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她白皙而冰冷的手按在皇后的心口:“问问你自己,父亲为什么会让储君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真的是因为华贵妃的挑拨么?”
皇后只觉眼前一阵金钩银线游曳如火,她跌坐在毓秀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闻言仿佛呼吸被狠狠一窒。
脑海里有一瞬无比的清明,可她不敢承认,不能承认。
只是用力地挥开倾禾的手,然而指间的红宝石戒指化出的流丽光影映在眼底,却让那样的清明越发如刀钻进脑海里。
“你疯了不成,要把妾妃之错加诸到本宫头上么!”
倾禾的眸底凝起嘲弄与悲戚的晶莹:“妾妃之错?父亲是一国之君,会如此昏庸到任由一个妾室摆布储君的地步?还是因为父亲已经彻底厌恶了你,连带着也厌恶了我和哥哥!”
“母后很清楚,不是么?是你的错,导致的哥哥的死。骄傲了二十多年的皇后,如今被妾妃挑衅无人可帮,害死了儿子却不敢承认,还想让女儿来背负这样的痛苦。”
“母亲,母亲,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皇后大声的否认,却又有滚烫的泪自颊上滚落,落在她明丽的衣袍上,成了一朵朵焦色的、枯萎的花:“我没有!不是我!”
或许心底的积压的怒意得到了发泄,也或许是那样凌厉的真相将她打醒了过来。
皇后知道自己方才的疯狂已经伤害到了唯一可以相互依靠的女儿了,可她已经匍匐在了皇帝的脚边祈求着不被废弃,仅剩的一点尊严让她无法放低姿态去道歉,去请求女儿的原谅。
倾禾失望地看着她,心底对蒋陌的死越加不能释怀。
她微眯的眼底有细碎而凌冽的光影摇曳:“这就是报应,当年你和太后为了这个位置诬陷沈氏,杀死她的孩子,又杀死父亲那么孩子,如今轮到你自己的孩子。”
“活该你如今什么都留不住!”
皇后心口蓦然又梗住一口气,那张被岁月侵蚀后细纹顿生又皮肤松弛的面庞上有深入骨髓的颓然与灰心,像一张沾满了灰尘的网,如影随形,紧紧裹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是母后!这么多年来,我所作的哪一桩不是为了你们能地位稳固!”
天上的云翳慢慢行来,遮蔽了灿灿光线,落在殿中的光影薄薄的,清冷的仿佛人心底的阴翳。
倾禾一字一句道:“你是为了我和哥哥,却更是为了你自己!”
“你自己等了父亲那么多年,却不能明白我等着他是什么感情,你杀了他,在我面前杀了他!也是为了我?”
卿卿请见谅 第502章 倾覆(四十二)绝情
她极力遏制喉间的痛,却还是有悲凝声溢出:“如今的处境里,我嫁给谁会有好下场?你把唯一肯对我温柔的人杀了,是眼看着我跌进地狱是么?”
云翳被风吹着,又从日头前离开了。
殿外红色琉璃瓦在日头下反射出的光落在皇后的面上,仿佛是垂死之人才有的异样红晕,暗淡而无一丝活气息。
她似乎无法明白倾禾在说什么。
倾禾一惯骄傲而轻妩的双眸里迸出尖锐的针芒,几乎要穿透皇后的身体,细白贝齿的磋磨似细刃磋磨着脑仁儿:“你害死了哥哥,害死我爱的人,我现在就恨不得你被废弃冷宫,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能翻身!”
皇后不敢置信,这样的话是从自己一向娇宠的女儿嘴里吐出来的:“你怎么能这样与我说话!我是你的母后!我母后!我所作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
倾禾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长长的衣摆拖曳过椒房殿的门槛,站在日头底下,她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只觉浑身浸在四顾冰水里。
微微侧首,她的唇线扬起一抹讽刺与绝望:“哥哥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等我也死了,母亲这责任又要推给谁去?或许,母亲就是想看我生不如死吧,总要有人比你活的更悲惨,不是么?”
皇后的呼吸被狠狠掐住,突瞪着双目,仿佛僵死而不能瞑目。
轻纱扬起,阻断了日光,只留下淡漠的痕迹。
那样的淡漠让皇后年华不再的面上渐渐生出正在失去的焦灼与孤寂的痛苦。
她如今拥有的不过就是这个女儿了,若是连女儿都恨了她,她还有什么呢?
眼泪滚滚而落,将她斑白的发丝黏在面孔上,让那张脂粉虚浮的面孔看起来苍老而可悲:“倾禾!倾禾!你别走,是母后的错,你生气母后知道,可你不能这样抛下母后啊!母后只有你了……”
可无论她怎么喊,倾禾再未回头。
宫禁将她们与芸芸众生隔绝开来。
皇后曾站在云端俯视卑贱的蝼蚁,笑她们将所谓的亲情视作珍宝,笑她们为了生计苟且在生命恒河里,可原来除去了华贵的外衣,她所拥有的不过是子丧女怨,以及苍老与废弃的深深惶恐。
到临了了,才发现,情亲,是和血液一样有温暖的温度。
可她,已经无法拥有。
当消息传到长春宫的时候邵滢正和宛妃在摆弄一束桃花。
身材高挑纤细,烟柳色的衣裙将她衬得格外风姿莹然,衣袖下露出一截腻白的腕,素白的尖尖食指在花束间寻找需要剪除的旁逸花枝。
看着朱玉掀了纱幔进来,漫不经心问道:“陛下从东宫回来了?”
朱玉垂首道:“说是陛下从东宫回来后又去训斥了皇后。”
婉妃缓缓抚了抚微微拢起的小腹,身孕让她的面颊丰韵而红润,可她的眼底却不过一抹冷漠:“没了太子,堂堂国母的尊荣也不过如此。真是可怜。不过还好,总归还有倾禾的。”
朱玉微微一扬嘴角:“公主已经回宫了,听说、一进椒房殿就被皇后打了,吵的很凶。”
邵滢的手游走在粉红雾白的桃花间,越发显得白皙明艳。
一剪子剪下一朵开到极盛已然显现出颓势的桃花,她目中似有一抹惊诧:“皇后这是疯了么,这档子了还和李慧闹翻。”
朱玉上前给两人添了盏蜜水方道:“奴婢打听一下,说是、倾禾公主恋慕的那位郎君被白候爷派去的人给杀了。”
婉妃端了蜜水的手微微一顿,嗤笑道:“杀了蒋家郎?皇后没脑子,现在连白候也成了蠢的了?蒋楠是侍郎,他的父亲蒋橣是工部尚书,二叔蒋良是直隶布政司的布政使,岳家魏家有阁老、侍郎、大学士在朝,对上蒋家和魏家,再有沈氏一族与他们作对,白家是想自寻死路么!”
压在云髻后的白玉凤凰玉扣下,垂落的细长银线流苏,邵滢摇了摇头,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流动,有柔美的姿态。
清淡的眸色里有薄薄的笑色,幽深而微讽。
一帆风顺,是不值得志刻骨的。
只有在骄傲的天之娇女觉得自己付出许多、牺牲许多之后换来的点头,才值得珍惜。
而这份即将到手的幸福还未来得及品咂便又彻底失去,这份情意便会定格在当下,甚至会被自我的感动、悲伤,无限的放大,自然刻骨铭心。
而让她失去唾手可得的这一切的人,自然会是她恨之入骨的。
尤其是倾禾如今的境遇,失宠、掣肘、棋子,走向她的都是灰暗的字眼,一眼可望见自己人生将会经历哪些很暗无天日。
唯一一个能被善待的机会也被夺走,而生母又是这样的姿态,那么恨意,便再也无法和解了!
邵滢轻舒道:“白家继承爵位的虽然还是嫡长子,但听说当年白家争这个爵位闹的也不轻,不甘心的人又怎么会少?白侯爷自然不至于那么蠢,但白侯爷争爵失败的兄弟未必愿意看着他们太平。如今眼见皇后就要失势,自然乐得来踩一脚。”
“何况,公主自来是掣肘臣子的最好棋子,不是么!”
婉妃嘶了一声,描绘的细长的眉微微一扬:“你是说……”旋即一笑,“看来做人真是不能太恶毒了,否则,真是连身边的人都帮着敌人推他们上绝路了。”
朱玉笑道:“奴婢倒是听说过,那蒋家郎君虽不良于行,却是难得的好脾气,若是成婚,即便椒房殿倒台,倒也能善待了公主。更何况蒋家高门,有这样的夫家,公主往后的日子也不会难。”
婉妃缓缓一笑:“可他一死,皇后失势,公主将来的婚事只会成为陛下掣肘朝堂的棋子。倾禾认定蒋家郎的死是皇后造成,这会子能不恨她么。”
邵滢淡淡一笑,掣肘么?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
可李彧对白氏和沈缇的恨意哪有那么容易消散的,怕是会将她许给对白氏恨之入骨的妾妃娘家,由着她在臣子手里生不如死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不是么!
殿中有一瞬沉静如水,日光钻过薄薄的窗纱,落下细碎的影子在二人娇美的脸上,有些朦胧,似乎都在回忆进宫的这些所经受的一切,到头来,看着皇后一步步走向绝路,却只剩一种恍若梦一场的唏嘘与迷惘。
婉妃摆了摆手道:“罢了,不提这样晦气的人了。”转首看了眼邵滢的肚子,“姐姐这调养了两年多了,怎么还是没动静。”
邵滢漫漫然扇了扇长长的羽睫,掩去了眼底的淡漠,只抿了一抹浅浅的伤感,澹道:“当初落胎已经五个月了,或许,已经伤了根本了吧。”抬手抚了抚她的肚子,“也无妨,有你的这两个孩子,下半辈子我也算有依靠了。”
婉妃握了握她的手:“这个自然。”
暖风熏得人醉,朗朗日光如潺潺流水一般,顺着连绵宫殿的屋脊,无遮无拦倾泻在宫墙下、流淌在殿宇中。
天空中偶有凝滞的薄云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将宫阙的喧嚣掩映,正午的时光里,有难得闲逸,婉转在春鸟的轻啼中。
而西太后的慈宁宫里却是另一番悲觉景象了。
得知太子被杀,被尽数大乱不知是太后最后一博的部署,若非还有皇后在,怕是凝在她心口的气儿也要散了。
听闻皇帝今日又训斥了皇后,焦灼让她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仰躺在闲池的怀里挣扎着,如鱼离水的苟延残喘。
闲池看她颧骨高耸却两眼深凹,急喘之下面色发青,手下忙不迭替她顺着气,焦急道:“太后!太后!您要稳住啊,您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让皇后和公主怎么办啊!”
卿卿请见谅 第503章 倾覆(四十三)祸不单行
太后幽咽着,眼角似有薄薄的水光,而水光里却是碎冰的凌冽:“哀家、哀家真是后悔啊……若当初不那么护着皇后,教她些手腕,如今也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哀家以为皇帝对她总有几分夫妻之情,哪怕将来哀家不在了,看在她给皇帝生儿育女的份上,就算皇后有错失之处,也会护着皇后几分……”
她艰难的喘息里有太多的怨念与不甘:“没想到、没想到皇帝是这么绝情!”
“绝情!”
闲池无声的微叹。
该后悔的,不是没有教给皇后手腕,而是没有留了一丝怜悯给旁人,自然也是断了自己所有的留后路。
终究、谁又曾想,皇帝竟察觉了自己的生世呢?
否则,有皇帝曾经的孝心,自然也会继续忍耐和护着皇后。
她微微侧了侧首,不敢把眼泪和无奈流在挣扎之人的眼底,只温和劝道:“太后,您需要休息,别想这些了,好好养着,起码您在,皇后的地位还能保住啊!”
太后对这样的局面,就如她自己的面色一样,除了惨白只剩了无可奈何:“地位……太子已经没了,怕是性命也难保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急急道:“定国公和母亲来了没有?来了没有?”
闲池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只垂了垂眸道:“太后,药要凉了,先把药喝了吧!”
太后仿佛将所有的力气都攥在了闲池的手腕间,侧首死死盯住她:“是不是不肯来?哀家都答应了给会还沈灼华清白,会还她皇后的名分,他们还是不肯来?他们说什么了?”
其实,太后的手劲儿已经没多少了,可她含怒的眼神却一如初为太后时一样,有傲然的凌厉。
闲池吃逼不过,值得道:“定国公世子夫人说太夫人身子不大好,在静养,咱们的人没见着太夫人。国公爷说、说……”
见得闲池语调里的犹豫,太后心底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说什么?”
闲池的话宛若蚊吟,低悠悠的却依然钻脑的痛:“国公爷说,自沈氏被你们陷害那一日起,他与太后所有的兄妹情分便都不存在了……”
事实上,定国公的原话更为凌厉,已然直言,要将太后和皇后加诸在沈氏身上的伤痛,加倍还回来。又怎么肯帮她们呢?
甚至,沈氏一族里所有在朝的爷儿都被下了通牒,谁敢为皇后和太后说话,一律逐出沈氏。
何况皇帝如今的态度,或许不久之后,沈氏的罪名也将平反,哪里需要太后的许诺呢?
太后的眼角不住地抽搐,是无奈更是怨毒:“哥哥为了沈灼华狠毒了我,那母亲呢?沈灼华不过是孙女,死便死了!哀家才是为沈家带来荣耀的人!为了个没什么感情的孙女,她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肯再见了么!”
闲池的瞳孔缩了缩,有悲绝流转其间。
她是清醒的人,便也知道一旦太后薨逝,慈宁宫里的人,便也注定了会全部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默了默,闲池沉缓道:“太夫人终究和国公爷是母子,让她老人家如何管呢?管了,势必要坏了和国公爷的母子情分。如今陛下又流露了对沈氏的感愧,太夫人即便去求情了,恐怕也无事于补。”
“何况,他们于内情什么都不清楚,于她们而言,沈氏才是与太后更亲近的血亲啊!他们怕是只以为陛下会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会保住皇后最后的尊荣吧!”
太后被荣养的数十年里,说一不二惯了,可这样的说一不二里至始至终不包括定国公父子。
从前她不在意,即便沈祯不敬她又如何,见到她还是得下跪请安,终究还有那么多的沈氏族人愿意匍匐在她的脚下,祈求她的施舍。
可到了今日,曾经卑微乞讨的人对她们敬而远之,与她反目的兄长更是狠心在外头一再打压为她和皇后说话的朝臣,势要与她对峙到底。
她曾想过悄无声息的杀了他,以绝后患,可她也明白,自己的兄长是从小小知县一步步走到当初的尚书之位,自比旁人要机警,当初为李彧争位时多少人下暗手也没能动得了他,一旦失手,便要引来他不顾一切的强势反击。
没想到,一时的犹豫,将自己踩向绝境的最后一脚竟是来自于他!
太后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她的怒意与挣扎一样,终究是徒劳:“哥哥是要看着我和凤仪被逼近绝境呀,他心里很痛快吧,凤仪抢走沈灼华的,如今也要失去了。”
“他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吧!很久了吧!”
闲池心绪沉坠的须臾里,似烟罗上以浓墨画就的萱草遭了暴雨,那样苍劲的墨色慢慢晕染开、晕染开,最终只能成为污染烟罗的肮脏,叫人痛惜之余,亦只能丢弃。
亲情也好、恩情也罢,一旦有了裂痕,便似玉佩有了裂纹,再是能工巧匠,不过将瑕疵遮蔽,却也无法修复的。
她只能用力抱住太后,温声安抚着她绝望里的挣扎:“太后、太后,别想了,养好身子要紧啊!为了皇后和公主,无论如何您也要保重身子啊!”
太后病的太久了,早已经将早年里温养出来的好底子掏空的差不多了,方才的一阵气怒,让她疲惫极了。
支撑皇后接下来的路,使她只能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吃药,撑下去!
闲池招了招小宫女,端了托盘上的白玉碗,小心垂了垂,托着太后的颈,小心喂下。
“太后!太后!”
殿外忽起何嬷嬷凌乱的脚步声与惊惶的呼叫。
太后心头一突,不好的预感占据了所有,握着闲池的手一颤。
闲池手中的药碗一侧。
乌黑的药汁自闲池的手泼洒出来,顺着太后枯瘦的手淋漓而下,氤氲成了成了缥缈不定的迷障:“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皇后出事了?”
小宫女自来清脆的语调在颤抖的唇瓣间如海面汹涌的浪:“蒋侍郎的嫡长子被白家的人杀了!蒋家和魏家的人都进了宫,要陛下裁决罪魁祸首!”
殿中的药味浓重,混杂着一股行将就木的颓败气息,钻进床头青玉三足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里,蜿蜒成一条凶恶的妖龙,张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冲着太后而去,势要将她血肉分离。
白家与蒋家向来平安无事,白侯爷有什么理由杀蒋陌?除非是受人指使!
可太后知道,皇后再冲动也不会去动蒋陌的性命。
他们分明又是被人算计了啊!
蒋家和魏家这会子哪里是要皇帝处置白侯爷,分明是要皇帝处置皇后啊!
太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一松,药丸子砸在踏板上,闷的一声,莹白如玉的瓷碗上开裂了一道刺目的裂痕:“墙倒众人推啊!这些小人!”
“小人、咳咳咳……”
她伏在床沿猛烈的咳了起来,嘴里是枝叶底下花朵腐烂的气息,刺鼻而冲人。
然而“祸”从不单行。
太后憋在心口的一口气尚未喘过来。
便听殿外的小宫女惊呼着“何嬷嬷”!
太后眼角抽搐这朝寝宫的门口看去,就见何嬷嬷几乎是跌进的殿来。
她跪在春意百花舒的地毯上,繁复花纹原是瑰丽的明艳的,却将何嬷嬷的面孔衬的一团污沉。
何嬷嬷是宫中的老人,惊涛骇浪都经历过,此刻的语调却似阴云里若隐若现的雷电,有致命的力量轰然而下:“王秋韵的库房里被人挖出了百万两银子,人进了慎刑司立马招认了……”
卿卿请见谅 第504章 倾覆(四十四)凌迟
太后喉间的痰几乎阻梗了她所有的呼吸:“招人了什么?”
何嬷嬷哭丧道:“皇后收买他诬陷华贵妃腹中之子为妖星之事。”
“昨日准备东宫丧仪的椒房殿掌事太监犯了忌讳被罚去慎刑司,那烂污东西经不得刑法,还招供了数桩皇嗣意外薨逝之下的手脚,直指皇后戕害皇嗣!”
太后只觉心跳停摆了数息,面色憋得通红转而刷白,脑子一阵阵嗡嗡的发麻:“怎么会这样……”
何嬷嬷的声音里含了惊惶的哭腔:“太后!陛下震怒之下将椒房殿所有宫人扔进了慎刑司,连当年、当年沈氏蓄养军队之事,腹中子被栽以妖星之事也被揭发了出来!”
闲池闭了闭眼,这样的结局,她早有预料。
可看着何嬷嬷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还有更坏的消息:“还有什么?”
何嬷嬷看着太后越发铁青的脸色,不敢再说,却又不得不说下去:“定国公和太夫人,还有两位得过沈氏救命之恩的阁老都跪在延庆殿,求皇帝昭告天下,还沈氏与其子清白。如今宫外头已是流言如沸,也不知是谁发起的,百姓们竟上了万人血书,请求皇帝将皇后废弃!”
“凌迟处死!”
心头震怒与惊惶如被惊涛骇浪席卷而过,冲的太后一阵猛咳,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想将那股从胸腔里喷涌而出的血腥扼住,却终究有温热而黏腻的触感自她的指间慢慢滴落。
“去!去找皇帝!就说哀家不行了,有话要交代他!快去!”
听闻太后不好,皇帝自是要展现十足孝心的,逶迤着煊赫的仪仗便去了慈宁宫,亲自服侍了太后将汤药吃下。
慈宁宫里的摆设一如往昔,精致而奢华。
窗台下百鸟朝凤竹漆面嵌螺钿几上供着一盆上品水仙,汪着金色的光线自半开的窗户间漫漫然的照进,流转在花朵之间,烘起一股浓郁的香气。
只是这宫殿被汤药的气味浸染的久了,连嫩黄而洁白的花色里也多了一份乌沉沉的死色。
毫无生气。
太后斜倚着堆叠起的两只暗紫色的软枕,捻了帕子轻轻掖了掖嘴角。
面上并无方才的凌厉,只以一泊虚弱而慈爱的神色端详着皇帝脸色道:“皇帝最近瘦了好些,即便要忙碌朝政,也要保重身子。天下的臣民还指着皇帝才能走的顺遂呢!”
轻轻咳了几声,神色间便添了几分悲戚,“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嫡子,皇帝对他寄予了厚望,只怪哀家太担忧倾禾……”
“太后既病着就不要多思多虑了,儿臣自然懂得太后对孙儿女的心疼。”将药盏搁回了闲池手中的托盘上,皇帝垂眸轻轻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子的丧仪由皇贵妃打点着,一切都妥当,太后安心就是了。”
眼见太后和皇帝是有话要交锋,闲池忙带了宫人退出去,在廊下守着。
太后的眼神欣慰而愧疚,默了默,才道:“皇后的身子还没有气色么?”
皇帝掸了掸膝头的青墨色衣料,仿佛上头有什么嫌恶的东西沾染着:“太子骤然离世对皇后的打击太大了,便让她好好将养着吧!”
太后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便是要继续禁足了!
皇帝连太子的丧仪都不肯让皇后去参与啊!
何其刻薄!
可太后也明白,皇帝对她的孝心如今也不过做给旁人看的表面文章了,若起冲突,吃亏的只会是她们。
艰难维持着最后的尊荣和镇定,太后道:“凤仪终究是皇帝的结发妻子,皇帝到底还是心疼她的。”
皇帝侧身坐下,背着光,目光深幽幽地望着病榻上的老年女子,似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儿臣的结发妻子是您的亲侄女沈灼华。当初也是太后的意思,只废阿宁皇后之位,保留了太子妃的尊荣,究竟还是要顾及与沈家的血缘至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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