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小厨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团子来袭
姜言意打开月饼盒子,诱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金黄色带着淡淡油光的饼皮上有的印着寓意吉祥的福喜纹,有的印着牡丹或莲花。
在这战乱之地,看着这样一盒月饼,竟莫名地有些感动。
姜言意想到远在西州的楚家三姐妹和楚老夫人,留守渝州的楚承茂和跟着楚昌平上京的楚言归,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她们这一家子,今年怕是难得聚齐了。
姜言意收起心中的伤感,心下很快做了决定:“蒹葭,你去把杨岫叫来。”
霍蒹葭很快叫来杨岫,姜言意吩咐他:“你去柳家那边的货船知会一声,让他们运些面粉到衡州来。”
“军营粮草不够?”杨岫第一反应就是这般。
姜言意失笑摇头:“中秋将至,我想带着衡州城的妇人们一起给将士们做些月饼。”
有时候人就是这般奇怪,越是难以团圆的时候,反倒愈发渴慕团圆。
杨岫从前跟着楚昌平在军营里待过,知道军营基本上没节气的,打仗时更不要奢求这些,有命活着就该知足了,但没条件过节,不代表不想过节。
中秋带领衡州百姓一起给将士们做月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军民一心了,绝对能鼓舞士气。
杨岫二话不说就下去采购面粉。
沉鱼叹道:“东家,您可真是菩萨心肠,让火头营那边自个儿做月饼不就得了,哪还用得着您又自掏腰包。”
姜言意点了点她额头:“现在衡州大营里可不止王爷手底下的兵,还有朝廷和各路藩王的势力,王爷是东道主,给自个儿手底下的将士发月饼,不给盟军发,传出去名声不好。咱们衡州百姓自个儿筹资做的,拿给衡州将士,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沉鱼摸着额头不好意思笑笑:“还是东家想得周到。”
姜言意看了一眼碧蓝的天,道:“不知言归那孩子同舅舅在京城怎么样了,我到了衡州也不知他有没有往西州写过信。回头我问问王爷他先居何处,若是时间赶得及,我倒想做些月饼叫人给他和舅舅带过去。”
京城。
昔日最繁华的都城,在战乱的阴霾笼罩下,如今也是一片萧索。
临街的铺子大都关了门,街上瞧不见几个行人,衣衫褴褛的乞丐缩在街角,眼神疲惫而麻木。偶尔有官兵巡城路过,沉寂的的大街上才能传出点声响来。
楚言归坐在一处临街的茶楼楼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大街上那顶被禁军簇拥着走过的轿子,嘴角满是嘲意,眼底狰狞的恨色像是烧不尽的野草,只待风吹,又能覆盖整个原野。
“我娘死时多疼啊,他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楚言归在笑,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却冒着寒气。
被禁军护送的轿子停在了一处府邸,府门前的牌匾上印着偌大的“姜府”二字。
姜尚书从轿中出来,他身形比起从前干瘦了不少,不管是头发还是胡须,都能明显地瞧见发白了,只不过气色还好,身上也整洁,瞧着不像是吃过苦头的。
他冲为首的禁军拱了拱手:“多谢大人送姜某回府。”
“姜大人客气,本将军这就回宫复命了。”为首的禁军在马背上冲姜尚书一抱拳,便带着底下的人离去。
姜尚书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正准备进府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不远处那家倒闭多时的茶楼看了一眼,但茶楼门窗紧闭,丝毫不见异样。
“老爷,您在看什么?”姜家的管家面容沧桑了不少,显然这大半年里,姜家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
姜尚书入狱后,府上的下人被遣了个干净,只剩他一人。
姜尚书摇摇头,步入大门,看到满地的枯叶和清冷灰败的院落,一时间神情倒也有几分怅然。
人总是失去了什么,才会惋惜什么。
曾经他儿女都在时,他觉着吵闹,从未对那一双被姜夫人惯坏的儿女有过好脸色。心底有过一个人了,再看姜夫人,也是哪哪儿都是毛病,不温柔、不体贴、不擅辞赋,一看书就头疼,他这辈子都和姜夫人没过共同语言。
如今却觉着,那时兴许也没他想的那般坏,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这头感怀,楚言归却已从客栈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
大抵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缘故,楚言归脸色总带着一股病弱的苍白,这才刚入秋,他出行时,楚忠就已经给他膝上搭了一层薄毯。
“先前熹妃就求皇帝放姜敬安出狱,但当时大长公主把持朝政,不愿遂熹妃的愿。如今朝中无人可用,才把姜敬安放出来了。”楚忠把宫里传出的消息说给楚言归听。
楚言归捻动着手中的紫檀木佛珠串儿,眉眼间的戾气很好地隐匿在了那一身温文尔雅的气度下,“可真是父女情深,感人肺腑。”
他唇角弯弯,眼底却没多少笑意:“王爷那边的人只想利用前朝这股势力斗倒封时衍,我却不愿看到这父女二人好过。反正封时衍也没几天活头了,想法子让他知道,他身上的毒,全拜他那位熹妃所赐,狗咬狗,也怪有意思的,不是么?”
楚忠看着眼前这个捻着佛珠浅笑的少年,只觉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那串佛珠,是楚言归在护国寺为生母立牌位时,方丈大师接见他赠与他的一串佛珠。方丈说楚言归身上有贵气,将来非是池中之物,只可惜身上戾气太重,赠他这串佛珠,希望能化解他身上的戾气。
佛珠戴了有些时候了,戾气减没减楚忠不知,但他很清楚这个少年手段越来越狠辣了,颇有些辽南王年轻时的势头。
楚忠道:“您说的这些属下去部署,不过中秋佳节将至,您要去三爷那边吗?”
楚言归没有直接回答,绕开话题问了句:“西州那边可有回信?”
马车颠簸了一下,楚忠条件反射性要帮楚言归稳住身形,却见他撑着车壁自己就坐稳了,宽大的衣袍下,他坚持练了数月剑的手臂在用力时也有腱子肉绷起,同“羸弱”半点不沾边。
楚忠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他方才问的话:“小姐运药材去衡州了,应该没收到您写的信。”
楚言归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的神情不便喜怒,片刻后才道:“阿姐还是那般,喜欢一个人就掏心掏肺,哪管自己会落得个什么境地……”
楚忠迟疑开口:“陆家公子哪能同辽南王比,辽南王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小姐在衡州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三爷得知小姐去衡州,一早就派人暗地里去看过了,辽南王派人把小姐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姐此番南下,也颇得民心,百姓们都说她是女中豪杰。”
楚言归嘴角这才有了一丝明显的弧度。
这天底下所有的肮脏他愿意一人承担了,只盼着阿姐此生喜乐无忧才好。
他一粒粒捻动手上的佛珠,喃喃道:“阿姐的婚期不远了,舅舅忙于战事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及准备,我得给阿姐备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
该死的人,他也会一个一个的,让他们在阿姐大婚前死干净,省得晦气。
第145章
天子病危 , 整个皇宫看似平静,但背地里早已暗潮汹涌。
辽南王不管是兵力还是在民间的呼声都远高于朝廷这边,大长公主召淮王世子进宫的事情虽隐蔽, 可天底下哪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权势弱, 宫人们暗中也开始各谋出路。
大长公主虽尽全力在稳固朝堂,然而大势已去, 她以一人之力,也挽不住这王朝换代的洪流。
如今这皇宫里, 还有几人是忠心耿耿, 又有多少人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早已说不清了。
姜言惜踏进封时衍寝殿时, 日光正好从雕花的朱漆门框外照进来,她着一身藏蓝色的繁琐宫装, 织锦绣花的衣袂长长地拖曳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身旁的宫婢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
殿内明黄的帷幔一层层被宫女掀开,满室的阴沉终于透出几分光亮来, 睚眦兽口里吞吐着龙涎香的烟雾,却还是没能盖过那股苦涩的药味。
封时衍床前跪着几个伺候的宫人, 这里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 包括躺在龙床上的、曾经那位不可一世的暴君。
几个月的时间, 封时衍已经瘦得脱相了, 他吃不下东西, 全靠汤药续命, 以前的衣服穿在他身上, 根本撑不起来。
姜言惜看着床榻上那个双颊凹陷,双目紧闭的人,用手捂着嘴,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自从封时衍发现自己一日比一日消瘦得厉害,他就不许姜言惜前来看望自己了,每日清醒时交代完朝中的政事,就是听宫人禀报姜言惜每日都干了什么。
细碎的抽噎声还是吵醒了封时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因为虚弱,声音不大,又喑哑得厉害。
“陛下……”姜言惜哽咽得不能自已,她从前的确是恨他的,可如今看他被蛇毒折磨至这般模样,她心底只剩酸涩。
她想抱住封时衍大哭一场,可他瘦得几乎只剩一个骨架了,她甚至不敢去触碰他,她记得他肌肉盘虬的双臂曾经多有力量。
眼前这个人脆弱得好似一盏风里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
她最终只伏在床边呜咽不止。
封时衍双目空空望着帐顶,他骨相好,哪怕瘦削得厉害,一眼看去也只是一种憔悴脆弱的美感,不会叫人觉得可怕。
“惜儿,行宫的荷花都谢了。”
他吃力偏过头,轻抚她墨黑的长发:“对不起,不能陪你去行宫看荷花了。”
都到了此时,他还记着的,只是没能陪她一道去行宫。
先前京城被围,他们都不能出宫。
姜言惜摇头,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握住了封时衍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努力挤出一个笑:“陛下,我们来年再去。”
封时衍看着她哭红了的双眼,五指微微收拢,握住了她的手:“好,来年……来年朕陪你去。”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句谎言。
他等不到来年荷花开的时候了。
姜言惜端过侍女手中的药碗,狼狈抹了一把眼,“陛下,臣妾喂您喝药。”
她终于收起满身的刺,想陪他走过这最后一程。
封时衍如今闻到药味就反胃,但因为是姜言惜喂的,他还是一勺一勺全咽了下去,只不过才喝了小半碗,就再也忍不住全吐了出来,被子上,他自己的衣襟上、嘴角下颚,全都是药汁,一片狼藉。
边上伺候的宫女一拥而上,给他擦脸的擦脸,换衣服的换衣服,换被子的换被子,每个人都沉默而迅速,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反倒是姜言惜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边关小厨娘 第171节
等一切收拾妥当,封时衍已是疲惫至极,他不愿意叫姜言惜看见他这般狼狈的时候,道:“惜儿,回去吧。”
姜言惜流着泪应是,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寝殿。
伺候封时衍的总管太监耷着眼皮瞥了一眼姜言惜离开的背影,转身时瞬间换了另一幅悲悯神色:“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封时衍瞌着双目:“讲。”
总管太监眼神闪烁道:“熹妃娘娘宫里近日频繁有信鸽出没。”
封时衍原本紧闭的双目瞬间睁开了,他偏过头,眼底威严比起从前半点不减:“说下去。”
总管太监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以头抵地:“老奴……老奴听藏娇殿那边嘴碎的宫人说,熹妃娘娘似乎同陆公子有来往。”
说别的封时衍或许还不会怀疑,但提到陆临远,他的怀疑和猜忌就再也盖不住了。
他重新闭上眼,“查。”
嗓音里是隐忍的怒气。
总管太监知道他这明显是开始怀疑了,眼见目的达到,赶紧道:“老奴遵旨。”
*
跟随姜言惜的宫女是个谨小慎微的,眼见一路上姜言惜眼泪就没干过,她回了藏娇殿,屏退宫人才低声问:“公主,您心软了?”
姜言惜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她红着眼沉喝:“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只是你们复仇的工具!”
宫女蹙眉:“您是前朝皇室唯一的血脉,复仇本就是您与生俱来的责任。属下劝公主早些离开皇宫,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危考虑。您先前不肯离开说是不放心姜尚书,如今姜尚书已经出狱,皇帝一死,您在宫里就彻底没了庇护。如今皇宫各处都乱着,咱们趁机出宫才是最好的选择。您先前不也说今日见了皇帝最后一面,就出宫么?”
姜言惜闭上眼:“我以为我已经没有心了,看到他这般,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会难过。”
宫女道:“还望公主为牵连到此事中的前朝旧部多考虑,三日后林太傅会派人来玄武门接应,您不走,我们也不会走。”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皇帝若是知道,那毒是咱们交给高皇后的,只怕他不会再对公主您深情至此。”
这话终于让姜言惜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暗淡了下去。
二人都没发现,房门外有个小宫女贴着门框听着里边的动静,听到这些瞪大眼捂着嘴轻手轻脚离去。
*
鲜有人知,宫里的总管太监在宫外还有一处私宅。
素日里趾高气扬的人,却在此时满脸堆笑奉承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姜小公子果真神机妙算,皇上一听说熹妃可能跟陆临远有来往,当即让老奴去查办此事。”
楚言归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扯,笑得凉薄。
总管太监赶紧自打了一下嘴巴:“瞧我这张嘴,如今该称呼您为楚小公子才对。”
楚言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言归有疾在身,不便饮酒,以茶代酒敬公公一杯。”
他算得很准,封时衍可以不顾一切宠爱姜言惜,唯独接受不了的就是她同陆临远还有来往,为了查出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必然会对姜言惜宫里的人一一排查,那些混进宫的前朝人必然就藏不住了,姜言惜的身份也会大白天下。
总管太监赶紧举杯:“楚小公子真是抬举老奴了,待王爷进京,还望楚小公子在王爷跟前替老奴多多美言几句。”
楚言归笑道:“自然。”
他喜穿一身白衣,又不良于行,言谈举止间都是世家公子的温雅,怎么看都不会叫人觉着有威胁。
他状似无意问了句:“不知大长公主那边近日有何动静?”
总管太监放下茶盏叹了声:“说起来,京城到了现在表面上还安定着,都是托大长公主的福,说句掉脑袋的话,她若是个男儿身,只怕当初帝位都不会落到陛下身上。”
楚言归笑笑应是。
总管太监怕楚言归误会,忙道:“大长公主本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陛下开始猜忌大长公主,根源还得从大长公主帮楚三爷出京说起。”
楚言归对这段往事不知情,眸色微变:“还望公公细说。”
总管太监叹道:“当初楚三爷私回京城,那是掉脑袋的大罪,陛下命禁军前去楚府拿人,是大长公主在路上拦了禁军半刻钟,楚三爷才得以逃出生天。事后陛下查出了此事,虽没同大长公主撕破脸,但心中到底是有了芥蒂,不敢再同以往一样信任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心中对陛下有愧,加上一直以为陛下中毒是王爷的手笔,自是不可能站在王爷这边,这才想着等皇帝去了,再扶持淮王世子上位。”
知道了大长公主曾对楚昌平有恩,楚言归稍作思量,对总管太监道:“劳烦公公把皇帝中毒的真相也传到大长公主耳中去。”
大长公主虽是一介女流,可手段却不容小觑,不然封时衍倒下后,满朝文武也不会轻易就被她镇住。
没了毒杀封时衍的那层仇恨在里面,若能同大长公主讲和,自是省了不少事。
总管太监是宫中老人,也知道楚昌平当年拒婚大长公主的事,当即就道:“好说好说。”
西州
中秋前夕,杨岫邴绍一早就买好了做月饼的材料,姜言意也让人把衡州百姓一起给军营将士制作月饼的消息散布出去,不少百姓还自愿大包小包拿了些面粉过来一同做。
大小商贩也都多少多少买了些材料,姜言意原本是紧巴巴预算的食材,如今倒是完全不担心材料不够了。
姜言意让人在王府大门前搭起了棚子,每天都在那里现场指导民妇们做月饼,原本就会做月饼的糕点师傅也自发地教起前来学艺的妇人们做普通月饼。
柴火不够各家的汉子就去山上砍柴,半大的孩子也在自个儿母亲身边帮忙。
一些家贫的孩子一年到头怕是没吃过几块糕饼,看到烤出来的油黄月饼,馋得直咽口水也没肯偷拿一块,认真用油纸包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姜言意偶尔瞧见了,看着她们瘦得跟个豆丁似的,不忍心就拿一些递给她们。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些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收。一个四五岁只在额前留了一撮头发的小孩犹豫着想上前去拿,却被他边上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姐姐拉住。
“小宝,不许拿,这是给军爷们的!”扎着鞭子的女孩训斥弟弟。
姜言意道:“你们一人拿一个不碍事,备的面粉多,还能继续做。”
女孩看着姜言意手中的月饼也在咽口水,却还是固执摇头:“阿爹和大兄都从军去了,我们不吃,指不定他们就能分到一个。”
小男孩听到姐姐这么说,也把手缩了回去,“小宝不吃,留给阿爹和大兄。”
姜言意看着她们童稚的脸庞和漆黑的眼珠,只觉心口涩得厉害,战场刀剑无眼,等这场战事结束,她们还不知能不能见到自己阿爹和大兄。
姜言意道:“将士们都能分到的。”
女孩眼底升起几许希翼:“真的吗?”
姜言意点头,女孩看着她手中的月饼,还是没肯拿,腼腆一笑:“那等给军爷们都分到月饼了,有剩下的,咱们再吃。”
言罢就拉着年幼的弟弟跑去自己母亲身边几许帮忙。
姜言意眼中有动容,也有别的东西。
“在看什么?”
身后骤然有人出声,姜言意还吓了一跳。
她回头瞧见是封朔,不由得瞪他一眼:“你何时来的,也不知会一声,专吓我。”
封朔好笑道:“一回来就听说你在这边,过来看看你。是你自己瞧得太出神了,怎还怨我?”
姜言意又看了一眼在棚子里的忙活的农妇和她的一双儿女,叹道:“等到战事结束,还不知有多少母亲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儿女没了父亲,一想到这些我心口就沉得慌……”
封朔道:“他们不上战场,受苦的就是他们妻儿。”
姜言意就是明白这些,心底才更觉得难受。
她道:“希望天下早些安定才好。”
她脸上的愁绪映入封朔深邃的眸子里,他只说:“快了。”
她们二人容貌气质出众,加上封朔那身格外有辨识度的戎甲,不少妇人小孩都在往这边张望。
姜言意道:“进府去说吧。”
封朔扫了四周一眼,知道她面皮薄,笑道:“不了,我只是回府取些东西,顺道过来告你一声,晚些时候可多安排些房间,被扣在信阳王手中的那几千人马被放回来了。”
信阳王本以为拿住了姜言意,就是拿住了封朔的软肋,在此次共同出兵抵御外敌时,就颇为拿乔,等得知姜言意一早就到了衡州,气得脸都绿了。
他要是敢对那几千将士动手,封朔又没软肋在他手中,自是讨不着好,只得含恨把几千将士都放了。
姜言意得知郭大婶和随她南下的几千将士平安归来,自是高兴,忙派人出城去接。
此时二人都还没料到,这事会成为信阳王怀恨在心的理由。
等到几日后大宣同明翰国正面战场交锋,本该绕去明翰国后方夹击的信阳王根本没赶赴战场,而是直接率兵北上,险些让在主战场牵制明翰国大军的重骑全军覆没。
“不愧是与樊家鼠辈为伍的小人!本侯下次见着他,非宰了他不可!”
“那老贼!他临时撤兵,老子底下八千将士就这么白白送了性命!”
大帐内,各路诸侯提起信阳王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一路北上,看样子是冲着京城去的!”
“那狗娘养的!咱们在这儿出生入死,他这是夺龙位去了?”
“从樊威被打得跟条丧家之犬,他还庇护了樊威,老子就看出他不是个好鸟!”
“王爷,您看这事怎么决断?那老贼敢在这时候撤兵北上,想来也是同樊家一样,压根不把名声放在眼里的!”一名资历颇老的藩王对封朔道。
封朔看着身前的沙图,眼底只剩杀意:“八百里加急通知各路州府,不得给信阳王开城门!”
京城。
已近黄昏,藏娇殿一切同平日里无异,姜言惜换上前朝的人给她找来的宫女衣裳,而她则由一名被打晕的宫女假扮。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出宫时,一堆禁军却在此时围了藏娇殿,不准任何人进出。
“大胆,你们竟敢禁熹妃娘娘的足?”由前朝旧部假扮的大宫女恶狠狠瞪着禁军。
禁军头子不为所动:“我等是奉陛下之命,在此保护熹妃娘娘的安全。”
事发突然,姜言惜和她身边的前朝人不免都有些乱了方寸。
不多时,总管太监就前来传唤,说是封时衍想见姜言惜。
姜言惜心中更加忐忑,封时衍病成这副模样后,她主动去他都不让,今日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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