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陛下的意思,便是国公府的庶女也是不配给兄长做侧室的,更别说一些不入流的芝麻绿豆官儿家的姑娘了。”浅色的眸子总是叫人觉得有些冷漠,灼华扫过陈家姑娘青春若菡萏娇艳的面孔,嘴角微弯的轻缓悠悠道:“可这嫡出女,若非有着无可奈何的理由,但凡有点儿气性的都是不肯做妾的。听闻陈姑娘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这才女自小浸淫在古人傲然的风骨中,最是气性高洁,想必也是十分认同我所说的罢,恩?”
是不是陛下说的谁也不知道,有本事的就去问一问,可谁又敢拿这话去问皇帝?可人家把陛下都抬出来了,谁又敢反驳?
再者,灼华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家姑娘顶着个才女的名头,总不能当中点头说自己要去给王府的王孙做妾吧?那才女的风骨气韵岂不是又成了笑话了?
陈夫人哪里听不懂灼华话中的讽刺,感受四周若有似无的眼神投过来便是一阵如坐针毡。扭着帕子可恨她不帮忙便罢竟还恶毒的来讥讽。
陈姑娘面色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眼角隐隐有水色流连,恰似菡萏迎露的碎碎忧柔,憋了半日颤颤回了个“是”,便是再也待不下去的脚步慌乱的出了正堂的门儿去。
屋中的世家妇听着不由挑动了眉梢。
姜太夫人轻轻一笑收回了眼光,同太夫人小声道:“娘娘年岁虽小却颇有威势,不气不怒的倒也淡然,老姐姐福气不小。”
太夫人抬手抚了抚鬓边的赤金献寿簪子,微笑着看着灼华的侧脸,轻道:“能在陛下跟前儿得宠的,自然是玲珑剔透的。也是悦哥儿的福气。”
李郯几个没多会儿也来了,总算有相熟的陪着说话了,也不至于在一群聊着儿孙的太太夫人间干楞的回答着“什么时候添个一儿半女”的话题。
不过话说也不知是不是注定的上上签,自打身边躺了个火炉之后春夏秋冬的总是暖和不已,便是伤风感冒也少了许多。若是想要孩子,到底也不用太多年了。
李郯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拉着灼华坐下,团扇指了指远处正招待着男宾的镇北侯世子姜淇奥,小声道:“听说那姜淇奥当初看上的是工部员外郎慕家的嫡女,只是中下品官儿在京里实在是一抓一大把,连个名儿人家都记不住,对姜淇奥的前途也没什么助益,镇北侯夫人瞧不上那样的门户,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让世子娶了闻国公府三房文家的嫡女。”
“可不是,当初闹着的厉害,看笑话的人可不少。”蒋韵吃了口清淡的温水,“闻家的三爷在御史台领着左副都御史的职儿,又是数十年的根基在京里头,可不是要比那小小的五品官儿强多了。”
李郯眼波微转间有可惜之意,“谁晓得那慕家的姑娘竟是个痴傻的,在姜淇奥成婚当日投了湖。”
抚了抚四个月的肚子,蒋韵回头瞧了一眼那笑意微微的姜淇奥,瞥了瞥嘴角,眼底似遭了严霜的侵袭,不其然冷了神色,道:“他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慕家姑娘又是什么身份,便该知道这桩婚事是不会成的,却偏要与慕家姑娘牵扯不断。他是男子,闹了这样的风言风语出来大不了被人说一句年少时的风流不羁,可于女子而言却是毁终生的事。他既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何苦去撩拨别人。如今他自己倒是妻女圆满了,人家却恨死长水之中。午夜梦回,倒不知是不是会梦见那个痴心的女子了。”
宋文倩看着手边小桌上的一盆蔷薇,大红的花朵绽放在枝头之上,花瓣韵致流溢了一片喜色。花心中有一抹莹白娇无力,恰似女子的命运,从来都不是鲜润没有瑕疵的。太多的无可奈何化作了花朵上的一丝斑驳,若是人生痛楚太多了,那朵花儿不及盛放便也丑陋的枯萎了。
她缓缓道:“从前父亲在长州任职的时候见过那慕家姑娘几回,生的绝色无双,是个有才情也骄傲的,家中极是宠爱珍重。她那样傲气的性子是万万不肯做妾的,偏生思慕的郎君娶了出身高贵的女郎为正妻,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偷生于世,瞧着人家夫妇双全。也是可惜了大好年华。”
卿卿请见谅 第270章 第无数次的遇袭
灼华望着身遭的夫人太太,那一张张雍容美丽的面庞上描着精致的妆容,欢喜的笑语晏晏。有时她真的不大明白,家中的郎君那样左拥右抱,庶子庶女不断,不仅不敢生了怨怼,还得尽心尽力的去为那些与自己无有血缘关系的儿女筹谋婚事前程,她们当真无怨无悔么?
还是觉得只有那样做得完美了,才能显示出自己正室嫡出的高贵气度?
从前带着雍亲王妃、太子妃面具的沈灼华,被滚烫的泪水一次次灼烧的满身是伤。是否,那一张张描绘的风平浪静面具之下业早已经被泪水斑驳了身心?那样美好的笑意,原不过是给自己的一剂麻醉汤药而已?
而蒋韵,新婚时的肆意似乎远去,在有孕的喜悦中更添了几分明艳与威势。李勉的王府后院在太后的干涉下,似乎也越来越热闹了。
太后自己的孩子死于妻妾之争里,如何还会想着替李勉纳进一个又一个出身高贵的侧妃?是以为出身高贵便不会有那妖妃的恶毒计量了么?
“男子大抵都是自私的,他们何曾真的体谅过女子的不易。”
蒋韵捏着杯盖的手指微微一紧,横了灼华和李郯一眼,笑意中似有吃心的酸涩,便道:“你们一个两个专宠的,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嘴呢!”
李郯似乎被她们的低落影响,嘴角的笑意有了萎顿之意,自来欢快洒脱的语气里有雨后烟波浩渺的湿润,“人生太漫长了。人心的转角也太多。”望了眼外头的灿灿光明,转而便明快了起来,“哪有人拥有时却无时无刻担忧着失去时的,这般患得患失的自寻烦恼,与那些庸碌妇人还有和区别,得到的时候欢欢喜喜的享受,若真有一日失去了……”一顿,扬头道:“好好调整了心态便是。男子的心肠学一学,再是艰难也能过下去。”
灼华微微一怔,似有醍醐灌顶之意,垂眸一笑,“说的是。”
李郯摸了摸蒋韵的肚子,情绪又急转直下,拧眉艳羡道:“也不知我何时才能怀上了。”
蒋韵垂眸看了眼微凸的小腹,一扫灰败的压抑,宛然笑道:“去长明庵拜拜送子娘娘,保不齐今年便能怀上了。”
李郯一扬眉,“你去拜了?”
蒋韵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成婚了两载余还怀不上,太后着急,后来去拜也是睿郡王妃荐的,她可是生了三子三女的呢!说是年轻时常跟着太妃去拜的。”
李郯眼底一亮,那神色急切的恨不能现在就跑过去拜一拜才好,“当真?那我可得去拜一拜!”
灼华手中端了茶盏,悠悠的氤氲拂在面上润泽了她清泠的容色,空气路是清新醒神的茶香,斜了她一眼,失笑道:“说好的不信这一套呢?”
李郯毫不在意她的打趣,调皮的眨眨眼,掩唇道:“逼急了,便是拜母猪也得去啊!”
蒋韵捂了肚子撇开身去,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有你这样不着调的姑姑,我可真是为我孩儿成长历程堪忧。”
灼华想起了北燕时,好似她也曾说过这样不着调的话,忍俊不禁的一笑。
李郯凑了过来,抬了抬胳膊碰了碰灼华的手肘,笑道:“一道去罢。我瞧你这一年来身子养的不错,也该是时候给你家老大人生下一男半女了。我听太医说,月子里养的好可是能带走原身许多毛病的呢!你家盛阁老那医术,要调理了你的身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灼华心念一动,却是白了她一眼,“你们一个个倒是都替他急着了。”
宋文倩一笑,清冷的神色间有疏懒的意足,曲指点了点她的额,笑道:“咱们倒不是替表哥急,不过是想着若有缘分的将来亲上加亲的可做一回亲家,而不是叫你与我们的孩儿做了亲家才是。”
灼华:“……”也没有那么夸张罢!
远处忽然热闹了起来,隐约的字眼听不清楚,然而那撕心裂肺的声调却是那样的清晰的一声声传入耳中,那些贵妇人眼角似都破碎了一隙裂痕,内里难以抑制的一丝痛楚便这样无遮无拦的暴露在了空气里。
李郯身边的宫女悄君悄悄去听了一耳朵回来,“是慕家姑娘早前的贴身侍女在闹,那慕家太太今日一早因思女成疾,已经过身了。那丫头过来责问姜世子:既无法做主自己的婚事,缘何要去招惹人家清白娘,害人性命,自己却还能享受为人父的快活。触壁、死了。”默了默,“说是,慕家女郎投湖的时候已然有了身孕。”
怀着身孕自尽,震撼之余也是叫人心理滞闷的很。
喜事上死了性命,总叫人心里不痛快,似蒋韵一般有孕的或是家中即将有喜事的,怕冲撞便都打道回府了。
徐家看在姜二奶奶徐岩的面儿上,好赖等到吃完了席面才回去。
分开时李郯再三邀约,叫了一定要同她一道去烧香拜送子娘娘,“你便陪陪我吧,若是叫人取笑,好歹也有个你帮我分担些么!”
灼华:“……”果然是好姐妹!好嫂子!
邵氏许是听过那长明庵的名头,倒也说挺灵验的可去拜拜,“那里不似法音寺香客多,是极为静谧的,风景也好,就当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灼华便也只能应下了。
因着白日里闹了一出,镇北侯府开席甚早,回去时天色还大亮着。
灼华斜倚着车马中的软枕假寐,绯红的晚霞烧透了天空洒在了春华携芳的车帘上,随着行走间扬起的风一扑一扑的闯进车内,落在她白皙的面上,晕了一抹康健的红润。
原以为会遇见李怀,少不得又得费一番口舌去应对,倒不想今日清静的很,与宋文倩磕着瓜子儿听着李郯讲着她近日的见闻,倒也得趣的很。
灼华默默想着,若是将来有一日这些争斗结束,或许她也能如那些闲散太太一样,打理打理自己的小院子,疏懒着与亲近的姐妹们闲聊京中八卦,相携着去哪座格外灵验的寺庙去拜一拜,偶尔与丈夫小吵小闹几句增了生活趣味,这样的日子倒也挺有意思的。
秋水歪着头看着灼华,好奇道:“郡主笑什么呢?”
灼华楞了一下,睁开眼摸了摸依旧上扬着的嘴角,自己也好奇了一下,到底笑什么呢?
莫不是期待着来日还能与忍功深厚的徐悦吵一架不成?
“你说得把徐悦闹成什么样他才会与人吵架?”
不明白主子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秋水眨了眨眼道:“世子爷是陛下的心腹大臣,自然是能忍且不动声色的。奴婢只是觉得世子爷总是十分温柔的,寻常听了旁人的闲话也不过一笑而已,若真是将世子气到那程度,大约是杀人了,也不至于去与人吵架才是。”默了默,“奴婢认得世子爷那么久,好似也就郡主的事儿能叫世子爷失态了。”
灼华支手托腮,润白的手指点着脸颊。
当时知道徐惟要害他,也不过沉了沉脸色,可她被烫伤一些竟是急的白了脸。成婚至今,他待自己的确是极好的,便是有旁人家的小女郎吐露爱慕,也不过当做耳边吹过一阵风罢了,那双会水韵韶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时总是如云星辰大海的清辉皎皎,她心底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免不得生出几分浮萍的迷惘来,又要去怀疑这样的情意能维持多久。
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当真一点都不洒脱。
秋水见她眸中生了忧愁,更是不解了,“郡主为何又伤怀了起来?”
灼华叹了一声,整个人伏在软枕上,无端端烦躁起来,她受伤至深,本该与情字不生喜悲才是,原何频频失了心序?
外头忽然有杂乱的脚步随一股显露于外的杀意急促的靠近而来,便是灼华这样功夫上的半吊子也察觉到了。
卿卿请见谅 第271章 狼狈
想起此番出门是和太夫人、邵氏还有三个弟妹一道的,若是冲突,府中的护卫怕是不顶用的。倚楼和听风双拳难敌四手,也是要难。
灼华急急吩咐道:“观察好,若是冲着咱们来的,听风护着太夫人她们先走。”
听风黑着脸咬牙应了一声。
然而来人却是避开了提剑的倚楼听风,直往了最前头的太夫人车架而去。当听风去抵挡时又去攻击了邵氏她们的车马。
倚楼道:“是冲这徐家,不是冲着郡主。怕是有人指点了,有意避开了我和听风。身手不算顶好,却是人多,太夫人和夫人、几房的奶奶们都不够自保,消耗战咱们打不起。”
“那边速战速决。”灼华持鞭下了车,“把几位奶奶护着去到太夫人和夫人的车里,你们两个护着先走。”
倚楼心里是万万不肯丢下她离开的,可主子说话自来不容反驳,也晓得这样的安排是能把伤亡降到最低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跃身进了萧氏的车架,把人带了出来,灼华一尾长鞭阻拦了来人的攻势。
灼华略略一数来人,乌泱泱的足有二三十人,身手也是狠厉至极。
虽于倚楼听风而言不算对手,于灼华而言却是够喝一壶的,更不用说府中的护卫了。广袖翻飞间倒是让她想起了李怀大婚那日遭遇的袭击了,真是敌人太多了。
倚楼在灼华的软鞭护持之下,快速把三位奶奶送到了太夫人和邵氏的马车里。
“走!”
太夫人看着灼华劈手夺了刺客手中的长剑,反手将剑刺进背后之人的心窝,她不是没见到过杀人,却从未想过原来女子纤弱的身躯里也能有如此坚韧的力量,可即便她的身手略胜于那些刺客,到底人数上与力量上还是有绝对差别的。
带出来的十多个护卫死伤已然过半。
太夫人赶了听风去帮忙,可听风一旦走开,便有刺客朝着马车围上来,一刀刀几乎要把车轿震碎。
听风利落的解决了意图靠上来的刺客,可她被掣肘着,也只能干着急的看着灼华被围困在十余步之外。
太夫人心急如焚,“阿宁,快走,一起走!”
灼华手下凌厉着割破了两人的喉管,鲜血喷溅在了她杏色绣红梅的衣衫上,瞬时间仿佛红梅绽放到了极致,在夕阳的万丈霞色之下热烈而妖异的燃烧着,回首给了太夫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倚楼和听风带你们先走,我不会有事的。”
分神的瞬间,灼华右臂挨了一剑,下一瞬便被为首的刺客一脚踹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邵氏的马车上,狼狈落地。
灼华看出来了,他们杀护卫,却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太夫人的喊声如钝器磋磨的沙哑破裂,“郡主!”
那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将车内的邵氏和萧氏吓的脸色刷白。
邵氏掀开车帘一看竟是灼华,焦急的喊道:“郡主怎么样啊!上来,一起走!”
发髻间的一支流苏簪子在撞击下飞了出去,落在车轮旁的一堆落叶里,金色映着枯败的沉碎,心口被重击,狠狠吐了口血出来,灼华痛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黏腻的血液滴滴答答的顺着下颚滴落,衣衫上那朵朵指尖大小的梅花盛放如凤凰花模样,有凄迷之色,越发称的她的脸色煞白如纸,“没事……”
她若一起走,总有一架马车被集中攻击,双拳难敌四手,倚楼和听风未必能护住所有人。索性那些人开始集中围攻她,唯有她留下拖住刺客,才能让她们有时间去到人多的地方躲过此劫。
再拖延不走,就只能看着她被干掉了!
灼华狼狈的靠着车轮喘了几息,长剑支地,才能勉强站起身来,反手一鞭甩在马背上,“走!”
马儿受了鞭策,撩了蹄子便狂奔了起来。而刺客也没有要去追赶的意思。
今日出门的府邸众多,只要遇上了哪家在附近便能请来帮手,徒留这里倚楼和听风怕是忍不住要来相帮于她,到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夫人几个怕是真要危险了。
且战且退之下,倒也能保持了存活的人数。
只是女子的力量到底不如男子,灼华又被那一脚伤的重,每每动作都是生疼不已,挥鞭使剑的动作渐渐失去了凌厉的力量。
这些刺客似乎是想抓住她。
可抓他做什么?
李怀若要动作,便是杀了她以泄愤了,还用得着这么费事么!
莫不是徐悦那处出了问题?
思量间又被一掌打飞了出去,撞在了小道边的树上。
护卫围过来想护住她,到底不敌,接连被杀,直到最后一人在她面前倒地。
“带走!”
果然是要抓她!
灼华已经痛到渐渐失去神智,瞳孔开始涣散,只能眼朦胧模糊的看着一双黑色皂靴一步步的靠近过来,她尝试着动了动,却是半分力道也使不上。
然而,就在刺客的手就要捏到她的胳膊的那一刻,身首分离。
救兵来了。
来人的身手极好,交战不过数息便平静下来。
徐悦看着灼华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嘴角还挂着刺目的血色,碧澄澄的阳光从密密枝影间坠落,却似冰雪覆霜落在他的心头,冷的彻骨,“……灼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宛若碧玉破碎成渣,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感受到她胸前微弱的起伏,才缓缓松了口气,“没事了,我来了。”
旃檀香的气味,是徐悦啊!
灼华紧绷的神经在那沉稳的幽香中渐渐舒展开,艰难的睁开眼,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迎面却接住了他滴落的水泽到了眼底,那股湿润模糊了她的视线,顺着她脸颊上的血色滑落在她的唇边,血腥的震惊下她品到几分酸涩和恐慌,那种沉碎的余味缓缓在心底蔓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昏厥过去的瞬间,她似乎看到冰山之巅似有一隙裂痕,正在慢慢的向下蜿蜒。
彼时夜色吞没了天边的最后一抹清辉,清亮的晚风悠缓从远处而来,回旋在廊下,似母亲柔软的手拂过花草树木,带着细密的雨丝和栀子清郁而肆意的香味逶迤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似要将人醉过去一般。
邵氏盯着老先生给灼华一针一针的扎下去,在烛火下那金针明晃晃了一缕缕光晕,扎的她眼疼心颤,再瞧那灼华苍白的脸色,心下直冒了法音寺大师傅的箴言,口中直念佛,只盼着她平安无事才好。
哪想到她竟豁出命的救了她们。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儿子要疯,她们也难有心安了。
“还好,只是脏腑受震,手臂上的伤也不严重。好好养着,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活奔乱跳了。”盛老先生收了替她活血化瘀的金针,开了药方,一转进来时的沉重之色,吹了吹长须,背了手衣炔飘飘的走入月色中的庭院,喊了秋水道:“饿了饿了,有吃的没!我的屋子有收拾干净么……”
徐悦长吁一口气,眉心却是半点未有放松,替她将衣衫整理好轻轻的掖上被角,动作轻柔,生怕一用力之下弄痛了她。
太夫人额上的横纹稍稍舒展开些,手指拨动翠色主子的僵硬动作微微一松,青筋平复下来,“今日得亏了郡主在,否则我便是要去见你祖父了。”
“那刺客有意避开了伸手好的护卫,直冲了咱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过来。郡主把倚楼和听风遣了过来护着我们,自己挡着刺客才叫我们有机会脱身。若不是我们拖累,郡主也不会受伤了。”萧氏也千般感激,拭了拭眼角的水痕道:“祖母、母亲,咱们先回,让嫂嫂好好休息着。咱们明儿再来瞧。”
瞧着徐悦也是无有心思与她们说话,太夫人点头,和邵氏、萧氏出了门去。
“好好的吧,也是救命的恩情了。”摇曳的廊下灯火中,太夫人拍了拍邵氏的手,扶着石妈妈的手腕缓缓走进了夜色里。
床帏下坠着几个错金镂空香球,雕刻了精细的缠枝花纹,旃檀乳白的轻烟幽幽吐出,雾蒙如幻的笼在人面上,缥缈了心神。
细细的雨水洒在翠色的荷叶上,似蒙了一层六月蜜桃的绒毛,纠集的厚了,凝了一滴晶莹顺着荷叶的脉络滚落,滴答,落在清明的水中震起一圈圈涟漪,惊动了荷叶下酣睡的鱼儿一阵乱窜。
灼华被心口生疼憋醒,喉间冲了一股气出来引的轻咳了一声,只觉有人又在她心口踩了一脚,痛的直皱了眉心。
“别动,好好躺着。”徐悦忙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阿翁说了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可也得好好躺个数日才能恢复。”
想她一手软鞭潇洒至极,今日这心口的一脚又一掌,当真摧残人,还狼狈的很。
灼华抬手轻轻抚了抚伤处,只觉得那一寸皮肉上绒毛都碰不得,火辣辣的疼。瞧了徐悦一眼,其实也能忍,可就是忍不住可怜兮兮的呢喃了一声,“……疼。”
卿卿请见谅 第272章 缘分的初始
徐悦无措,想抱她也不敢,慌了慌神,倾身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伏在她的身前,胸前裂开了一拳的位置,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和肩头,吻着她的眉心,小声的哄着:“乖娃娃,忍一忍,过个两三日痛感会消下去的。”
灼华歪头蹭了蹭他的下颚,凉凉的,“是不是你那里出了问题?那些人似乎只是想抓一个人,该不会是你抓着他们把柄错漏了,人家想着那你身边的人做威胁吧?还好没想着杀人,不然这会子我怕是……”
徐悦背脊窜过一股寒意,如坠寒冰地狱冻的心头生疼,伸手点住她的唇,侧身在她身畔躺下,紧紧扣着她的手,“别胡说。”
灼华微微侧过头去看他,那深邃的眸子沉幽如深海,抬手拂过他的眼帘,问道:“那些刺客都拿下了么?”
徐悦没有回答,默了默,沉然道:“都是叫我连累了。”
“你我夫妇一体,本该福祸同享。”灼华艰难侧过身,心口便是一阵压迫的痛,徐悦忙伸手撑住她的背后,“这样躺着会不会难受?”
她轻轻摇了摇头:“直躺着也难受,转过来好与你说话。”食指扣着他的衣襟拉了拉,拉完了觉得自己似乎被徐悦同化了,哪来的那么多的小动作,不免失笑:“这回的案子这样烦难么?瞧着那些人不似寻常的杀手,看着道隐约有军中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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