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铁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赤雪被看得垂了头,呐呐道:“公子……是我错了,我想着公子您需要和监院夫人拉扯上关系,既然她找上我们,莫如顺水推舟。我怕这万一得罪了……”
“得罪便得罪。何须你们这般委曲求全?还是你们对我没信心,觉得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赤雪肃容敛衽道:“是,是婢子想差了。”
铁慈这才敛了怒容。她其实并不是真生气,也没觉得自己的脸面如何尊贵。更不是在意两个婢子自作主张。只是赤雪丹霜自小陪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是她心中极其重要的人,她不需要她们自我灌输那种“主辱臣死,死而后已”的牺牲理念。哪怕一点小事都不必。
她害怕这样的事情习惯了,终有一日她们也会被这种认知推动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选择牺牲。
她宁可艰难前行,也只要所有在乎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丹霜走上来,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纸包,“公子,给。”
上课钟声已经敲过,餐堂没饭了,铁慈本已经做好了准备饿肚子。她有点惊喜地打开纸包,里头雪白喧软的包子,猪肉大葱馅儿,一咬流油。
“那老太婆对别人悭吝,对自己却还不错。这是我趁你们吵架,在她厨房里偷的。”
铁慈笑起来,开始分纸包里三个包子,一人一个。
两个婢子都没推辞。三人一人捧一只包子,在初夏浓阴斑驳的树下,满嘴流油地啃。
少女们眼眸里有带笑的光,路过的匆匆的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铁慈啃完匆匆去上课,却是已经迟到了,和讲课的教谕在门口撞上了。
今早的课,是一直不算太受重视的算学一科。
朝廷科举有明算一科,但是明算科一来对学生实力有限制,能学算学的人很少,二来科举中以制举为上,明算科低人一等,考上了的最初授官级别也低,只有从九品下,因此除了真正喜欢的人,大部分人觉得这科目又难又无用,无甚兴趣。
但是贺梓当年规定过书院学生的算术标准,他一直致力于将学生教成通四书五经也通庶务的实干型人才,算术不过,对于定级,擢优等等都有影响。
算术的老师是一位山羊胡子的老头,看身上服色,比前两位低一等,只能算是助教,走起路来带风,和三步一跨的铁慈险些撞在一起,铁慈赶紧让路,老头却停下来,赶鸭子一般撵她,“迟到了还磨磨蹭蹭!”
铁慈看看自己的大长腿,对于磨磨蹭蹭这个词很不敢苟同,她撒开腿就走,老头眼前一花,人影便消失了。
讲堂里本有些乱,众人不知在议论着什么,看见铁慈进来,声音立止,陷入诡异的沉默。
铁慈在一路向阳花一般的目光目送下走向自己的位置,对这种浓度很高的关注暗暗警惕。
本以为会有新的幺蛾子,谁知一路无事不说,自己座位下原本不平的地面已经被修理过,平平整整,桌椅都刚被抹过,铮亮透光,铁慈一低头,就能在桌面上看见左邻右舍狐朦般伸长的脖子。
她一回头,那些脖子弹簧般立即缩回,看书的看书,低头的低头。
铁慈手指敲了敲桌子,她是无意识思考动作,众人都惊得一跳。
铁慈:“……”
昨日恶虎,今日鹌鹑,君等何故前倨而后恭焉?
自然是骂战、老拳、死蛇、群狼之功。
山羊胡老头进门来便道:“起来!都起来!青天白日睡什么觉!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懒的一舍!”
又唰唰唰发下雕版刻印的卷子,“给你们考一考,提神醒脑!”
铁慈刚想趴在案上休息一会,被唰唰临头的卷子砸醒的那一刻,险些以为自己那什么,穿越了,穿到了当年师傅给自己讲过的高中校园。
卷子从前往后传递,身边的人都顶着黑眼圈在叹气,老师在讲台上砸粉笔头,精准地点中每个偷偷骂他的傻逼。
山羊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铁慈,“你,叶十八是吧?一来就鸡犬不宁的那个。别的我不管你,尊师重道这个理今儿我要仔细教你!今儿这张卷子做不出,你别想拿别的来糊弄我,立刻便给我滚出讲堂去!”
铁慈有些悚然,她见识过各种型号的大儒,就没见过这种小辣椒型的。
展开卷子一看,周边的同学都哭了。
“今有田广两里,从两里。问为田几何?”“注”
“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今有股四尺,弦五尺,问为勾几何?”
“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今有井径五尺,不知其深。立五尺木于井上,从木末望水岸,入径四寸。问井深几何?”
……
铁慈抽抽嘴角。
旁边有人偷偷窥视她。
赌局还没完,都怕她再拿一个优异。
她把嘴角下撇,力争撇得真实又丧。
四面便有放松的吁声。
山羊胡目光灼灼盯着她,得意一笑。
今日题目里用了勾股,叫这狂妄小子哭着交卷。
辞天骄 第八十五章 新任校霸(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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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章算术,勾股定理,对时人不算简单,对被师傅摧残过的她来说,又太简单。
铁慈却不急着做,单手撑着头,先睡一觉。
看在助教和同窗眼里,便是一筹莫展。
山羊胡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铁慈嫌吵,换个手转头继续睡。
山羊胡:“……”
朽木不可雕也!
睡了半个时辰,舒服许多,铁慈拖过来一张纸,开始下笔。
众人本就一直盯着她,看她一直在睡,马上就要下课,都已经放了心,此刻见她开始演算,又紧张起来,然而看铁慈想也不想,下笔唰唰,顿时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题目难得人头秃,每一步都要想许久,哪能这么快的,显然是充面子呢。
众人也就不再关注,专注地揪自己的顶毛。
规定的时辰到,山羊胡敲桌子,开始亲自收卷。
有人叹气,有人抱头,有人抓紧时间再算一笔。
铁慈吹吹笔尖,搁在笔洗上,身子往后一仰,姿态从容。
戚元思帮忙收卷,取走她满是墨迹的卷子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算术助教人瘦胃口大,每次小考出题恨不得从抬头写到页脚,从来没有人能把题目做完。
看叶十八这满卷黑字,这是做完了?
但是运算步骤却很少,有的甚至只有一个答案。
别是糊弄着填的吧?
戚元思算术也不错,一边把卷子送上去一边看铁慈的运算,蓦然脚下一个踉跄。
旁边有同窗惊问他怎么了,戚元思扶桌站起,惊疑不定看向铁慈,铁慈对他龇牙一笑。
戚元思生生给大白牙的笑容炫花了眼,昨日气焰全灭,匆匆将卷子交上,便坐回座位,一脸的神思不属。
山羊胡还是个喜好当堂批改的人,这行径不吝于对学生们当众处刑。众学生紧盯着老头枯黄的手指沾了点唾沫,点钱一般哗啦啦翻点墨卷,心吊在喉咙口,人人此时都是诸方神佛的临时信徒,各种祈祷满天飞,只求老头当堂先批别人的,好让自己逃过一劫。
老头那令人眼花的手指忽然停下,唰地抽出一张来,他没让屏息的众人等太久,几乎立刻,有点粗哑的嗓子便响了起来,“叶十八!”
“学生在。”
众人意外又不意外地齐齐回头。
已经习惯了,但凡有意外,必有叶十八。
“都做出来了。”山羊胡弹弹墨卷,先抛出炸雷般的一句,然后吊起眉毛,“却连计算步骤都没,你要老夫如何信你?”
“请先生考问便是。”
“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百六十八步。从何得来?”
“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亩数。百亩为一顷。”
“田广二里,从三里。问为田几何?答曰:二十二顷五十亩。何解?”
“广从里数相乘得积里。以三百七十五乘之,即亩数。”
“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曰:水深一丈二尺;葭长一丈三尺。从何得来?”
“半池方自乘,以出水一尺自乘,减之,余,倍出水除之,即得水深。加出水数,得葭长。”
“井径五尺,不知其深。立五尺木于井上,从木末望水岸,入径四寸。问井深几何?曰:五丈七尺五寸。何解?”
“置井径五尺,以入径四寸减之,余,以乘立木五尺为实。以入径四寸为法。实如法得一寸。”
……
快问快答转瞬而过。
山羊胡又添了几个卷上没有的问题,铁慈低头算一阵,也当场回答了。
小伙伴们直着眼睛,气若游丝。
眼睁睁看着山羊胡略一点头,笔走龙蛇,“优异”两字唰唰而成。大得涨眼。
山羊胡也不看其余人卷子了,将铁慈的卷子往墙上一贴,“都好好看看!”
有人不服气地咕哝:“他明经还不是下下……”
“嗤。”老头的胡子都嗤翘了起来,“明经那些死记硬背的玩意,谁学不会?算术才是真正考校智慧的学科!”
“是科学王冠上的明珠!”铁慈接。
老头半懂不懂,也不妨碍大力点头,如遇知己,“对!算术才是实务之学!”
铁慈想难怪这位这把年纪只能当助教。
下了课,铁慈看见戚元思快步冲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之后是学《周易》,众人破例地热切期盼来一场小考,这周易,这位总不能也优异吧?
《周易》教谕却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照常讲书,令众人大失所望,又叹铁慈运气好。
却没人知道,周易教谕原本今天确实也打算来一场小考,看看那位风头正劲的叶十八水准如何,奈何他今日出门前算了一卦,今日宜讲书,不宜开考。
不过他也不知道的是,他当时用铜钱算卦,正要开卦,忽然外头有异声,他转头去看的时候,桌上铜钱悄无声息翻了个面,改了卦象。
周易教谕摇摇头,夹着书去上课后,他的窗外,容蔚不急不忙地走过。
铁慈其实倒也不怕,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学习资源和条件,没道理还不如这些书院学生,只是实在不喜欢死记硬背罢了。
中午去餐堂,代打饭生意很好,甲舍学生的气焰消了很多。
铁慈一路走过去,那叫一个见者辟易,放饭窗台前原本排了长龙一般,铁慈一过来,学生们一个个撤走,生生将最后一个的她顶到了最前面。
活像那什么摩西分开红海。
铁慈对着打饭的婆子讨好的笑脸,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自己成了校霸了?
书院本来暗中隐隐有流派,决定着每个人在书院的资源划分和待遇。比如马德母族是海右大族,和海右诸官府都私交良好,马德为人又看似豪爽四海,因此隐隐成了海右派之首,如今被她一蛇抽倒,海右派今日都绕着她走。
按照派系倾轧规则,海右派和她敌对的时候,盛都派便该来拉拢。海右派被她打倒,盛都派就应该也视她为敌。
然而这些都没发生,书院里的秩序,并没有如李植所说那般,在她面前完全展现。
大概和容溥有关吧。
容家,很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有势力呢。
既然大家都让出来她也不客气,铁慈打完饭独自在桌子边坐下,四面四张桌子都是空的。
铁慈无所谓,她本就习惯独自一人高高在上。
丹霜赤雪中午也要吃饭,铁慈让她们不必来伺候,她看了看今日明显肉比较多的菜色,想着餐堂的格局制度,和师傅说过的她那个时代的高校食堂很像,而这些都是当年贺梓制定的规章,两人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
师傅一直很缅怀她那个时代,在她口中,那是一个高度文明的,自由的,现代化的,比现今社会强上百倍的时代。铁慈对此有些向往,却并不羡慕。
时代总是在慢慢发展的,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高度文明也是由低等文明演变进化来的,需要经过无数次的革命流血和改革,在不断丰饶的土壤上才能慢慢开出花来。
传说中的会飞的鸡,日行千里的车,可以不见面远隔万里对话的小盒子,都很奇妙,可是没有电没有基站没有一系列的那什么科技基础,小盒子拿来大乾不就是个盒子,还不能装东西。
她慢慢吃着,想着等会去院务那里兑现奖金,顺便请个假下午补觉。
忽然有人端着饭盘过来,却是容溥。
他很少在餐堂吃饭,铁慈好几日都没看见他,听说又病了。
今日他却出现了,一路过来时,坐在隔间吃饭的女学生们的眼珠子便溜溜地跟着。
容溥倒也没目不斜视,眼风随意地瞟过去,偶尔微微一笑,看得粉红的桃花一朵接一朵开。
他坐到铁慈对面,推过来一只饭盒,里头菜色精致,明显不是食堂出品。
却并不是铁慈喜欢吃的菜色,当然这世上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
铁慈礼貌客气地夹了一筷子,并礼尚往来地把自己的菜盘推过去,原以为容溥不会吃的,但他居然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
铁慈有那么点奇怪的感觉——虽然两个男人互相让菜不是个事,但容溥知道她的身份,两人这般的来往,就显得不那么光风霁月。
而她不大舒服的关键是,容溥好像是故意不这么光风霁月。
更郁闷的是,他故意不这么光风霁月,她还不能上纲上线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她只好闷头吃饭,时不时容溥和她聊几句,她也不好不理。
想起一事,她便问道:“听说你这几日病了?”
容溥咳嗽一声,道:“老毛病。”
见他不愿多说,铁慈又问:“那日你去林中寻我了?”
容溥顿了顿,给她夹了筷菜,才笑道:“当日下课后不见你,我便进去找了;如今时隔好几日,你终于问起。”
铁慈:“……”
这莲里莲气的幽怨。
于是她铁血直女地答:“你知道就好。”
容溥:“……”
这话没法谈下去了。
虽然当事人都觉得话没法谈,但是桌子窄,看上去两人便如头靠头吃饭一样,再加上窃窃私语,四面人的眼光不断扫过来,都觉得他们谈得甚好。
不一会儿,丹野拉着呼音大步走过来,自己往铁慈身边一坐,把呼音按在了对面容溥身边,呼音倒不生气,转头对容溥一笑,问他:“你这菜看起来好吃,我可以尝一块吗?”
容溥瞟一眼丹野,一笑,唤人另拿了一个小碗来,慢条斯理给呼音拨了一小碗,轻轻推了过去,慈爱地道:“吃吧。”
铁慈觉得他那眼神,喂小狗似的。
呼音很是快乐地吃了起来。丹野瞧着,也不知道被牵动了哪根疯神经,把碗往铁慈面前一推,道:“你也给我拨半碗。”
铁慈震惊:“什么玩意。拨半碗给你我还够不够吃?再说你们西戎人不是不吃鱼!”
丹野怒道:“韭菜鸡丝不能分我吗!你怎么这么吝啬!”
“韭菜鸡丝你自己不也打了!贪心太过小心雷劈!”
丹野怒而猛食鸡丝,两口扒完,“现在我没有了!”
“没有自己再打去呗。西戎王室又没破产。”
丹野:“……”
又有人走近,将狼主一瞬间想摔碗的冲动压了下去,却是卫瑄带着卫瑆,坐到了他们隔壁的桌子上。
卫瑄向来讨喜模样,待人亲切随和,在书院人缘极好,此时一边走,一边还散财童子一般,端着一盘小食四处散发,坐下来的时候,盘子里还剩了一半,却是一种淡绿色的糕点,晶莹剔透,看上去极其清爽。
“这是我们南方一种琼浆草熬化制作的点心,用井水湃过以后清凉爽口。来,大家都尝尝。”
卫瑆只埋头扒白饭,还有一些萝卜,一边吃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铁慈。
任何人吃饭时候被这样盯着都难免毛骨悚然,丹野感受到这样的目光,眉毛慢慢竖了起来,正要说话,被铁慈一脚踩在靴子上,嗷地一声。
铁慈踩住他,身子探过去和卫瑆说话,“阿星,萝卜好吃吗?”
卫瑆好半晌,才缓慢僵硬地动了动肩膀。
卫瑄道:“他吃东西就吃那几样,大多数新的食物不愿意尝试。”
铁慈却看见卫瑆眼睛盯着方才容溥给自己的卤蛋,她却不忙着夹给他,盯着他眼睛道:“这是蛋。”
卫瑆道:“蛋。”
铁慈:“想要吗?”
卫瑆默然。
“告诉我你想要,或者做手势告诉我。不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铁慈把蛋凑近了些,让卫瑆闻它的香味,却并不立即给他,“告诉我,你想要的。”
卫瑆眼睛随着卤蛋转,终于道:“要,蛋。”
卫瑄瞪大了眼睛。
铁慈笑起来,立即把那蛋递过去,示意卫瑆来接。并且从容溥的盘子里毫不客气又拿了只切片的卤蛋。
丹野目灼灼盯着,那眼神一言难尽。
铁慈对卫瑄道:“注意他喜欢的东西,用他喜欢的东西引导他表达,不要太快太主动给他。”
卫瑄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的时候来找我吧,我陪他做点运动。”
卫瑄又点头,正要感激地说什么,忽然身子一僵。
一个人坐在了她身边,姿态十分舒展地道:“没座位了,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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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术题目和答案都来自九章算术。
辞天骄 第八十六章 未婚夫人丑爱作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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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瑄立即起身,微笑道:“自然不介意,容先生请。”
她脸色如常,铁慈无意中一扫,却看见她脸颊侧边和耳垂,慢慢地红了。
她抬头看了容蔚一眼,真是个招蜂引蝶的货。
容溥也是招蜂引蝶的,他天生有柔弱风流之态,但气质中又隐然有些清冷,很容易引起女性的怜爱。
容蔚却是皮相太过超凡脱俗,瑰姿艳逸浮翠流丹,气场惊人,人们见他就像触目烂漫花海,眼光转动不开,下意识被吸引而来,但那花开自己的,其实并不为那鼎沸所扰。
就像此刻,卫瑄并不是个扭捏的人,在他身侧自然便有含羞之态,他却大方舒展,毫不动容,眼角也不曾多给一个。
他眼光一转,看见容溥面前的菜盘,笑吟吟道:“溥儿有好菜,偏要自己藏着么?”
容溥嘴角抽了抽,看一眼这家伙,比自己还小一些呢,就敢冒充尊长了。
他干脆把剩下的菜往容蔚面前一放,笑道:“十八也吃过了,我也饱了,这便孝敬老师吧。”
言下之意,你吃我们剩的。
容蔚接过来,往桌子中间一放,道:“溥儿小气,只给你们分一块,没吃饱吧?来来大家一起。”
铁慈翻个白眼,对这两人见面就掐理解不能。
容溥懒懒笑道:“对了,忘记和诸位介绍,这位容先生,是我远房的亲戚。算是平辈吧,来自辽东。”
容蔚眉一挑,铁慈筷子一停。
她倒没想到容蔚来自辽东,心中一动,却听容溥道:“原先也在中原一带,后来那一支有人往来辽东中原两地经商,逐渐积攒下家业,拿银子在辽东授了官,便迁往那边,也有两代人了。”又对容蔚道,“不过辽东终究是属于大乾的,日后皇太女和辽东十八王子结亲,辽东和咱们往来想必更紧密,兄弟你将来应该可以在朝中谋差呢。”
这些年辽东王隐然自立,和大乾各方面多有割裂,在辽东任职官员,于大乾就绝了仕途。铁慈有点诧异容溥忽然在饭桌上提起这件有点敏感的事,正想阻止,没想到他忽然又说到自己的婚约,怔了怔,就见容溥忽然又转向了她,“十八兄在京日久,据说和皇太女有些交情,应该知道皇太女对婚事的态度吧?怎么样?太女可喜欢王子?我等是不是要早些备上礼物,和未来的太女夫攀攀交情?”
铁慈下意识道:“那倒也不必。”
“怎么,太女不喜欢王子?”
铁慈心想这病娇又开始作了,非要自己承认不喜欢辽东小十八,难不成就有他的份儿了?
她笑道:“我又不是皇太女,我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但终究旨意已下,到时候纳彩奉迎,大礼成婚也便是了。皇室婚礼不就是这么来的,一辈子能得个安分守己,举案齐眉,也便妥当了。”
“听起来似乎不怎么上心。”容溥微微一笑。
丹野呵呵一笑道:“面都没见过,画像丑成狗,听说皇太女屁股对着画像扎了一镖扎上的。轮着那小子的运气,上什么心!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太女眼瞎了吗?那许多好儿郎不要,偏偏要了一个丑八怪,夜里不怕做噩梦吗?”
铁慈也呵呵道:“这不是好儿郎纷纷辞婚吗?听说有个傻叉,还千里飞马传书,说自己不娶废物的。一转眼就老年痴呆发作,自打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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