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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或许还是一场噩梦!
“奴婢知道。太后歇一会儿吧……”
清晨的天色郁郁沉沉,卷积云断断续续的绵延在江南格外清秀而广袤的天际。
一丛丛碧碧青的树与草之间,一株红梅开的如火如荼,倒映着林子的深处被春日丰茂的枝叶遮蔽,薄薄宛若傍晚时分的光线,那样灼烈的丰艳,几乎要燃烧起来。
这样的场景不由让人想起,那八百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是鬼差去勾魂的必经之路。
只不知,这一次下黄泉的是谁了。
听着远处自得的马蹄声缓缓靠近,岑华冷冷一嗤:“没想到皇帝的心也是够狠的,借藩王的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穷已负手站在她身侧,冷漠的语调没有起伏:“皇家之中,子弑父,父杀子,都是常态。”微微一皱眉,“皇帝知道藩王的人在活动,未必不知道我们在背后的计划。”
皇帝借藩王的手杀太子,必然是清楚藩王所有动作的,他们安排在李锐身边的人,皇帝恐怕也清楚。
李慧出宫是为了锦儿,太子出宫明面是为接李慧,实则是因为要避免娶邵家女,每一步都是紧紧相扣的,那么锦儿和邵滢,恐怕早已经暴露在皇帝眼底了。
蒋陌清冷的眸子看过去,唇线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镇北侯府、柳庆妃、临江公主、晋元海老将军、辅国将军李闲,再到徐悦,又牵扯进母亲与外祖母之死的真相,案子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揭开。若是再察觉不到这些复仇的最终目标是他,他这个皇帝也白当了。”
穷已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一抹清丽而笃定身影闪过。
点头道:“当年要攻打南方,皇帝自然得摆出姿态以安抚武将,所以徐惟一定会死。而苏仲垣,八年兵部尚书,十六年户部尚书,长子在吏部为侍郎,对百官任命有足够的左右之权,其余三子虽职位不算高,却都在机要部门,更何况还有那些高门的姻亲故旧。”
蒋陌掌心握着一枚血玉,指腹温柔的磨砂着:“永安侯府的手就快把皇帝的眼睛遮住了,所以啊,皇帝岂能留他。陈世爻、焦溪、冯阳,计划里所有被揭破的人,如今都是位高权重,野心也只会越来越大。皇帝自然会借力打力除掉他们。”
岑华眉心微动:“皇帝这是在借我们的手除掉不方便动的人。”





卿卿请见谅 第499章 倾覆(三十九)高手间的算计
大约是想起了那个为他的计划献祭了一生的姑娘,他缓缓扬起的笑色里有温柔与感愧纠缠:“相互利用对方的心思达到目的而已,就看最后一步的棋局谁布的更好了。”
“至于我和邵滢,是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却不是计划里的最后一步,皇帝要借计划杀李启,知道有人在背后铺陈算计也不会揭穿。”
所有的算计,就是让对手明知道而不揭破,甚至心甘情愿的参与其中。
较量的,无非就是人心的曲折罢了。
他微微一垂眸,讽刺道:“那个薄情的,却又自以为深情的人,大约也舍不得杀掉有母亲影子的她。”
咻咻!
是利剑划破长空的锋利之声。
蒋陌目光落在那一丛灼灼花色上,眼底反射起一抹火焰缓缓跳动:“来了!”
凌空而来的利箭射中团团护卫下的马车,马儿倒地,护卫亦有死伤。
寂静无声的林子里窜出数十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交战就在一声阴沉的“杀”声里展开。
穷已认得黑衣人的招数:“是星官书局的余孽。”
阴沉沉的光线里,是连日春雨后枝叶腐败的气息在空气里游走,刺激着人的鼻子,也刺激着人压抑而愤怒的心。
岑华淡漠道:“李锐败在李怀手里,李怀死在李彧的算计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星官书局的人自然会投靠至李锐手下,静待时机为主报仇了。可惜了,李锐的算计终究抵不过他,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蒋陌侧身倚着轮椅的扶手,看着高坡下的战况。
原不过是李启的人在接收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树叶在细风回旋里轻轻颤动,叶片上的薄薄的朝露缓缓凝聚成清透的露水,顺着叶子的经脉划过,在叶尖上轻轻一坠,映出远处喷洒的血红之色,坠落。
蒋陌的神色映着血色的水滴之后,恍若一潭深邃的寒水:“真是无趣,大周的太子也死的也太寂寂无声了。”缓缓吁了一声,“儿子死了,女儿也要恨上她了。白凤仪,这样的滋味如何?”
抬了抬手。
穷已推着他往回走:“皇帝要送他上绝路,身边自然不会什么真正的高手。”稍一顿,“京中的消息,说皇帝原本打算让他娶邵文烨的次女。”
蒋陌淡淡一笑:“上位者多疑,他必然是知道了。不过是一步步促成白凤仪和沈缇的绝路。沈缇亦是精明,垂死挣扎下会做出什么谁也料不准。”
“后面的棋局越来越精彩了。”
沈缇啊沈缇,一心要保住的太子,就这么死了。
她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路,又将折腾起什么样的水花呢!
真是叫人期待呢!
半透明红纱被风拂着,是欢喜的、是喜庆的,轻轻扬起,擦过梨木透雕的缠枝纹地罩,将梨木的沉稳驱散,带去一抹明媚。
地罩后芭蕉伏鹿的小几后坐了个女子,缓缓烹着茶水,袅袅单薄的茶烟自她手边升起,悠闲而自在,全然不知近在身侧的刀光剑影。
因着蒋陌行动不便的关系,家中没有门槛,也少有台阶,可使轮椅可自在行到各处。
“伤还未好,怎么不好好歇着。”
倾禾回头,见着是他,立时笑的欢喜,矜持而不失客气的与岑华打了招呼,将他推到小几前。
这是她半月来,在京中不断传来嫡公主和亲的消息下,努力而克制下学得的“尊重”二字,为的就是能让蒋陌对她刮目相看。
她抚了抚肩头,莹莹道:“原也不严重,养了这几日已经好了。难得天气好,本想推你出去转转,妹妹却说你一早便和连姨出门了。”
自来住在了这里,除了交代府中人好生照顾,他对她并不热络。
她骗他头疼闹热了、扭伤跌倒了,明明还是很关心的,却不肯与她亲近些。
偏宅子很大,若不是宁华时不时帮助来个“巧遇”,真是连面都很难见上。
数日前他去山上寻草药,只带了岑华,她为了与他多亲近也跟着去了。
谁知遇上山匪作乱。
岑华双拳难敌四手,总有护不到的时候,她为了救他,挨了一剑。
索性伤的不深,却意料之外将他感动。
倾禾抬眼望了望屋内处处悬起的红纱,柔蜜一笑,他们就要成亲了呢!
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撒娇道:“可给我带什么了?”
看着她在自我编织的温存里泥足深陷,蒋陌微微一笑,似三月春水,潺潺温柔:“伤口结痂了更要小心,明日就要拜堂,若是崩了伤口,这婚礼可要推后了。”从轮椅扶手上挂着的布口袋里取了两样东西放到她的手中,“自然给你带了东西。”
“那可不成!”倾禾意识到自己的语调颇是急切,脸上默然一红,宛若凝了胭脂,微微嗔了他一眼,低头把玩起手中的零嘴儿,“糖人?糖葫芦?”
蒋陌的声音是极温柔的,像极了宠溺着一个柔软的孩子:“街上看到女娃都爱吃这个,给你也买了两个。”
倾禾的面上是极度满足而幸福的笑意,恰如她衣裙上的牡丹花,花枝繁复,色泽明玉,开的那样恣意而绚丽:“阿陌把人家当娃娃了么?”
蒋陌迎着光线的笑容明耀的就如那初阳一般:“不喜欢?”
倾禾切切望着他,眼底的欢喜那样真实而汹涌,“阿陌给我的,自然喜欢。”
四目相对,她的眸光里流转着浓浓的情意,那样的光映照在他的眼底,仿佛他的眼底也有了柔蜜之色,可这样的繁复情绪却似一缕缕直直的光线,无法有相触的地方。
仿佛是为了调整轮椅的角度,蒋陌微微垂眸:“那日的刺客连姨追查到了一些线索。”
倾禾拨弄着衣襟纽子上的米珠流苏:“是什么人?”
蒋陌道:“那些人和徐州知府应舟有来往。”
倾禾拧眉:“静王的表弟?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阳光自窗棂间穿过,似凤凰话千丝万缕的花瓣带着浅金的光泽倾洒进来,将蒋陌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晕起一层薄薄的迷离光晕。
他摇头:“你不是皇子,杀你无用。或许他的本意是来抓你,以威胁陛下的。”
倾禾心底一突,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紧紧按着心口:“抓我?”
蒋陌轻叹绵长:“巍巍皇权就似烈火,燎原了,哪里能轻易灭的下去。”
倾禾目色一厉,嗤道:“成王败寇,留他一条性命,倒是给他滋长野心的机会了!当初父亲就该杀了他!”
蒋陌云烟的语调下隐隐有碎冰浮漾:“这是帝王权术。”
先帝十三子,除去早夭、病逝的四个,有五个死在李彧手里,若是与他斗到最后的李锐活着,反倒是能成全他的大度宽容了。
何况皇帝又如何不会在李锐的身边安插眼线,时时刻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就如今时今日,他便借了李锐的手杀了李启,用不了几日李锐将会成为大周的罪人,而被名正言顺的满门赐死!
或许,还会有百姓为此鼓掌叫好呢!
他微凉的指腹上似有湿冷的水气,轻轻抚过她的面:“待拜过天地,我们就回京。这件事总要告诉陛下的。”
室内有晴明的日光摇曳沉浮,倾禾的面孔在春日的静好时光悠然自在的慢慢弥散着幸福之色:“好,听你的。”微微一顿,“你别担心,过了明日,我们便是夫妻了,父亲不会、也不能在拆散我们了。总归,太后还在的。”
蒋陌浅薄的唇线微微扬起,似涟漪:“我知道。那就拜托殿下护着我了。”
风掠起倾禾明丽的裙踞,缠金丝的纹路宛如花丛间蝴蝶翩跹的翅,煽动她盈盈饱满的心弦。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将指一根根与他交缠在一处,小心道:“听宁华说,伯母就葬在大明山上,阿陌什么时候待我去祭拜?”




卿卿请见谅 第500章 倾覆(四十)喜丧
蒋陌看着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纤细而腻白。
独自时,他也常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修长而细嫩的,半透明的指甲有薄薄的粉色,然而有时候那样的粉红会在眼底慢慢变成淌不尽的鲜血,指缝里还有零星的皮肉,甚至还能闻见属于死人的腥臭味。
这双手,杀过罪有应得的人,也牵连了无辜的人。
洗不净了。
这样的亲密于他而言,像吞了一直虫子在嗓子眼儿里,咽不下,吐不出,只能忍耐,最后以一泊清泉的柔和以对:“待拜堂后吧,母亲喜静,寻常便不去打扰她了。”
三月初二,春和景明,草长莺飞,万事皆宜。
这一场婚礼,没有长辈,没有媒人,也没有全福夫人,甚至没有宾客,可眼见满院欢喜的红绸,自己身上简雅而不是华贵的嫁衣,以及在正堂等着自己的郎君,她便什么都不介意了。
绣着鸳鸯双喜的大红盖头盖上,倾禾眼前所及,不过是自己瑰丽的裙角,连空气都染上了粉红的氤氲。
她扶着宁华的手踩着长长的红毯,怀揣着如雷的心跳,一步步走向他。
“宁华,谢谢你。”她的语调饱满而快乐,“我从来不曾想,我与他真正的距离,原来这样简单可以打破。”
宁华的声音是温柔而含笑的,只是在倾禾看不到的盖头外,她的眼神却是冷漠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谢,多见外呢!”
蒋陌出众的容色与不趋讨好谄媚的脾性,再有那一次次的“不期而遇”,都让高高在上被人奉承惯了的公主无法不流连了目光。
看他的若即若离让倾禾不甘心追逐的结果是失败。
宁华给她的暗示,又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有希望的。
在皇帝的怒斥与厌烦的眼神里,在宫人们的敬畏渐渐显露了敷衍之后,倾禾知道母亲的失宠已经拖累了自己,骄傲的嫡公主,或许在不久之后就成成为人人可欺的可怜虫。
而蒋陌总是不经意流露的关怀与叮嘱,让倾禾感受到被关注被关心的温暖,这种温暖与从前宫人刻意而惶恐的讨好不同,是有温度的,这让她更想要抓住他。
以期将来皇后彻底失宠后、太后薨逝后,还有保有被夫家被丈夫尊重的体面。
于是,在他们蓄意编织的荒唐里,在急于挣脱远嫁和亲的命运里,倾禾一步步沉陷在虚假的深情陷阱中,无法自拔。
倾禾的脚步跨过寸许高的门槛,便见有迟缓的步履来到面前,牵过宁华手中另一端的红绸。
他能站起来,她知道,后来她也曾委婉地问过刘太医,会否影响夫妻生活,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让人满意的。
她看着那大红色吉服下黑色的皂靴,每踩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她最身体最柔软之处,被红盖头掩映的面色越发烧了起来。
唱礼的是别院的管家,声音浑厚而平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的最后一拜尚未来得及拜下,就听外头一阵待见碰撞的尖锐与嘈杂,然后是箭矢从耳边咻咻而过的凌厉风声。
她似乎听到一声闷哼,不知来自于谁。
也来不及反应就被搀扶着的丫头拉着躲到了一旁,被盖头遮蔽的方寸里她的目光被坠着的流苏晃荡的什么都看不请,唯有自己迟缓而慌乱的呼吸和箭矢钉进檀木家具里尾羽晃动的声音。
交战来的措手不及,却也如骤雨般急急而去。
待她掀开盖头,眼前所见是满地家下的尸体,转首去寻蒋陌,却见他跌坐在一旁的青莲交椅上,心口正中了一支箭,却又不见他有痛苦的神色。
倾禾去握他的手,没有反应,无论她怎么唤他,就是没有反应。
最后,是宁华去试探的鼻息。
她不说话,就是哭。
跌坐在地上无声的哭。
倾禾几欲崩溃,白玉颈项映着缠金线的婚服衣领,泛着泠泠冷光。
从未有过的痛苦之色仿佛巨石成沙前的细碎裂痕,自她一惯倨傲的眼角开裂、弥漫,最终承受不住苦苦追求到的结果被轻易打碎的重击,巨石最终化为密密细纱,怦然倾倒,将她掩埋,叫她呼吸停滞。
她好容易等到了今日,究竟是谁!是谁非要毁去这一切!
然后,她听到蒋家护卫的怒喝:“白东瀛!”
倾禾不敢置信,她跌跌撞撞的铺出门外,然而庭院里的尸体蒋家护卫都认得,她也认得,是庆安候府的护卫,而被围困着的数人之首,正是白家护卫长渺雾!
最终渺雾和赶来的护卫冲破重围,而她,被带离了蒋家的别院。
都不及再见他一面。
在她走后不就,别院里便布置起了灵堂,后巷夹道里被风垂落的花瓣缓缓扬起,在后门被关上的一瞬钻进了院子里,依稀间,那花瓣上似乎留有一缕车轮的印子。
而倾禾在回去京城的路上,又听到了太子在大明山下被叛王李锐截杀之事,一时间,只觉天已经塌了。
细问了白家的护卫才知道,原来太子是被人算计了婚事,这才在皇后和太后的安排下出的京。
半途时遇上护送太子灵柩回宫的队伍,最后便一同入了京
在东宫祭拜时,太子两个侍妾几乎以怨毒的眼神盯住她。
是啊,在她们眼里必然是把她当做了罪魁祸首了。
可倾禾此刻没有心情与她们计较。
当她去到椒房殿时,看到的是皇后伏跪在皇帝的面前,脱去了高鬓间的所有饰物,相比殿外红柱林立的巨大,她年过五十的身姿显得那么的渺小而卑微。
倾禾感到惊诧而屈辱,她那一向高贵而雍容的母亲,此刻却在父亲面前展露着她的楚楚与彷徨,尽管那样的楚楚不该出现在国母的面上,可她还是将二十几年里垒起的骄傲全数碾碎在了皇帝的脚下。
然而皇帝的面色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和缓,她听不清皇帝说了什么,只清晰的看到皇后顷刻间颓然了身子,斜斜倚着被阳光照的发着乌定定光芒的交椅。
然后皇帝甩袖而去,连她下跪请安也为投来半分的眼神。
这样的姿态让倾禾心底发凉。
她以为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再追究到底是谁对谁错了,能相互依靠的唯有她们母女了,谁曾想见到皇后,迎来的是她龇目的面孔和一记清脆的耳光。
倾禾不备,被打的跌倒在凤穿牡丹的地毯上,惊起尘埃似受惊的蝶儿一般四散飞扬。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后:“母后?”
失宠、丧子、皇帝的指责和冷漠、后妃的得意与嘲笑,已经让皇后彻底崩溃。
可她孤立无援。
得到消息的数日里,她丧子的痛苦和被废的恐惧唯有在眼泪里发泄。
如今见到了倾禾,她仿佛找到可发泄的出口,声嘶力竭的尖叫、嘶吼,把所有造成悲剧的错归咎到女儿身上。
素色袍服上绣了无数多眷白的花朵,花蕊以细密的米珠点缀,在皇后猛烈的动作间闪烁着短芒,如同她的话一般,锋利如刀:“你别叫我,我没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女儿!生你何用!堂堂天朝公主,朝中什么青年才俊没有,非要去追着那个残废!舔着脸去倒贴!就是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太子何至于丧命叛王之手。”
毓秀的眼角猛然一抽,忙抱住皇后还欲上前的动作,恳切道:“皇后娘娘息怒,此事也不能怪公主的呀!”
皇后的一身华服早已经失去了早年恩宠时的光鲜亮丽,像是精致的妆描在了干涸的皮肤上,是虚浮的,怎么看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春末晴光是温柔的,而皇后的眼底只有疯狂的野火摇曳:“若不是为了这个下贱东西,太子又怎么会出京去!”




卿卿请见谅 第501章 倾覆(四十一)子丧女怨
倾禾在蒋陌面前是温顺的,可骨子的里傲气并未散去。
可皇后充满尖刻与疯狂的一耳光,当真将她所有的傲气被打散,重新凝聚起的是一缕难堪、是一缕怨恨。
她想起了温柔如春风的蒋陌,想起那个只会以夫子那样严肃的姿态指证自己错误、让她改正,而非谩骂的人。
想起那样好的他,是如何死在他们正在行礼的喜堂上的!
殿中明黄的纱幔被风拂着高高扬起,落下的大片阴影仿佛日落西山时的光线,她阴翳的面孔与含恨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她出口的话,刻薄而尖锐:“恬不知耻?何敢与母亲相比!母亲大抵忘了自己那两个未婚夫是怎么死的!你从十三四岁等到二十七岁,不就是为了等着待父亲登基之后杀了沈氏,好嫁给父亲么?哥哥到底为什么会被李锐的人杀死在大明山下,母亲心底不清楚么!”
从肆意而独宠的皇后,到如今需要匍匐在皇帝脚边才能一息喘息的皇后,她知道自己在宫人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颜面了。
可被女儿这样直直指出自己曾经是如何迷恋皇帝,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等成了半老徐娘的年纪,皇后的面孔还是火辣辣的痛,仿佛也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
为了能以未嫁女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登上凤位,皇后亲眼看着太后算计了自己的两任未婚夫,看着他们以身败名裂的姿态死去,让对方的家中还要对她保有千万分的愧疚!
可这样的事情除了太后,那些参与其中的人早就被灭口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堪之下,她高高扬起手,凌厉的掌风呼啸着就往倾禾的面孔而去:“闭嘴!你给我闭嘴!”
倾禾死死的盯着她,不躲也不闪,语调仿佛那支射死蒋陌的箭矢,击中目标之后,有阴鸷的余音乌沉沉弥散在空气里:“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除掉那个邵家女,是你执意让他出京的!说的好听是来接我的,难道不是为了避开与邵家女的婚事么?难道不是你自己不甘心让邵家女把持东宫么?明明是你的错,却要把责任推卸到我的身上!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
仿佛是怒意被打回了心口,仿佛是掌心的力道没了找落点,甩过去的手戛然停止在离倾禾面孔只剩一指距离之处,颤抖如枯叶抱枝的挣扎。
许久,那一巴掌还是落在了晴荷的背脊上,带着悲幽的凝泣,皇后掰着她的肩疯狂地摇晃:“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保住你们的地位!你凭什么也来指责我!”
鬓边以南玉珠子窜起的流苏随着她被摇晃的动作一晃一晃,打在滚烫的颊上,带来的是一缕又一缕微凉的清醒。
倾禾可笑的看着她。
自己的错可以毫无愧疚的推到子女身上,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她的生母!
倾禾嗤笑起来:“为了我们?真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低低切切的语调仿佛磨骨的刀,“真为了我们,就不会在父亲表露出厌弃之后还一而再的去挑衅、去动有孕的妃妾,把你任性的后果全都加诸到我和哥哥身上!”
毓秀忙喊了宫女把两人分开,哀求倾禾不要在说下去了:“皇后娘娘的处境公主知道,太子爷死后,那些妃妾对娘娘更是不敬,娘娘心里的委屈没处发泄,奴婢知道这不是您的错,可您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这样不理解皇后啊!”
倾禾的神色却渐渐平静,恍若一潭深水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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