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焯华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嗡了一声,目光自那“肚子”看回去,便见她一把摘掉了人皮面具,露出的面目赫然是灼华身边的岑华!
姜遥惊了一下,他就说这个“灼华”有些奇怪,竟是岑华扮的,“好你个徐悦,都准备好了,竟也半句不说!”
周恒跳了起来,叉腰大笑,“引狼入室?哈哈哈!”
徐悦挑眉,“怕你们不会演戏而已。”
周恒呸他。
姜遥哼哼了两声,跟着呸他。
沈家五房围困国公府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位子,那么国公爷就一定会进宫去求皇帝,一出去,岑华便与他接触上了,按照计划,国公爷进了宫暂且不要出来,到时候等“灼华”一来,人家自以为又拿捏另一张挡箭牌,定会要求老太太再进宫去,这时候再提出要求带走幼小的孩子,他们定会答应。
一旦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都离开危险之地,他们就可以放手斩杀了。
沈五一惊,转身要跑,却在下一瞬身首异处。冯氏尖叫起来,岑华反手就把剑扎进了她的心窝子里。
远处看着的沈煴华双目爆瞪,嘶吼了一声“放箭”。
顿时箭矢离弦,闪着冷光的箭头便如一条条毒蛇张着嘴亮着毒牙扑向众人。
所有人躲进屋内,翻到桌椅躲在其后。
流矢射过一轮又一轮,就在第五轮即将开始的时候,听到瓦砾或松动或碾压或断裂的声响,然后便是身体落地之声。
是死亡的声音。
原本,老爷子就是进宫去求皇帝搬救兵的。
国公爷没有早早确立再立世子,不是他们放任五房如狼盯着那位置,而是,即便立了身为嫡子的沈祯,只要他们心思不歇,还是会想尽办法去争去夺去算计。
在五房没有明显错漏的时候,想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也不可能,还不如等着他们主动出手的一日,抓住把柄,也好有借口将他们除族或者分为旁支迁出去。
只是没想到五房的人动手的那么突如其来,甚至以杀手围困国公府。
老太太回视老爷子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将生死看断了。
大不了就是一老一幼两条性命,沈家的百年荣耀,决不能交到此等祸患手中。
却没想到,原来徐悦在外头早已经布置妥当。
老夫妇两站在街上恍如隔世。
听着里头的动静,即便知道那几个孩子都是身手极好的,老人家却也免不了有些担心。
沈祯负手站在一旁,听得里头有动静,朝温指挥使和温胥一礼,“有劳二位了。”
温指挥使朗朗一笑,说了声客气,一挥手,巡防营的人便破门而入。
沈祯回首笃定一笑,道:“父亲母亲安心,灼华在府里安安稳稳睡着。这几个孩子都是战场拼杀出来的,没有什么是他们应付不了的。”
巡防营的人不可私用,但府中一旦打起来,他们便可名正言顺的进去擒贼。
正院的大门被撞破,起先跟着岑华闯门的是姜王府的暗卫以及刑部中最出色的衙役护卫,个个身手不凡。悄无声息上了屋顶解决了弓箭手,要破局就简单了。
没了弓箭手的加持,后又有巡防营的人加入战局,那些杀手到底不是星官书局里的那些顶尖高手,一时间便呈了颓势,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全数斩尽。
七月的下弦月,月光莹润,带着冷调的微白,在雨后干净澄澈的夜空中,仿若一汪清泉悠然自得的灿灿流泻在无边的天涯。树影重重,随着月光投下的抽长的影儿,慢慢变换着姿态。
小轩窗,微闭又半开,一阵夏日夜风拂过,带来蔷薇肆意的清香,搅动着纱帐微动,石榴纹样浮动摇曳,吉祥的意味。这样好的月,落在屋内,便是要成全人也成双的。
灼华下午吃了一盏牛乳,然后一睡便到了夜里,一睁眼,就看到徐悦躺在身边,以为是做梦,抬手捏了一把他的面颊,手感很真实,眨眨眼,再眨眨眼,惊喜的叫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
徐悦微微垂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他语调温润又清越,仿若带着香味的月光,“想你了,就回来了。”
心中一暖,仿若阳光破开乌云,层层密密的裹挟在身心之上,灼华抱着肚子吃力的挪了挪,抬手去搂他,却发现这个肚子实在大的离谱,都没办法窝在他的怀里了,只拿了饱满的额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差事办好了?”
“不知道。”徐悦低低一笑,起身扶着她坐起来,背靠在自己怀中,双手有力的为她按着小腿,手指一按,就是一个深深的印子,退步的浮肿越发厉害了。
灼华舒服的眯了眯眼,又抬眼看他,“恩?”
他的神色便如三月风,熨帖又缠绵:“没办完,丢给元若,我就回来了。”
她抬手揉搓他的脸,直把那张俊俏漂亮的脸蛋揉的微红变形,还觉得十分有趣,“耽误了差事,陛下可要叱你公私不分了。”
徐悦心中满足,看着她的笑,仿若所有阴仄都能一扫而空,“没关系,若是吃教训了,回来你哄哄我,我就又高兴了。”
“油嘴!”
卿卿请见谅 第314章 定国公府内乱(六)余波
她听着高兴,肚子近几日又下坠了些,或许随时都会生产,他回来了,她的心便也定了。
第二日徐悦进了宫去,皇帝果然叱了几句公私不分,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再说什么。
儿子围困父母,威胁性命要多世子位,这种事情总不是多么光彩,是以沈家对外便说是府中遭了贼人想要抢劫财物,幸亏几位郎君及时察觉救下了府中人,只可惜五房的爷和太太终是葬身贼子刀下了。
沈煴华受惊过甚,疯了。
至于是真疯还是假疯,无所谓了,若是假的,活着却一无所有,那才有意思呢!
因为杨淇的机警才免于灼华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中,徐悦瞧着他武艺虽差强人意,但心思还算不错,便与闵长顺提了提,有机会的便提拔一手。
不过是一点小事,闵长顺自没有不应的。
出宫的路上遇上了李锐。
远处走来一辆系了金铃的马车,深一声浅一声的又忽急忽缓的交错着,夏日炎炎的日光下,却似地狱而来的崔魂令一般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两人错肩而过,金铃反射出的惶惶光亮映在徐悦清隽温柔的面上,让他的神色变得不真切,只那双眼眸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李锐嘴角微微一动,神色深沉,眼中有一抹阴鸷的狠辣之意,在炙热的天光下竟如尖锐的冰刀一般锋利。
身孕到了八个半月,早也不嗜睡了。
徐悦要上朝起了大早,灼华被胎动扰醒便也一同起了。
往昔,她是不爱穿红着绿的,但随着肚子越发下坠,她的心情紧张也更愉悦欢喜,挑选穿衣时总是捡了喜庆明艳的纹样。雪白的绸缎上绣着石榴花,枝条悠然出尘,浅绿映着绯红,枝丫上缀满了或盛开或含苞的花朵,娇艳如含羞处子,恍若明霞漫天,称的她的面颊如雪又如月。
微风拂过,带来厚重的温热扑面,轻薄的衣料从面上拂过,若有似无的轻柔,院外的蔷薇花瓣被带了进来,零星一二的沾在了衣发之间,青丝微动,缕缕有情。
灼华坐在廊下看着长天和静姝伶俐的指挥者丫头们布置着东厢房,用来做产房的。
夏日生产,又要关着门窗,一折腾可能就是一两日的功夫,汗水味、血腥味混杂在一处,便是怎么打扫短时间内屋内的空气都不会清新的。不若在东厢支出一间屋子来,生完了好回到熟悉的干净的环境里。
秋水和静月拿着绷子坐在她身边绣着小衣裳小肚兜还有小袜子,百子万福的花样,一针一线都极为精致,为了让她也有参与感,她们绣到最后留个几针让她来收尾。
灼华的女红从来都是不怎么样的,但只是收尾的几针,慢慢绣上去还是能做好的,拿剪子剪去线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那是她初为人母的欢喜。
灼华拿过一旁的一件短裳,衣裳似是女孩子穿的,绣的是一只神色傲然的孔雀,斜襟的尽头处坠着一缕流苏。用的是湘绣,它的色彩鲜艳丰韵,强调阴阳浓淡的合宜,向来为宫中女子喜爱,如今也只是仅供着宫里的,民间有也不过是皇家赏赐。
看着针脚,灼华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是……”
秋水从针线上抬起眼神,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当年郡主给姑娘做的,纹样和款式放到今日也是极好看的,您看,这个瑞云莲鹭纹样的肚兜。”她翻转了手中的肚兜给灼华看,杏黄色的底绣着五彩的瑞云,莲鹭腾飞,底下坠着一缕缕小小的流苏,极是好看,“奴婢就是按着郡主给您做的衣裳来绣的。”
她小时候的衣裳?难怪会觉得眼熟了。
宋嬷嬷端了冰镇的西瓜过来,一双绿莹莹的眼眸不住的四处瞧着,看谁都不靠不住。
灼华拿了银签子叉了西瓜来吃,一咬之下满口凉爽直达心田,临近生产就是这个好,什么都能吃了,也不必忌口这个又忌口那个的。
宋嬷嬷眼见她吃了四五块了,赶忙阻止了她叉向第六块的手势,“能吃也不好吃这样多的。歇一会儿再吃。”拿走银签子,又道,“九月里的螃蟹最是肥美,眼瞧着姑娘这几日是要生了,坐完月子刚刚好。”
灼华收回惋惜的眼神,眉梢挑了挑,“可不是,就徐悦那样子,我没得吃,怕是整个院子都不许吃的,你们便要跟着我一道馋着了。”
秋水收拾好绣完的小衣裳,倒了被清水送到她的手里:“便是瞧着姑娘要生了,老先生开了口才吃上的西瓜。偏偏姑娘有了孕鼻子格外好,便是咱们在旁的屋子吃上几口瓜果都能闻得见味儿,若不是大家都不吃,可不要把姑娘馋坏了。”
灼华想起刚入夏时那阵子胃口差又害喜、鼻子灵敏,徐悦下衙回来刚夸进门,她就闻到汗水味,对着他狂吐不止,害的徐悦如今回家显得去沐浴更衣,再好好熏上一阵旃檀气息了才敢靠近自己。
宋嬷嬷看到丫头们把生产要用的东西搬进东厢,立马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脚步匆匆的赶了过去。
灼华扶着秋水的手也跟了过去瞧瞧,就见着宋嬷嬷反复的在一条薄毯上揉捏着,又细细的来回的检查了数遍的剪子、水盆、棉布等等物什,甚至连烧水用的罗碳都翻来覆去的检查。
几个丫头也紧张,但看着宋嬷嬷紧张的两眼发绿眼下乌青一日黑过一日,就开始不知所措了,“嬷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
宋嬷嬷在宫里二十年,见多了妃嫔之间的残害相争,什么想不到的手段都能用来谋算,多少皇子公主还未成形就死在旁人的算计里。
“当初皇贵太妃的孩子平安出生,身子强健,哭声洪亮,结果却在未满月的时候忽然薨逝,细查之下竟是因为棉被里被掺进了芦苇絮,孩子嗓子眼儿细,芦苇絮糊住了气道,生生憋死的!英嫔,就是九皇子的生母,生产的时候掩身的被褥里被人动了手脚,放了极细的针,那针扎到穴道,泄了元气血崩死的。”
丫头们听得目瞪口呆,面色一个塞一个的白,长天下意识的就把灼华的耳朵捂住了,“嬷嬷可别说了……太吓人了!”
这样的事情前世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灼华只是感慨了些,倒也没有多害怕。
宋嬷嬷看着灼华倒是十分镇定的,缓缓口气,极力温和道:“咱们这儿不比宫里妻妾众多,自是没有那么可怕的,只是咱们也得仔细这点儿,确保事无巨细,不叫人有机可乘。”
丫头们猛点头,里里外外的开始检查。
老先生进来瞧脉,“脉象还行,这几日多吃些,两个孩子产程比得长一些,没力气可不行。”
稳婆也来摸胎,在灼华的肚子上左右来回的又摸又按,力道不算大,却也引来孩子的反击,稳婆笑眯眯的回道:“胎位是好的,孩子也有力,双胎的孩子个头定是会偏小了些的,但也是正常。娘娘的肚子下坠的很多了,想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还请嬷嬷和姑娘们早些将物什都准备起来。”
宋嬷嬷肃然的点头,“都备下了。”
夜里开始尿频,一个晚上总要起来两三趟,闹的徐悦也没办法好好入睡,熬了两日,见着他眼下的乌青越发厉害,灼华决定先搬到东厢去住。
徐悦下衙回来没看到人,神色一沉,满心焦急,“郡主呢?”
长天指了指厢房:“郡主搬去东厢了。”
徐悦的面色一白,喉间紧绷起来,“要生了么?”
脚步匆匆去到东厢,却见妻子抱着肚子斜靠在塌上吃西瓜,显然还没有发动,微微松了眉没,他在妻子身边坐下,动作轻缓的生怕惊了她和孩子:“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卿卿请见谅 第315章 生产(一)
叉了快西瓜送到他嘴边,“你白日里要上衙办差,我夜里多动静,扰的你也不好睡。”
徐悦吃了她递来的西瓜,叹了一声,在她身侧坐下,“你不在我身边,我反倒要担心。”
灼华挨着他的胸膛,反手圈了圈他的脖子:“那你就陪我睡这里好了,下午歇了一觉,没有你的味道我也睡不好。”
用了晚膳,趁着星光灿烂,叫人挪了张软塌,两人坐在院子里吹凉,月华如流轻轻倾落在身上,徐悦一身柳青色的直裰上也似浸染了一层光晕,朦胧的柔软的,也极是俊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闲适惬意。
宋嬷嬷忽然来报,说是姜柔忽然病重了起来,太医院的人已经治了三日了却也不见好转,如今已是昏睡不醒了,想请老先生去瞧一瞧。
灼华是知道的,她产期将至,若是不到要紧关头李郯也不会想着来请阿翁,便也不做犹豫,赶紧让人去请。
人走了,灼华却越发的坐立难安了,“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徐悦神色如常,“姜柔的乳娘得了痘症,染给了姜柔,原发现的早以为没事的,大抵是孩子太小了,所以治起来难了些。”
灼华心中生疑,“姜柔的乳娘是乃子府出来的,是朝廷采选的,吃喝用度都是极为严苛,进了礼王府也是专人伺候着,寻常也不与旁人接触,如何会无缘无故染上痘症?”顿了顿,“你那日忽然早回来,是不是外头发生什么了?”
徐悦晓得是瞒不住了,但也不打算告诉她太多,只道:“外头是有些算计,都平复了,大家都没事。姜柔的痘症只是凑巧了而已,如今阿翁去了,想来很快就能痊愈的。”微微一顿,吻了她的眉心,“若真有事,你瞧我还有这个闲心日日那么早下了衙回来陪你说话么?”
灼华眼瞧着是问不出什么了,转念一想也是,她如今这个状态便是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能做的不过是祈祷小姜柔赶紧好起来。
夜里虫鸣不断。
睡下没多久灼华就被一阵温热惊醒,她以为自己是失禁了,但细细一感受,小腹发紧,隐约有阵阵痛感,很明显不是要小解的样子,脑中轰了轰,这是羊水破了呀!
心跳有些失序,害怕又兴奋.
她们的孩子就要来了!
抬手推了推徐悦。
妻子临近产期,徐悦越发机警,小手一搭上来便立时翻起身来,“怎么了?要小解么?”
灼华躺在床上不敢动,“我、我羊水破了。”
徐悦脑子里一片空白,半身支在一旁楞了久许,“我、我要做什么?”
虽然紧张,但看着他呆愣的样子,灼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喊人准备起来。“
徐悦喊了声门外值夜的长天。
长天打开外屋的门嗷嗷一嗓子,鹤云居上下顿时一片通明。
稳婆匆匆而来,往她臀下塞了个软枕,避免羊水流的太快,细细问了状况,才道:“才开始发痛,还早,郡主小心躺着就是,能睡就睡,饿了就吃,保持体力。”
羊水一破,尿频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后半夜灼华忽忽睡了两个小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阵痛已经明显加重,一波又一波。
徐悦让不易去镇抚司交代了些事情,留在家里陪产。
太夫人和邵氏、萧氏一早也都过来了,守在隔壁的屋子里。
“世子呢?”
秋水回道:“世子在里头陪着。”
邵氏惊了惊,唇齿微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寻了一圈就看到胡大夫在,太夫人问道:“盛阁老怎么没来?”
若是旁的妇人生产只要有稳婆在便行,只是灼华身子弱,双胎又是早产,没有大夫守着终是不那么放心的。
秋水听着隔壁产房里的低低痛吟,满心焦急,回道:“盛老先生去了礼王府,清光郡君得了痘症,说是危险着,求了老先生去瞧,还未回来。”
“怎这么巧。这会子就是能回来也无用了,与得了痘症的人待在一处可的隔离三五日的功夫才行。”太夫人眼角跳了一下,不安的站了起来,“有没有进宫去请太医了?”
宋嬷嬷急匆匆的赶回来:“太医来了,是擅长妇婴之术的纪大夫。已经请了去西厢房候着了。”
石妈妈想了想,小声道,“清光郡君就是因为乳母得了痘症才染上的,家中备下的乳母也是从乃母子府出来的,怕是不可靠的。”
太夫人惊了一下,乃母子进了主家便是不与旁人接触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得了痘症!吩咐道:“把她们家的孩子抱进府来,若要喂哺,让她们自己的孩子先吃。再去细细查问,他们家中可有什么把柄短处的。不管是不是有问题,咱们自己谨慎这点儿总是好的。”
石妈妈一想,总不能为了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吧!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邱妈妈!”太夫人一唤,邱妈妈赶紧过来了,“你给人接生过,赶紧进去瞧着。”
腹痛的频率渐渐密集,灼华的身上湿了一身又一身的寝衣,雪白的脖颈湿漉漉的泛着光,乌黑碎发湿黏的贴在额边和面颊,更显脸色苍白可怜。
稳婆观察着她的阵痛频率,双手不停的在她高隆的腹部推着,“您这阵痛已经很频繁了,尽量忍着点,不要喊,呼喊多了力气就没有了。有什么吃的赶紧拿来,让郡主吃一些。”
徐悦的脸色瞧着比她还白,僵硬的跟着稳婆的指挥喂她吃东西,灼华只觉得痛的好想吐,半点也吃不下。
仰卧的姿势让她感觉呼吸要被压断了,让徐悦推着侧过身去侧卧着,双手拔在床沿死命的咬着牙,额际、颈项、手背的青筋累累蠕动,眼底冒起阵阵雾气又散开,忍过一拨又一拨的阵痛。
屋子里两个稳婆,两个老妈妈,两个粗使的婆子,还有她和徐悦,门窗紧闭,全是汗水的味道和焦急的呼吸声,闷的厉害,闷的心口痛,闷的她昏昏欲睡。
稳婆拍着她的脸,“郡主别睡,不能睡,打起精神来!”
灼华挣开眼,感觉到稳婆的手心里湿黏,她是宫里来的,接生过多少宫嫔,怎么会这么紧张呢?
“是不是、不好?”
稳婆忙道:“没有没有,胎位好,阵痛频率也快到了,等产道一开孩子就能生下来了!您这是头胎,慢一些也是正常的。”
徐悦握着她的手,哪里还见得平日的稳重,一开口牙关就打颤:“痛了就咬我,不要睡。”
阵痛又来,时间愈发的长,每次熬过一拨就似抽干了她的力气,艰难的抬手摸了摸他苍白微凉的面颊,“你出去吧……”
“我陪着你,出去了,看不到你,我更担心。”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的哽咽,只越发紧握着她的手,“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么?”
催产药进来了,徐悦扶着她做起来,一口一口的喂下去,可催产药下去了一个多时辰,产道依旧不开,出血却变多。
两个稳婆相视一眼,心道不好,往灼华嘴里塞了两片老参提审,又是安慰又是鼓励,“郡主再努努劲儿,产道就要开了,您也别担忧,头胎的妇人生个两日甚至三日也是有的。”
灼华只觉耳边朦朦胧胧的,声音忽远忽近,稳婆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却遥遥听得远处的金蝉在树荫间“知了知了”的喋喋不休,下身撕裂感、下坠感愈见清晰,背上、胸前湿黏沉重的厉害,好似背了一件数十斤重的铠甲似的,压的人筋疲力尽。
可一双模糊的双眼却似清晰了起来,风动影移,天光从蒙着蝉翼纱的窗棂透进来,带着成双成对的剪影。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徐悦,咱们的孩子、就叫徐颉、徐颃,好不好……”
“徐悦,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从清晨发作到现在,怕是已经下午晌了吧,这样的折磨实在是磨人心志,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每说一句话,她都感觉自己的气息要断开。
卿卿请见谅 第316章 生产(二)
手脚的力气被抽干,脑袋里一片空白,眼皮也好重,一片飞影。
稳婆赶紧催了人再去熬参汤熬催产药,“一定要煎的浓浓的才行!”转头把徐悦拉到一边去,压低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控的慌张,“郡主出血变多了,奴婢给她用了止血的药,睡了可就不好了!世子爷快和郡主说说话,别让她睡过去!”
好似脑子里被人闷了一棍,徐悦面上再寻不见半分血色,“好,听你的,都听你的。”眸中隐隐有泪光,他不住的去亲吻她的眉心,喉间堵的生疼,“别睡……你同我说说话……你累了,那我来说,你听着,晚些我是要考你,若是说不上来,我便要生气的。”
她用力的睁着眼,眼神有些涣散,那张漂亮的脸蛋在眼底出现了重影。
“其实我在画舫见到你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就有些心动的感觉。只是你那时候太小了,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变态,竟是恋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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