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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徐悦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爱不释手:“或许是。”稍一顿,“这个秦灿瞧着似乎莽夫,但他能在福建握着军权九年,便是个角色。这个人不会是他表面那么简单的。”
灼华赞同,自古军权胜于皇权,除非边关要塞需要老将常年驻扎镇守,一般掌军权的封疆大吏是不会在同一个驻地待着超过两任,以免把持地方,闭塞皇帝耳目。
可这个秦灿却以莽夫的姿态掌管了福建五万余人整整九年,他这个人是不是厉害难说,但他背后一定有吏部的人。
从前是张成敏,如今呢?
如今皇子势力浮起多变,百官如何依附也是难说。
“这事你与皇帝说了么?”
徐悦摇头道:“事无证据,说不得,不过是提了一嘴此人骄傲不逊,目无钦差,陛下会不会存了探究的心思,且看圣心独裁了。”
然而皇帝尚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病倒了。
病是在龙抬头之后发作起来。
原只是一场伤寒,太医小心侍奉着,以为很快能好,谁知竟是越来越严重,最后竟在早朝时轰然倒下了。
一群太医来来回回查诊了许久,才确定是疟疾。
到不是太医医术浅薄的缘故,而是京中便没有发过疟疾,谁也没往那处去想。
早前病症轻的时候,太医给皇帝开了不少补药吃下去,更是加重了病症,如今多少汤药喂下去也不见得分毫的好转。
疟疾一症没有特效药,大凡都是靠着患者自身的意志熬过去,只是大周这些年里也少有能熬过疟疾的。
春日的风吹着仍是寒冷,皇帝高热不断,裹着大氅依旧忽冷忽热,兼有浑身无力、四肢酸痛的症状。
整日伴驾,上了年纪的江公公和几个小太监也一并染上了,这会儿都被隔离在郊外的一处皇庄里,也有太医在那照看着。
太医们跪在延庆殿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下子熬不过去,自己的脑袋也要搬家。
灼华觉得皇帝的这场疟疾来的奇怪,“疟疾多发于边陲和草原之地,因为环境较为恶略的缘故,可开国一百多年还从未有在京中发生过疟疾的,更遑论身处深宫的皇帝了。况且,怎么就那么巧,连同皇上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染上了?”
徐悦也有疑心,迟疑道:“果真是有人对皇帝动手了。”想了想,“年前去察查军中,倒是有人能有机会接触到疟原虫。若是有人故意带了回来,通过皇帝身边的人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灼华挪了挪明显凸起的肚子,寻了个舒服的坐姿半伏半靠在丈夫身上,细细一想,掰手道:“甘肃、青海、幽州、北燕……值得怀疑的可不少。当时都是谁去的那些地方?”
徐悦轻轻抚着她圆圆的肚子,黑眸中有一丝深幽:“都督府袁尛、都督府韩冲、兵部顾惜、凤阁阁老陶源。”
孩子忽起一脚,揣在她肋骨上,然后又翻了个身,痛的厉害又有些痒痒的,灼华轻轻躬了躬身“呀”了一声。
徐悦的手也被顶了起来,忙顺了顺妻子肚子,武夫眨了眨眼,惊诧道:“这是在练武么?”
夫妇相视一笑,具是温馨甜蜜。
斜阳温柔,落在灼华舒展的眉心,有一层透明的光晕,“顾惜原是李锐的人。”
徐悦摇头,“太明显了。”
“倒也是。”灼华捏着衣袖上的花纹,缓缓分析,“袁尛是不敢动的,顾惜若动太明显,而陶阁老那老狐狸太深了,瞧不透他。不过越是狐狸的人,越是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太容易得不偿失。”
肚子大起来了,顶着脏腑实在不舒服,连呼吸都十分辛苦,摸了摸不停动来动去的肚子,继续道:“韩冲我所知是李彧的人。还有跟着他们去的人,也是有机会的。李彧着急,他可能会动手。李怀想回来,也有可能是他。大抵也是逃不过争储的算计了。”
徐悦思忖片刻:“能让皇帝染上疟疾,必得是身边伺候的,查一查延庆殿的人或许会有线索。”
灼华抚了抚鬓边斜斜簪着的一支玉簪,触手温润:“未必不是宫嫔。只是这疟疾有潜伏期,对方什么时候下的手也说不清,从过年到现在一个多月,期间皇帝接触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咱们现在也进不得宫去,有些话也不能说,无能为力。”吁了口气,默了良久,“你说皇帝会不会让李怀进京?”
徐悦眼中有一泊清明,“应该会,皇帝病着,心思便会更敏感,人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在看不到的地方放心。”
灼华叹道:“如此,反倒是称了他们的心了。”支额凝神,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只是咱们自己的猜测,或许……”
或许,或许什么呢?
或许皇帝生病不过意外?还是皇子们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朝臣不至于那么大胆?
若是李彧上位,至少他还不至于来杀她。
若是李怀,一旦他得了手,她、沈家、徐家恐怕都将万劫不复了。
总是她当初思虑不够周全,如今拖累了家中。
徐悦瞧她思略越重,眼底便多了几分凝重,她容色清丽微冷,此刻春日暖阳并着花树娇影,落在她面上更添了几分愁绪。
抚了抚她眼底的乌青道:“好了,你也别费神了。有着身孕本就辛苦,这些日子都不能睡的安稳。这里不是北燕,你也不需孤身一人去应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着,等着和咱们女儿相见。便是天塌下来,有我替你和孩子们顶着。相信我。”
灼华靠着他的胸怀,听着他有了的心跳,每一声都是他给的承诺,心头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信你。”
二月的天还冷着,一丛丛一树树的迎春开的灿烂,只是天际青白,太阳似乎总被一层薄薄的云遮挡着,没有金灿的光线出来,那些娇黄的嫩色也仿佛染了惶惶的悲凉之意,脆弱的不堪一触。
皇帝无法上朝,朝中的事却不会少了半分,宵小之辈瞧着朝堂不安,便也不安分起来,今日盗窃、杀人的无头案颇多,皆是惯犯手法,徐悦的镇抚司便也愈发忙了起来。
灼华在家养胎也是无法静心,脑中总忍不住去盘剥事态发展的前后,乍一听蒋韵失踪的消息更是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
李郯皱着眉,大冷的天面上却一层薄汗,“说是昨日上午出的门,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沐王府和蒋家的人悄悄寻了一日一日了也没个消息。”
灼华心口一沉,“凶多吉少”几个字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那口气尚未回缓过来,李郯的贴身宫女悄君一脸乍青乍白的神色匆匆进来,见了灼华那肚子一时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李郯望了她一眼,只那一眼,便觉得悄君的神色叫她头皮发麻,干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悄君默了默,缓了语调,小心道:“蒋娘娘、被杀了。”





卿卿请见谅 第438章 春如旧,人空瘦
李郯蹭的站了起来,张了嘴却是半个字都出不来,仿佛被人掐断了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手磕倒了茶盏,烫了一片红,青嫩的茶色冒着沉重的氤氲顺着桌沿流泻而下,滴滴答答,敲击在人的心尖,似冰柱一般尖锐。
灼华楞在原位,那句话似乎极力的想要钻进她的脑海里,却一直虚浮的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死了?
昨日还鲜活的一个人,今日便没了?
沉寂了许久,灼华哑着嗓子道:“去看看,我没办法送她出殡,让我去看看她最后一面。”
李郯的脚步顿了顿,叹了一声,扶了她一同出了门。
蒋韵的尸体是在上岳街一片小树林里被发现的,身上就一处致命伤,被一柄长刀扎穿了心窝,钉在了树上。
带出门的侍女和护卫都死在不远处。
徐家离的近,最先到,然后是蒋家的人、官府的人,最后是李勉。
看到这样的场景,蒋邵氏尚不及流眼泪便厥了过去。
蒋大爷拔了刀,颤抖着手把她放了下来,明明林子里很暗,可他的眼泪却那么刺眼,那位高权重的蒋大人脸上再也没了朝堂上杀伐决断的肃然之色,只余了半百老父的痛苦,不停的用手去抚她的眼,却是怎么的抚不上。
低声的、咬牙的、愤恨的也无奈的问着,谁杀了你、谁害了你……
除了鞋底碾碎枯叶的声音,没人回答他。
而她,睁着眼,死不瞑目。
灼华有着身孕,李郯不让她上前。
李勉呆愣的站在她的身畔,似乎忘了要如何走路,就那样突着眼瞪视着前方。
饶是李郯如何喊他,他便是不动,只是颈间的青筋条条分明的爆在那里,似有心跳累累期间,跳的又快又失序。
林子里暗沉沉的,透不进光,闷闷的,蹿不进风,就似此刻的人心,沉重的难以呼吸。
灼华很想说:她人活着的时候你由着她苦苦挣扎,如今人死了,你的深情你的痛苦还有什么用、又给谁看!
可这不是她该说的,也轮不到她说。
蒋韵熬了那么多年,好容易把自己打磨的坚韧起来,以为往后便是安稳的日子,她可以陪着孩子们慢慢长大,慢慢的淡化自己对丈夫的眷恋,亦或者,想办法寻回他们曾经的恩爱?
可除了时光易老,还有世事无常,老天似乎对她并不友好,把她的人生前半部分刻画的那么美好,而后半部分却那么尖锐无奈,到最后,还留了那么多的遗憾与不放心给她。
前世的这时候,灼华已经进了冷宫,却不知她会有这样的结局。
最是无情帝王家。
原来,她们,是一样的。
“去让她再看你一眼,告诉她,你会守住你们的孩子,让她瞑目吧!”
李勉怔了许久,才跌跌撞撞的过去,抱着蒋韵失声痛哭,然后一遍遍破碎的告诉她,他会照顾好孩子们,不会让人欺负了他们,然后,沾了枯枝碎叶的手抚过她的眼。
双眸合上。
蒋韵,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看不到她的孩子了。
她与蒋韵,认识整整十一年,这十一年里曾经因为蒋楠生分过,也曾因为不想将她扯进斗争里而刻意疏远过。
可是,在蒋韵不如意的时候还是会来找她和李郯倾述,始终将她视为重要的朋友。
徐悦不在的那段时间里,陪着她熬过来的人里,也有她!
灼华以为,她们会如老太太与太夫人、姚老夫人一样,即便不会每日见面,却依旧是年少的情意,坐下来便能有许多话可以说。
将来两鬓斑白的一日,她们会一同携了孙儿女去上香拜佛,甚至,为孙儿女促成婚事,看着她们儿女成双。
可是,没有了,来不及了,她不在了。
心口闷的厉害,有些膈棱的痛,灼华茫然的往回走,孩子似乎知道她的伤怀,轻轻的触着她的肚子,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垂眸间,睹见地面上不甚清晰的几个一深一浅的脚印,上面还沾着暗沉的血色,只是微风掠过,那脚印便被厚厚的树叶覆盖了踪影。
官府的人查到了蒋韵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宛平街上的一家酒楼。
只是衙役去问了几回,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两日的功夫什么都查不出来,王府和蒋家杵着一群人在衙门瞪着蔡茂静。
要是案子破不了,这两家人说不准要拿他陪葬了。
没办法,蔡茂静只能亲自从最开始的地方再来一遍。
店里的小二甩了甩巾子,回忆道:“她本来是跟另一位夫人来吃饭的,什么时候走的也没人在意。好像是比那位夫人早走,因为那位夫人还来问咱们有没有瞧见她了。”
蔡茂静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的负手站在酒楼的大门口,他的眼角在抽搐,眼下的乌青自从瘟疫之事后便再也没有下去过。
此刻他背着光,乍一眼瞧去,当真憔悴又吓人,跟地狱鬼差似的。
沐王妃,这回死的竟是个王妃娘娘!
他当官二十二年了,在京中这六年多里破的案子比前头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上两倍。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有理想的父母官,想着造福百姓,能回来京中当官固然是皇帝看重,可实在是可怕的很,三五不时就要把脖子别再裤腰带上查案。
此时此刻他只想外放,宁愿当个四品的知府,查查那些与这些比起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案子,也不要当这个三品大员。
短命!会短命!
说不定明天就轮到他没命!
他咬着牙问:“可注意她当时往哪里去的么?”
小二的眼神闪了闪,皱眉道:“客人往哪里去,也不是咱们该问的。”
蔡茂静抓住了他心虚的目光,眸中有幽蓝的火苗在跳动,森森然的模样真可与镇抚司的活阎王们一比了:“死的是谁你该晓得,你不说实话,这酒楼你以为你还开的下去么!”
掌柜的一听,忙是一掌拍在小二的后脑勺,瞪眼怒骂了起来:“还不说实话,敢和官爷扯谎,你不要命,可别连累大伙儿给你陪葬!说话呀,你可别忘了你家里有老有小,你要被逮进去可就没人给她们挣银子,让她们吃饱饭了!”
小二一听要被抓紧牢狱里去,吓得一哆嗦,忙道:“那娘娘走了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问过,不过不是问在小的这儿,小的在一旁听着不对经,怕惹事儿,便什么都不敢说。前日里听说死了人,官府的人又来问,问的又是一样的话,小的实在是害怕呀!万一那些人来杀人灭口可怎么办!小的家上有老下有……”
掌柜的狠狠一巴掌拍过去,跺脚道:“你傻啊,你只要把知道的话都告诉官爷,这就不是秘密的了,人家还有必要杀你么!快说快说!”
小二恍然道:“是小的糊涂,想岔了!”
蔡茂静一挥手,“行了,说重点。”
小二点头哈腰,“那日那娘娘是远远跟着个穿缂丝圆领袍的男子走的。”
虽是店小二,但人来人往见多了,眼力好,衣料首饰也瞧得懂几分。
缂丝圆领袍,并不是什么人都会穿的。
首先衙役护卫、书生、官员是不会穿的,其次走卒贩夫是不能穿的,而寻常的百姓是穿不起的,只有高门府邸的管家、衙门的书吏和师爷才喜欢穿缂丝的圆领袍。
虽有了目标人群,可这是京城,多少高门府邸,多少衙门,一一排查便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排查完。
更何况,这事儿涉及了谋害皇家媳妇,人家避忌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你无缘无故的去查看。
得到消息,灼华结合了那林子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脚印,让岑华和穷已、明镜去暗里查探。
摸查了大半个京城,终于有了发现,人直接丢进了北昬候的那处院子的地牢里。




卿卿请见谅 第439章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好巧不巧,那人正是沐王府的左长史李一!
抓着人的那一日,李怀如愿进了京。也是那一日,蒋韵出殡。
灼华有孕,是不能送蒋韵的,心里憋着一口气,便是盯着那李一来审问。
地牢里昏暗沉闷,火把在几重纵身的地牢里微微跳跃,刑具在朦胧光影中恍惚了无数深色的剪影,昬红微金的火焰把整坐地牢披上了一层鬼魅色彩。
这些年,这宅子里审过很多人。
原北昬候是个极其喜欢动用私刑的人,偏他有无数的手段叫人不伤皮肉也能生不如死。
进了这里的人,还从来没有不吐出点真东西就能出去的。
李一长着一张圆脸,一副老实像,声声喊冤。
冤,哪有那么多的冤?
既然好声好气的问话,他不说,那么,就用用北昬候的手段吧!
李一被关进了一间天窗只有一掌宽的牢里,卸了下巴捆绑起来,一日三餐有人灌,拉撒便在身上解决。
不能说话,身上恶臭,是个人都要疯。
三日后,几个人抬了个水桶过来。
李一以为他们终于要用刑了,谁知道他们只是把他洗干净了,然后又带去了再下一层的牢房,那里更冷更潮湿,而且没有半点光亮,四壁石墙,也不点蜡烛。
只有无尽黑暗包围着他,仿若沉入了海底,一片寂静无声。
依旧是三餐有人喂,拉撒依旧在身上解决。
可比之上一回还能见到一丝光亮,这一次的无尽黑暗更叫人崩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地方过了多久,一个时辰?还一日?还是十日?
撑到第二日半夜的时候,李一便再也忍受不了了,疯狂的以口难以听清的口齿叫喊,他什么都愿意说了。
让人把李勉和蒋橣叫来,想了想,又让人去把李郯也找来,让他们在门口听着。
灼华扶着腰肢坐在门口,倚楼端了个乌澄澄的错金香炉在一旁,轻烟袅娜,丝丝缕缕的缓缓升起,却又无法消散,在暗沉的光线里凝结成山巅终年不散的雾霭,阴翳的仿佛无法穿透的困境,牢牢的占据在每个人的心头,冷的叫人唇齿微颤。
徐悦开门进了牢子,一身海蓝色的袍子在沉沉如死海的空间里,那样沉稳、又那样沉重。
抬手合上了李一的下巴,徐悦没有去看他,只是点了支蜡烛在他身侧。
不怕他咬舌自尽,受尽如此折磨之后的人是不会有胆量自尽的。
他们只会贪婪的诘取光明,依赖光明。
李一已经在黑暗里待的太久,烛火的光亮于他而言十分刺目,他却是眯着眼一再的往那光明之地靠近,头发被烛火烤的卷曲起来,发出难闻的味道,他却不肯退开半步。
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感受的“活”的温度。
徐悦清冷的声音在四壁间有压迫的回音,缓缓问道:“你是谁的人。”
李一木讷呆愣的眯着眼望着烛火,“秦王。”
徐悦又问:“是你杀了沐王妃,是吗?”
李一下意识的摇头,“不是。”
徐悦伸手欲拿那烛火,李一扑上去,面颊触了火焰,他吃痛的抖了一下,却是不肯让徐悦去碰那蜡烛,他恐惧而迷乱的喊着,“赵穆!是赵穆!我只是、只是杀了王妃的护卫和丫鬟。”
“赵穆是谁?”
李一微微摇晃着脑袋,似乎要和烛火同步,眼神痴迷的望着烛火,似望着心爱的人一般,“静王侧妃的弟弟。”
门口的火把燃烧的热烈,有噼啪的燃爆声。
灼华坐在火把的对面,沉闷逼仄的空间里,那样的火热扑在面上,夺走了空气。
她茫然的看着光,心里一阵莫名的空荡荡,难过着,为前世的自己,为今生的蒋韵。
她看到李郯不住的抹着眼泪,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勉和蒋橣站在灼华的右前侧,那位父亲盯着牢门的眼中一滴、又一滴的有泪珠滚落,落在昬红微金的光线里,竟是如血的光芒。
李勉的双手成拳,青筋如一尾尾毒蛇,丝丝的吐着幸子。
痛么?
恨么?
有什么用?
是真的深情,还是自己以为的深情?
蒋韵都不会知道了。
徐悦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扬,有一丝冷冽的质疑。
李一的手颤抖着抚摸着灼热的火焰,微黄的火焰落在他的眼底,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火焰的顶端有黑沉沉的烟雾升起,那是背后之人的阴鸷算计。
是他们阴暗不能见光的残忍杀戮!
徐悦问:“为什么杀她?”
李一的手一颤,又一颤,突着眼咬着牙,不肯说话,手指甲在僵硬的动作里熏上了一抹深沉的颜色。
徐悦等了几息,又问了一遍,李一依旧不答,只是收了手,惊恐的盯着火焰挑动,灯芯爆了一下,有火星绽出,惊的他急急后退了几步。
徐悦一挥手,烛火熄灭,灯芯上残留的一星亮点也慢慢瞒下去,唯石门外的那火把从缝隙里艰难的透进来,李一惊惶的抓着头发扑向门缝。
穷已一脚,把数十斤重的石门堵上,里头瞬间又沉入一片黑暗。
徐悦捏着蜡烛缓缓的转着,静静的站在原处,听着李一的几乎崩溃的叫喊。
“她、她看到我和赵穆见面,她听到我们说好话了!杀了她,计划败露我们都要死,都要死!一定要杀了她!”
徐悦的声音淡淡的,很轻,在无尽的黑暗里,恰似救命的浮萍,“你们计划着什么?”
李一往黑暗里掐了一把,什么都抓不住,嘶喊之余只有自己惊惧的尾音在回应自己,最终,他败下阵来,吐露所知的一切:“待大事起,拿住沐王府的人。”
徐悦目光一凛,在黑暗里有杀伐的凌冽:“什么大事?”
李一的声音在颤抖,在寻找,处在癫狂的边缘,“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没人会告诉我的。”
徐悦静默了几息,似在分辨他话中真伪,“你还知道什么?”
李一哀求的怀抱着自己,“没有了没有了!把光给我、给我!”
石门被打开,光亮透了进来,李一扑在地上,一捧一捧的捧着那抹明亮,面上尽是满足之意。
徐悦扶着灼华起身离开。
蒋橣和李勉具是深深一礼,“多谢。”
出了地牢。
有凉风徐徐扑面,带了一脉冰山的凉意。
午后的阳光依旧青白昏沉,沉重的铺满在荒草丛丛的庭院里。
一树树枝影横生的花树簌簌当风,开的正盛,红红与白白,本是春日里最最浓淡相宜的色泽,此刻瞧着便是一片血色一片苍白的边界分明。
暗淡的瓦砾反射了死亡的沉幽,光影从破败飞翘的屋顶顺着檐角投下来,落在枯草之上,缓缓移动,风掠过,有苍白的涟漪轻漾,空茫茫的沙沙有声,恍忽在人的眼底有一种无言以对的茫然和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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