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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锦亦乐
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作者:锦亦乐

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第一章
庆文二年,夏日将歇。沉沉雾霭裹挟着原本属于下个季节的冷意。晚风从回廊间穿插而过,寒蝉眯在树干上嗡嗡地低声持鸣。隐约似有一场夜雨。
今日,据说是这个月最后一个吉日。赐婚的圣旨下得匆忙,内务府从接到消息,到找人过来定下良辰吉时,也仅仅只是走了个过场。
宫里头的老人都知道,这慎王魏霁与新帝表面兄友弟恭,实则早已不睦多年。新帝欲拔除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已久,如今这场荒谬的冲喜,无非是物尽其用,做给世人看看罢了。
似乎没有人将这场婚礼真的当回事。
红绸挽成花高高系在王府门前的匾额上仍显得清清冷冷的,朱红色的灯笼照不亮门前的路,雾蒙蒙的夜色压抑着人心。
廊间月色下,沈容倾身着金丝凤纹祥云大红嫁衣,下意识轻轻攥了攥手指。
“……”
“……那么,老奴就随王妃先走到这里了。”冯公公刻意扬高了嗓音,视线瞥过那尽职遮挡着新王妃容貌的红盖头,敛起拂尘略略一弯腰,赔笑间肆无忌惮地行了个极不合规矩的礼。
从前宫里的人到了慎王府断不敢这样做事。一直面无表情引路的吴嬷嬷不由得轻轻皱眉,又将目光移向沈容倾的身侧,担心她的陪嫁丫鬟见此会沉不住气。
沈容倾没留意那姓冯的公公前半句说了什么,大抵也能猜出他这是迫不及待打算回宫向皇上复命去了。她微微颔首,示意身侧的月桃去拿早已预备好的赏银。
冯远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望着那身大红的嫁衣下窈窕的身段和衣袖间不经意露出来的那一小节白玉无瑕的手腕,不由得暗道这沈家的三姑娘可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不过这样的感慨稍纵即逝,他瞟了眼身旁门窗紧闭的寝殿大门,垂下头不怀好意地一笑。
宫里的御医说了,慎王此番醒不过来,最多凭那上好的汤药吊着,坚持到这个月末。
任她再不一样又能如何,还不是命不好瞎了眼睛,又落了个给那将死之人冲喜的结果。
冯远垫着手里的银子,将头一低,赔笑道:“多谢王妃赏赐,老奴告退。”
宫中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廊间只剩吴嬷嬷提着手中的灯笼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她恭敬地福了福身:“时辰不早了,王妃早些休息,若有什么需要,着人唤老奴一声即可。”
沈容倾声音轻缓:“有劳嬷嬷了。”
月桃扶着她的手跨过门槛,身后的吴嬷嬷自觉将门掩上。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应是点了几盏红烛,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这类寝殿的布局大多相似,会分为里外两间。外间会布置些桌椅屏风博古架,侧面再设一道门相隔,里面才是真正的卧室。
沈容倾感到身侧的人呼吸一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是里间的门没有关。月桃将她的胳膊攥得很紧,沈容倾隔着宽大的衣袖也能感受到她在发颤。
“主……主子。”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主子想寻求些安全感,奈何大红的盖头掩着,她什么神情也看不见。里间的光线比外间还要暗,明明有红绸和喜烛的布置,可依然阴森得让人遍体生寒。
她这时才想起陪沈容倾过来前,听到的那些坊间传闻。
有人说慎王魏霁其实不是人,是会吃人的妖魔鬼怪。每逢月圆夜,便要生吞活剥几个,好维持人形。
好好的人进了这王府的大门便再没见他出去,月圆夜第二日一早总有沾满血迹的衣裳被下人从后院扔掉。
庭院间蝉鸣声止,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阵阵。
难道是这个月的牺牲品没有到!所有他才没有醒……
“月桃。”
沈容倾的一声呼唤,让她险些跌坐。月桃不敢再往里间看,生怕昏暗之中看到一双不是人类的眼睛。
她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是如何保持镇定的,也许是不知者无畏,也许是因为看不见。
沈容倾将一只手稳在她的手上,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月桃抚着猛烈跳动的心脏,如蒙大赦,刚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地开口:“可主子您一个人……”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后半句她没说,只是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将话吞了回去。
“今日折腾一天你也累了,有事我再唤你。”
月桃如释重负,赶忙说道:“那、那奴婢退下了。”
雕藤镂刻的花梨木门开了又关,沉重得让屋中很快又回归了寂静。微冷的空气被檀木底的山水屏风悉数隔绝,外面似是下雨了,隐约有雨滴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沈容倾默了片刻,缓缓抬手取下了覆在自己面上的红盖头。
这样的婚姻已经没什么需要讲究,青丝上松动的珠钗被她带下来了几只,柔顺的长发轻轻垂落,遮住了衣裳肩膀处的纹样。
这套喜服看似华贵是宫中手笔,细看之下却能发现赶制出来的针脚。赐婚圣旨下来的第三日她便嫁入了王府,所有东西都是内务府匆匆凑来的,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些。
本该恢复的视线,却并没有因这个动作而发生改变。一条琥珀色连枝暗纹的缎带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看不见。
月桃临走前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她知道,自家主子的眼睛看不见。
沈容倾细听着着这屋中的安静,确定不会有人忽然进来,抬手缓缓将缎带解开。
很少有人的眼睛能生得这么好看,沈容倾便是个例外。明眸善睐,如含秋波,屋中微弱的烛火映在她黑色的眸子上,宛如潭中繁星,一双清澈的杏眸只消望上一眼便足以让人动了心魄。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沈容倾也始终瞒着。
半月前,她从一场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境中醒来,失明多年的双眸也随着那一刻的清醒,渐渐看清了屋中的景物。
过往的种种还都历历在目,沈容倾花了好几天才逐渐接受了自己重活一回的事实。
既知前世的结局和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便不能坐以待毙了。走到今日这一步看似是迫不得已,其实也有她自己的选择。
双眸在轻眨间,逐渐适应了屋中的光感,沈容倾掩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攥了攥,第一次看清了整间屋子的全貌。
也难怪月桃会害怕那样,寝殿里的烛火着实零星了些。连通里外的大门四敞大开,从这个角度往卧室望去,里面昏暗一片。
原本喜庆的红色布景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格外渗人,屋中处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前世她没嫁过任何人,更不曾与魏霁有过任何交集。
人到了这一刻不可能不紧张,沈容倾轻轻抿了下唇,壮了胆子,取过离自己最近的烛台。
她总不能在这里站一夜,总归是要面对的。沈容倾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魏霁今晚不会醒。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房中只放了一对喜烛,似是怕打扰到卧室的主人休息,刻意摆在了离床较远一些的位置。
窗户上的窗纸很厚,紧紧关闭着隔绝了外面的冷气。紧挨着它的是一张中间设有四方小桌的罗汉榻,上面还象征性地摆了一壶酒和两个绘有如意纹的酒杯。
今晚注定是没人会饮那两杯酒的。沈容倾淡淡收回了视线,不可避免地望在了那张通体黄花梨木制成的架子床上。
厚重的深色帷幔上织有暗纹,没有拉起,规规矩矩地束在了床的两端。心脏在那目光所及的一瞬间跳得飞快,沈容倾借着烛火第一次看清了魏霁的容貌。
那人无疑是整个大盛朝最为俊美的,眉目狭长,五官立体,一双丹凤眼轻阖间似有气势万钧,眼尾微挑透了几抹不易觉察的玩味出来。
这样的人醒着,让人看了也会不敢靠近。可他如今沉睡着,脸色也极为苍白。
沈容倾从他身上清晰地闻到了一股药味和血腥味。她从前看不见,导致嗅觉和听觉都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如今这样近的距离,这些气味便愈发明显。
原本冷硬的薄唇失了血色,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沈容倾不知道他究竟受的是什么伤,只是听从前家里下人提起过是在北营遇了袭。
午后的阴凉里,两个小厮蹲在墙角偷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外面的事。
“欸,听说了没有,那个慎王在平定北营之乱的时候遇刺,至今昏迷不醒,皇上派了好几个御医去王府诊治,可回来都说已经回天乏术,太后听闻此事险些昏倒。”
“竟有这等事?!是谁做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光想想那个人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是魏霁!”
“这消息错不了,有说是西戎的人报复,也有说是别的什么势力,管他呢,他的仇人那么多,这些年杀的人血都能填满了护城河,指不定是谁做的!”
“听闻宫中已经想用冲喜的法子最后试一试了,可别说他现在这样,就是好好的也没有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他!不要命了!”
另一个人咽了口唾沫:“要我说他没救了最好……他死了,往后咱们这些住在皇城里的人就可以安心些了……”
沈容倾站在墙后,默默将他们的对话听完。那人明明贵为皇子,却能让坊间所有人谈之色变。
世人皆说他不会醒,可如今沈容倾却清楚的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醒来。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烛火随之忽明忽暗。
沈容倾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床边太久了。她敛眸收了视线,轻轻阖了阖眼。
好在不是今天……
惊雷声起,震颤直达云巅。沈容倾回身前不经意间地一瞥,却见幽暗之中,魏霁轻叩在床榻边的手忽然微微动了动。
沈容倾心脏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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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道安北侯之女顾澜音出身名门温婉端庄,刚一及笄就与新太子定下了婚约,当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但只有顾澜音自己明白,她的人生只是按照别人希望的那样活着。
*
凛冬寒夜,男人浑身是血地倚靠在窄巷的石墙上,沉重地呼吸。
鹅毛般的大雪在他肩头覆了一层白霜,深邃的眼眸散发着危险不可触碰的寒意。
顾澜音站在巷口,平生第一次生出了种想“叛逆”一次的想法。
倩影映在那人深黑色的眼睛里,她提着宫灯微微俯身:“还能走吗?”
*
直到后来顾澜音才知道自己救下的那人竟是她未婚夫的死敌。
熟悉的窄巷里她被男人紧逼到墙角。
陆绍寒轻挑了她的下颚,幽幽开口:
“后悔了?”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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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 第二章
那动作轻微得转瞬即逝。
沈容倾怔怔地僵在原地,有那么几秒钟她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屋檐外雨势渐大,水珠打在庭院间的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隔着一道云窗,屋内是截然不同的沉静。
魏霁的手没再动,一切保持着刚进来时的原样,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沈容倾攥着烛台,纤细的手指因紧张而逐渐收紧。
她也不知道魏霁什么时候会醒,只是遵循上辈子的记忆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
印象里那会儿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她搓着冻到发疼的双手听见廊间给南苑送煤炭的小厮说,慎王前些日子醒了……
难不成是这场随意安排的冲喜真的起了效果?又或者根本是她刚刚看错了。是光线不清,烛影虚晃造成的。
沈容倾下意识地望向魏霁,视线不自觉地自上而下,由他的眼眸逐渐滑落。
先是喉结,再是锁骨……暗纹繁杂的衣领很松,隐约露了一小截绷带的边缘……
然后便是那只手了。
沈容倾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那人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像是常年握兵刃,十分有力,又像是会慵懒地端起一盏温酒,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晃。
沈容倾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大抵是方才留意到了小桌上的酒壶,又或许是来之前危言耸听了太多他“笑尽一杯酒,杀人闹市中”的模样。
她垂眸稳了稳心神,深吸了口气,试探性地伏在床边轻声唤道:“……王爷?”
屋中一片寂静,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漫天大雨。
那人没有醒,甚至可以说没有一点会醒来的迹象。刚刚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她回身时的错觉。
虚惊一场后,沈容倾缓缓将烛台放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被角盖住了魏霁的那只露在外面的手。
眼不见为净,可别再吓她了。
魏霁睡在床的外侧,里面的地方虽还空着,可是想要在不碰到对方的前提下过去实在有些难度,而且她本该看不见,若是明早被人发现她睡在里侧了,定要对她失明的事有所怀疑。
沈容倾经历了刚刚那一遭,此刻只想离魏霁远远的。
好在云窗旁有张罗汉榻,只是中间摆着的小桌没有被取下来,不能躺。
她细听着窗外大雨,心里惦记着家里的状况没什么心思休息,可大抵是折腾了一整日实在太累了,最后竟倚靠着墙面无声地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无端生了好些前世的梦境出来。
隆冬的雪夜,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房间。火焰由内向外漫延,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
滚滚的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横梁塌了抵住了大门,唯一可能出去的窗口被人从外面又放了一把火。
窗纸一片一片地烧焦剥落,化成灰烬灼烧着更多。屋外嘈杂不堪,有尖叫有惊呼,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梦境在她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沈容倾蓦地睁开双眼,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眼睛失明多年,后来偶得一方良药,出事前已能大致看清些光影,只是没想到最后记录下来的只有那熊熊烈火,从此每每午夜梦回,总是出现在她最深的梦境里。
下了一夜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几只麻雀落在庭院里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
沈容倾没想自己会这样睡着,肩膀硌得有些痛,整个腰背都不是很舒服。她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抬眸望见床榻上的魏霁还维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
他果然没有醒。
沈容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她的行李不多大部分都收在箱子里,昨晚月桃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子她也没有可以替换的。
她走到门前最后看了魏霁一眼,而后轻轻将门关上,悄然退了出去。
……
府中的嬷嬷似乎似乎没料到沈容倾会起得这么早,不过王府里的下人一向训练有素,很快便神色如常。
几个嬷嬷伺候她洗漱更衣,为首的吴嬷嬷她昨晚见过,这会子正静立在门前吩咐下人去预备早膳。
沈容倾听见她安排好了一切,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老奴给王妃请安。”
沈容倾根据声音判断出了吴嬷嬷的位置,看得见的眼睛和看不见的眼睛还是有区别的,为防万一每每有外人在的时候,她都会提前将缎带系好。
“嬷嬷请起,不必多礼,”沈容倾缓缓开口,轻声问道,“是不是宫中的车马已经到了?”
她这婚事到底是皇上赐婚,慎王又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皇弟,大婚第二日按照规矩,必须一早进宫请安。
魏霁没醒自然是无法跟她同去,如今她只能自己走着一遭了。
吴嬷嬷恭敬地福了福身:“回王妃,车马已经备好,眼下时辰尚早,您可先用早膳。”
沈容倾微微颔首,起身时下意识地回眸望了一眼寝殿的方向。路过吴嬷嬷身侧的时候,她忽然轻声开口:“嬷嬷,我眼睛不大方便,侍奉王爷多有不妥,还请嬷嬷按照从前的安排,不必顾虑我太多,一切以王爷为先。”
吴嬷嬷脚步一顿,看向她的视线顿时变得不大一样了。她望着沈容倾被下人扶着往前走的背影忽然有些惋惜。
虽说是宫中强压下来的赐婚圣旨,但这位新王妃与她先前设想的种种截然不同。
可怜是个眼睛看不见的。
……
算上前后两辈子沈容倾都是第一次入宫。车马在偏门停下,由专门的下人领着先去觐见皇后。宫中规矩多,沈容倾只能一个人进去,临下车前,再三嘱咐了月桃在外面等着不要乱走。
宫门缓缓拉开,朱红色的宫墙无尽延绵。
抵达皇后宫中的时候,为首的小太监先行了一步进去通传。沈容倾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很快便被一个掌事的宫女领了进去。
她事先研习过礼数,正殿中弥漫着股浓郁的熏香味。皇后坐在主位之上,默默看她行完礼,抬手接过了身侧宫女奉上来的茶盏。
其实她们年岁差不多,只是嫁的人不同。皇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正殿中央的慎王妃,轻轻一笑,开口道:“平身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沈容倾扶着身旁宫女的手,缓缓坐在侧面的花梨雕云扶手椅上。
皇后的声音忽然从刚刚的位置上传来:“你眼睛不方便还要走这一趟本宫也是于心不忍,只是这新婚的规矩没法变通。”
她假意低头饮茶,掩去眸间的一抹变化:“你也是命苦,刚刚嫁人就……”
后面的半句话她没说,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沈容倾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缓缓开口:“能嫁与王爷,是妾身的福分。”
皇后唇边露了抹笑,清楚对方看不见,便肆意将眸光望了过去:“你能这么想便好。皇上和本宫一直心系三皇弟安危,奈何太医院那些人不中用,竟一点办法也没有。母后得知后心急如焚,不知听了哪个下人的建议要用冲喜之法……”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容倾的反应,可惜没能捕捉到什么,略略有些遗憾地移开了视线。
如今宫中的状况有些微妙。后宫里不仅有如今新帝的生母陈太后,还有一位是旧时先帝的正宫,现下地位更高些的孙太后。
传闻孙太后共养育了两子,一个是从前的太子魏凌,另一个便是如今的慎王魏霁了。只可惜五年前西戎集结了最强大的兵马大军压境,太子魏凌奉命领兵,却再也没能回来。
先帝心痛不已多年未再立储,临终前才定下遗诏将二皇子立为新帝。
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陈太后从前是贵妃,被正宫压了一辈子了,如今怎会甘心?这里面复杂的事情太多了,沈容倾根本不想沾染。
好在皇后点到为止便不再往下说了。闲聊了两句,假意关心了一下魏霁的状况,便称自己乏了,让她去觐见两位太后。
沈容倾稍稍松了一口气,起身告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皇后默默给静立在身侧的韩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跟着沈容倾走了出去。
按嫡庶尊卑的规矩,该有下人引着她先去觐见孙太后,可如今陈太后倚仗新帝,地位越来越高,再加之孙太后身体常年不好,连内务府的奴才有事都开始只去向陈太后那里禀报了。
沈容倾总觉得皇后刚刚的那一番绝没有她表面上听着的那么简单。果不其然,她一走下台阶,根本没有人主动上前。
众所周知,由皇后宫中而出,向左是去孙太后的住处,向右则是去见陈太后,只要她稍加挪动,想必就会有人带着她往相应的方向去,这是在让她自己选。
刚刚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婚是孙太后非要赐的,御医们都说魏霁活不过这个月了,她偏偏还要为一己之私将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断送。
若换作其他不情不愿嫁进去的人,此时肯定已经被挑唆了。皇后想讨好陈太后,安排了这样一出。
沈容倾脚步一顿,就好像能看见一般偏过头朝距离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开口道:“我眼睛不便,就劳烦嬷嬷引路了。”
韩嬷嬷一惊。
她怎么知道她在的!?
沈容倾一向听力比常人要好很多,从殿中出来便留意到了这个身后平白多添的下人。
韩嬷嬷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用于刁难沈容倾的问题就这样原封不动地被奉还了回来去。
她是一个下人,再怎么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明目张胆地僭越。
“……”
最终她只得苦着脸,将沈容倾引向了孙太后的康宁殿。
正殿之中充斥着挥散不去的药味儿,只不过因着开了窗的缘故冲淡了不少。五年前孙太后因前太子一事险些一病不起,自那以后便日日靠汤药苦熬着。
孙太后抿了两口温水,仍是有些恹恹。昨夜她几乎是一宿没睡,可一场冲喜终究是无果。
旁边的嬷嬷忍不住开口劝道:“太后宽心,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新王妃已经来了,就在门口候着等着您给请安呢。”
孙太后皱眉,深深地叹了口气:“见了又有何用。”
……
沈容倾静候在屋檐外,并不知道此时殿中情形。打南门急匆匆地跑进来了一个年长的太监,一路低着头,火急火燎地从她身侧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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