冲下,容蔚在狂流中四处乱捞被水冲走的狼尾巴。
铁慈夹在两块石头之间,一双长腿露在外面乱扑腾。
……
之后容蔚拒绝再和铁慈有任何肢体接触,表示宁可跋山涉水累死也决不劳动阁下。
好在几次瞎撞,不,瞬移后,倒确实离书院不远了。
回到书院是从山门走的,清晨的起床钟声刚刚敲响。学生们纷纷起床,洗漱,整理仪容,用早餐。
马德等人一夜没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似乎睡梦中还能听见那个叶十八的惨叫,等到天亮爬起来,推开门,看着各自挂着的黑眼圈,都忍不住开口问:“那家伙昨晚回来没有?”
有人道:“就算回来了,晚归也要受处罚的,一顿惊吓加一顿祠堂反省是少不了!”
有人道:“昨夜安静得很,没听见什么动静,不会还没回来吧?”
“那要么去问问崔轼,他们不是同舍么?”
有人笑出了声,“昨晚崔轼就故作惊慌去和舍监报告了,说叶十八夜不归宿。舍监今日定要给他处罚……这不是崔轼来了!”
崔轼在甲舍门口探头探脑,神色欣喜,一见他们便道:“叶十八到现在还没回来!”
众人大喜,互相道贺。都道今日可以赌局收钱,还能看见叶十八被退学的布告高挂山门。
也有人担忧地道:“这要他还是回来了,告我们怎么办?”
“怎么告?他有证据吗?”马德慢条斯理摇着扇子,“咱们没露脸,没说话,他能指认谁?你们记住了,他无论说什么,咱们抵死不认!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那是。一个靠裙带关系进来的混小子,也想占贺先生的名额,也想和咱们斗,做梦!”
正说得高兴,忽听外头喧闹,无数人的脚步哒哒哒地向外冲,众人愕然探头向外看,舍监也从自己的办公房里走出来,看见山门后贯穿书院的白石大道上,一大群人,像乌黑的云团,还在不断向里移动。
舍监站在路边,大声喝道:“都散开!人群不可无故聚集!散开!发生了什么事了!”
人群略微散开了些,舍监隐约看见了叶十八的脸,当即厉声喝道:“叶十八!你过来!你昨夜夜不归宿,是去哪里了!可是去那秦楼楚馆……”
他声色俱厉,人群外围的学生们转过头来,神色古怪地看着他,看得舍监头脑一懵,紧接着又道:“夜不归宿者需上报山长酌情处理,视情予以祠堂禁闭或退学处罚……我这就……”
他忽然停住,张口结舌。
人群终于彻底散开,铁慈走了过来。
辞天骄 第八十一章 抽你丫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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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监的嘴慢慢张大,越来越大,下意识退后一步,吃吃地道:“你这是……你这样……”
铁慈只瞥了他一眼,也没理会,便走了过去,舍监也不敢拦,又退一步。
一群人原本站在甲舍和正堂之间的月洞门处,此刻舍监让开,马德那群人便露了出来,听说铁慈回来了原本还面带笑意,此刻看清楚了,立即便有人吓得哇呀一声,一蹦三尺,其余人脸色惨白,纷纷后退。
铁慈半身血染,狼血,蛇血,淋淋漓漓鲜红斑驳。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面隐约露出一些灰黄色的长毛,夹杂着殷然的血迹,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更吓人的是她肩膀上还挂着长长短短几条死蛇,看见马德等人,她抽下一根蛇,对着马德的脸一抽。
“哥们,你的蛇还给你!”
马德看见她那模样,转身就走,却哪里敌得过她的速度,啪地一声被那死蛇抽了个正着,顿时一声惨叫,鼻血爆开,和蛇血喷溅在一起,地面上骨碌碌滚了一颗大白牙。
这边铁慈还不停手,又抽一条,砸在另外一人脸上。又是一声惨叫,其余人发一声喊,四处奔逃,铁慈撞入人群,抽蛇砸蛇一气呵成,啪啪啪啪连响,不过片刻,马德那批人就鼻青脸肿倒在地上,满地死蛇断牙狼藉。
铁慈动手时,舍监不住咆哮住手,却始终不敢近前。直到铁慈住手才冲上前,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跟了一群师长,教谕监院学长舍监一大群。个个面色铁青,怒视铁慈。
舍监愤愤地正在告状:“……这叶十八夜不归宿,一大早从山外回,一身脏污仪容不整,二话不说就拿死蛇抽人,连犯院规……”
也不用他多说,在场众人都看得见,马德那一群人的翻滚狼狈。
学生们都退开了些,目光复杂地看着铁慈。
监院一向行事公正严明,这人如此嚣张,无可辩驳,重罚必定免不了。
几位年纪大的师长,已经怒骂了起来。
监院向来负责院规纠察,此刻叹息一声,惋惜地看了铁慈一眼,道:“你且先去祠堂……”
书院的规矩,犯了戒的学生,先到祠堂给先圣燃香,然后陈情,听候处理。
铁慈道:“怎么,不打算听我解释吗?”
“那也要先到……”
那边舍监得了监院吩咐,便上前要拖走铁慈。犹自有教谕愤愤道:“书院百年来未曾见有如此狂徒……”
舍监一上前,铁慈把麻袋往他脚下一甩,狼尾巴滚了一地,他踩了满脚的软弹毛发,惊得一跳,低下头看了半晌,变色道:“这是……这是狼尾?”
众人哗然。
布袋里滚出的狼尾巴,怕不有几十条之多!
大家都知道这山中有狼群,书院乃至周边百姓没少为其所害,日常进山都避着狼群踪迹走,依旧年年有人死于狼口。书院下了悬赏,但就是最好的猎手也不会去摘红,毕竟谁都知道,狼群不是单纯的狼的集合,会更加凶残狡猾,便是高手也难以应付,谁也不想随便送死。
现在这是,叶十八一人把狼群灭了?
怎么可能!
监院震惊地盯着那些狼尾,“这是……后山的那群狼?”
“是。”
“你怎么……”有人想问。
“诸位师长,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怎么会去打狼吗?还打不打算问我为什么会夜不归宿,为什么会用蛇抽人?是什么让你们先入为主,不分青红皂白便认定我触犯院规呢?”铁慈笑吟吟用脚尖拨了拨那些狼尾,“如果我死在群狼口下,是不是就注定背上这些黑锅,死也是白死呢?”
监院皱眉道:“何至于如此,你且仔细说来。”
“昨日骑射课,这群人诱我至密林深处,挖好陷阱等着我,我掉进去后,他们倒下一筐蛇。”
众人哗然。
“她撒谎!她撒谎!我们没有!”
“全都是毒蛇。”
“胡扯!”
“看,”铁慈拎起死蛇展示,“三步倒,一丈青,金环,银环……我还听见他们商量,说咬死我一个人用不了这许多毒蛇,留几条带回书院养着,以后看谁不顺眼就放进人家被窝里。”
众人再次哗然,这回声震屋瓦。
人们齐齐后退一步,离马德那批人再远一些。
有些人跑回宿舍查看。
马德的好风度都没了,大叫:“胡扯!满嘴谎言!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他眼神狞恶,口齿坚决,恶狠狠环视身后,用眼神警告他们。
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没有证据,只要咬死不认,叶十八奈何不了他们!
却有人狂奔而来,他身后跟着小厮,小厮脸色苍白,用一只火钳夹着一条还在扭曲的蛇。
那蛇身上金环亮眼。
众人原本还半信半疑,看见这一幕顿时大惊。
骂声四起。一看到这蛇,再想到这恶心冰冷的东西半夜滑进自己的被窝,所有人浑身起栗。
马德那批人却慌了。
为什么会有蛇?
明明是没有的事!
有个脾气暴的学生,看着那蛇勃然大怒,“好恶毒的心肠!竟是要私刑审判同窗吗!那我先和你们有个了结吧!”冲上去便是一脚。
这一脚便像打开了众人发泄的开关,立即便有无数学生扑上去拳打脚踢,舍监大声阻止也没用,被裹挟在人流中东倒西歪,哎哟连声。
监院等人都是书生,哪里应对过这种场面,只在外头扎煞着手大喊。马德抱着头,头顶老拳如雨下,他死死咬牙,大喊:“没有,我没有!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事,你们莫要被人骗了!”
也有人道:“发现一条蛇说明不了什么,这万一就是叶十八授意人放的呢?毕竟他们之间有过节。”
众人听着有理,一时有点犹豫。
却有一个少年,挨不住那暴打狂拳和莫名冤屈,蓦然爆发出一声大喊:“没有!我没有!我们根本没有带蛇进来,那些蛇也没有毒,我和猎户买的时候,怕被误伤,特意都买的没毒的!”
“……”
拳脚停了下来。
众人慢慢转过弯来,机械地转头看铁慈。
铁慈立在朝阳下,露出慈祥的笑容,道:“真是个好孩子。”
也不知道她在说谁。
马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监院等人面面相觑。
“诱我入陷阱放蛇相欺的事情,当事人已经承认。”铁慈面无表情地道,“然后,他们引来了青阳山群狼。”
众人惊喘。
“放屁!”马德大吼。
迎上铁慈轻蔑的一眼。
马德瞬间便明白了。
一开始叶十八就说群狼的事,他们不认,没人会信。
他故意等他们先是抵赖,然后骗他们自己招了放蛇的事,此时他们在众人心中的可信度已经降到最低。
此刻再抛出群狼的事,栽到他们头上,这时候大家都会相信。
“青阳山群狼日常活动区域不在书院后山,这边猎户多,食物少。如果没有人故意引导,它们不会那么巧地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
众人都点头。
“你们确实没有放毒蛇,那是因为你们中有人怕死,买的都是无毒蛇。为了保证我能死掉,你们又想办法引来群狼。你们就不怕群狼吃了我后不知餍足,顺着痕迹一路向前,摸进书院再加餐吗?”
把危机扩大延伸到每个人身上是最有效的。
毕竟切身利益才会更关心。
立刻,学生们的怒骂再一次淹没了马德等人。
“你胡说!胡说!满嘴谎言!我们没有想杀你!我们只想吓吓你,让你夜不归宿挨处罚,多几次处罚你就待不下去,最好你被吓得自己走了,我们不可能去引群狼!”
马德狠狠地盯着铁慈,“你才是栽赃!”
铁慈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泛起疑惑。
她可以确定群狼确实是人引来的,她有听见动静,原以为一定是马德那群人,但是当时她心里是有些疑惑的,马德他们如果真的要她死,放毒蛇就够了,何必再冒险招惹那些饿狼?
现在看马德那些人的表情,仿佛他们真的不知道狼群,那这事就有些微妙了,当时还有人在场?是他引来了狼群?他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过马德出身达延族。铁慈已经让赤雪去调查他的身份经历,暂时还是把这人作为第一嫌疑人。
“事情便是这样的。”铁慈道,“夜不归宿是被人陷害,仪容不整是迫不得已,用蛇抽人……我觉得我已经很温柔了,应该用活的毒蛇才对。”
众人深有同感点头。
“这些狼……都是你打的?”
“我哪有那本事,我是运气好。”铁慈笑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群猎人也盯住了这群狼,组织了起来,商量要为乡里除害。他们一直跟着这群狼,狼来袭击我的时候,他们就伏击狼,这是大家合力的结果。”
众人安心地吁了一声。
毕竟同窗中出现一个绝世高手还挺让人害怕的。
大家更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这也是铁慈和容蔚商量出的想法,容蔚只想要钱,铁慈不想要名。
“监院打算如何处理?”铁慈问。
“先去祠堂……”
“哦忘记说了。”铁慈道,“我在回来之前,已经托人去报了官。”
监院诧道:“这毕竟只是书院内部违规……”
“学生不认为这只是书院内部事务。马德的行为,属于杀人害命。他一个异族,竟然妄想成为我朝儒圣之徒,并为此不择手段,草菅人命。”铁慈道,“难道书院还打算留下一个居心叵测的异族凶手,将我大乾英才都置于险地吗?”
一位教谕忍不住道:“马德母亲是海右大族,他自幼在海右长大,受我大乾诗书礼仪熏陶,诸般言行举止,与我大乾人无异,他也从未去过达延,他虽有罪,你也不必总拿异族说事。”
铁慈笑:“诸般言行举止,与我大乾人无异?”
她微笑着挑高眉毛,满脸“您是在为马德说话呢还是在侮辱大乾?”
话不必说太满,只这一句,便是满满讽刺,那位大抵是推荐马德入学的师长,涨红了脸,退后两步。
“余者大抵都是从犯,毕竟我大乾的好儿郎,可想不出这么恶毒的主意。”铁慈顺手把那几个从属的书生摘出去,一来他们的罪确实也够不上去官府,二来也要给书院留点颜面,总不能真把这许多学生押送官府,三来顺手送个人情。至于领不领,随便,反正他们的鬼主意总没有她的反击手段多。
那些惶惶不安的学生,顿时如蒙大赦,大多都赶紧向她道谢。
也有几人,站在一边,垂头看地,眼角写满了不甘心。
铁慈认得那几个人,早先是戚公子摇旗呐喊的随从,在滋阳讥嘲沈谧被她怼过,这次来,发现戚公子不带他们玩了,他们就换了马德这个钱多人傻的新老大。
昨晚的事她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参与,但今早这些家伙可是随着马德一起来的。
有错的去自己先去先圣祠思过,监院只一挥手,这些人也忘了自己的新老大了,垂头丧气地自行去了。
不多时果然有官差前来,将马德带走,那人临走时犹自恶狠狠盯了铁慈一眼。
铁慈微笑挥手欢送。和人群中沈谧对了一眼。
她进院之前,就让先走一步的容蔚去联系了沈谧,给了他一条毒蛇,让他随便放在谁的屋子里。
沈谧放下心来,功成身退。
忽然头顶一声鹰唳,铁慈抬头,便看见丹野这个鸟人,红衣狂野,攀鸟爪飞天而来,还没落地就高声道:“找了你一夜,你去哪儿了!”
铁慈诧异地盯着他。
什么时候和他有这么好交情了?真把她当爸爸了?
丹野落地,看见遍地狼尾,也变了脸色,挑高眉毛上下打量铁慈,颇有些不可置信。
他当然不信那个猎户围剿的鬼话,却也不信这么多狼是铁慈一个人解决的,铁慈却不给他盘问的机会,假笑着一拱手,道:“一身脏污,急于洗漱,失陪了。”
她匆匆转身,丹野还要追上,身边呼音抱臂呵呵道:“中原,有句,话。”
“说!快点,行不,行?”
“热脸,爱贴,冷屁股。”呼音道,“别看了,你爸爸,走了。”
“谁贴她了?你说谁贴她了?”
“谁,听说,人丢了,就去找,钻林子,钻一夜,就是谁。”
“不得了,呼音你能念三个字了。来,跟我念:丑八怪,小结巴,母夜叉……”
“小黑皮,光腚狂,三寸丁……”
……
辞天骄 第八十二章 邪性的叶十八(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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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一路走,听见旁边走开的一个女学生不无羡妒地道:“那个叶十八,才来几天,怎么便显得结交满天下?丹野去找也罢了,容师兄竟然也进了山寻他,他身子那么弱,何必呢……”
铁慈怔了怔,停住脚步。
容溥也去找她了?
他没有武功,入了那林子,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也不知道带了护卫没有。
想到护卫,她忽然发觉,赤雪丹霜怎么不在?
虽说昨日大课结束后自行回舍,熟悉并且在意她的人才能发现她失踪,但两个侍女一晚没见她,也不找她吗?
铁慈顿时便有些心急,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赤雪丹霜出事了!
她一时也顾不上想容溥,一边急匆匆奔到后院婢仆群居之处,果然没有。想起昨日听两人说在女院帮忙,又去女院寻找,却也没有。
出来的时候,还没到门口,却听见一阵喧哗,铁慈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人声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哇哇大哭声。
铁慈走过去,发现居然还是那几个人,这里是女院门口,靠近中庭,去先圣祠思过,可以从这里抄近路。
其中一人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愤愤不平对聚拢来的学生们道:“又是这个傻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好端端地走着,他就忽然拉我们的裤子要打我们!呸!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铁慈记得这人姓骆,课业优秀,是进了书院每年上报给提学的擢优名单的,当初在滋阳大街上,曾自称“板上钉钉的举人”。
哇哇大哭的却是卫瑆,卫瑄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弟弟。铁慈看见他膝盖上一个大脚印子。
再看地上,一队蚂蚁歪了队形正在乱蹿。
四面的学生很多,这回却没了先前对那几个人的厌恶,都心有戚戚地点头,有人道:“是啊,这傻子力大无穷,每次发傻还毫无预兆,上次我就在他身边走,他忽然就把我给撞飞了!”
另一人道:“你这还算好的。我更倒霉。也是路上遇到他,还好心叫他不要淋雨,结果他忽然发狂对着墙上乱撞,吓得我!回头还挨了教谕训,非说是我害的。我再三问他他一言不发,气杀我也!”
“是啊是啊,这小子有次在餐堂……”
“对,那回在舞雩池……”
人声鼎沸,多是嫌恶责难,卫瑆却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只蹲在地上,将那些蚂蚁拢拢,掉转身,把屁股对着众人。
忽然有人道:“书院什么时候允许带傻子入学了?若是个听话的傻子还好说,如今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
一声出众人附和,都喊:“这谁家的傻子,自己送回家去!书院不是善堂和药堂!”
忽然卫瑄匆匆从人群中挤出,微微赔着笑,一边敛衽给众人行礼,一边轻声道:“各位师兄,瑄在这里给各位赔礼了。舍弟不知事,但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他也无处可去,还请各位师兄海涵……诸位的损失,我来赔……”说着一把拉过卫瑆,疾声道,“阿星,来,给各位师兄们赔礼!”
卫瑆勾着头,往回拉自己的臂膀,不肯回身,卫瑄用了力气,几次拉不动,脸色越发难看。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道:“瑄师妹啊,你是个讲情义的。好容易来书院借读,还带着傻弟弟。你为他赔礼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咱们知道他是你弟弟,也多有包容,可是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难不成你将来嫁人,也要带着这傻弟弟,这要冲撞了你的洞房,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轻浮,依旧是那马德跟班中的一人,其余人微微摇头,却也并不为卫瑄说话。显然对这个炸弹般的傻孩子,也十分地不待见。
卫瑄涨红了脸,双眉一挑,微微露出怒色,她日常看起来柔软娇小,面团似地好捏,但此刻眼眸一抬,寒意凛冽如霜星,竟看得那人一窒,顿时讪讪了。
但这煞气只是一闪而逝,卫瑄转眼又低下眼,又去拽卫瑆,“阿星,来赔礼!”
卫瑆猛地站起来,却不是回身赔礼,双手抱头,猛地便对墙上撞。
卫瑄尖叫。
卫瑆却没撞上坚硬的墙壁,一声闷响,他的脑门,撞在了一只柔软的手心。
卫瑆呆呆地抬起头,对上铁慈带笑的眼睛。
铁慈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心中叹了口气。
挂心两个婢女,不想多管闲事的,还是没忍住。
“阿星。”她凝视着孩子的眼睛,清晰地道,“别撞,会痛。”
卫瑆目光想飘,他转到哪边,铁慈就跟到哪边,卫瑆只能看着她,却呆呆的,对痛字没有反应。
铁慈抬起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背,道:“痛。”
卫瑆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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