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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小厨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团子来袭
桂花糕做法精细,在用水上也讲究。用牛乳为最佳,没有牛乳用豆浆替代也成,直接用清水的话,味道会稍微欠一点。
姜言意初来乍到,新鲜牛乳不知去哪里买,为了做个糕点哼哧哼哧用石墨磨豆子煮浆她又嫌麻烦,便让秋葵去外边看看,有没有卖朝食的摊子有卖豆浆的,买些回来。
秋葵出门没多久就端回来两大碗豆浆,姜言意只用了一些,剩下的豆浆她打算一会儿炸两根油条陪着当早点吃。
做桂花糕,米面的这个“潮”度讲究,水多了黏糊,水少了桂花糕蒸出来就是散的,不成型。得达到用手一捏,米面就团吧在一起,一掰它又能全散开的潮度才行。
做完这一步,姜言意用面箩把米面筛了一遍,这样做出来口感才松软。筛完拿湿帕子盖上饧一会儿。
她让秋葵生了火,热锅炒馅儿,姜言意打算有馅儿的和实心的桂花糕都做一些。有馅儿的馅料用的是花生粉和红豆沙。
为啥用豆沙馅?因为糖太贵了,姜言意觉着肉疼。
她把花生粉下锅用小火炒香,舀起来后立马混进干桂花和豆沙拌匀,桂花被炒热的花生粉一裹,香味瞬间迸了出来。姜言意加了点大油添香润色,据说这类传统点心,不加大油就没那味儿。
秋葵趴在灶台边上香得直吸鼻子:“我现在觉得桂花糕才是天下第一好吃的糕,南瓜饼只能排第二了。”
姜言意笑眯眯道:“改天给你做枣泥糕。”
秋葵馋得快哭了:“花花,我们直接开个糕饼店吧!”
姜言意被她逗乐了。
她把饧好的米面在模具里浅铺一层,撒上干桂花后又铺一层粉,这把馅儿铺上去,上边又是一层米面一层干桂花,用铲子压平后上蒸笼蒸。
可算是完工了!
姜言意顺带揉面炸了两根油条,跟秋葵一人一根下着豆浆吃完算是解决了早饭。
*
桂花糕出锅,姜言意取下模具切块儿装盘,给临近的几家各送了一盘过去。
街坊邻居们先前听说赵大宝的胭脂铺子被人盘下来了,但新来的佃户深居简出的,她们都还没见过。
今日瞧见是个模样生得标志、做事又干练的年轻娘子,初次见面就给她们送糕点,旁的不说,为人处世这一点是真的周到,瞬间对姜言意有了好印象。
姜言意回去的时候,食盒里塞满了邻居的回礼。
这是个不错的开端,她心里高兴,走路时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最后那一大盘子是拿去给都护府的。
姜言意敲开都护府狮首衔环的红漆大门,递上那盘桂花糕说明来意,门房收下后说会禀给府上的主子。
也是赶巧,姜言意前脚刚回去,封朔后脚就策马到了家门口。
他在街口处就瞧见了姜言意从自家府门前离开,想起自己今晨不仅没捡走掉进她院子里的石榴,还刻意摘了两个给她,心底莫名地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迫切地想知道她是过来干嘛的。
进了府门,他第一件事就是问门房:“隔壁铺子的厨娘方才来过?”
门房被问得一愣,回归神来后赶紧把姜言意送桂花糕的事情说了:“那姑娘说,咱们西跨院那边的石榴树昨晚被风刮了两个石榴下去,故此特意做了盘糕点送来。”
封朔深色的眸子微微一亮,问:“糕点呢?”
门房才进屋,封朔就驾马到了府门口,糕点自是还没送走。
他给封朔开门时顺带把糕点放旁边的耳房里了,眼下一听封朔问起,赶紧去端了出来。
心下却微微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事禀给管家,让管家知道这份人情便是了,怎料封朔似乎对此事颇为上心。
门房想到那送糕点的小娘子生得一副好颜色,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暗道以后若是碰上那小娘子的事,可得机灵着点。
封朔端着那一大盘桂花糕大步流星往西跨院那边去,一夜未眠的疲惫在此刻消散了些许。
西跨院跟姜言意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他在这里味觉能恢复个九成左右。
他坐在亭子里吃糕点,盘中的桂花糕切成了好看的菱形方块,上面星星点点缀着干桂花,入口松软,中间的馅儿香甜软腻。
是他从前还未失去味觉前吃过的桂花糕的味道。
或许是甜食能让人放松,这一刻他眉眼间退去了凌厉,神情甚至有几分惘然。精致的眼睫半垂,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浮动,嘴角勾起的是一个微苦的弧度。
那日掌心被他抓破的伤口还没结痂,今日练兵动武,将伤口又一次撕裂了。有血迹沾到桂花糕上,他一并咽了下去,仿佛是将过往一齐吞下。
入口腥甜,他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些年无数次咬紧牙关往肚子里咽的鲜血,满是铁锈味。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像条恶犬一样抢来的。
只有味觉,他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拥有的东西,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他想留住自己的味觉。
入口的东西辨得出酸甜苦辣,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但除了味觉之外,他在那个厨娘那里,还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只是太过模糊。
他有种直觉,靠近她一些,或许自己兴许就能弄明白那是什么。
“花花,桂花糕好好吃!”
隔壁院子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封朔思绪。
因为习武,他耳力比旁人敏锐了不少,便是没有刻意去听,那边传出的动静在他耳中也格外清晰。
“馅儿真甜!”
“花花你快尝尝!”
叽叽喳喳,全是一个人的声音,不是他想听见的那道嗓音。
像是上天终于顺了一次他的意,院墙那边很快响起一道含着笑意的清丽女声:“我在吃石榴呢,这个的甜味更合我心意些。”
封朔目光不由得移向院角那棵石榴树。
她喜欢吃石榴。
这盘桂花糕就是两个石榴换来的。
若是掉下去的石榴多点,她明日会做什么?
*
当天夜里,一道黑影避开府上巡逻的侍卫进了闲置的西跨院,丧心病狂把半棵树的石榴都薅下来,翻墙偷摸放进了隔壁院子里。
邢尧站在墙头一边帮自家主子放风,一边忍不住出言提醒:“主子……树已经快秃了。”
月色下,封朔精致的嘴角抿得很紧,他看着姜言意房间的方向,低喃一声:“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心乱。”
第33章 闹鬼了?
第二天姜言意起床看到落了一院子的石榴, 整个人都傻了。
她跟秋葵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得多大的风才能把半棵树的石榴都给刮下来啊?”秋葵仰头呆呆望着院墙那边的石榴树。
而且这风只刮石榴的么?
怎的连片叶子都没给刮下来?
姜言意发现落到地上的石榴没有一个摔坏的,仿佛是有人故意摘下来放院子里的一般。
她狐疑道:“莫不是有人想陷害我们?”
作为邻居, 却把人家院子里石榴树上的石榴偷摘一半, 这名声一毁,她开店还不得被街坊邻居的口水给淹死?
姜言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赶紧招呼秋葵一起把石榴捡进竹筐里,抱着竹筐狗撵似的去隔壁都护府还石榴。
得在幕后黑手带人前来人赃并获前洗脱嫌疑才行!
门房大清早的听见拍门声本有些不耐烦, 开门一瞧是昨日来过的那个小娘子, 瞬间换了一副热络脸色, 瞧了一眼她抱着的半筐石榴, 又有些不解:“姑娘你这是?”
姜言意解释道:“今早起来发现院子里掉了这么多石榴,我的铺子就在隔壁, 跟都护府是近邻,实在是惶恐得很,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才把石榴都捡来送还。”
门房看了一眼石榴新绿的果蒂,想到昨日封朔对这厨娘微妙的态度, 怕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他一个小小门房自是不敢替主子做决定, 便道:“劳姑娘稍等片刻, 我去了禀了管事的来。”
姜言意道了声多谢。
不多时, 门房就领着一个面白无须、一脸和善的胖管事过来。
门房对着胖管事道:“就是这位姑娘。”
姜言意赶紧对着这位胖管事屈膝一拜, 算是见了礼。
福喜来之前已经听门房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觉得这新来的邻居倒是个懂礼的, 昨日因为院子掉下两个石榴,就做了一盘糕点当回礼。今日院里掉下的石榴多了些,又捡来归还。
他本想直接让门房传话, 把那筐石榴赠与对方算了,但门房一说那厨娘昨日送来的糕点被封朔拿走了,福喜心中诧异,这才起了过来看看的心思。
他瞧着姜言意不仅模样生得标志,礼数也周全,任自己这个在宫里当过差的都挑不出半点错来,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这边陲之地,便是达官贵人家的姑娘,性子都养得颇野,真正知书达礼的数不出几个来。
福喜不动声色打量姜言意,看到她抱着的那筐石榴,想到封朔这两天一直往西跨院那边跑,心中顿时有了个猜测。
王爷莫不是看上了这姑娘?
他待人一贯是张笑脸,深浅都藏在眼底,此刻也只笑呵呵拱手道:“近邻搬来此地,还未贺乔迁之喜,失礼失礼。”
他一出声,姜言意才反应过来这是位公公。
“哪里哪里,是我铺子里琐事缠身,未能早些来府上拜访才是。”姜言意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生疏:“今日登门叨扰,是为还这筐石榴。”
姜言意说着把筐子往前递了递。
福喜见她品行端正,谈吐举止都颇为得体,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
虽然身份低了些,但品性好才是重要的。这么些年,自家王爷总算是有个能看得入眼的女子了,福喜隐约能猜到掉下去的这些石榴都是封朔的手笔。
他自是盼着封朔身边能早些有个贴心人的,便道:“这些石榴既落到了近邻院中,便是近邻的。”
姜言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赶紧道:“这怎么好……”
福喜打断她的话:“西跨院那边是一直闲置着的,那棵石榴树没人打理,果子落地上也是可惜了。”
他见姜言意面上还是有几分犹豫,又道:“过些日子府上的太皇太妃娘娘做寿,听闻近邻擅厨,届时还望能过来帮忙一二,这石榴就当是提前的谢礼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姜言意也不好再推拒,只得道了谢。





边关小厨娘 第36节
这都护府的下人,小到一个门房,大到一个管事,待人接物都颇为亲和有礼的。姜言意突然觉得,府上的下人尚且如此,府上的主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她不知道封朔就是大将军时,就觉得那位大将军当是这般仁德亲厚的。知道封朔就是她感恩戴德的大将军后,才因为那次他闯军帐拿令牌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平心而论,他不管是自掏腰包改善军中伙食还是大赦营妓,做的都是好事。
姜言意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一刻,她是真的放下了之前对封朔的成见。
她抱着筐子回了自家小院。
秋葵因为得了这么多石榴开心不已,但姜言意盯着隔壁院那棵石榴树,猛然又想到了她们一开始的问题:
“秋葵,你说这些石榴是怎么掉下来的啊?”
隔壁的管家说挨着他们院子的那个跨院是闲置的,但石榴莫名其妙地掉了这么多到她们院子里,还毫发无损……
这院墙少说也有一丈半高,常人也翻不过来。
姜言意突然出了一身冷汗:“秋葵,你说会不会是隔壁那个跨院闹鬼啊?”
不然怎么会闲置呢?
姜言意本来也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自己都能魂穿,这世上指不定真有阿飘存在。
秋葵拿着一个石榴正准备剥,一听到姜言意这话,吓得立马放回筐子里去了,哆嗦着道:“花……花花,你别吓我。”
封朔今日特地早了半个时辰从军营回来,就为了瞅瞅那小厨娘今日又送了什么回礼。
他进府时还特地问了门房一句:“隔壁铺子的厨娘今日可有来过?”
门房立即狗腿道:“来过,抱着一筐石榴准备来还,说是昨夜掉进她们院子里的。不过管家没收,把那筐石榴送给她了。”
封朔听到前半句脸色正有些黑,听到后半句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邢尧站在他身后,嘴角没控制住轻扯了一下。
他就说昨晚主子把石榴薅下去太多了吧。
封朔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瞬间飞过来一记眼刀,邢尧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
封朔撂下一句:“她若送东西过来,直接拿到书房。”
门房赶紧应是。
*
封朔本以为姜言意收了石榴,专程跑来归还就已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若聪明些,应该能猜到什么的吧?
她要是继续回礼,就说明她对自己也并非无意。
若是不回……若是不回……
封朔打住了这个假设,她怎么可能不回。
但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丝不安在里面。
等待的时间里,他回书房处理这些天堆积下来的折子和信件。
大宣朝上下都铺着一张看不见的网,网子上的线交叉纵横,来自各方势力,每一根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跟新帝是这张网上最大的博弈方,他的人时刻盯着新帝那边,新帝又何尝不是盯着他。
他一目十行处理信件,需要回复的再修书一封。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门房那边还是没传来消息。
封朔眉宇间渐渐有了些不耐,漂亮的凤目里带着尖锐的冷。
邢尧看了一眼旁边矮几上热了好几次的午膳,劝道:“主子,身体要紧,先用饭吧。”
封朔突然弃了笔,神情阴郁:“出去!”
邢尧见他不愉,想说什么又没敢开口,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他好歹在封朔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约莫能猜到他为何烦闷。
他昨日说“不想自己一个人心乱”,故意摘下那么多石榴,就是想让那边院子里的厨娘发现不对劲儿。
但今日那厨娘先是来还石榴,现在又半点动静也没有,主子可能是觉得那个厨娘不想回应他的心思。
邢尧兀自摇了摇头,心说那厨娘能懂他的心思就怪了。
他若不是昨晚跟去摘石榴又听封朔说了那句话,他都搞不懂自家主子这番举动。
在排兵布阵上登峰造极的人,到底是怎么才想出这么个见鬼的计策来的?
封朔现在暴躁得像只好不容易主动示好、却被人无视了的猫。
他坐时一向是将腰背挺得笔直,此时却将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两手搭着太师椅的扶手。房门紧闭,屋子里有些幽暗,他似乎与这暗色融为了一体,俊逸又清贵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自嘲。
过了许久,才故作无所谓说了句:“真当本王稀罕?”
他不再是当年皇宫里那个满心恐惧泪流不止只为求一丝垂怜的少年了。
如今他想得到的东西,自有一千种方法弄到手。
今日只是他选了最笨也最隐晦的一种罢了。
大抵,还是曾经刻进了骨子里的卑微作祟。
如果他不是辽南王,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又有什么是会继续属于他的?
封朔闭了闭眼,幼时母妃说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他耳畔:
“衍奴的妻子啊,是将来要跟衍奴携手走过一生的人,你要待她好。母妃盼着你们这一生都能走平坦大道。但若有趟那些泥泞烂地的时候,衍奴得背着她,莫要叫她吃苦。衍奴若是摔进了泥泞里,也别怕,她会掺着你站起来。夫妻就是这么互相扶持着过一辈子的。”
“世上好姑娘很多,但会骗人的姑娘也多,衍奴要好好辨清楚,别认错了人。”
他这辈子杀孽太重,踩着尸山血海一路走到现在,封朔不奢望能遇上那么一个人了。
只是,在阴暗中呆了太久的人,也会有那么一刻渴望被阳光照在身上的滋味。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对的人,但待在她身边能有片刻的安心,这么多年,他也只对她一个人生出过一些难以启齿的旖旎心思。
“扣扣——”
外间敲门声打断了封朔的思绪。
他沉声开口:“何事?”
邢尧道:“主子,太皇太妃派人前来传话,让您过去一趟。”
封朔微微一怔,随即褪去了眉宇间的阴郁,眼中甚至有些喜色。
太皇太妃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只有在这种时候,太皇太妃才会主动要求见他。
这一天的不快都在这一刻消散,封朔几步上前拉开房门,喝了一声:“喜子!”
福喜闻声,连忙上前:“王爷。”
封朔脚下健步如飞,边走边吩咐:“让厨房备母妃最喜欢的吃食,我亲自送过去。”
福喜小跑着才能跟上封朔的步伐,见他这般,也以为是太皇太妃病情好转了,满脸喜色下去准备。
封朔端着一碗糖蒸酥酪走进太皇太妃院中,院中的婢子见了他都无声屈膝行礼,显然院子的主人是个喜静的。
他进屋时,太皇太妃正半倚在软榻上看书,身边的婢子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
芳晴跪在软榻下方,神情凄惶。
封朔有些担心这是一场梦,他轻唤一声:“母妃……”
谁料这一声刚喊出,就迎面砸来一盏热茶,他侧脸躲开,半个肩膀还是被洒出的茶水浇了个透。
茶盏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太皇太妃重重一拍桌案,冷冷看着封朔:“你好大的胆子,哀家的人,你也敢动?
浇在身上的茶水是滚烫的,可封朔一颗心已经冷了下来。
对上太皇太妃冰冷的视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母妃并没有恢复神智,她只是知晓了大宫女芳晴的事,这才把自己叫过来罢了。
太皇太妃坐在软榻上,脸上余怒未消,几个原本跪在软榻下方给她捶腿按肩的的婢子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娘娘……”宋嬷嬷被她扔茶盏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便又湿了眼眶。这对母子明明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怎就弄得跟仇敌一样?
封朔看了一眼跪在太皇太妃跟前的芳晴,再平静不过的一个眼神,却吓得芳晴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他没有回答太皇太妃的话,像个没事人一般上前,把自己端了一路的糖蒸酥酪递过去,“母妃,儿臣带了您最喜欢的甜食。”
太皇太妃嫌恶一拂袖,将那碗缀着红豆、碎杏仁和葡萄干的糖蒸酥酪也打翻在地。
玉碗落地的声音清脆。
整间屋子陷入了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芳晴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止不住地发抖,她没想告状,她前天夜里被打了板子,昨天下不得床没能来伺候太皇太妃,但今日一来,就叫太皇太妃发现了端倪。
她说出实情,不是想让太皇太妃教训封朔,她只是不甘心,想让封朔看到太皇太妃对自己的重视,让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她没料到太皇太妃会这样对封朔。
宋嬷嬷生怕封朔跟太皇太妃母子离心,赶紧道:“王爷,您莫要跟娘娘计较……”
封朔没有急着回答宋嬷嬷的话,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煞白着脸的芳晴,只淡淡扫了一眼另外几个不知如何自处的婢子一眼,周身气息阴郁:“你们都退下。”
婢子们平日虽都在太皇太妃跟前伺候,但也知道谁才是这府上真正的主子,得了他这话,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太皇太妃见状,艳丽张扬的脸上全是愠怒:“反了!你们一个个都反了!”
“娘娘,这是衍奴啊,是您的衍奴啊……”宋嬷嬷泣不成声。
太皇太妃听到衍奴两个字,神情有片刻恍惚,随即又被尖锐的冷嘲盖了过去:“那个贱人所生,先帝却让哀家抚养大的孽种?”
封朔这辈子听过的骂声不少,当年他对付那群朝臣时,比这尖锐难听十倍的他都听过
但只有今日这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像钢针一样戳在他心上。
这是他母妃啊。
当年为了在吃人的皇宫里保住他,在先帝跟前扮演另一个女人,用世间最恶毒的话骂她自己,骂她儿子……以至于后来被活生生逼疯了。
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些什么,喑哑得生疼,封朔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临走前道:“母妃,儿臣给您换一个贴身伺候的人。”
言罢躬身作揖准备退下,不料太皇太妃猛然起身,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混账!”
封朔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那保养得益的指甲很尖锐,在他眼角下方划了一道口子,很快就沁出了细小的血珠。




边关小厨娘 第37节
太皇太妃看到那血迹,又看看自己的手,整个人都僵住,眼中有什么模糊了视线,她眨了一下眼,才惊觉自己落泪了。
太皇太妃只觉脑子里一阵抽疼,心口也揪做一团,几乎站不住:“宋嬷嬷,哀家疼……”
“母妃……”封朔一惊,忙上前搀扶,但他刚碰到太皇太妃的手,就被一把挥开。
太皇太妃跌回了软榻上,一手紧紧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得厉害:“宋嬷嬷……”
封朔看着自己被太皇太妃推开的手,忍下心底翻涌的悲意,对着屋外吼了一声:“快叫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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