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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小厨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团子来袭
他拔剑指着乌古斯丹道:“你那狗爹已另立了儿子继承他的王位,你以为突厥人还会管你的死活?信不信老子一剑砍了你!”
乌古斯丹嘴角带着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显出几分妖娆:“你倒是杀了我!”
那名家将被他激得真要动手,陆临远拦下他,看着乌古斯丹道:“他生母被绞死,二王子上位,拥护他的母族部落在此次草原大雪时,被其他部落抢光了牛羊和女人,他现在的确是一心求死。”
陆临远轻描淡写说着这些,乌古斯丹却死死攥紧了掌心,囚笼下方的积雪被从他掌心流出的温热鲜血砸出一个个血色的小孔。
家将冷哼一声走开了,陆临远才走进乌古斯丹道:“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乌古斯丹冷笑,“我一介阶下囚,如今也不能帮你们作为人质牵制突厥大军了,陆公子还有什么交易要同我做的?”
陆临远拿出一串钥匙,道:“我暗中帮你把铁镣铐和囚笼都打开,我会去大月国求援,若是援兵未至,今早那队突厥兵又杀回来了,他们必然会劫持安将军的家眷。你赶在他们之前拿住安少夫人和她孩子,这应该是一笔大功,你回突厥后不再是一个被救回去的阶下囚,而是功臣。你觉得这样的交易如何?”
乌古斯丹嗤了一声:“条件呢?”
陆临远道:“护安少夫人母子周全。”
乌古斯丹讥讽道:“听起来是不错,我好像占尽了便宜,你就不怕我回突厥后直接弄死她们母子?”
陆临远温雅一笑:“那请王子殿下以你们的草原之神起誓吧。”
乌古斯丹一脸不屑:“别说你陆大公子搬不来救兵,就是搬来了,突厥勇士们也非把这些人杀光了不可。”
陆临远平静道:“你突厥犯我大宣多少,来日我大宣必然十倍奉还。而且,王子殿下不妨好好想想自己的母族,是带着功劳回去壮大母族,还是以一介阶下囚的身份回去招人耻笑。”
言罢他就离去,没走出几步,囚笼里就传来乌古斯丹的声音:“我答应你,我乌古斯丹以草原狼神的名义起誓,我恢复自由后会护安永元妻儿周全。”
陆临远笑了笑,唤来自己的常随,把钥匙递给他:“青松,你就守在囚车这里,若是突厥人再次杀来,安府的家将门抵挡不住,你就打开囚车。”
青松点头:“放心吧,少爷。”
乌古斯丹脸都气歪了:“你耍我?”
陆临远扫他一眼:“我说了会放你出去,但没说是何时。”
乌古斯丹吃了个哑巴亏,暗恨这这姓陆的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也是一肚子弯弯绕绕。
解决了最忧心的问题,陆临远当即决定启程去大月国。
大月国国土狭小,一国几乎还没整个西州大,快马加鞭,一日之内来回绝对是够了的。
只不过去之前,还得寻个会大月国语言的向导。
陆临远一路问随行百姓,最后站出来的只有谢初霁,“我通大月语,可随陆公子一同前往。”
陆临远看着谢初霁,神情犹豫了一下,才道:“可,不过谢二姑娘乔装成男子上路方便些。”
谢初霁不做多想,这兵荒马乱的,假扮成男子的确能省不少事。
她同陆临远都在学堂教书,也算是熟人。
路上谢初霁问陆临远:“陆公子认为此去大月国求援有几成把握?”
陆临远目视前方道:“九成。”
谢初霁不由得皱眉,而今这形式,突厥来势汹汹,大月国一国之力才抵得上一个西州,怎会轻易出兵相助?
她本以为最多只有三成,可陆临远语气笃定说有九成,总叫她觉着蹊跷。
第161章
二人快马加鞭, 抵达大月国境内已是暮时。
谢初霁通大月语,她前去王宫大门前同守卫交涉后,回来只冲陆临远摇了摇头:“守卫不肯通传, 说大月王今日已不见客, 有事明日再过来。”
陆临远看了一眼天色道:“咱们等得,怕是突厥人等不得。”
若那支突厥骑兵夜里偷袭, 就凭他临时拉起来的那些青壮年,哪里抵挡得住。
谢初霁又何尝不知这些, 只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尴尬, 也不怪大月王不见客, 她问陆临远:“你先前不是说有九成的把握可让大月王出兵么?你的法子呢?”
陆临远道:“见到了大月王我自有九成把握说动他, 只是咱们现在连觐见都难。”
谢初霁无奈叹了口气,反观陆临远倒是平静得出奇, 不知是他心性沉稳还是已经想到了新的门路。
大月国王宫所在的都城自然还是比西州繁华一些,谢初霁瞧见大街上所有摊位几乎都有贩卖瓷器时,心底还是有些微妙的自豪的——这些瓷器都是从西州瓷窑运过来的。
她走近一处摊位用大月语问瓷器的价格, 摊主回了个数字,又比划着说了些什么, 谢初霁脸上多了些赞许的笑意。
她回来时同陆临远感慨道:“整个大月国的瓷器几乎都是由楚四姑娘名下的商队供应的, 她们把瓷器运到这里, 又把大月国特有的产物拿到更远的地方或中原内部去卖。靠着她这条门路, 大月国百姓赚了不少钱。我习大月国语时, 夫子曾说大月国人蛮横无礼, 现在看来, 大月国人挺欢迎大宣人的。”





边关小厨娘 第190节
陆临远看着贩卖着各种大宣朝常见器物的摊位,神情也有一瞬恍惚:“变化是挺大的。”
谢初霁微怔,陆临远这话里的意思, 是他以前来过大月国?
只不过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她没把话题发散开,感慨完,正事还是得做,她问:“咱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在王宫这里碰了壁,总得再去找别的路子。
陆临远视线在沿街贩卖的瓷器上多停留了一瞬,神情莫测道:“换身能见人的行头,去见大月王。”
谢初霁有些疑惑:“你有能见到大月王的法子了?”
“刚想到的。”
二人进了街边一家成衣铺子,也亏得西州和大月国毗邻,这一年里又有着频繁的生意往来,铺子里有卖大宣服饰。
陆临远买了一身矜贵隽雅的白袍,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这身衣裳后,他整个人都变得贵气起来,一看就是世家勋贵。
谢初霁深知自己骨架比男子小,哪怕在肩背垫了东西,细看还是容易露馅,便选了身天青色的宽大儒袍,方便掩盖身形。
她容貌清雅秀丽,眉眼间是沉淀了十几载的书香韵意,这样一身儒雅的装扮,仿佛是哪个书院里年纪轻轻就声名远扬的小夫子。
二人再次回到王宫门口时,陆临远道:“你同那守卫说,我是西州楚家人,西州战乱,有一批瓷器急需转移,想同大月王做一笔生意。”
谢初霁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借楚四姑娘在大月国的财力做敲门砖?”
陆临远道:“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谢初霁想想也是,用手指了指自己道:“那我的身份呢?”
陆临远看了一眼她这身装扮,抬了下眼皮道:“一个通大月语的书院夫子。”
谢初霁懵了一下,但细想自己这个身份,除了性别,其他的似乎都是事实,便也欣然接受了。
她同看守王宫的侍卫说明来意后,这次侍卫只犹豫了一下,就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前去通报。
事情比谢初霁想象中顺利一些,大月国虽称之为一国,但国土面积和百姓人口都摆在那里,放在大宣,充其量也就一小小一个州府,论起王室威严来,自然也没有大宣那么多繁文缛节。
片刻后,就有一名内侍前来宫门口,恭恭敬敬将他们迎了进去。
大月王宫修建得还是比一般王府气派些,只不过门框窗棂上都是漆金镶宝石的,一眼望去,只觉华丽又没华丽出格调来,反倒有点似炫耀般的土气。
大月王是个富态的中年人,下颌处蓄了浓密的胡须,看得出那身衣裳是怎么华丽怎么设计的,衣襟袖口都用金线封了厚厚的金边,上面星罗棋布镶嵌着各色宝石,坐着的王座椅背和扶手处也镶嵌了几颗夜明珠。
烛火下,大月王整个人简直都在闪闪发亮。
谢初霁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竟然有人穿这样的衣裳,看了一眼就嫌晃眼睛,赶紧低下头去,反观陆临远淡定得多,冲着大月王作揖道:“某见过大月王。”
谢初霁便也跟着作揖,把陆临远的话翻译给大月王听。
大月王扫他们一眼,神情颇有些傲慢道:“你说你是楚家人?”
陆临远微微颔首,说:“是。”
大月王那双本就细长的眼睛眯起,愈发叫人看不见他眼仁儿在哪儿,问“你想同本王做什么生意?”
陆临远盯着大月王道:“恳求大王出兵庇护西州百姓,我大宣朝必有重谢。”
大月王肥胖的五指拿起一旁的夜光杯,晃了晃里边的佳酿,哂笑道:“所以做生意是假,借兵才是真?”
陆临远道:“只要您此次出兵,以后大宣同大月国,就不单是生意上的往来了。”
大月王伸出食指摇了摇,胖得眯成一条线的眼底全是精明:“大月国能有今天,就是一直独善其身换来的。突厥兵强马壮,西州都挡不住他们的攻势,我大月出兵,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大宣同大月国有生意上的往来,本王对你们客气几分,但你们若是想以此拉大月下水,未免太自作聪明。”
陆临远忙道:“无需大月国同突厥正面交锋,你们只需要守好国界,叫突厥散骑没法从大月境内绕到大宣即可。突厥主力大军自有我大宣将士牵制。而且大月国从前无战乱,是因为贫瘠,现在大月百姓靠着大宣商队日子富足起来了,大王您还认为突厥不会攻打大月国?”
大月王沉默了。
陆临远见状就知道大月王是把这些话听进去了的,他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还望大王仔细考量。”
随即视线往大月王身后的屏风处扫了一眼,才移开目光。
这一世的大月国之行,因为姜言意铺下的这层经济链在,比起前世倒还容易些。
上辈子西州沦陷之际,他也曾来大月国求援过,那时他砸了数十万两银票,才让一名大月臣子把他引荐给大月王。那时大月王也是说什么都不肯出兵,全靠那人……
陆临远出神之际,谢初霁已经把他方才的话转述给大月王,顿了顿,自己又添了句:“以我大宣朝辽南王之神勇,打退突厥指日可待。今日前来求大王借兵,只是不忍看西州百姓逃亡途中还被突厥散骑残杀,大王若在此时相助,那就是于大宣有恩。将来若有别国胆敢染指大月河山,大宣必然庇护大月国周全。反之,大王今日若是见死不救,待突厥人打不下大宣,转攻大月国时,大宣亦不会遣一兵一卒相助。”
她字字铿锵,把利弊已说得再明显不过。
大月王还犹豫不决时,他王座后面的屏风里突然传出一道清脆嗓音:“父王,咱们出兵吧。”
陆临远听不懂大月语,但一听到这个声音,还是立即同谢初霁一道往屏风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着金色缠枝曼陀罗曳尾裙的女子缓步从屏风后走出,她带着面纱,瞧不清整张脸的面容,但眉眼有着番邦人特有的深邃。
“罕古丽……”大月王低呼一声。
女子手放在胸前,冲陆临远和谢初霁微弯了下腰,用大月语道:“见过二位宣朝使者,我是大月公主,罕古丽。”
她目光在谢初霁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眼神热切而仰慕。
谢初霁只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有些不自在避开同她对视,给陆临远做翻译:“她说她是大月国公主,罕古丽。”
陆临远自然知晓眼前这位身姿曼妙的异族美人就是大月公主,上一世大月王不肯出兵,也是她站出来说服大月王。
只不过那时她提出的要求是要自己娶她,但他心系姜言惜,哪里会同意。
后来罕古丽还是说服大月王借兵给他了,只可惜大宣国运以去,他带着大月国借去的兵马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后连带大月国一同被突厥攻陷。
上一世他欠过许多人情,欠得最多的就是罕古丽。
来的路上,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若这一世罕古丽还是提出和上一世一样的要求,那他就娶她,余生好生待她,把上辈子所有的亏欠都还干净。
他爱过的人已死,曾爱过他的人又已嫁作他人妇,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但心口还是说不出的涩然,这重来的一生里,那两姐妹无非是把人生颠倒了过来。
很长一段时间陆临远都想不通上天让自己多活这一遭是为何,现在想来,与其说重活一世是要改变什么,不如说是来还债的吧。
守住西州城,是他前世今生的夙愿。
陆临远看向罕古丽,等着她向前世一样提出那个要自己娶她的请求。
罕古丽确实说话了,但他不懂大月国语,只看到罕古丽眼神热切盯着谢初霁,指着她又同大月王说了什么。
大月王拧眉看了谢初霁一眼,问她话,但谢初霁没答,神情有点呆滞。
陆临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问谢初霁:“他们在说什么?”
谢初霁僵硬转过头,看着陆临远道:“大月国公主让我娶她。”
陆临远:“???”
第162章
这个发展委实是陆临远没料到的。
他第一反应甚至不是震惊大月公主要谢初霁娶她, 而是不动声色打量了谢初霁的衣着一眼,再看看自己的。
他这身装扮明明比谢初霁的好看得多啊?
谢初霁摊上这么个事,头都大了, 在罕古丽再一次含羞带怯看向她时, 她赶紧躬身作揖避开那热切的视线,“多谢公主抬爱, 但在下……实在是不能答应公主的要求。”
罕古丽眼里多了些黯然,大月王显然是个护女儿的, 当即吹胡子瞪眼:“怎地, 你还觉着本王的掌上明珠配不上你?”
谢初霁连道不是:“公主国色天香之姿色, 是在下不敢高攀。”
大月王还想说些威胁的话, 罕古丽做了个手势制止,诚挚看着谢初霁道:“罕古丽对先生很是仰慕, 敢问先生拒绝罕古丽,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吗?”
谢初霁有些尴尬摇了下头。
罕古丽一听她没有心上人,顿时又满眼欣喜:“那先生为何拒绝罕古丽?”
谢初霁想了个撇足的理由:“实在是……太突然了。”
罕古丽道:“不急着成亲的, 先生可在大月国多带一段时间,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谢初霁问:“公主与在下此番不过是初见, 敢问公主看中了在下什么?”
罕古丽有些羞怯, 看着她俊秀斯文满是书卷气的脸道:“先生学富五车, 口舌了得, 叫罕古丽很是仰慕。”
谢初霁赶紧指了指一旁的陆临远:“我只是个转述的, 那些话都是这位公子说的。”
罕古丽有些狐疑看了陆临远一眼。
陆临远在得知罕古丽要嫁给谢初霁时, 整个人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眼下又因为听不懂大月国语,不知谢初霁同罕古丽在说什么,神情看起来就格外困惑茫然。
他样貌自然也是顶好的, 但罕古丽先瞧上了谢初霁,再看陆临远时,只觉谢初霁哪儿都比陆临远好。
加上陆临远此刻一副懵逼震惊的模样,仿佛就是一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不高兴皱眉道:“先生便是不喜欢罕古丽,也不必以这样的理由把罕古丽推给别人。”
谢初霁焦头烂额道,“多谢公主抬爱,但在下……实在是没法答应。”
大月王逼问道:“你既没有心上人,只是觉着我儿看上你太突然,我儿也说了会同你相处一番培养感情,你且说说,有什么是没法答应的?”
谢初霁自幼习孔孟之道,学不来兵法上的诡道,也深知纸包不住火,没想过一直欺骗大月王父女,便解开发髻,三千青丝顿时散了下来。
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用手捻去耳垂上遮掩耳洞涂抹的脂粉,又用绢帕把临行前特意画粗的眉毛擦掉,露出原本的纤细柳叶眉。
大月王和罕古丽都吃了一惊。
罕古丽惊呼:“你……你竟是个女儿家!”
谢初霁颔首道:“兵荒马乱,路上为了方便,不得已才扮了男装,还望大王和公主恕罪。”
大月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罕古丽震惊过后,看谢初霁的目光则更加欣赏了:“我的夫子说,在你们大宣,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哪怕是皇帝的女儿,都不重视学识,只要女红做得好就行,你一介女子,这般才华斐然,实在是让罕古丽钦佩。”
谢初霁道:“此句还有上联‘男子有德便是才’,是先辈贤者教化世人,德行比才情更为重要,非是教化女子不需有才情。”
罕古丽欣喜道:“原来这才是此句的正解,女先生能否留在大月做罕古丽一年的夫子,教罕古丽学习中土文化?”
谢初霁略微有些迟疑,罕古丽又道:“先生若是觉得为难拒绝也无妨,我大月一定会出兵相助的,唇亡齿寒的道理罕古丽还是懂。在遇到女先生前,罕古丽最佩服的就是你们大宣的楚四姑娘,现在罕古丽也同样敬佩先生。”
不过一年光阴,留在大月国多见识一些风土人情也好。
谢初霁唇角弯弯,把那一丝苦涩藏得极好,她道:“能得公主赏识,是谢某之幸,谢某愿留在大月。”
兵马借到了,剩下的是一场苦战,谢初霁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路上反倒还有诸多不便,回程时便只有陆临远一人。
带着援军离开大月都城时,陆临远望着远处的王宫,只觉心底有个地方空落得厉害,一如得知姜言意嫁给封朔,他喝得酩酊大醉那日。
这一世,他同罕古丽相识都只不过是这一面之缘,往后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边关小厨娘 第191节
他知道,这个结局再好不过,大宣还在,大月国也不会亡,他在乎的许多人都不用死。
只是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新生,他却没法重新开始。
他还有着从前的记忆,他同那些人经历过生死,甚至许诺过来生,他们在他心头永远都是沉甸甸的分量。
世间只有自己一人记得一个荒谬前世的滋味并不好受,你感恩的、愧疚的、缅怀的都只是记忆中前世的那些人,现世的这些人,是他们,或许又不是他们。
无人懂得你的悲喜,兜兜转转、终了一生,还是伶仃一人。
细雪落了满肩,陆临远坐在马背上,突然启唇苍凉一笑,调转马头,走进了白茫茫的大雪里,长街上徒留一串马蹄印。
北风过境,寒凉彻骨。
夜里风雪大,举目四望全是暗茫茫一片,前往渝州避难的百姓赶了一整天的路,今晨又才经历过一次突袭,个个都疲惫不堪。
安府的护卫队组织青壮年轮流守夜,一是为防止入冬山里没有食物的豺狼,二是预防从大月境内绕过来的突厥散骑。
火堆上方架着铁锅,百姓们直接把雪团煮成开水,舀一碗开水起来,泡一块方便面的面饼,从竹筒里挑一木箸调配好的油酱,就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
铁匠先前就负责面坊那边的生意,出逃时他往马车上带的面饼子也多,马车被毁后,他带不走的面饼全都分给了随行的百姓。
因此他出去给秋葵弄泡面时,往往都能收到带着母鸡出逃的大娘送给的一个鸡蛋,哪家汉子砸冰抓了条鱼上来煮了鱼汤,也会给他们端一碗过来。
青松拢着袖子缩着脖子守在囚车边上,冻得瑟瑟发抖。
乌古斯丹会中原话,他看了青松一眼,试图收买他:“小子,你现在把钥匙给我,等我回到突厥后,我保你荣华富贵。”
青松打了个哈欠道:“我跟着少爷回京后,一样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乌古斯丹:“……等突厥铁骑再次杀过来,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青松换了个姿势打盹儿:“我相信我家少爷,少爷说他能搬来救兵,就肯定能搬来的。”
乌古斯丹看着火光里纷纷扬扬的大雪,冷笑:“就凭着大月国那一帮乌合之众,你以为能挡住突厥铁骑?”
青松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道:“带兵攻打西州的那个什么二王子,绞死了你母亲,又放纵部落抢了你母族部落的牛羊和女人,杀了部落里的男人和小孩。算起来你跟他也有仇,怎地还老盼着他打赢?”
乌古斯丹带着铁镣铐的手重重砸在了囚车的横木上,目眦欲裂:“盼着他赢?本王子回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脑袋给砍下来!”
青松翻了个白眼:“你没兵权,又没母族支撑,回去了估计也是被他给弄死的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直狂躁的乌古斯丹突然沉默了下来,蓬头垢面蹲在囚车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欲从大月国境内绕过西州的那支突厥散骑,夜里行军时,被早就埋伏好的大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逃走。
安府的家眷安全了,跟突厥军的这场硬仗却还是需要安永元带领的西州军自己去扛。
天快亮时,下了一夜的大雪停了,东方的天际甚至出现了曙光。
死守一天的西州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靠着结霜的城墙根坐着,脸上早被烟灰、血迹、汗水糊得看不出原样。
火头营将士送来吃食,他们一个个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抓着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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