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徐悦拉住拔下发间白玉如意簪的手,她柴瘦的手腕上青筋累累而动,能感受到她剧烈挑动的心血,哪怕隔了那么久,听到他被人这样出卖伤害,她还是那么激动,这样的恨,是演不出来的。
他握着她的手,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将如意簪好好的带了回去,温言细语的安抚着:“陛下面前,不可放肆。没事了,你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
李锐眉目尖刻如深海暗涌,那是迈入穷途时的无措和惊惶,冷道:“殿下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陛下的面也敢行凶了。”
她嗤笑,眼尾锐利一挑,亦是半步不退的直对而上,“别说他燕清了,不计是谁,敢动我儿子我的丈夫,要他命都是便宜的。陛下未曾降罪,殿下管好自己便是了,还不劳你来教训我!”
李彧似惊似诧的看了眼灼华,那样凌厉针锋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幽幽垂了垂眸子,淡声道:“世子为国征战,却被人这样陷害伤害,唉,不比皇兄战场惯了的,咱们这些无用的人听着,总是心寒也心痛啊!”
李锐冷笑,“六弟到是一惯的维护着殿下,心意多年不变了。”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李彧看了他一眼,扬了扬头,道:“五哥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了,殿下已为人妻人母,五哥在人家夫婿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有失体统和礼数。”
“行了。”皇帝淡淡一挥手,只对蔡茂静道了一句“继续”。
站在帘子后,那缝隙里不断有冷风灌进,扑在他的背上,蔡茂静却觉得热的厉害,内衫黏腻的贴住了背脊,擦了擦颊边的汗,继续道:“而燕将军人刚离开衙门不久便又遭到黑衣人的伏击,幸亏巡防营指挥使温大人带兵巡视时救下了他。事情牵扯到南地之战,微臣不敢不上心,强押了燕将军在衙门。期间,微臣去过三千营,原是想问问燕将军身边的贴身护卫,看看是否能有所发现,只是去时才晓得,几个长随护卫或意外或暴毙,皆已身亡,无从查问。”
皇帝的一声“哦”轻轻扬起,便似梁柱下垂着的轻纱一般,却有泰山的分量重压在人心头。
蔡茂静微微抬眼,看了皇帝一眼继续道:“可就在昨日傍晚,有刺客直闯府衙,燕将军险遭不测,之后燕将军就向微臣吐口,供述了当年在战场上便是他收买了达木哈朗,在徐大人点了铁骑去烧粮后,让人故意留了线索给秦军,引战败愤怒的秦军去包围徐大人和那些铁骑,致使那百人全部丧生。”忍不住又擦了擦汗,深深垂首,“而背后指使之人,便是……静王殿下。”
那一声“静王殿下”便似惊雷滚过天灵盖,击的李锐浑身一震,他面上仿佛有无限的惶恐,撩了衣摆急急跪下,双手垂在身侧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几下,便是深秋枝头被风卷过的枯叶,逃不开坠落的命运。
他仰头倔强的否认,“儿臣冤枉!儿臣冤枉!父亲明鉴啊!”
徐悦的神色平淡温和,甚至有一种拈花看尘的闲雅,“哦?那如何到陛下面前便是我与华阳威逼攀咬静王殿下了呢?”
卿卿请见谅 第367章 南方之战最后的清算(五)没意外的惨败
燕清的眸子里含了竦然惊孤,仿佛是豁出去了,他咬牙道:“没错,是我收买的达木哈朗!却不是静王殿下指使!”旋即,孤鸮的眸光沥沥射向灼华,嘶喊惊叫,“这话是你逼我说的!”
李锐满目震惊的看着灼华和徐悦,目中不敢置信的背后是翻涌的精光与畅意!
看你们这一回要怎么逃得过去!
皇帝的目光自人面上缓缓掠过,深邃的眸光似一束强光,能直直照进人的心底,却只在那对小夫妻的面孔上看到深渊的平静与寒彻:“说清楚!”
燕清指着灼华,龇目道:“她抓走了我的孩子,我若不肯说、不肯如她的意去攀咬静王,她们便要杀我幼子!”目光又落向李彧,凛然道:“到底是谁要杀徐悦你们心底心知肚明!今日什么目的陛下圣明,一眼便能看穿!雍王殿下为了上位,为了得到公主,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徐悦淡淡睇了他一眼,依旧温和平淡。李彧恋慕灼华,满朝皆知,这挑拨倒也算的上合理。
只是李锐对他、对皇帝、对灼华都不够了解,李彧对灼华的爱是怀有绝对敬畏的,若是他敢算计自己,灼华还不撕了他!
皇位,哪还有他什么事儿!
李彧心头一跳,但见灼华淡淡然的神色,便也镇定下来,一副看傻子的神色,看了燕清一眼,嗤笑道:“你自己承认了,是你收买达木哈朗意图杀害徐悦,怎么,这么不怕死,到了公主面前你还主动承认了不成!”
江公公侧首悄悄看了皇帝一下,轻道:“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辞一再更改,可见燕将军嘴里没有说尽了实话!”
皇帝斜了江公公一眼,没有说话,只那修长的指一下下点着案眼,轻轻的,在这样枯寂而压抑的空间里,却似惊雷阵阵滚过心头。
“不!”燕清惊叫了一声,语调慌乱的喊道:“她知道的!她都查到了!她什么都知道!那封信、那封密函,一定是她给的!一定是她!”眼神凌乱的转动着,仿佛口不择言的样子,膝行几步,朝皇帝嘭嘭磕头,“罪臣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才半岁不到,臣认罪,都是臣犯下的罪,陛下、陛下开恩,饶了臣的孩子吧!”
见皇帝不说话,李彧心下有些打鼓,却依然保持了镇定,不紧不慢的一笑,语调却如冬日荒草斜阳的冷:“还是这根本就是你有意为之,什么被人追杀正巧遇到公主,分明就是你们算计好的!为的就是要在此时此刻于陛下面前诬陷公主!陷害孤!”
蔡茂静眉心一拧,回道:“前几日燕家确实来报案说丢了小公子,衙门里也拨了人去追查,孩子被卖往了新城的方向。”
皇帝抬了抬眼:“找到了?”
蔡茂静应了一声“是”,道:“是被燕府的奴才抱了出去,卖给了人贩子,当时孩子已经被送出城,好在衙役脚程快,追着就去了。微臣用了刑,确实无人收买,倒是抓到了几个常年拐卖孩童的人贩子。”
灼华抬眼到过李锐慢慢僵硬泛青的面孔,这些人做戏做的好,真找了人贩子来遮掩,即便捉到了人,也审不出所谓的背后之人,可那又如何,没有“未卜先知”的先机,只要是她盯住的猎物,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燕将军如今说话都不讲证据了,你说公主知道就知道了?”李彧挑了挑眉,嗤道:“人贩子猖獗,京里丢了孩子人户不少,倒是少有听说能把孩子找回来的。怕不是你听说孩子丢了,又有人揭穿你出卖主将,这才故意拿捏了这件事来栽赃吧!”
燕清自然是矢口否认。
李彧睇着眼,瞧着垂下的宽大衣袖,微晃间金线密织耀起薄薄的短芒:“公主一介女流,世子是陛下重臣,你们似乎也没什么交集,到不知何处得罪燕将军你了?不过四品武将,世子再立如何赫赫军功,倒也与你无有冲突的。”
江公公弯垂的眼眸抬了抬,淡淡一笑,站在皇帝身边意味深长道:“人活一世,便与世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怀璧其罪。”
皇帝看了江公公一眼,笑意仿佛阳光透不过的云层,乌碧碧的,“孩子……”
江公公怜悯的叹了一声,又道了一句:“战场出卖主将,那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呢!”
燕清惊恐中已经出现颓败之势,突着双眼定定的看着皇帝,“陛下!陛下……”
灼华淡淡一笑,侧身微倚着金丝楠乌木的扶手,眉目间自由笃定的慵懒。
燕清是武将,身材魁梧,身手和胆识也过人,可在天家威严之前,也终是难以镇定。从前他可为李怀豁出命去,甚至不惜把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搭进去,那是因为他三十好几的人也无有后人,所以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去拉所有人下水,可如今他有了子嗣,是儿子,那么他就一定会有所顾忌。
李怀的人倒是去衙门的人手里抢过孩子,可惜了,那些人的身手,到底是比不上穷已和明镜的,要截杀那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去把燕家的人全部押入大理寺的死牢。”皇帝眼底闪过幽异光芒,修长有力的指捏了本折子,用力翻转扣下,发出惊雷之声,“朕只要实话。”
“不!陛下开恩、开恩!我说!我说!说实话!”燕清的伏地前行,神色惶恐,如浓霜打了枯叶,喊道:“是静王殿下叫罪臣这么做的!当初收买达木哈朗的时候就商量好的,一旦事情败露,让微臣想办法于众目睽睽之下和徐大人或者公主殿下接触,再故意透露了算计之事。公主必然要来找陛下做主,届时再反咬他们威逼栽赃。陛下圣明,臣、臣再也没有隐瞒了!”
李锐大惊,双眸里的得意慢慢凝结成刺骨的寒霜,一寸一寸,蚕食他的神经!
燕清仿佛顾及不得什么了,一股脑的倾倒出来:“公主、公主殿下是雍王殿下的表妹,而世子功高震主,一旦牵扯了党争,陛下一定会怀疑他们厌弃他们的!证据、有人证!那日定下由徐大人点一百铁骑去烧粮草,静王殿下吩咐臣去见达木哈朗,那时候殿下身边的副将刘毅和赵峰也在,还有两个校尉,臣怕来日事发被当做弃子,便寻事打发了一个出去。”
李锐一阵天旋地转的脑中轰鸣,感觉背上不停的渗出汗珠来,似百足之虫尖利的足尖淬了毒液,来回的爬行,划破了皮肤,毒液深入骨髓!
不该是这样的!
当得知达木哈朗突然死了之后,他们便商量好了,只要他被人追杀的时候和徐悦、沈灼华在人多的地方接触,然后、然后他会假意答应说出实话,等事情到了陛下面前,再咬他们下水!
而他,会帮燕清把孩子弄出去,好好照料,给他留了后嗣,不叫他白白牺牲。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这样轻易反口了!
还有、还有那个孩子,他不是安排人送出城了么?怎么又被找到了?
李锐惊惧万分,“父亲,儿臣并未做过此事,父亲明鉴!儿臣与徐悦无冤无仇,何故设下如此圈套去害他呀!”
灼华波澜不惊的“哦”了一声:“那我倒是有些好奇,直接去接触雍王殿下或者他身边的人,不是更直接么?我虽是殿下的表妹,到底来往也不多。”
燕清颈间青筋暴跳,猛然抬头看向她,那眼神里似有一丝祈求,又深深伏地道:“太直接了,难免让人想到载害二字。”
灼华淡淡勾了勾唇角,果然啊,有了软肋,便听话多了。
皇帝的神色如青山定定,盯着李锐瞧了半晌,“戴荣!”
戴荣打了帘子进来,一阵风窜了进来,撩起帷帐与轻纱飞扬,投下的阴影落在众人的面上,神色不一,有种神鬼难辨的错觉。“臣在。”
“去三千营拿人,大理寺、刑部会审,三日,朕要答案!”片刻的沉寂,只闻得香炉里的香料似识破惊天的爆裂,皇帝指了指李锐,“你,这几日就安安静静的在府邸待着。”
卿卿请见谅 第368章 李锐之败
宫墙外的冬日做不过一树树的梅花、茶花、海棠的精彩,而宫里的冬日风光却依旧姹紫嫣红,灼华与徐悦缓缓走在长街上,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了琉璃碧瓦上漾起耀眼的光芒。清脆的雪松斑驳零星了满地的碎碎光影,那种清新凌冽的气息从阳光里倾泻而下,仿佛是新生的气息。
两人上了马车,风掀了车帘,看着李锐困兽背影,徐悦有些担忧,“便是断了他的储位之路,怕也是要如李怀似的,盯住咱们了。他手中到底还有星官书局的那些杀手,若是要寻麻烦,怕也是难对付。”
灼华摇头道:“京中蓄养杀手毕竟不那么方便,他养不了多少的。他的敌人也不少,一旦失势,自保尚且不够,且那些杀手大抵都损在北辽了。剩下的那些人他一定会留着,”默了默,她一扬脸,“他若真敢再出手,那就让他永远闭嘴。”
徐悦就爱看她这样傲娇的样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你的底线,不过谁让你那么聪明呢,人家便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你,总觉得你会为了李彧去算计他们。”搂着她坐好,吻了吻她的眉眼,“他还有袁尛这个都督府的同知。袁尛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他这些年到底立下军功不少,若是仔细筹谋,未必不能起复。”
灼华一笑,放松的倚着他的心口,“他如今是不敢动了,替换和亲郡主,弄得不好可是要挑起战火的,偏他和李锐又是武将出身,目的在皇帝眼里可就复杂了。他这会子忙着摘清自己都来不及呢!你瞧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可有出来说过半句?袁尛不是燕清之流,他要是的扶立新君继位的大功,要的是满门荣耀,而不会豁出满门性命去帮李锐的。”
徐悦在政务上的敏锐原不比妻子,当初会回来也是为了她。
这几年不在京中,消息断裂不少。
听她这样一讲,便点头道:“倒也是,不过还是要防着些的。”抬手拨开了被风吹到妻子面上的花瓣,那一抹娇艳的红倒是称的她的容色更为娇艳红润了,“到不见你贴花钿,我觉得红色的便很称你。”
“没用了,李锐已经没有出路了。”灼华挑眉道:“明日你给我点妆。”
徐悦高兴的应下,诧异道:“为何没有出路?”
她附耳低语了几句,徐悦哼笑了两声,“只会算计,再多真心也作了狠心,也是报应。”
袁颖总能叫她想起前世,感慨间便有了几分微讽:“滔天权势面前,哪有什么情意,不过是有价值时便多几分笑脸罢了。或许,袁颖也曾把李锐许诺给她的事情想得十分美好,只是打从中了蛊毒之后大约也想明白了,是以算计我的时候也会故意去算计他,断他前程。”
徐悦道:“怪只怪他自己不够聪明,也太过绝情。”
灼华乜了他一眼:“擅权谋的女子都极是小心眼的,她们聪明,便断断容不得算计欺骗。李锐便是自己给自己铺了死路。”
徐悦的眸光似洒了一层金,更为他温和的容色添了几分暖色,“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不会骗你,也不会伤害你,你知道的,所以,我不在你伤心。”勾了她的下颚,落了碎碎细吻在她唇上,“母亲说你那阵子终日不言不语,我回来了,你便活了,是不是?”
灼华的眼中有灿灿星光,颊上飞了一抹绯红,啐他一记“胡扯”。
徐悦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急色鬼投胎来的,明明看到别的女子半点兴趣也无,可沾上妻子就忍不住想和她亲亲抱抱,最好,时刻能天黑!
话说,柳庆妃膝下无所出,听闻有个半岁大的孩子要被扔进掖庭,心生不忍,自来要强的女子为这孩子流了几滴泪,趁着过生辰的档子求了皇帝免他一死,送了哪户没孩子的农家养着也就是了。
皇帝倒也应了,让刑部把孩子交给了城里的一家堂子,若是能被好人家领养了去,好好教养着,也算是造化了。
燕清得知孩子无恙,便把嘴咬紧了,再问也未再改口半字。
三日后,三千营的两个副将、两个校尉以及燕家,凡成年人,一律斩首。
剩下的不满十五的男子充掖庭为内侍,女子充教坊司为官妓。
这件事虽为大理寺和刑部合审,但极为保密,李锐身为皇嗣却在大战之时设计杀害主将,一旦闹开必是要让朝中武将心存不满,是以他的罪过也是不能被摆上台面的。而这些人便顶了李锐的罪。
不过皇帝也没有轻轻放过,寻了个由头夺了他三千营的节制权,罚了一年的俸禄,幽闭府中三月。
李锐连翻惨败,囚禁在府中写了无数封的信出去,却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于是禁足没几日便气结于心,病倒了。
终究是亲儿子,皇帝也不能不管,遣了太医去诊治,却听太医回报,李锐根基有损,子嗣上或有艰难之处。
皇帝一想他的后院这些年一直没个孩子能好好养大,气怒之下也不能彻查,若叫人知道天家的郎君不能生育,将会是个笑话,只能让太医尽力调理。
李锐辗转知道后,开始以为是沈灼华的算计,后来也渐渐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折损在了袁颖的手上。
他烧了她的尸骨,若非骸骨被换走,这会子也成了齑粉消散于天地间了。她那么聪明那么傲气,自然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的,所以,她在算计沈灼华的同时也在算计自己,不论那一番计谋成不成,他都不会赢!
她留了后手,留了陷阱,他注定了不会赢!
正月里传来北辽太子妃暴毙的消息后,那说明沈灼华猜对了,皇帝如今盯着袁尛,他已经不会帮着自己了。
李锐郁结于心的症候没有缓解,又遭连番打击,竟是一下子病的起不来床了。
最终,李锐和李彧之争,以李锐落败而收尾。
皇帝有六个成年的儿子,三个被遣去了封地,一个彻底落败,一个闲散无争,还有一个却是为百官拥戴。就在李彧党以为太子位不过探囊取物之时,他却并没有如百官预料的一般得到皇帝的重视,三千营的节制权没有挣下来,而是交给了周恒节制,过年连封赏也未比闲散王爷李勉多出什么。
偶有老臣请奏立太子,皇帝也不过把折子压在御案不做批复。
若再有人提及,便有皇帝的心腹,如魏阁老、纪松之流,更有贬而复起之流,如闻仲、王璇,在殿上赫赫直言:皇帝正当盛年,身体康健,立什么太子,你们这是在诅咒皇帝!合该拖出去庭杖!
天下太平,五谷丰登,也没什么值得皇子去效力的,又揍了两个不知死活的朝臣,一下子朝堂倒也平静了下来。
就在李锐彻底落败之后不久,李怀在六部、五寺中的人果然开始活动起来,从前支持李锐的官员一部分持观望态度沉寂了下来,一部分投靠了看起来最有胜算的李彧,还有一部分则暗里靠了远在封地的李怀。
京都的风平浪静便如蔚蓝深海,暗里依旧汹涌不已。
冬去春来,万物苏醒,百花一茬一茬的绽放,揭去了去年冬日的最后一捧雪花,化作春水滋养大地。
春季的空气有些湿露缠绵,海棠在出尘悠然的枝条上开的盛,深粉色从花瓣的根部渐次往上淡去,到了花瓣的边缘时已经是淡淡的乳白,花蕊悠黄点点,娇娆可爱。
杏花嫩芽初放的枝头吐露着一星星冰清玉洁的花苞,如新嫁娘般娇怯怯的,不肯冒出头来,却带动了靠近初夏的暖风袭来。
一树又一树,嫩绿影影簇簇,娇红婉约绰绰,一片恍若明霞满天,将天地铺陈的如雪如雾,如梦如幻。
孩子们已经三岁半,需要开蒙读书了。
自然,这样的事情是要丢给老先生的。《三字经》《逍遥胜迹册页》《本草纲目》一道学了。
三日一轮,一日给熠州讲课,一日给小的讲课,一日自己作画吃酒。老人家的日子滋润而充实的不得了。
卿卿请见谅 第369章 虎毒不食子
李郯听闻徐颉和徐颃开蒙,便把姜柔丢了过来。
有买有赠,煊慧家里的云舒、亦舒,洪家的蕤蕤、沁雪,再加上松玉,一堆年纪相仿的小东西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每回送孩子去上课,总能看到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可孩子们却是一个个都不怕他,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拽胡子扯衣袖,又跳又笑。
一身颠沛,孤寂半身,白头时却是在孩子堆里折腾,灼华看得出来,其实,他很高兴。
许久不曾回沈家了,趁着今日起的早,灼华亲自送了孩子门到老先生那里,又与老太太一起用了早膳,再去法音寺上了香。
定国公府和魏国公府就差了几条街,便是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她到底嫁出去的女儿了,也不能总是往娘家跑。
是以,每回祖孙两个见着了,絮絮赘赘的总有讲不完的话。
老太太细细说着,春日的阳光落在她降红色的衣衫上,拢一层稳重贵气的氤氲,感慨道,“纵然你能干,家长里短比不得权谋浩瀚,它啊细碎,有时候甚至是不讲道理的,我总是担忧你婚后艰难,如今瞧你们夫妇恩爱,婆媳和睦,妯娌亲近,我也安心了。”
灼华扶着老太太的手缓缓走在梵音声声里,格外安抚人心:“婆婆不过是耳根子软,这样的性子不会恶毒,只要身边儿干净了,迷障便也散了。徐悦虽不与人亲近热络,到底是她亲生的。”
老太太似了然的“哦”了一声,“我还奇怪些,你婆母身边的那个什么妈妈,卞妈妈,你进门前还得力的很,陪着邵氏到处应酬,怎就忽然病死了。”嗤笑一声,握了灼华的手拍了拍,“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死了倒也干净。很好,挑中了关窍去打,比在里头瞎折腾的好。”
想起刚成亲时的热闹,灼华轻轻一笑,竟觉得遥远的仿佛梦一场。
老太太漫漫道:“女人啊都需要依靠,打发了她小儿子离开,便少不得想去依靠大儿子。之后你又救了她一回,便是再多的不称心,也是极称心了。”
“这些都是小事。”跨下法音寺前的层层台阶,灼华叹了叹,“最主要也是让她明明白白的看到徐悦的不容易,他在外办案,遭人算计追杀究竟是如何的危险。她只知心疼小儿子,却从来不知道要撑起家族门楣,又是何等的不易。”
老太太一笑,“如今,都好了。”
回到府里,管家便匆匆迎上来,说是李彧来了,正在青山院等着。
灼华一皱眉,便是最厌烦他来。
曲桥幽转,池子里的荷叶一棚一棚嫩色摇曳,锦鲤欢快,跃起水花落在荷叶上,滚了一滴又一滴的晶莹剔透,叮泠悦耳。
李彧听到脚步声,望过去,一袭梨花色烟拢云衫的女子慢慢而来。
她眉心画了一朵鲜红的六瓣红梅,挽了松松的云髻,一支祥云纹的长簪斜斜的簪在发髻的左侧,玉色的长长流苏坠坠而下,在光线下皎洁明亮的摇曳着,除此之外便是几朵娇俏的海棠做了点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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