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李彧在北燕的时间不长却也瞧出了灼华的心思手段不简单,会盘剥出一些什么派系纷争来也不奇怪,所以也未对她那日的警告放在心里,一个姑娘家又远在北燕,如何能动京里得皇帝盛宠的三品大员?不过当她是小姑娘故作深沉罢了。
而她在他面前将对苏氏母女的厌恶表露于外便已是警告,只是当时他觉得沈家是他的外家,即便他拉拢苏家,也改变不了她们是嫡亲表兄妹的事实,她再是不喜,不会如何、也不能如何,可现在看来她的话当真不是说说而已啊!
人人都说沈家三女周全得体,对缕缕遭算计的庶姐关怀备至几番救她于险地,是最最温柔敦厚的人了。却不想背后算计起来竟是这般不留余地。她这是要让苏氏兄妹一点点失去所有可依仗、依赖的骄傲,然后送他们一起下地狱了!
这个小女子果然有几分本事,远在北燕却能操控京中纷乱,而姜氏这对心思深陈的兄弟竟也帮着她去搅弄风云。
苏家的事情还不止如此,就在苏仲垣焦头烂额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档口,苏侯夫人的娘家人忽然登门,然后侯夫人惊天一声雷的宣布要过继庶房孙子到自己嫡子的名下以延续香火。照理说人死便不可再过继,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苏仲垣措手不及,一时间无有应对之策。
苏侯夫人只生有一嫡子。嫡子能文能武,苏候夫妇对其抱有极大的期望,谁知就在这个嫡子刚刚得封世子后不到一年,在一场围猎中惊马坠马以至于伤了废了一条腿。这样的残疾对于高傲的世子来说无法忍受,最后在冬日的某一天杀光了院子里的侍女后跳了湖,等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冻僵了。
世子高傲,却不是滥杀的性子,怎么会因为废了一条腿而杀光院子里伺候的人,还投湖自杀?苏候夫人怀疑过儿子的死,可查了很久也查不出什么,这才不了了之。
不久后,苏家的五姑娘,也就是苏氏,听闻苏家有意与百年世家的沈家结上关系,便主动来找嫡母表示愿意去做妾。而那时候庶子苏仲垣刚过了春闱,是在众多庶子最出息的一个。两人无有生母,又表现的十分孝顺听话,苏侯夫人在观察了两人一年之后终于决定扶持苏仲垣上位。
这些年来苏仲垣确实做得也确实很出色,对于苏侯夫人甚至其娘家长辈也是十分恭敬孝顺,人心再硬到底是有温度的,尤其那时候苏侯夫人刚刚丧子,那样的温情柔软怎么可能不心软。
为了家族利益苏侯夫人扶持苏仲垣,为他谋好婚事,甚至拿娘家的人脉为他铺路,将苏家的产业慢慢交付到他们夫妻手中。
可直到半年前知道嫡子的坠马甚至死亡都与苏仲垣母子三人有关,她不动声色的开始暗中调查,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不久,就有人找上她,要和她合作搬倒苏仲垣。
她一直隐忍压抑,等的就是今日。让苏仲垣得到报应,一无所有!
这二十年来苏仲垣耐心隐忍,孝顺嫡母,就在他以为一切十拿九稳的时候居然来了这么一出。那个弟弟懦弱无能,靠着家族荫蔽过日子,苏仲垣这么多年几乎都没有怎么正眼看过他,谁晓得不知什么时候竞合嫡母靠在了一起,还要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嫡长兄名下。
他也很明显的看到父亲在摇摆。
换做从前当然不会,可如今他的四个嫡子,折损了三个,嫡幼子尚在考功名,嫡女得宠也不过只是个贵人。这个侯爵被削再发还回来是及其不意的,父亲那么想重振苏家,怎么肯为了他再去得罪根基深厚的岳丈一家。
而他很清楚自己能在官场上顺风顺水,这个世子的身份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嫡母母家的扶持,他的地位也是保住胞妹母子三人在沈家安稳的根本。是以他不能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定子嗣过继一事,重新博得嫡母的信任。
去北燕一事便是要无限期的拖后了。
这几日苏方氏也是心力交瘁,四个儿子死了一个,重视残废一个,关押一个,哪还有当初去北燕推波助澜时的恣意高傲,偏偏她的娘家的兄长还在嫡母父亲手底下做事,娘家毫无帮助她的意思,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日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越来越坏,越来越不受控制。
早在多年前这个家里便是她在主持中馈,可夫人布下的一切,她竟丝毫无有察觉,甚至没有感受到夫人有任何态度上的不同。每每还笑眯眯的说着,以后这个家就要靠她们夫妻了。
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厉害的,可是成亲的二十年来,一直都顺顺当当的,甚至早早就将中馈交给她来主持。不管是内里还是外人来瞧,都是一副平静和睦的样子。
不得不说,她小看了夫人的心计。
“母亲那里你再去一趟,看看今日可肯见你了。母亲身边的人好好探探口风,问问孩子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安排的。我再去一趟三弟那里,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至于记名在嫡子名下……我会联系族里的耆老。你再给岳父去信一封,若我被去了世子之位,于他们也无有好处。这二十年来咱们也没少帮衬着舅兄们了。”
苏仲垣四十的年纪,与苏氏有七分相似,但同样的五官长在他的面上不见几分阴柔,一双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算不得俊朗,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却也是长相出众了。只是这一月来的精神折磨,人忽忽苍老了起来。
苏方氏皱着眉头给苏三子喂下汤药,拿杏红的绢子轻轻拭去儿子嘴角药汁,憔悴的摇头道:“我已经去了两封信了,还是没有回应,我明日一早亲去一回。这么些年哥哥弟弟得咱们照拂,咱们也替他们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该收好的妾都收着,爷放心就是了。灵姐儿与徐家之事大约也定下来了,若是咱们失势,于徐家和六殿下也无有好处,六殿下总不会袖手旁观的。”
“爷为苏家经营了这十多年,族里多少人得过爷的好处,换个庶房的庶子娃娃入继主支嫡房,耆老们也是不会答应的。夫人一意孤行,与爷交好的官员也会与苏家断了交往,毕竟如今永安侯府也就是爷得力些了。总会有人会为爷说公道话的。”
苏三子喝下药又沉沉睡去,苏方氏看着瘦的可怜的三子,又想起死去的长子和关押着的二子,眼眶一热,泪水又滚了下来,起身起放药碗却险些倒下,饶是再强悍的女人,遇着如此打击又来回奔波也是要撑不住的。
苏仲垣疲惫的掐掐眉心,眼见妻子也要倒下心中更是压力,扶着妻子坐下,握着她的手不免温情道:“辛苦你了,事情多咱们一件件来,待过继一事解决,咱们再想办法救二郎,六殿下已经去信江湖中的杏林高手,一定会治好三郎的。咱们不能倒,否则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送走了丈夫,苏方氏整整精神,带着丫鬟又去了夫人的院子。
苏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笑眯眯的看着苏方氏,亲热的模样与往日并无不同:“少夫人,夫人身子不大好,今日不想见客人。”
若是从前,苏方式来在这里上上下下的奴仆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可这几日来,哪怕塞了大红封过去,人家连接都不肯接。
苏方氏虽心急,此刻却也不敢端起架子,笑容满面道:“瞧妈妈说的,我是母亲的儿媳,哪里算是客人呢!母亲不适,我这个做儿媳的自当去伺候着,哪有躲懒的道理。”
说罢,身边的丫鬟顺势推开了老妈妈,让苏方氏绕了进去。
老妈妈使了个眼色,月门下候着的丫头立马又堵住了去路,赔笑道:“少夫人恕罪,您当然不是客人了,不过夫人乏累想要清静的躺一会儿,您是最孝顺宽厚的,哪能在夫人休息的时候去打扰了。也别跟咱们做奴才的计较。请回吧!”
苏方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转而又软声问道:“侄儿近身伺候的都安排了没,如果人手不够,我也好紧着准备起来。妈妈再帮我去母亲那么通禀一下罢。”
老妈妈笑盈盈的拦在苏方氏的跟前,颊边的琉璃水滴耳坠轻轻晃动了:“这个奴婢正要和少夫人说呢,院子不必准备了,小公子来了就跟夫人住一个院儿,夫人亲自照料。大丫鬟小厮的都准备妥当了,您就放心罢,好好照顾三公子,二公子也需要您操心呢!”
闻言,苏方氏心头又是一惊,什么都准备好了,还要亲自抚养?当真是一点风声都无有察觉。
待送走了苏方氏,老妈妈回屋回话,苏候夫人正端坐在罗汉床上神色淡淡的喝着茶水。
苏侯夫人长的并不出色,圆脸薄唇狭长凤眼,看起来便是十分厉害的样子,杯盖轻轻撇过水面的茶叶,看着舒展的叶片在水中起伏不定,冷笑道:“由着她们去蹦跶,还有的热闹呢!”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咬牙道,“当初大郎不过是废了一条腿,我始终想不通他如何会突然绝望的要自尽。那起子下贱货竟敢下药绝了他的后嗣,他能不恨能不绝望么!”
老妈妈挪了杌子在夫人身边儿坐下,伸手替她按着腿,低声道:“大哥儿去的恨,咱们也不能叫他们如意了。该准备的奴婢都已经备下了,总会叫那一房生不如死的。”
“好啊,一报还一报……”侯夫人搁了茶盏,闭着眼深深一呼吸,“族中的耆老都联系好了?告诉他们,没有永安侯府,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而我,永远都是永安侯夫人!”
苏仲垣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忙着走动拉关系,希望李彧或者交好的同僚能够帮上一把。一边又得努力应付着应家的攻击。他甚至表态,若是能私下解决他可以尽心尽力辅佐静王殿下,可惜应家如今压根没有收手的意思。
而李彧是利益至上的人,他见苏仲垣最骄傲的四个嫡子一下子损了三个儿子,心中便晓得,这个人已经不值得去拉拢了,所以当苏仲垣再求上门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帮他走动,只是做的功夫就比较表面了。
甚至,已经开始算计如何才能解除徐惟和沈焆灵之事了。
卿卿请见谅 第77章 倒台(下)
十月二十五这日风轻云淡,苏家耆老们以及侯夫人的娘家人齐齐登门,苏候夫人又召集了在京的族人开了祠堂,要正式将小公子记进主支族谱,并且要清理门户,这个被清理的对象正式苏仲垣一房。
罪名是,苏仲垣母子三人合谋杀害上一任世子!
乍一听闻这个罪名,便是苏侯爷也吓了一跳。
而苏侯夫人的这一动作颇为突然,待苏仲垣得知消息后尽管也是尽力阻拦极力游说,也没办法拦下所有耆老进京。
私下该达成的交易苏侯夫人早已经与耆老们达成,反倒是在京的族人一头雾水,瞧着这对母子平时一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样子,怎么就忽然对簿祠堂了?
苏仲垣原本还不算担忧,毕竟将皇帝朱批的世子清除出族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今日也带了几个交好的大人一同来旁听,他们虽不能参与什么,好歹也叫苏家的人晓得晓得,如今的永安侯府不过是靠着他才支撑了荣耀,更何况这些在场的族人哪一个没有得过他的好处?所以,当嫡母说出要将他除族的时候,倒也有不少人为他说话。
可当嫡母把当初生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带进来的时候,到底还是慌了慌神。
丫鬟的证词证物直指他们母子,也包括了再沈家做妾的胞妹。指证她们在嫡子的饮食里动手脚,让嫡子神情恍惚在围猎时坠马受伤,见嫡长兄未有丧命,又下药绝其后,在其绝望之下又下使人疯癫暴躁的药,最后崩溃坠湖。
“事情结束后,知道此事的丫鬟婆子先后被灭了口。奴婢命大一剂毒药没能毒死了奴婢,从乱葬岗被人救了回去,隐姓埋名才能活到如今。”
同僚的眼神倒是不变,毕竟同是高门出身,这种家族内斗司空见惯,要怪就怪被算计的那个人自己无能罢了。倒是有几位原本持中立态度的耆老看着他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在场的族人有赞成将其除族的,也依旧有不赞成的。
毕竟苏家在先帝时曾被撸去过爵位,好不容易才发还的,家族重振不易,便有人提议非要治罪就把苏仲垣的生母挖坟鞭尸、挫骨扬灰。若将苏仲垣这个颇有本事的世子除族,再等到小公子长大建功立业,起码还要上十来年,是否成才也是难说,风险太大。
侯夫人眼见有人为他说话倒也没什么反应,不过冷冷一笑。重振?她的儿子都死了,重振了又如何?还不是为贱人做嫁裳?
苏侯夫人扯了扯嘴角,望着庭院里冬日暖阳晴线的眸子里却是一片阴冷,挫骨扬灰么,她当然不会放过了!
苏仲垣大喊冤枉之时忙使了个颜色给在场的一个年轻人。
那人接了暗示,站起身来道:“当年大哥儿出事的时候,世子爷正在备考殿试,哪有精神做这些算计,怕是那姨娘出了不该的念头罢!世子爷是陛下朱批册封的,不可这般除族,实在不敬,也有伤家族脸面。”
那告发的丫鬟如今也已经三十余的年岁,被毒药侵蚀过的嗓音低哑而破碎,却是惊叫道:“药中有几味比较难寻,是世子爷断断续续从一个老太医那里弄来的。奴婢听说那老太医如今在徐州养老。”
苏侯夫人这时候又表现的十分慈悲,仿佛也是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悲痛的神色仿若枯脆的树叶被人一手碾成齑粉:“就算不是你动的手,难道当真不知情么?这二十年来我悉心栽培你,对你在外做妾的胞妹也是十分厚待,如何就养出这般薄情的样子。世子位子,竟比血缘之情更重要么?”
紧接着外头有人来禀,是伺候小公子的妈妈,她满面惊恐的纳头便拜,膝行着哭嚎道:“小公子、中毒了!”
方才为苏仲垣说话的几个年轻人顿时噎住了,小公子忽然中毒,最有可能的凶手就只有苏仲垣和侯夫人。
一个要栽赃,一个要阻止入嗣。
可是这样的猜想是不能说出口的,他们为苏仲垣说话可以说是为了族里的未来,可若是空口白牙怀疑侯夫人,往后便不再得到侯府的庇护。
苏仲垣极力稳住情绪,只沉沉道:“如今侄儿身边伺候的都是母亲亲自挑选的。”
长须三寸的耆老不过垂了垂松软的眼皮儿,低道:“也架不住有心人买通算计了。”
空气沉寂了起来,好似整个空间都沉入了深海之中,沉闷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有人喃喃道:“这、没有证据,毕竟年代久远,且小公子的事未必……不如再查查……”
然后也有耆老道,“这种事情不光彩,还是别大肆的查,若是查出个什么来岂非叫外人看笑话。若要惩处,将仲垣生母的牌位从宗祠拿走,五姑奶奶从夫人名下划去。世子更换,到底于家族大计无益,此事再议。”
查,万一查出什么来,苏氏一族必定颜面扫地。不查,光是那丫鬟的证词足够苏仲垣喝一壶的了。若闹的陛下也知道,怕是更难收拾了。
查与不查,都是无解的。
苏侯夫人却仿佛一点都不急,只是神色哀伤的拿帕子压着眼角,一副“你们不给公道我就哭死在这里“的表情。
事情僵持不下,众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正当此时,外头大管家一脸惨白的奔了进来,“不好了,侯爷、夫人,出大事了!”
苏仲垣不知怎么的脑子里“轰”了一声。
侯爷忙问了什么事。
管家抹了把头上的汗,回道:“五姑奶奶身边的刘妈妈去宫门口敲了登闻鼓,说要状告世子爷和五姑奶奶毒害清澜郡主与其女沈七姑娘!奴才打听到那陈婆子这会子已经进了宫,是贤妃娘娘宫里的人来宫门口领的。”
那便是应家的手笔了!
苏侯爷“腾”的站起来,又摇摇欲坠的血色尽退,“完了、全完了。”
苏方式当场呕血晕死过去。
苏仲垣猛地盯向嫡母,假的,原来这过继入嗣不过是一场戏,只是为了让他无有心思和心力察觉应家的动作,选在今日开宗祠就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去阻拦刘妈妈敲登闻鼓告御状!
她竟和应家早有合作!
侯夫人冷笑着回视,目光赤红,以口型道:报应来了。
为了家族大计,谋害她儿子的事情他们压得下去,谋害礼亲王唯一嫡女的罪名,就是皇帝想压下去,礼亲王也不会轻易放过!
那贱人母子三人害死了她没了唯一的指望,她还管什么夫家的来日声望,她死了,这个苏家跟她还有什么关系!
叫她替他人做嫁衣裳!休想!
管家所报之事苏仲垣尚在震惊之中,紧接着宫里便来人了,是皇帝近身伺候的大太监:“宣苏侯爷、苏候夫人、世子一道进宫。”
事情能够发生的太快,暗中为苏仲垣奔波的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
不得不说,灼华的计划、姜氏兄弟的部署,十分完美。
皇帝怎么审的不知道,应家怎么找到的人证物证也没人知道,因为除了当事人,无有人旁听。
苏家的人倒是晓得,可此等罪行自不会到处去宣扬,应家的人忙着办丧事,也无有心情去谈论。
只知道那刘妈妈什么都招了:她们母子三人是如何害死的上一任世子,如何下毒谋害的清澜郡主,如何算计毒害的沈灼华意图利用她登上主母之位,吐的干干净净。
应家的根基到底是苏仲垣不可比的,动作起来瞒的滴水不漏,一桩桩一件件,有人证也有物证,叫人根本无从反驳。还被翻出来,去年查察西北贪腐一案时苏仲垣蓄意包庇某几个官员,亦是证据确凿。
苏仲垣虽颇有能力,但牵连甚广,皇帝显然是希望此事就断在苏仲垣这里,当即下令撸去苏仲垣的世子之位、又革了官职。苏二杀害应家公子证据确凿,不必再审。
苏仲垣父子二人,被判斩立决。苏氏由沈家自行处置。
当日苏侯夫人便将性格温顺的庶出三子记在了名下,然后正式将苏仲垣一房和苏氏除了族,其生母、挫骨扬灰。
“苏家要振兴,可缓缓图之,再遇苏仲垣之流难保不是爵位再被撸去。保了富贵,权势早晚会有。”
苏候原是对老妻颇为怨怼,可如今永安侯府无有得力子嗣,还得靠岳丈家铺路扶持,是以,老妻如今说什么他也只能点头了。
就在苏方氏带着苏三、苏四、庶子女们离开永安侯府不久,苏四和庶子苏五开始反复高热,然后被查出误食了草药已然绝了后嗣!苏方氏当即崩溃,连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
一想到当初丈夫就是这样害的嫡出兄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苏侯夫人下的手,她在给她儿子报仇,她这是要苏仲垣也绝嗣呀!
苏方氏拔剑要去找侯夫人算账,可惜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神情恍惚,回去时失足落水,死了。
离了永安侯府、外家又不肯收容,没有上好的汤药没了苏方氏的悉心照料,苏三没多久便咽了气,苏四苏五接受不了成了“太监”的事实,上吊自尽了。
苏方氏是不是失足,苏三是不是因为没有好汤药而烟气,苏四苏五是不是上吊自尽的,没人知道。有人怀疑,可有谁有证据?如今这个世上,除了宫里的苏贵人,还有谁会在意吗?
而她在意又如何?她甚至都不能对苏家表现出半分的怨怼,没有母家的撑腰,她小小一个贵人,能在宫里活多久都是问题。
当日,皇帝又招了国公爷和姜氏兄弟去说话,出宫后,从定国公府和礼亲王府分别送出了八百里加急信件,送往云南和北燕。
这场复仇清算从开始到结束,六个月,苏氏及其身后势力,如灼华所愿,全部湮灭。
小风漏夜,月色屏蔽,有冬日寒风呼啸着从长长的游廊卷过,拖动了掉落的枯叶,响起枯脆之声,愈发称得小室内香烟袅袅的仿若不在人间。
灼华将手中的信件焚化,以一泊温柔而眷恋眸光望着清澜郡主的画像,羽睫上是雾霭沉沉时分雨落的水凝,“母亲,您再等等,很快了,那些人都会下地狱了……”
保元堂里的窗户上糊了厚厚的素白窗纱,烛火明亮之下有枝影摇曳婆娑,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夜色里说不出的孤寂微凉。
老太太看完国公爷送来的信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幽幽吁出一口气:“郡主竟是被苏氏和苏仲垣下毒害死的!”
陈妈妈一惊,拿了信细细一瞧,亦是满目震惊,“这、这若是叫姑娘知道了……”猛地一顿,思绪若惊涛骇浪席卷而过,“难怪姑娘不杀苏氏了,姑娘是知道的,她一定是知道的!”
老夫人闭了闭眼,深紫色的氅衣称的她神色愈发凝重:“那陈妈妈是苏氏的陪嫁,一家子老小都捏在永安侯府手里,如何会不管不顾的去揭发?毒害郡主之事何等荫蔽,应家如何得知?又如何晓得可从刘妈妈嘴里挖出东西来?苏仲垣的那些个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或死或废,怕这一切都是在她算计里的。这孩子,她这是要让苏氏和苏仲垣一点点绝望而死了!”
“那是他们该得的,直接杀了可不是便宜他们了!若不是她们,郡主如何青春早逝,咱们姑娘又如何受这么些算计和委屈。”陈妈妈狠狠啐了一口,转而又道:“苏氏依靠的不过是苏仲垣,姑娘釜底抽薪,又没有牵连到国公府和姜家的名声,这手腕很是了得啊!”顿了顿,“姑娘瞒的也太深了,咱们竟是一点都无有察觉。”
陈妈妈从前觉得灼华聪明、细心,有手段却未必多厉害,可如今看来却非是如此,远在北燕竟能将身为一部侍郎的侯府世子算计的家破人亡,这哪里是一般小女孩的手段,怕是后宅打磨多年的高门贵妇也未必能有如此算计吧!
这些年竟还能面不改色的与苏氏相处,笑语妍妍,仿若一无所知,可见是能忍的。
转而一想,她当真早就知道苏氏的算计,那么当日的中毒,白氏的血崩,是否……
陈妈妈越想越觉得灼华的心思深不可测。
“要请姑娘过来吗?”
“这孩子心里苦着,别逼她……”这样痛苦的事情独自熬过来,老太太心疼的要命,可既然已经选择了信任她,就不再过问了,“等结束了,让她自己来和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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