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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小厨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团子来袭
郭大婶面色惊讶,显然她没料到事情竟是这么个发展。
相比之下,姜言意就平静得多,她道:“你知道秋葵跟常人不太一样,我没打算过让她嫁人。”
秋葵没个娘家人,小时候又烧坏了脑袋,虽不至于痴傻,但心智总比常人差一截。她若是嫁了人,姜言意担心她受气。
罗铁匠听到姜言意对秋葵的评价,眉头皱得死死的,反驳道:“她不笨,跟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固执了些。”
姜言意听出他话里对秋葵的维护之意,心中反而有些高兴。
有时候她也觉得秋葵傻,但其实不是的,人情冷暖秋葵很清楚,她甚至会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独自承担很多东西。
秋葵不能理解的,是律法没有规定,在世人眼中却约定俗成的东西,因为那些道理在她看来不该是这样的。
姜言意问铁匠:“你知道她的过去吗?”
罗铁匠点头:“那些不是她的错。”
那天去花街送货碰到秋葵,从她舅母那里得知秋葵从前的经历,秋葵舅母口口声声说是秋葵自己走丢了的,但秋葵又说是她舅母卖了她。
罗铁匠在西州打铁多年,也帮衙门打过镣铐、刑具,有认得的人在牢里当差,托人问话不是难事。
当年青楼里犯事的老鸨如今还在大狱里,秋葵被买进去那天,刚好青楼被查封,所以老鸨对秋葵印象很深。
秋葵是被她舅母强拉着手在卖身契上按手印的,只要老鸨肯作证,那么秋葵舅母卖良家女,同拐子无异,是要蹲大狱的。
他忙前忙后,颇费了些功夫才让老鸨愿意当证人。
姜言意没料到罗铁匠竟默默为秋葵做了这么多,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问:“你可知秋葵舅母那日为何要骗她去花街。”
罗铁匠面上露出几分不忿:“我把那老娘们打了一顿,问出来了,那老娘们说,是有人找上他们,给了五十两银子问秋葵的下落。她带秋葵过去,也是对方的意思,如果秋葵是她们要找的人,会再给一笔钱。”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笔数目,难怪秋葵舅母几次三番来找她。
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牵线找人的话,秋葵舅母不管秋葵的卖身契是不是在姜言意手中,那也说得通了。
对方能这般破费找人,来历只怕不简单,又约在花街那鱼龙混杂的地方见面,显然是见不得光。
姜言意问:“他们找秋葵作甚?”
铁匠呸了声:“一家人钻钱眼里去了,说是有个老泼财病歪歪的快死了,要找个命格相对的冲喜。”
姜言意只觉得这话漏洞百出,对方都不知秋葵的生辰八字,怎就知道秋葵的命格?
这显然只是托词。
姜言意心中烦乱,右眼皮跳了两下,她抬手揉了揉,知道铁匠会突然决定娶秋葵,想必也是怕秋葵真嫁给那老财主了。
她道:“我把秋葵当妹妹看待,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你跟秋葵的事,得她那边点头了才算,我尊重秋葵的选择。”
罗铁匠听她改了口风,心中大喜,拱手道:“罗某谢过姜掌柜!”
“你不必谢我,这些银子你也拿回去。”姜言意道。
郭大婶听了半天,算是听出来这铁匠的用意了,笑眯眯捧了茶水递给他:“喝口茶。”
罗铁匠两手接过道了谢,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里了:“姜掌柜店里的刀还好用吗?我去帮您磨一磨?”
姜言意想起之前自己夸刀好用时安婆子说的话,心中好笑,道:“有劳了。”
罗铁匠起身便往厨房去。
姜言意跟郭大婶走出房门的时候,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抿着笑道:“他们若是真能成,我也是替秋葵高兴的。”
知道了秋葵的过往并没有介意,反而是想方设法帮她出当年那口恶气,的确是难得。
她刚准备回前边铺子里,杨岫就快步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地对姜言意道:“东家,外边来了官府的人,说是铁匠杀了人,要捉拿铁匠。”
姜言意拧眉问:“他杀了谁?”
“官差说是一个农妇。”
第95章 你让本王吃草?
死的人是秋葵的舅母, 因为前不久铁匠才打过她,目前官府认定铁匠十有八九是凶手。
铁匠被官差带走时,还一直回头再跟秋葵保证, 说自己只是打了人, 并没有杀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秋葵显然也呆住了, 急得直掉眼泪:“花花,怎么办?”
姜言意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官府那边会秉公办理的。”
秋葵听话点头, 但眼中还是泪涟涟的, 啜泣不止。
姜言意本想去找封朔, 让他派人帮忙调查此事, 秋葵舅母的死,显然跟找秋葵的那批人脱不了干系。
怎料封朔倒是先来找她了。
为了避人耳目, 姜言意把封朔带到了西跨院的客房里。
“兴安侯被策反,渝州驻军联合你舅舅手中的兵马,救出了你表哥他们, 即日便可回西州。”
这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喜讯,楚家人平安无事, 又拉了一个兴安侯成为盟友。
但封朔脸色并没有多少喜色, 他道:“等你舅舅回来, 我们先把亲事定下, 一年后孝期一过, 就成婚。”
大宣朝的孝期少则一年, 多则三年。





边关小厨娘 第116节
封朔便是再心急, 也不能不顾姜言意还在孝期就安排婚事,但把亲事定下了,差不多也是昭告天下, 辽南王妃已经有人选了。
联姻永远是最牢固的结盟,各路诸侯到他麾下,想把家中女儿往王府送的不计其数,他把姿态摆明了,那些人才能彻底绝了心思。
得知楚昌平他们平安无事,姜言意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的确是落地了,他急着定亲的用意,她又何尝不明白。
心中一片动容,姜言意说:“好。”
这些日子他每天处理公务到深夜,面上也有了几分疲态,姜言意瞧着怪心疼的:“你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吗?都轻减了。”
说到吃饭,封朔就想起那盆被他母妃截走的串串。
他理直气壮点了点头:“没。”
姜言意:“……”
好好的温情突然就被他那个“没”字给说没了。
他说想吃鸳鸯锅,姜言意去厨房让姚厨子备了个锅子,高汤都是每天夜里吊好的,她之前炒的底料也还没用完,高汤和底料放锅里加滚水一冲,再用小炉子的银炭煨着就好。
姜言意知道封朔不喜欢吃素,挑拣食材时特意多备了些荤菜。
外边有食客点了一盘糖蒜,杨岫传话让里面备菜的手脚快些。
姜言意深秋腌制的那坛糖蒜已经腌好了,作为下酒菜,在店里颇受欢迎。
安婆子从泡菜坛里捡起一个蒜头把蒜瓣掰下来,蒜皮被浸泡到半透明,薄薄的一层裹着蒜瓣晶莹如玉,闻起来酸甜酸甜的,很有食欲。
吃火锅配糖蒜能解腻,姜言意想了想,亲自动手给封朔也剥了一小碟。
等她把锅子和配菜端去房里,封朔发现碟子里的肉没有串在竹签子上,道了句:“和那天你让人送来的有些不太一样。”
姜言意说:“就这么涮着吃味道也是一样的,竹签子用完了,还没削呢。”
炉子里的银炭燃得很旺,锅里的水也咕嘟咕嘟开始滚,封朔用木箸夹起一片梅花肉放到红汤锅里涮。
梅花肉是猪身上最好的一块肉,瘦肉占了九成,那剩下的一层肥肉呈丝状交错纵横,吃起来既不显腻,又不会因全是瘦肉而在口感上显得柴。下锅久煮不老,口感绝佳。
他用饭时,姜言意便把铁匠的事说了:“西街柳巷那边着实可疑,秋葵自从出了西州大营就一直跟我在一起,突然有人费大力气找她,铁匠问完她舅母后,她舅母就死了,这也太蹊跷了些。”
秋葵是姜言意身边的人,封朔也怕有人通过秋葵对姜言意不利,当即道:“我一会儿让邢尧亲自去督办此案。”
他应下了,姜言意就放心了一半,道:“衙门那边,要不你也让人去交代一声,我怕屈打成招。”
封朔看她一眼。
姜言意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像在吹枕边风。
她脸上没来由一热,但想到自己这也不算让封朔以公徇私,铁匠确实是冤枉的,她只是因为秋葵这层缘故,不想叫铁匠在牢房里吃苦头罢了。
于是她又把腰板挺了挺,大大方方迎上封朔的目光。
封朔看着她这一会儿心虚、一会儿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唇角不自觉勾了勾:“都依你。”
姜言意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封朔这话一出来,她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见封朔一直在红汤里涮肉吃,清汤里那边一开始放下去的冬菇片到现在都还飘着,姜言意道:“你别光吃肉啊,清汤煮菜也很好吃的。”
封朔没接话,不过脸上嫌弃的意味很明显——他不喜欢吃素。
姜言意无奈,只得从碟子里捡了颗糖蒜,剥开薄如蝉翼的雪白外皮递给他:“尝尝这个吧。”
封朔没伸手接,直接用唇叼走了她投喂的那颗糖蒜。
入口第一感觉是甜,嚼开时口腔里弥漫出一股长时间发酵才能形成的微酸,还有一丝大蒜原本的辣味,但腌制太久,辣味已经不明显,主要是酸甜。
味道出奇地不错。
封朔虽然多年没有味觉,但他也知道大蒜是用作调味的,所以从来就没吃过蒜头,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原来这东西竟是可以直接当凉菜吃的么?
怕显得自己少见多怪,封朔平静点了点头:“味道还行。”
味觉一事他还不知要怎么给姜言意解释,把他们二人牵扯到一起是因为他时灵时不灵的味觉,但他对她的感情,不是起源于此。
怕姜言意误会自己喜欢她的初衷,封朔决定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比较好。
当天回去,封朔就让邢尧着手秋葵舅母的案子。
这一查,倒是牵扯出了不少东西。
暗中打探秋葵身份的那波人,是皇帝派来的,他先前在姜言意的请求下给秋葵写了一封请求恢复良籍的书信寄往京城。
皇帝虽没批下来,可他堂堂一个藩王,突然为一个发落为军妓的女子求良籍,还是让皇帝上了心。
都护府大街的防线他从一开始布下后,就没撤过,这样即便他不在府上,姜言意和太皇太妃的安全都有保障。
皇帝让西州城内的探子查探时,发现秋葵就住在封府旁边,都护府大街又布了天罗地网,便认定了秋葵是他的软肋。那时他正用姜言惜胁迫皇帝,皇帝这才让西州城内的暗桩找上秋葵舅舅一家,想抓了秋葵以此来威胁他。
一锅端了皇帝在西州城的暗桩据点,一番严刑拷打,秋葵舅母的死因便也问出来了。
暗桩得知铁匠要告秋葵舅母,怕秋葵继母抖出去太多东西,这才灭了口。
封朔告知姜言意案子结果时,姜言意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她当初请封朔帮忙给秋葵恢复良籍,怎么也没料到反而是那封信险些害了秋葵。
封朔说完就喝起姜言意炖的鸡汤,却眼尖地发现食盒里还有一盘凉拌……草根?
米白色的草根被切成了寸长的小段,上面还有褐色的草结,结上长出头发丝一样的小须,怎么看都难以入口。
封朔眉头不由得皱起:“你让本王吃草?”
第96章 喜讯
姜言意把食盒里的两盘折耳根端出来, 道:“折耳根怎么了,折耳根好吃着呢!”
她今早去集市打算买点新鲜时蔬,发现有农人摆地摊卖从地里挖出来的折耳根, 当即买了几大捆, 回店里后就洗干净做了一盘凉拌菜尝鲜。
折耳根生吃会有鱼腥味,但用茱萸酱和藤椒油加上盐一拌, 再淋上酱油、香醋、蒜水,吃起来就相当的脆嫩爽口, 越嚼还越能尝出折耳根本身的清香。
她看着封朔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封朔在她期许的目光下, 只得夹了一箸, 入口的瞬间, 他表情就有点僵硬了,一嚼那股鱼腥味似乎从脆嫩的根茎里迸发出来了一般, 封朔囫囵吞下,赶紧灌了两口鸡汤才压下那股味。
姜言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欢这道菜,折耳根的受众的确是两极分化严重, 有人喜欢,有人避之不及, 封朔明显是属于后者。
她担忧道:“你还好吧?”
但凡她做的菜, 封朔还是头一回这般大反应, 封朔怕伤了她的心, 咬着牙昧着良心说:“没事, 味道挺不错的。”
见姜言意面露狐疑,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 又一次把木箸伸向了盘子里,只不过到底是没勇气再夹折耳根,反而是精准无误夹起了一瓣被拍扁了的大蒜。
之前吃的蒜瓣酸酸甜甜的, 口感很不错。
这颗蒜……齿关咬合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刚才吃折耳根面色还只是僵硬,现在他整张脸几乎都绿了。
辛辣和蒜臭几乎同时在口腔迸发,味道直往天灵盖冲。
封朔想不通是那里出了问题,在姜言意探寻的目光下,他只得若无其事咽了下去,想用鸡汤改味,但鸡汤是烫的,入口反而让蒜味更明显。
他拎起一旁的水壶,猛灌了十杯温茶水下肚,口腔里才稍微好受了一点,但舌根至喉咙处似乎还是有蒜辛味。
姜言意看得一脸懵逼,不明白封朔为何要生吃配料的大蒜,难不成是是她昨天做的糖蒜误导了他?
疑虑归疑虑,姜言意手上动作却不慢,赶紧从桌上的果盘里捡了个橘子剥给他:“吃个橘子会好些。”
封朔接过后囫囵吞下,橘子很甜,淡淡的橘香味压下了让他浑身不适的蒜辛。
姜言意又剥了一个递给他,封朔摆摆手,示意不要了,他低咳一声,试图补救:“本王……昨日是第一次吃蒜。”
言外之意是他以前没吃过大蒜,不知道大蒜是个什么味。
姜言意又心疼又好笑,解释道:“昨天的蒜是糖蒜,在泡菜坛里腌了将近两个月呢,所以才没多少蒜味。今日凉拌用的是生蒜,没经处理过,所以味重些。”
封朔看了姜言意一眼,发现她噙着笑的眉眼间除了有几分揶揄,倒是没再怀疑他生吃大蒜的缘由。
他佯怒道:“有这般好笑么?”
姜言意秒怂摇头,绷着脸和他对视,只是没忍到三秒就破功,笑倒在蒲团上。
封朔威胁道:“你还笑?信不信我现在亲你?”
生吃大蒜再接吻,这未免也太魔鬼了些。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果,姜言意赶紧绷住脸,爬起来正襟危坐,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看的游记上。
只不过不经意一抬眼,发现封朔自己在剥橘子吃,她还是破功了,笑得前仰后合。
封朔瞪她一眼,扔下橘子做势就要来抓她。
姜言意吓得满屋躲,最后被封朔堵到墙角时,她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念叨着:“不许亲不许亲……”
封朔居高临下睨着她,恶劣地把她梳得工工整整的发髻揉成了个鸟窝,道:“先欠着。”
接下来几天,封府的厨子就比较倒霉了,他们王爷看到菜品里有蒜就会退回来,让他们重做。
厨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以前只挑素菜的王爷,怎么突然之间连有蒜的菜品也不愿碰了?
铁匠被无罪释放,他出狱时,秋葵要去接他,姜言意租了一辆牛车带她过去,见到铁匠秋葵还哭了一场。
秋葵舅舅是个身形干瘦的老头,因为常年下地劳作,背佝偻得不成样,他身后站着儿子儿媳,儿媳手上抱着个两岁出头的娃娃。
秋葵舅母的尸体被裹了草席放在一辆板车上,她舅舅脸上还有些许沉痛,但儿子儿媳脸上就只有不耐烦了。
秋葵舅舅走过来时,铁匠上前半步把秋葵护到了自己身后。
她舅舅有些讪讪的,一张土黄的脸满是皱纹和沟壑,下巴上稀拉有几根花白的胡须,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的一双手,在拱手作揖时手指都有些合不拢。
他对姜言意道,“您是秋葵东家吧?”
姜言意点了一下头,态度不冷漠,也不热络,但绝对让人亲近不起来。
秋葵舅舅说:“多谢您照顾秋葵,她是个命苦的孩子……”
姜言意冷硬道:“你们当初既然决定卖了她,现在也不必再来说这些话了。”
膈应谁呢!
秋葵舅舅没有辩解,只不过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有些湿,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还是该谢的。”




边关小厨娘 第117节
他转头看向铁匠,二人目光相碰都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把视线落到了秋葵身上。
秋葵本就是一张圆脸,因为到了姜言意店里后伙食好,脸愈发圆润了,身上的衣裳也体面,相比之下,他们一家倒显得无比落魄潦倒。
他说:“舅舅对不住你,你恨舅舅也是应该的,但舅舅还是盼着你今后能过得好。”
只说了这么几句,他迈着蹒跚的步子往板车那边走去。拉起板车,勾着背驼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他儿子在后面推,儿媳抱着啼哭不止的幼子跟在旁边。
脚下缝缝补补穿了不知多少年的棉鞋被雪水浸湿,寒意顺着脚底往身上走,这条路就像这一辈子那般难走。
冷风灌喉,秋葵舅舅被呛得咳嗽,他把头埋得太低,热泪洒进雪地里,只砸出几个豆子大的小坑,很快就被脚印和车轮印给盖了过去。
那一年整个大宣都闹饥荒,家里锅都揭不开,怀着八个月身孕的儿媳都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秋葵一根筋,听她娘临死前的话,到西州来投奔他。家里又多了一张嘴,老伴儿就没一天有过好脸色。
老伴儿决定卖了秋葵时,他是知情的,但一边是空荡荡的米缸和即将出世的孙子,一边是死了爹娘的外甥女,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灾荒年大户人家家中都只有赶走丫鬟的份,哪还会再买人?加上秋葵脑袋不好使,卖去给人做苦役都没人要,好在秋葵模样长得水灵,于是只能卖到花楼去……
秋葵看着她舅舅一家在大雪里走远的身影,原本的埋怨和恨像是被什么冲淡了,只剩一种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茫然。
眼泪流出来,心口涩涩的。
自她爹娘死后,她终究是没有家的,哪怕世上还有亲人,但从今往后也只是路人。
铁匠跟她说:“莫哭。”
谁料就是这一句话,却让秋葵瘪着嘴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
只不过现在帮她擦泪安慰她的不是姜言意了。
姜言意在一旁看得也有些感慨,秋葵所有的苦难都是从她舅母卖去青楼开始,常说人死如灯灭,再多怨恨都该消了。但她舅母卖了秋葵,一家子也没能活出个人样,如今又赔了性命,兴许这就是报应吧。
秋葵舅母一死,再告她拐卖秋葵也死无对证了,铁匠为了帮秋葵恢复良籍,忙前忙后这么久,为了打通关系还散了不少钱财出去,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去的路上,姜言意问起他今后的打算时,他道:“我手上还有些余钱,年前赶着把房屋翻修一遍,年后就能成亲。以后我多接些活儿,总不会委屈了秋葵的。”
打铁都是卖力气挣钱,姜言意在他那里打过不少器具,知道这钱不好赚,而且越上年纪,成不了名家的话,能接的活儿就越少,毕竟体力跟不上了。
想到面坊那边如今邴绍一个人忙不过来,姜言意问他:“你若是不想打铁了,我这边倒是缺人,只要你做事踏实,赚的不会比打铁少。”
铁匠也知道打铁得看行情,他在西州城算是最出名的铁匠,赚的银子也不多,每个铜板都是抡了几千锤才砸出来的。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若是要成亲,开销就大了去了。
他为人敞亮,说话也从不藏着掖着,当即道:“姜掌柜若还要人,我自是愿意过去干的,只是您也知道,我这人嘴笨,怕搞砸了您的生意。”
姜言意道:“不会。”
铁匠若来她这里做事,一来能赚更多的钱,将来他跟秋葵的生活也有保障。二来他以后要是做出什么对不起秋葵的事,她还能直接帮秋葵出气。
铁匠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道:“秋葵的卖身契,我还是想帮她赎回来。”
秋葵是罪籍,和一般的奴籍不一样,奴籍只要主人家愿意,去当地官府就销掉。
罪籍必须得天子亲赦。
姜言意说:“秋葵的卖身契,我只是帮她存放。我相信你现在是真心想娶她,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且放在我这里,你若是敢欺负她,我随时都能把人带走。”
她握住秋葵的手:“我就是她娘家人。”
铁匠道:“姜掌柜用心良苦,我替秋葵谢过您。但往后她就是我的结发妻,她的一切东西,我想她自己存着就好。您若是对我不放心,我可以跟您去官府签卖身契。”
他宁愿自己卖身,也想帮秋葵拿回卖身契。
姜言意点了头。
牛车转头去了府衙,在官府登记签订身契后,铁匠说需要几天时间回去把打铁的铺子转让出去,再来姜言意这边做事,姜言意同意了。
再次坐上回古董羹店的牛车时,姜言意对秋葵道:“傻丫头,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秋葵知道,铁匠的卖身契在姜言意手里,是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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