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凉蝉的小说
骷髅就像从紧窄束缚之处获得了喘气之机,它仰头喘气,双脚落地后踉跄几步,晃晃脑袋:“哎哟,可算出来了。”
樊醒抱住昏迷的白蟾,愤怒大吼:“你干了什么!”
骷髅大受惊吓,几乎跳起来。它左右看看:“我什么也没干啊。我跟他说好的,他吞噬我,恢复力气。我藏在他身体里,躲避意志。”
樊醒:“那你现在……”
骷髅伸了个懒腰:“白蟾已经吸收了意志的触手,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白蟾背后的裂缝愈合了,皮肤就如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伤口般光滑。他满头是汗,昏迷中手脚时而抽搐,眉头紧皱。黑色骨头构成的蝶翅一般的巨大翅膀也消失了,他的背部有一些微小的突起痕迹,摸上去如两片隐没在皮肤之下的翅膀。
无来由地,余洲想起手记的提示:
我们折断它的角,剪碎它的羽翼;
我们用火烧它的影子,
把骨头扔向天空,
在灰烬里拼出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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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骷髅红粉(19)
骷髅和白蟾的约定很简单:在发现这个“鸟笼”里存在意志的一部分躯体之后,骷髅产生了危机感。它不能让意志找到自己。当日安流扔掉骷髅,令意志大发雷霆,意志若是发现了骷髅的踪迹,一定会把它重新抓回自己身边。
但骷髅并不乐意留在意志左右。
它之所以愿意长久逗留“缝隙”,并不是为了陪伴意志——而是想看一看这个时空与时空错合的夹缝里,会产生怎样的可能性。它有不停穿梭“鸟笼”、持续不断历险的强烈愿望,只想把它作为一个“人类样本”禁锢起来的意志,和骷髅的想法是完全相悖的。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86节
骷髅知道自己无力对抗意志,所以它选择躲起来,跟着樊醒和余洲。
意志的触手令骷髅察觉,云游之国的笼主里,很可能有人仍旧与意志保持联络。彼时它并不清楚雾灯与意志之间有怎样的感情和关系,“躲到一个最密实的地方”是它当务之急。
白蟾的躯体相当合适。
白蟾吃下雾灯的躯体和母亲的触手后,藏在白蟾身体里的骷髅立刻察觉意志的力量正在融入自己所属的身躯。它连忙强行挣脱,恰好白蟾此时尤为虚弱,它轻轻松松钻了出来。
蹲下仔细察看白蟾,骷髅说:“昏过去了,没大事。”
话音刚落,樊醒又吼一句:“滚开!”
失去骷髅骨架的支撑,白蟾又恢复成少年身形,虚弱地蜷缩在樊醒怀里。
樊醒和鱼干紧张地观察白蟾状态,骷髅蹭到余洲身边:“他怎么这么凶?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余洲:“你闭嘴就好。”
骷髅牙齿磕得咔咔响,乖乖坐在余洲身边。
沼泽旁,许青原正揪着柳英年,一边在地上画图,一边绘声绘色给柳英年详讲自己徒手拆人的绝妙技法。柳英年听得面色惨白,但再听多几句,他忽然推推眼镜:“不对吧?这两块骨头之间有筋膜,你徒手就能掰开?”
他摆脱许青原钳制,抓起树枝在许青原的草图上画了个圈:“你肯定记错了,受力方向不可能垂直,应该是这样……”他画了两笔,又沉思,“除非你有三只手同时发力,否则不可能一秒钟掰开。帽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搭档?”
许青原:“……”
柳英年:“而且这个也不对啊,肋骨,你不能不考虑肋骨的保护作用。”
他涂去地上图案,重新画了个示意图:“肋骨是这样的,把脏器保护在里头,然后……”
许青原一声不吭,带着挺好笑的表情看柳英年给自己上课,给一个杀手科普怎样快速、简单地制造致命伤。
骷髅推推余洲胳膊:“你看帽哥眼神。柳英年快死了,但他自己还不知道。”
余洲没反应。
见自己的笑话不奏效,骷髅又问:“你觉得我变黑了么?”
余洲没辙,只好搭理他:“你不跑吗?”
骷髅奇道:“我跑啥?”
“这‘鸟笼’的新笼主是樊醒。”余洲说,“你忘了么?每个新的笼主诞生,意志都会来见一面。”
骷髅没了脸皮的头骨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它僵住了。
“不过你放心吧,我估计意志不会来得这么快。这是融合之中的‘鸟笼’,估计等白蟾真的成为了唯一的笼主,它才会现身。”
骷髅长舒一口气。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余洲忽然又说,“七个笼主,一个叛变了,一个没了。你觉得其他笼主会不会有新动静?说不定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要会一会樊醒和白蟾。”
这是在行动之前,鱼干和樊醒已经预料到的。哪怕解决了雾灯,仍旧有五个笼主站在对立面。这不是一件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
骷髅一会儿受惊一会儿平复,恼羞成怒,捶了余洲一拳头:“那还等什么!赶快去云外天!管谁来,抓紧时间找出这破笼子的出口才是要紧事。”
篝火烧尽,雾气散尽。天空上涂抹淡云,一色的苍白。白蟾苏醒时,坐在他身边的是余洲。
樊醒和鱼干等到白蟾情况平稳才交给余洲。他俩和柳英年、许青原去探索“鸟笼”的边界,留在白蟾身边的只有余洲和骷髅。
白蟾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黑魆魆的少年,看着手脚沉默很久。额头的痛楚提醒他,他身上长出了新的东西。他趴在沼泽边照泥水,水中映出一个黑色的少年人,头发泛出青白光泽,额角两根龙角,和皮肤同一个颜色。
“……黑龙,消失了。”白蟾喃喃说,“我吃下,雾灯姐姐,和母亲的触手时,我就知道,黑龙,不在了。”
他拥有了新的力量,黑龙彻底消散,给他留下的馈赠是两截小小的龙角。
白蟾捂着自己胸口,他看余洲,也看骷髅,想拼命得到什么答案般焦灼:“我,我变了对吗?我变成了,别的东西。”
背上的痛感化作鲜明的瘙痒,他伸手抓挠,碰到皮肤上的突起时停了手。指腹轻轻在突起处摩挲,白蟾的眼神变了。
他最终颓然一叹,放弃询问,眼皮耷拉,像接受了自己的变化和结局。
余洲握着他的手。湿漉漉的白蟾看起来太过可怜,他明白为什么樊醒会对白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保护欲:他们联手诛杀了一个亲人。虽然那只是称谓上认可的“姐姐”,虽然雾灯与樊醒彼此之间并无任何来往和感情,但雾灯,是她把白蟾带到这里的。
商量计划的时候白蟾很少说话,在他鲜有表情的脸上也难以分辨情绪。余洲以为他不会伤心,现在才明白,是自己的想法太自傲太盲目了。
余洲轻轻握他的手,沉默无声坐在他身边。白蟾一言不发,许久才抬头问:“消失的东西,去了哪里?”
余洲心中大震:一模一样的话,久久也曾问过他。
消失的东西去了哪里?往河流的下游,往黑暗的角落,往逼仄的缝隙,它们落入无人知晓、无人关注之处,消融、散逸,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这个问题余洲彼时不能回答,但他现在可以了。这一路的旅行,见过的人们,给他灾厄痛苦又令他解脱的“鸟笼”,在心中酝酿出了唯一的答案。
“只要你心里记得,它就永远不会消失。”他对白蟾说话,像隔着不可跨越的时间和空间,回答妹妹无心无意的问题。
傍晚时分,修整好的一行人起行了。余洲爬到高处往下跳,连续跳了好几次安流才显出大鱼骨骸的原型,气得樊醒踢它几脚。
大鱼升空时,所有人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云游之国从未如此干净清澈。怪雾散尽了,北方枯树林立,然而往南方看去,仍隐约可见馥郁绿色。那是白蟾的“鸟笼”。
骷髅问白蟾余下几个笼主是什么性格,刚问出口,它自己倒是先一愣:“你是笼主,樊醒现在也是笼主。那揍完上面几个人之后,你俩谁当大王?”
白蟾不假思索:“我。”
樊醒:“也行。记得给他们开门。”
余洲忍不住看向樊醒,樊醒盯着白蟾,不知是否注意到余洲眼神。
白蟾:“没有门。”
樊醒:“别骗人,不可能没有门。你成为唯一的笼主,开不开门还不是你说了算。”
白蟾:“没有门。”
樊醒原本对他产生了陌生的兄弟情,就像余洲照顾久久一样。白蟾少年形态,比他瘦弱,不论诞生的先后,看起来白蟾像是他的弟弟。但忤逆的弟弟谁都不会中意。他压低声音:“别乱来,白蟾。你要是不肯开门,这云游之国的笼主不如让给我。”
固执让白蟾不肯松口:“我要成为,唯一的笼主。我必须!”
樊醒:“要是我不让呢?”
“……”白蟾嘀咕了一句话。
樊醒没听清楚,但离白蟾最近的柳英年听到了,慌得结巴:“这、这……”
骷髅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近了大声问:“你要什么?”
“……吃了你。”白蟾的大眼睛瞪向樊醒,清晰有力回答。
鱼背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樊醒心中那刚燃起且还没烧得火热的兄弟情大概只有蜡烛那么点儿大,被白蟾这斩钉截铁的一嘴巴,吹灭了。
他抓住白蟾衣领,笑道:“我?你要吃我?也看你这身板能不能咽得下!不管这最后的笼主是你还是我,打开门,让他们走,这是底线。别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他只想找到离开鸟笼的办法,纵然自己无法继续与余洲同行,他也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至少在白蟾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他以为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白蟾被他拎得喘不上气,口不择言,竟然说了一句完全不磕巴的话:“想要走的是他们,关你什么事!”
樊醒把白蟾摔在鱼背上,一拳揍过去。柳英年离得最近,本能地护住瘦小的白蟾,樊醒急急收力但没收好,拳头还是砸在了柳英年肩膀上。
“樊醒!”
众人连忙拉架,骷髅不敢靠近暴怒的樊醒,离了五六步远,装模作样劝架:“不要打啦。”
鱼背上一片混乱,安流气得不停拍打鱼鳍,它一面保持平衡,一边呼呼长啸来表达愤怒。
余洲抱住樊醒,樊醒下意识停了动作,余洲趁势把他按倒:“冷静点!”
白蟾被柳英年和许青原护着,他心头充满了委屈,又开始磕磕巴巴说话。
在“鸟笼”开始融合的那一瞬间起,云游之国便成了缝隙之中最特殊的一个空间。
它不和其他空间连通,其他空间的东西只能流入云游之国,却不能逆流回去。
“……除非,有一个点。”白蟾说,“你们,有一个,可以定位下层,的点。”
骷髅来精神了:“锚点?”
白蟾没有听懂,他继续说:“你们,只能从,流入的方向回去。但没有这个,确定方位的点,你们即便脱离云游之国,也只能永远,在这几个‘鸟笼’的,外围漂浮。”
柳英年听懂了:“没有下一个‘鸟笼’了。融合产生的向心力,我们没办法摆脱,除非有……有……”
“锚点。”骷髅接话,“也就是定位点。而且是处于下层‘鸟笼’的定位点,它指示着我们脱离的方向和位置。”
白蟾:“可是,你们脱离了,下层‘鸟笼’,才抵达这里。你们不可能,有这样的一个点。”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白蟾之所以一味强调“没有门”,原来是这个原因。并非他不肯,而是不能。
余洲和樊醒面面相觑。永远漂浮在云游之国周围?这结局听起来比永恒留在某个鸟笼更可怕,余洲毛骨悚然。
……等等。
余洲眨了眨眼睛。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留在一个下层鸟笼的人。
几乎就在瞬间,樊醒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立刻兴奋地抱住余洲坐起来。还未说话,两人听见许青原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开口。
“你说的锚点,”帽哥看着白蟾,“我们有啊。”
金色的麦田中,老妪弓着瘦小的背脊,在河边的石头上慢吞吞编织花环。
清晨的阳光刚刚降临这个“鸟笼”。天空和大地被染得灿烂光明。
一个巨大的黑色圆柱体伫立在大地上。靠近了才能辨认:那似乎是一个完全密封的黑色鸟笼。它正昼夜不停地为唯一的困兽重复各种痛苦、煎熬的戏码。
而鸟笼之外的土地,平和美丽。
两个懵懂的新旅客发现自己站在麦田之中,茫然四顾。
“新生者还是历险者?”麦田边缘,短发的少女扬声说,“欢迎来到普拉色大陆。我是笼主姜笑。你们不喜欢这儿,可以立刻离开,如果愿意留下来,我给你们找住的地方。”
她想学付云聪说话的口吻,稳重、笃定,令人信服,但总是学得不太像。原住民领着满脸狐疑的历险者离开,姜笑听见河流里传来笑声。
小十浸在河中,露出半个脑袋和湿漉漉长发:“不要脸,偷我给鸟笼起的名字。”
姜笑:“起名字太麻烦了,还是继续用你的吧。”
“好威风哟笼主。”小十说,“你今天又想玩什么?”
姜笑蹲在河边思考,最后一击手掌:“我教你长跑吧!你腿多,一定跑得比我快。”
小十气得呲牙威胁,甩手直接泼她一脸的水。
姜笑朗声大笑。
鱼干临走时给她的那截小鱼刺做成了小巧耳环,正在她的耳垂上闪光。
深渊手记[无限] 深渊手记[无限]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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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干:这么说来,鱼家其实天天都跟笑笑贴贴。
说完哭了:好想她、好想她……
樊醒:……她也天天气你,你怎么还想她?
鱼干:至少比你温柔!
樊醒愧疚,接下来几天对鱼干不打不骂,温柔到了极点。
鱼干忍不住跟余洲吐槽:樊醒好恶心哦。
余洲:你好讨打哦。
第82章 骷髅红粉(20)
巨大的鱼类骨骸穿破云雾,直冲上天。
苍穹辽阔,云一层叠着一层,无穷无尽似的,仰头看,就像一个云雾构成的大笼子,把人罩在其中。
余洲紧紧抓住鱼背上樊醒的藤蔓。樊醒一路并没怎么说话,尤其在察觉姜笑留在上一个“鸟笼”,这万般无奈之举居然会衍生出如此重要的意义之后,他几乎不吭声,脸上表情愈发的少。
甚至连白蟾也不能再引发他的怒气。他靠坐在安流的独角旁,迎视前方。风吹起他的头发,余洲忽然发现,那头被自己亲手剪短的头发已经长长了,盖住了樊醒的耳朵。樊醒有一张漂亮的脸,线条利落,他不声不响的时候,无情绪的眼睛里藏了一弯渊水。
在这个一切仿佛凝固,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缝隙”中,樊醒是特殊的活物。
余洲蹭到他身边,他扭头看一眼余洲,渊水被风吹皱了,眼睛终于笑了笑。
余洲心里很难受。但他除了握住樊醒的手,什么都做不到。
他知道樊醒为何突然陷入沉默。如果说之前一切“离开‘缝隙’”的想法都仅止步于想法,但白蟾的话和姜笑的存在,让一切忽然之间变得极其真实。
他们的摸索有了成果:确实有这样一条路,那路上还有他们的同伴。他们将会一起回到热闹喧嚷的人世间。
——除了樊醒。
余洲太懂得孤独的可怕。
养父母丢弃他之后,他捡到久久之前,他曾度过漫长的、孤独的时光。把地板擦得光滑发亮,把没放多少东西的床铺反复整理,下雨时在家里打着手电筒,点数地面爬行蜿蜒、绕过积水的蚂蚁。他那时候太小,懂得的事情又太少,孤独是他无法反抗的恶魔,紧紧把他困在自己的笼罩里。
余洲不敢让自己想象樊醒怎么在“缝隙”里继续生活。以往还好,他无牵无挂,只要专注躲开母亲的追捕。但之后呢?人一旦拥有过什么热烈灿烂的东西,有过真心真意的朋友,骤然失去,灵魂会空出巨大缺口。
余洲回到人世间,他有久久,有自己的狐朋狗友。他还能跟柳英年、姜笑有联系,只要他们彼此愿意,这种联系不会中断。余洲想起“鸟笼”与“鸟笼”之间的漆黑甬道。想到樊醒将会和安流一起,永远孤独地在这样飘雪的黑暗之中孑孓而行,他愈发紧地抓住了樊醒的手,一种难言的疼痛和苦涩让他无法言语。
“嗯?”樊醒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凑近了问,“怎么了?”
强烈的冲动在余洲心头里撞击,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说一些不受控制的话——但在张嘴的瞬间,他想起了久久。
余洲最终张了张口,问:“还有多远?”
樊醒应他:“快了。”
他说话时始终看着余洲,每一眼都很深。像是要把余洲死死记在脑海中似的。
云雾之中影影绰绰,正是极高的银白色巨塔,云外天。
安流飞得已经有点儿累了。它不停拍打鱼鳍,试图让鱼背上快乐聊天的众人察觉自己的不适。
得知他们能回去、还能带姜笑一起走之后,许青原的态度一下转变了。他不再忌讳谈论姜笑,甚至跟柳英年开起玩笑:“你交过女朋友吗?我猜你应该还是处男吧?”
柳英年憋红了脸:“性骚扰。”
许青原揽着他:“我们是一个团队,是好伙伴,相互之间没有秘密,这不是你说的?好,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呢?”
柳英年:“你不是就不是……这根本不是秘密好吧!”
骷髅强行加入讨论:“怎么没人问我?”
一直坐在他们身边的白蟾忽然站了起来。烈风吹得他有些趔趄,柳英年忙拉住他:“别动!你会掉下去的。”
“别飞了!”白蟾忽然大喊,“小心上面,有攻击。”
安流缓缓停下,它确实还记得第一次接近云外天时,黑龙白蟾遭遇的仿佛闪电一般的袭击。
“察觉到什么了?”许青原问。
“什么,都没有。”白蟾喃喃道,“很,很奇怪。”
他忽然掐住自己的手腕,忍受巨疼般弯下了腰。下一刻,一双黑色的骨头构成的翅膀从他背上豁然展开,如两片巨大的黑色蝶翅。
余洲大吃一惊:这翅膀和之前所见又有了些不同:骨头与骨头之间生出黑色肉膜,互相勾连,如一块块黑色薄布填补了骨头彼此之间的缝隙空间。黑色的骨头仿佛闪动磷光,肉膜深黑,隐隐透着一点儿蓝。
——简而言之,现在的白蟾看上去更不像人了。
他像一只瘦削摇摆的黑色巨蝶。
白蟾并不为自己异样的形态吃惊,他对人类形态毫无执念。摸了摸额头上的角,他对余洲说:“你们等一等,我,去看看。”
不等其他人阻止,他说完立刻拍打翅膀起飞。起飞的瞬间他还不太习惯,摇晃着下坠。余洲几乎是本能地伸手要去拉他,被樊醒一把揽住。
白蟾飞起来了。他朝云外天的位置而去。
“母亲和雾灯的力量都在他身上,他不会有事的。”樊醒说。
白蟾隐没在云层之中。没有当时的强光,没有任何攻击,只有风不停吹动松软的云朵。
安流拍打鱼鳍,紧随其后。穿破密密层层的白云,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平台出现在众人面前。
平台边缘正是怔怔发愣的白蟾,他的翅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全都,不见了。”他对樊醒说。
平台空空荡荡。它像一枚白色的钉子,上宽下窄,他们降落的地方就是钉帽表面,一个宽大的、看不到边际的平台。
云雾从四周聚拢过来,模糊了边界,令人仿佛身在半空。余洲低头,他的双足也被薄云覆盖,云凉丝丝的,没有温度。
众人不敢随便走动,安流恢复成鱼干形态,随白蟾逡巡平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层里。柳英年害怕又紧张,喊了:“鱼干!”声音远远传出去,飘飘荡荡地在云层之间嗡嗡回响。
余洲等得直打呵欠时,白蟾和鱼干回来了。平台上空空如也,所有曾宿居在此的笼主都失去了踪迹。
“……跑了?还是躲起来了?”樊醒问,“他们都是谁?白蟾,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们了吧?”
鱼干也帮腔:“樊醒就算揍过你,但我们和你才是同一边的,别弄错了。”
樊醒瞪鱼干一眼。
茫然的白蟾终于松口,告诉他们其余五个笼主的形态和身份。
这五个笼主,正是当时教樊醒食人的兄姐。
与白蟾、雾灯不同,他们全都没有从意志那里获得过名字。白蟾一说出这几个人的排行,樊醒和安流立即了然:“原来是他们。”
这几个孩子和白蟾、小十一样,有部分人类的形态,但与其他东西混杂,他们不能像樊醒一般化成完整的人形。也因此,并没有得到意志多少的疼爱。自小照顾他们的是安流,但因为安流的注意力后来转移到樊醒身上,因为妒忌或者其他原因,他们与安流也渐渐生疏。
据白蟾所说,云外天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七个笼主在云外天上各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地盘,他们会根据喜好把地盘装扮成自己熟悉的样子。白蟾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的地盘就是空空荡荡的平台和云雾,他总是藏在云雾背后。
落入云游之国的历险者会随机进入不同笼主的领地,小游当时落入的正是白蟾的“鸟笼”。白蟾记得她,外貌上有明显烧伤痕迹的女孩,但却罕见地依旧选择保有自己原本的模样。当时来找白蟾玩儿的还有另一个笼主,他与白蟾对小游的选择都很惊讶,为了确认,他还反复问了小游三次:你肯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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